白玫娇躯一钻,就爬出洞去。那知才一转身,却见圆屋顶上,早已围了一二十个黑衣大汉,他们手上全握着一个黑黝黝的铁筒,各按方位,对准自己而立。
白玫一怔之间,江青岚、聂小红也相继纵出!蓦听一个破竹似的喉咙,打着哈哈道:
“三位当真了得,居然会从毒阵图中破屋而出!”
江青岚俊目一瞥,早已瞧清发话之人,正是燕山双杰的老大铁算盘姜仁,不由怒从心起,剑眉一竖,喝道:“姜仁,区区毒阵,尚且困不住小生,你待怎的?”
铁算鼻姜仁双眼一眯,脸露狞笑道:“姓江的,你死在临头,还敢口出狂言,兄弟不妨明白相告,他们每人手中,个个持有见血封喉的‘芒乌刺’,武功再高,也难以抵挡,你们自信能逃得出去吗?”
“哼!这有什么了不起?”
聂小红娇哼未落,纤纤玉手,早已按到她柳腰之上!
只听一阵细微的铮铮之声响处,一大蓬极细银砂,已然飞洒而出,三丈之风,寒气凛烈!
这一发动,当真出其不意,快若掣电!
铁算盘姜仁,还算相识,一个“懒驴打滚”,滑碌碌滚出两三丈外,侥幸避开,他身边七八个大汉,却惨叫一声,立时了账!其余之人,几曾见过这等阵仗,早已吓破了胆,手中虽然还握着“乌芒刺”,那里还敢放射!
白玫眼看聂姐姐一击得手,也不怠慢,身子微向后撤,挥手一剑,向后扫去。白虹剑原非凡品,再加她真气贯注,蓄势已久,这一出手,银虹暴涨,划带起凌厉剑风,只听惊叫骤起,血光喷射,三个黑衣大汉,已被她拦腰斩断!
这可把剩下四五个人,瞧得心胆俱碎,此时逃命要紧,立即纷纷跃退。聂小红柳眉一挑,瑶鼻轻哼,又是一阵铮铮细响,“北极寒屋”,再次往他们身后激射过去,那几个堪堪逃出一两丈外的黑衣大汉,也纷纷应声倒下。这一段话,原是瞬息问事,铁算盘姜仁,滚出两丈来远,避过聂小红的“北极寒星”,惊悸之余,堪堪站起身子,忽觉身后轻风微飒,似乎有人闪近!
铁算盘姜仁,原非弱手,听风声辨位,方待转身,只觉已有一点尖锐东西,顶住自己后心!
“姜仁,你敢动一动,小小七星剑,可不长眼睛!”
“嗬!嗬!”姜仁心头一紧,这不是江青岚的声音是谁,他没料到江青岚身手,会有恁地快法,一时惊得连话也答不上来,口中嗬了两声,肥胖身躯一颤,蓦地纵声笑道:“江少侠放得光棍一点,兄弟既已落在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想藉说话之际,猛然闪开身去,那知身还未动,江青岚喝了声:“别动!小生有话问你!”
剑尖轻点,业已刺着铁算盘肥肉。直痛得姜仁杀猪大叫:“江……江少侠剑下留情,兄弟知……知无不言……”
“嗤!”聂小红冷冷的道:“你方才不是说杀剐听便,怎么变得如此脓包起来?”
江青岚道:“唐天生现在何处?”
姜仁又嗬了一声,道:“师傅和师伯,现在全在前厅,他们正……正在和人家动手……”
江青岚心中一动,急急问道:“和他们动手的是谁?”
姜仁毫不迟疑的道:“兄弟奉命守卫毒阵图,不大详细,来的好像说是量天寒尺,准是量天寒尺!”从他说话的语气看来,似乎并没有假。
“量天寒尺?”
江青岚自然十分耳熟,量天寒尺是“量天寒尺毒冰轮”,武林六绝之一,原来找上门来的不是冰魄夫人!他心念转动,沉声道:“那末就有烦姜大侠替小生领路!”
铁算盘似乎略一踟躇,立即应好!
江青岚长剑一收,铁算盘姜仁,吁了口气,回身谲笑道:“江少侠请随兄弟来!”
聂小红忙道:“岚哥哥,别放过这胖贼。”
江青岚笑道:“我们还是找唐天生去,凭他这块废料,杀之徒污宝剑!”
铁算盘姜仁,在江湖上也算得一号人物,却被江青岚如此鄙视,差点连心肺都将气炸,但他知道这三个人,自己一个也惹不起。
是以只轻嘿了声,脚下一顿,便往花圃中落下。
别看姜仁肥得如一个肉团,但轻身功夫可着实不弱,只看他飞纵下去的身法,就够俐落!
江青岚等三人,自然并不怠慢,如影随形,紧随他身后,翻过围墙,前面就是万毒宫的正屋,重重屋脊,院落起伏。
先前他们由唐天生陪同,穿廊而行,倒也并没留意,这时一经跃登屋面,才觉得万毒宫竟然占地极广。
江青岚游目四顾,忽见铁算盘姜仁,却舍了中间一排正屋,纵身往右边窜去,不由心头犯疑,但再一打量,又觉得并无异样。
白玫忍不住,接近一步,娇声问道:“喂!你为什么不走近路,要绕圈子走呢?”
铁算盘姜仁,头也不回阴嘿道:“万毒宫中间正屋,密布毒纲,岂是等闲闯得?”
他语气不善,可是说来也有道理,万毒宫屋面上,布有毒网,他自然清楚,绕道而行,正是避免无谓的麻烦。
大家跟着他窜房越脊,果然毫无阻碍,这就显得铁算盘并没有撒谎。
姜仁的身法,越走越快,片刻工夫,已掠过两进院落,突然他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形斜倾。
“哈哈!江少侠恕兄弟失陪!”话声未落,铁算盘一条人影,在屋面上一闪而没!江青岚等三人,虽说跟在他身后,但相距也有一丈来远,他这一脱身,事出仓猝,谁也没有防到。
江青岚眼看他往下沉去,不由怒喝一声:“贼子,你敢……”
正当此时,突觉脚下一紧,身子立时移动不得。低头一瞧,原来屋面上不知何时,露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倒刺细钩,把三人脚下,紧紧钩住!
这钩子方才还一只不见,敢情是在铁算盘翻落之际,同时发动的,显然他故意引着自己三人入伏?就在他念头一转之际,耳听檐下一声吆喝,弓弦响处,百十支毒弩,一齐往三人身上射来!
这设计当真毒辣无比,试想一个人脚下既被倒钩钩住,无法躲闪,岂不成了众矢之的?
江青岚剑眉一竖,蓦地一声断喝,左手运足功力,往下劈出,右手也手起剑落,迅速向脚下倒钩撩去!
七星剑何等犀利,剑锋扫过,倒钩立断。同时一纵身跃到聂小红身边,替她削断倒钩。
他这一动作,快若闪电,掌风出手,狂飙陡发,激射而来的百十支毒弩,来势虽劲,但一遇上先天真气,立被反弹出去。
如蝗毒弩,夹着一阵尖锐厉啸,纷纷往屋外激射,发箭之人,做梦也想不到射出去的毒弩,会掉转头来反射自己,来势又急,一时惨叫惊呼和咕咚倒地之声,响成一片。
伏在檐下的数十名大汉,眨眼之间,伤已过半,没死的立即弃弩四窜!这时白玫惊“啊”
了声,也已把脚下倒钩削断。三条人影,奇快无比的往屋下扑去!
聂姑娘嫉恶如仇,身未落地,一大蓬“北极寒星”,银砂如雨,已往众人头上洒落!唐门爪牙,正在四散奔逃,但觉一点澈骨奇寒,袭上身子,直冻得全身一僵,往地上倒去!
等江青岚等三人飞身落地之后,院落前面,横七直八的全是尸体。
当然!大部份是被毒弩反射,毒发身死,另一部份,却是伤在“北极寒星”之下,活生生冻死的。
虽然这些唐天生的爪牙,平日为非作歹,死有余辜,但终究太以残忍了些。白玫姑娘,生性善良,早已掩着双目,不忍卒睹。
江青岚俊目一扫,忽然瞧到这些身中“北极寒星”的人,和在牛肝马肺纤道上黑衣大汉,死相相同,不由恍然大悟,回头瞧了白玫一眼笑道:“玫妹,牛肝马肺峡纤道上,插花示警的,你知道是谁?”
白玫睁大眼睛,讶道:“你说是聂姐姐?”
江青岚点头笑道:“差不多!”
白玫拍手道:“玫瑰花!啊!对了,聂姐姐真像一朵玫瑰花!”
聂小红被她说得粉脸一红,娇笑道:“你们取笑我,我不来啦!”
说话之间,三人已走入院落,仔细一搜,那里还有铁算盘的踪影?白玫噘着嘴,气道:
“这姓姜的也不是好人咯,我还当他挺老实呢。”
聂小红接口道:“唐门子弟,那有什么好人?哦,岚哥哥,我们快到前面去瞧瞧罢!”
三人走出院落,循着走廊,曲折而行,一阵工夫,已奔近大厅。这一路并没发现唐门子弟,就是大厅上,也静悄悄的没有半点人声!
这,那像什么有人在动手?江青岚心头一阵狐疑,脚下一紧,首先窜出。瞥见厅前一片广场上的黑压压的站着一大堆人,但大家却鸦鹊无声,静得连一支金针堕地,都清晰可闻!
纵目瞧去,原来广场中间,正有两个人默不作声的相对而立。这两个人一个身穿一袭宽大金袍,面色凝重,正是飞天蜈蚣吴赞廷!在他对面,却是一个宫鬓堆鸦,长裙曳地的盛妆少妇。她!江青岚骤然入目,不由心头一喜,她不是约自己前来熊耳山的冰魄夫人,还有谁来?
什么?他们在比拼真气?江青岚心中一动,仔细瞧去,只见飞天蜈蚣双臂平伸,竖着一对乌黑有光的手掌,作出向前虚推之状,那袭特别惹眼的宽大金袍,这时也不住波动,映着斜照夕阳,金霞万道,闪闪发光。
敢情他正以“五毒神功”,施展毒袍上的剧毒?冰魄夫人呢?虽然站在他一丈开外,却也丝毫不敢大意,艳光照人的粉靥,此时铁青得凛若严霜,一双玉掌,向外迎拒!
“冰魄寒光”,果然不同凡响,连唐门四宝的毒袍,也无法侵入丝毫,双方真气,只胶着在两人身前五尺之间!这种真气和真气的拼闻,无形无式,除了本人感觉之外,旁人是无法知道的。
不过江青岚从双方的形势上观察,飞天蜈蚣满脸狞恶,鬓发如猬,双手不住的波动,尽情催动“五毒神功”,施展毒袍上的毒气,一层层向外推出,但他风力似乎稍逊,所仗的只是一件毒袍罢了。
冰魄夫人在内力上虽占优势,终究对飞天蜈蚣身上毒袍有所顾忌,是以只在身前布了一层“冰魄寒光”,采取的还是守势。
看来一时之间,谁也无法赢谁!飞天蜈蚣身后,还站着手持琅玕杖的碧目蟾蜍,耽耽而视,两边也有二十多个唐门子弟,肃静而立。
冰魄夫人身后远处,停着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珠儿手仗长剑,立在车门前面,神色显得十分紧张!
马车两旁,另有四个身穿白衣的汉子,围拱而立!江青岚心头又是一动,暗想瞧他们守卫马车的情形看来,显然兰儿就在车上。不错!她身中“五毒掌”,急需“雄黄珠”解救,看来冰魄夫人决不会落败,那么自己还是先救人要紧。
心念一转,立即向白玫、聂小红两人,低声说道:“你们快随我来。”
“来”字出口,双脚一顿,人已凌空拔起,横越众人头顶,直往车前掠去!
三条人影,疾若流星,横掠而出,虽然只响起一丝极其轻微的划空之声,但江青岚胸前挂着的“雄黄珠”,却经风一吹,散出一阵浓烈的雄黄气味。碧目蟾蜍唐天生,耳目何等灵异,一缕划空轻“嘶”,已然瞒不过他,同时鼻中也嗅到了雄黄气息。
心头蓦然一惊,立时一声大喝,琅玕杖一点,人也跟踪扑起!江青岚身才落地,只觉白影移动,四个手持精钢量天尺的白衣人,已一字排开,拦在面前,面情冷漠,紧瞧着自己,一言不发。
只要瞧他们闪出来的身法,已可知道这四个白衣人武功高强,江青岚微微一怔,只听身边的聂小红,已一声娇叱,闪出身去,玉腕一抖,嗒的从腰闾掣出蓝光闪闪的毒鳞鞭来,喝道:“你们再不让开,莫怪姑娘……”
“啊!江公子!”一声惊喜的娇呼声中,紫影闪动,珠儿已抢到四个白衣人前面,急道:
“你们还不退下,这是江公子!”
“江公子,你果然借到‘雄黄珠’啦?”
四个白衣人听珠儿招呼,赶紧量天尺一收,正待后退,江青岚还没来得及说话,陡觉风声飒飒,一条黑影,已直泻而来,落到自己面前,那正是碧目蟾蜍唐天生。
他手中紧握毒琅玕,两道碧绿眼神,一霎不霎的盯在江青岚胸前丝囊之上,阴嘿连声的道:“江少侠能从毒阵图中生还,还是数十年来第一个人,老夫问你,这‘雄黄珠’由何得来?”
聂小红冷哼道:“这个你管得着么?”
唐天生目光斜掠,一眼瞧到聂小红手上的毒鳞鞭,脸色不禁又微微一变,讶异的道:
“姑娘和北海老人,如何称呼?”
聂小红不耐的道:“姑娘不知道。”
“嘿嘿!”唐天生从喉间发出两声冷嘿,毒琅玕向地上一顿,续道:“老夫言出如山,本来只要你们能够穿行‘毒阵图’,咱们两家恩怨,一笔勾销,老夫决不留难,不过江少侠既然仗着唐门四宝的‘雄黄珠’破阵,此事又当别论……”
他话说完,白玫嗤了一声,截着他话头说道:“难道普天之下,只有你们唐门才有‘雄黄珠’?”
“哈哈!”唐天生仰天厉笑道:“唐门历代相传之物,老夫焉有不识之理?”
江青岚愤然道:“老丈既知‘雄黄珠’乃是贵门历代相传之宝,难道忘了贵门还有两句历代相传的遗训,‘统率百毒,以解民厄’?”
碧目蟾蜍听得脸色大变,狞笑道:“原来你们果然是受叛门逆弟指使而来。好!老夫今天要让尔等活着逃出万毒宫,江湖上从此就没有碧目蟾蜍这个名号!”
白玫怒道:“那么你待怎……”
她“的”还没出口,唐天生琅玕杖一指,一点绿光,已猝然往江青岚喉头点去!他杖才点出,脚尖一顿,人也同时扑起,左腕伸出,一手已往江青岚胸口抓到。这一下当真是电光石火,奇快无比,但站在江青岚身边的,可没一个庸手,何况几人的目光,全都注视着他。
是以任你唐天生出手再快,人家也并不慢到那里,只听两声娇叱,同时响起。白玫短剑一撩,招演“斜卷珠帘”,往毒琅玕上磕出。聂小红手上的一道蓝光,却“风扫落叶”,横扫双胫!
唐天生身形才起,陡觉眼前精虹电卷,剑气森寒,脚下腥风刺鼻,蓝鳞闪铄。他久经大敌,自然识得厉害,自己手上的毒琅玕,虽然不畏刀剑,但白衣女子手上分明是柄断金截玉的利器,那敢硬砸。
脚下蓝影,早已瞧出是北海玄灵叟的毒鳞鞭,更是大意不得!他终究是一派之主,在这千钧一发之下,临危不乱,猛吸一口真气,收杖弓身,把往前窜出的身子,硬生生打旁里跃出!江青岚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唐天生已被*退,瞧得一旁站着的珠儿抿嘴娇笑,一面忙道:“江公子,你先去解救柳姑娘要紧,这老贼留给我们好啦!”
他们一直把兰儿当作柳琪,但江青岚此时也无暇细说。他知道凭白玫聂小红两人,已足够对付唐天生,这就点了点头,转身往马车走去。
四个白衣人,闪身让过江青岚,手抡量天尺,按四象方位,把车子围住。
“丫头,你们找死!”碧目瞻蜍唐天生,毒播天下,江湖上闻名变色,这回眼看自己竭尽心力布置的“毒阵图”,被人家轻易破去,而且唐门四宝的“雄黄珠”,竟然出现在敌人手上,心头已是怒不可遏。
此时自己才一出手,就被两个女娃儿*退,更使他火上加油,一时早把先前顾忌人家师长之心,丢到脑后。大喝一声,满面狞恶的往白攻身前*去。
“聂姐姐,你瞧着别出手,我如果打不过了,你再帮我!”
白玫对唐天生的一步步*来,似乎毫不在意,还歪着头和聂小红说话。
聂小红点头道:“白姐姐,你只管对付他,小妹替你掠阵就是,啊!这老贼手上琅玕仗有毒,你可小心!”
白玫白虹剑一拈,浅笑道:“不要紧,我这剑不怕毒的!”
唐天生瞧着她们对话神情,简直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不由气得心肺欲炸。右臂一抖,毒琅玕划起斗大一团青影,往白玫当头劈去,口中喝道:“丫头纳命!”
“动手就动手咯!干么这么凶?”
白玫口中说着,手上可并没有落后,避重就轻,白虹剑微微挑动,寒光吞吐,已往唐天生右腕削到!这一剑轻灵俐落,真是神来之笔,瞧得唐天生心头猛震。自己毒杖堪堪出手,对方怎会突然欺近身来?
不错!像这样变化奇奥的剑招,除非是昆仑派的“乾坤八剑”!当下双肩一晃,向后疾退了三尺,他应变虽然迅速,但白玫剑尖划出,直若电闪雷奔,一道冷芒掠腕而过,低头一瞧,自己右手衣袖,已被剑尖刺破。
白玫一剑得手,早已如影随形,白虹剑幻起一片剑影,第二剑又疾刺过来。
她这套剑法,正是昆仑派镇山剑法中不传之秘的“乾坤八剑”,剑法虽然只有八招,但变化奇奥,神妙精微,已是剑法的极致。
任你唐天生武功最高,在这八剑连绵之下,也有措手不及之感,他才一后退,白玫剑光流动,又已*到,一时只好再向旁侧横跨了两步。
唐天生一着失机,陷入被动,再加上白玫手中的白虹剑,银芒吞吐,寒光耀目,一眼之下,立可分辨得出是一柄斩金截铁的宝刀。唐天生手上毒琅开,虽然不畏寻常刀剑,但遇上这等神物利器,也心存顾忌,不敢和她硬封硬拆。
是以第三招上,又被迫得连连后退。但他终究是一门之主,数十年修为,还是不可轻视,避开三招,毒琅玕紧涌起一团碧影,护住全身,虽然屈居下风,依然临危不乱,同时左手也运聚功力,呼的一掌,对准白玫劈出!
这一掌是唐天生蓄势而发,掌风出手,狂飙电卷,白玫瞧见他击出手掌,乌黑如墨,心头不禁一惊,她知道“五毒神掌”,只要掌风沾身,毒气立即侵入,兰儿姐姐就伤在飞天蜈蚣的毒掌之下!
当下那敢怠慢,莲足一点,身形破空而起,到了一丈来高,便中止上升,在空中一个转折,避开掌风,手中短剑一挥,闪电般扑攻而下!
她使的正是昆仑秘传“龙飞九天”身法,此时一经施开,但见白衣飘飘,屈折往来,满天银芒,漫空飞舞,一剑接着一剑,连绵不断地向下面敌人发出!
唐天生目射凶光,满脸露出阴毒之色,手中琅玕,往上急挥,真气拂拂,发出轻微尖啸!
这一场激闷,不但聂小红瞧得出神,珠儿,和四个白衣人,全都摒息凝神,目不稍瞬!正当此时,碧目蟾蜍忽然仰天阴笑道:“女娃儿,瞧你还能施展几招?嘿……嘿……”
“龙飞九天”原可在空中曲折九转,但才到第四式上,已陡感不对,自己一颗心,竟然随着唐天生嘿嘿冷笑,起了一阵跳动。头脑之间,也似乎微感昏眩,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
她立即摒住呼吸,身形倏然升起,剑交左手,迅速无比的从怀中摸出“翠叶朱兰”,塞到口中,跟着飞开寻丈,飘然落地。
但饶你发现得快,飘落之时,脚下已显出踉跄不稳之状。珠儿睹状大惊,一闪身飘到眼前,急急问道:“姑娘,你怎么啦?”
白玫感激的点了点头,口中说道:“不要紧,我中了他杖上毒气!”
说着,就跌地坐下。珠儿纤手一招,两个手持量天尺的白衣人,立即走来,一左一右,站在白玫身边,替她护法。
这时聂小红已和唐天生打得非常激烈,她一支毒鳞鞭,宛若蛟龙出海,翻海滚滚,出手好不凌厉,一道蓝光夹着呼呼风声,阵阵腥风往唐天生身前身后像暴风雨般使出,唐天生武功虽然不弱,但他一半还是凭着琅开杖上的毒气,克敌制胜,是以只紧守门户,极少还攻。
一面却重施故技,暗运真力,贯注杖上,从杖头上*出丝丝毒气。但他这会却打错了算盘,聂小红手上的“毒鳞鞭”,乃是玄灵叟用北海一条毒蛟身上的剧毒,合药淬制而成,每一片精钢细鳞,都奇毒无比,一经展开,便有一股浓重的触鼻腥风。琅玕杖上不过是一种昏迷之剂,毒量不重,还须由使杖的人,用内功*出,才能生效。是以这种毒气和毒鳞鞭上的腥风,一经接触,便互相中和,那能再发挥昏迷敌人的作用呢?
转眼之间,双方已走了二三十回合,唐天生依然找不到聂小红半丝破绽,甚至连一点滞钝的现象都没有。
心头不禁大为惊檩,冷嘿一声,手腕骤振,琅玕杖招式突变,但见碧光缭绕,杆影点点,往聂小红身前洒去!聂小红艺出北海,鞭法得自乃师玄灵叟亲传,岂同凡响,娇叱一声:
“来得好!”
娇躯不退反进,毒鳞鞭划起震耳呼啸,迎着唐天生一味猛攻!这一场激战,和方才又自不同,三五丈内,只见一碧一蓝两团光华,在地上飞滚,那里还瞧得清敌我人影,是杖?是鞭?
正当激战方殷之际,蓦听一声娇叱,一条白影,奇速无比的投入战圈。不!一道经丈银虹倒泻而来,身未落地,刷刷刷精虹暴涨,宛若一片剑网,向唐天生当头罩下!
唐天生和聂小红还只打成平手,没有占到半点优势,此时再加上这一突如其来的飞将军,不由心头大震。
琅玕杖一点,双肩晃动,迅速往后斜退了七八尺。注目一瞧,只见来人白衣飘忽,银虹吞吐,她不是方才已中自己琅玕杖上毒气的白玫是谁?
她身中昏迷之毒,怎会好得如此快法?他那知白玫口中含的“翠叶朱兰”,乃是异种灵草,善解诸毒。惊疑之余,厉声狞笑道:“丫头,今天老夫不让你们瞧瞧厉害,还当万毒宫无人呢!”
“老贼,少冒大气。”娇声入耳,唐天生只觉眼前白影闪动,森森剑气,已*近身前!
这一剑来势之快,唐天生甚至连瞧都没有瞧清,那有还手机会,脚尖微一用力,便已移退数尺!那知身子左移,聂小红又是一声娇叱:“老贼看鞭!”
毒鳞鞭挟着一片腥风,横扫而至!唐天生一派掌门,几曾被人*得如此狼狈,蓦地厉笑一声,功运右臂,毒琅玕一招“金针定海”,全力往鞭上砸去!
他到底数十年修为,功力较深,这一招怒极而发,威力自非小可。但听“拍”一声鞭杖交击,聂小红当堂被震退了三数尺!碧目蟾蜍一招得手,狂笑一声,纵身跃起,杖先人后猛往聂小红追扑过去,毒琅玕一招“直叩天门”,对准聂小红天灵击落!
聂小红一声冷哼,没见她挫腰扬手,耳闻一阵“铮铮”轻响,眼前银砂闪铄,拥着凛冽寒气,已迎面打来!
唐天生蓦的一震,暗想自己怎会忘了北海玄灵门霸道暗器?连转个念头都来不及,赶紧疾沉丹田真气,收住前扑之势。
同时右手一缩,收回毒琅开,上半个身子,硬行向右侧斜闪。总算他应变神速,但也险到极点,一大蓬奇寒澈骨的“北极寒星”,丝丝尖风,打耳边擦过!
那知堪堪躲开聂小红的暗器,耳边娇叱又起,一片森森剑幕,像渔翁撒网般,业已当头罩落,这凌空下击的,不用说是白玫了!唐天生连番遇险,激得他怒气冲天,猛可里沉腰翻腕,毒琅开一招“鱼跃于渊”,由下向上,疾挑而起,左手迅速探入囊中,掏出一把“蜴尾针”迎空撤出。
十几缕捆若游丝的白光,无声无息,往白攻打去!聂小红瞧得心头一紧,急忙叫了声:
“白姐姐,留神暗器!”
她喊声出口,立即剑交左手,右手扬处,对准唐天生拍出一掌!三人动作虽有先后,但也差不了多少!
唐天生毒琅玕挑起,正是白玫沉剑下击,剑杖乍接,但听“嗒”的一声,毒琅玕立时被截断了一大截。本来么,琅玕木虽然不畏刀剑,那也只是普通刀剑而已,因为琅玕本身纹理细密,质坚如铁,但如果一旦碰上削铁如泥的宝刃宝剑,琅玕虽坚,终究是木料,那能和白虹剑硬砸?
唐天生是气昏了头,一时大意,等到警觉,已是无及!照理,唐天生既然举杖上架,自然使出全力,身子决不会闪避,那么此时琅玕一断,白玫剑势一落,唐天生一个身子,就非劈作两爿不可!
但白玫因聂小红出声叫她留神暗器,她一剑下击之后,剑尖藉着唐天生上挑之势,白衣飘飘,一式“龙飞九天”,早已飞了开去。
唐天生眼看毒琅玕被削,心头大骇,他是怕白玫顺势劈落,一时顾不得再看“蜴尾针”
是否打中敌人?也顾不得自己是西川唐门掌门人身份,一个“懒驴打滚”,人从横里连翻带滚,滚出去了两丈来远!
“蓬!”正好他滚出不远,身后陡然撞来一股威势奇大,凌厉绝伦的掌风,直似山崩海啸,怒涌而至。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尘土弥漫,卷起一阵风柱,唐天生方才立身之处,已被轰得掀起一层地皮!
“玄灵掌!”那是北海玄灵掌,普天之下,除了玄灵掌,那有这样的声势威力?天下之事,当真是无巧不成书,要是白玫不削断他的毒琅玕,他不会情急逃命,来个“懒驴打滚”,那么任你老毒物是铜打铁铸,也非伤在聂小红的玄灵掌下不可!
这一场惊险绝伦的拼斗,说来话长,其实全都快逾闪电,出入之间,只是毫厘之差。正当此时,那停在不远之处的那辆华丽马车上,风帘忽然掀起,一条娇小人影,疾如飞鸟般往场中落下!
不,还有一条青影,也跟着飞来!唐天生一滚之后,惊喘未定,陡觉风声飒然,娇哼入耳。
“老贼,今天一个也饶你们不得!”
一片银虹,有若长江大河,倒泻而来!剑光之强,令人无法睁眼!唐天生大惊失色,对方之剑法,比之白玫所使的昆仑绝学“乾坤八剑”还要快速凌厉,自己不但无法破解,自然更无还手余地!
他此时无暇多想,半截毒琅玕,就地一点,身躯立时暴退!但任你唐天生身法再快,也总嫌迟了半步,银芒扫过,血光陡溅,唐天生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一条右臂,已被连肩削落!
这一剑,快如疾风,连白玫、聂小红两人,身在临近,也并没瞧清!
“啊!是兰儿姐姐,兰儿姐姐!”
白玫瞧清来人,心头大喜。但兰儿却在剑削唐天生右臂之后,双足一顿,身如箭射,一个急转,又往飞天蜈蚣吴赞廷扑去!
“兰儿,使不得,他毒袍有毒!”
随她飞落的江青岚,一见兰儿改向飞天蜈蚣扑去,心下一惊,也立即跟踪掠去!原来江青岚因白玫聂小红两人,对付唐天生,已绰有余裕,他救人心切,才一转身走近马车,掀帘一瞧,车中躺着的不是兰儿是谁?
她此时脸如金纸,双目紧闭气若游丝,眉心间,果然隐现算盘子大小一块黑斑。
“五毒掌!好歹毒的五毒神功!”
江青岚心中一阵怜惜,兰儿是自己初出江湖第一个认识之人。她虽然被天狼天狐娇纵成性,但对自己,却是一片真挚,柔若绵羊。
不料造化弄人,两次引起误会,使她浪迹江湖,但说起来,她还是为了自己,致遭飞天蜈蚣毒手!他一念及此,热血沸升,赶快跃上车去,伸手从颈上取下雄黄珠,轻轻放到兰儿鼻端,替她闻了一阵。
眼看兰儿眉心,黑印依然,并没减退,人也仍在昏迷之中,一时可不知如何是好,深悔当时没向剑山居士问清楚,心中一急,拿着雄黄珠,在她眉心之间,轻轻滚转!
这一下果生奇效,雄黄珠滚过之处,黑印逐渐减退。江青岚无心巧合,心头大喜,索性把雄黄珠按在眉心不动,让它慢慢吸出毒气,这样过了一盏熟茶光景,眉心黑印,才全数消失!一时还恐余毒未净,又替她闻了一会,才把雄黄珠收起。
只见兰儿轻轻吁了口大气,身体也蠕动了一下,微微睁开眼来,那双虚弱无力的眼神,只望了望自己,依然阖起!
是了!她中毒多日,全仗冰魄夫人的雪莲子,缓和毒气内侵,想来身体已极端虚弱,才有这等现象。心中想着,立即从怀中掏出“千年参王”切了一片,在口中一阵咀嚼,拨开兰儿银牙,慢慢哺了过去,接着又度了一口真气。
果然这种天材地宝,效力宏大,兰儿脸色,逐渐好转!江青岚心中,惦记着外面正在激战,时间十分宝贵,当下瞧了兰儿一眼,卷起衣袖,功运双掌,使出“推宫过穴”的按摩手法,加强她气机运行,好提早复原。
当他双手循着十二经络,缓缓推动,只觉掌心所及,兰儿娇躯,不住的轻颤!他虽然凝神澄志,心无旁驽,但除了只隔着一层又薄又窄的紧身衣靠,她玲珑凹凸的玉体,着手处,软绵绵地富有弹性,也不禁心神为之一荡!
当然,江青岚拼耗真气,在替她推宫过穴,兰儿似醒非醒,不会没有一点知觉,而且千年参王功效,也在她体内发作,她只觉两股滚滚热流,催动真气,在全身流注,四肢百骸,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之感。
一会工夫,热流逐渐消失,她蓦地睁开眼来!
“兰儿,你醒过来了?”这声音好熟!是他?她眼光一瞥,那不是他是谁?紧靠着自己,眼睁睁瞧着自己的,正是自己心底最熟悉的人!她心头小鹿,一阵狂跳,不知是爱?还是恨?
她娇躯一扭,恨声的道:“你……你别再理我!”
“兰儿,你怎么啦?”
江青岚话声未落,兰儿急急的道:“你有琪妹,玫妹,别再理我……”
小姑娘想到终南山他十分关心也十分体贴的扶着那个姓柳的丫头,叫得怪亲热的模样,同时又想到长恨谷她亲眼目睹的那幕,她心头又是一阵波动,竟然双肩抽动,嘤嘤啜泣起来!
江青岚可没料到她对自己会有如此误会,一时给她哭得没了主意,连忙低声说道:“兰儿,这是误会……”
兰儿双手紧掩耳朵,一颗头猛摇着嚷道:“我不要听,不要听,你去找她们好了,别想再理我!”
江青岚苦笑了笑,自己心中,虽然只有一个红线姑娘,虽然自己只把她们当作小妹子看待,但总不能让误会继续误会下去!他平心静气,慢慢伸出手去,搬着她一双肩头,轻声笑道:“兰儿,别生我的气啦,这是误会!”
说着,把自己如何错认柳琪,当作兰儿,后来送她上终南求医,以及自己赶去长恨谷救人,身中唐天生暗算,一直说到追踪入川,兰儿身中飞天蜈蚣的五毒掌,冰魄夫人要珠儿传信,自己向剑山居士商借雄黄珠找来唐门,一字不漏,说了一遍。
兰儿姑娘,虽然紧掩着耳朵,她可并没真的掩住。相反的,她正在偷听他的述说,抽噎之声,逐渐减低,她渐渐听出了神,觉得都是自己任性,引起的误会。她深爱着他,才偷偷的逃下析城山来,而且一直若即若离的尾随着他,也受尽了委曲。
江青岚堪堪说完,她忽然又抽噎起来,双肩耸动着更加厉害。一个天不怕,地不怕,任性得平日里凶霸霸的小姑娘,这会却柔若羔羊。似乎要用泪水来洗去她所受委屈,同时也惟有啜泣,才能掩饰她的羞涩。
江青岚瞧着她这付模样,心中一阵怜惜,不知如何才能把她哄好,他轻轻的替她整理着散乱的秀发,轻轻地抚着她香肩!她突然感到一丝从未有过的温暖,从心底深处升起,他这种无言的慰藉,胜过有言。
她好像孩子遇上了慈母,口中“嘤”的一声,娇躯猛地扑入江青岚怀里。不!一颗头紧紧贴着他胸脯,全身发出轻微的颤抖。她听到他的心,在强有力的跳动,但自己比他跳动得更加厉害!
江青岚呼吸突然间急促起来,他抱着兰儿娇小的身子,正在力求镇静,但她软绵娇躯,紧贴着自己,还在一抽一噎起伏不停。一阵阵少女的幽香,钻进鼻孔,很快的散发到血液之中,使他血液循环加快,一颗心跳荡得把持不定……
“蓬!”一声巨响,从不远之处传来。
兰儿瞿然惊觉,仰起一张红得像苹果似的粉脸,张着清澈大眼,羞涩的道:“岚哥哥,我们快去瞧瞧!”
江青岚也被这一声大震,震得心头猛跳,他判断这声音正是从白玫、聂小红和唐天生动手之处发出,不知战场中有了什么变化?
心中想着,还没回答,兰儿早已掀帘而出!江青岚心中又是一惊,她中毒初愈,应该多休息一会才对呀!当下急忙跟着下车,只见兰儿早已如星丸泻地,落到场中。不!出手一剑,就砍断了唐天生右臂,双脚一顿,又往飞天蜈蚣扑去!
“啊!是兰姐姐!”白玫瞧清来人,忙着喊道:“聂姐姐,我们快去!”
白影一晃,也跟踪掠去!
聂小红正待跟着白玫飞出,但回头一瞧,唐天生脸如白纸,身躯摇晃着并没倒下。
聂姑娘嫉恶如仇,那肯放过了他,娇躯一转,双脚还没纵起,一大蓬“北极寒星”已照定唐天生射出!
这也是唐天生作恶多端,平日里惯于用毒,此刻右臂虽断,仍然死在霸道无比的暗器之下!
刷!刷!刷!刷!
四条人影,先后掠空飞起,落到另一个斗场之中。冰魄夫人和飞天蜈蚣,此刻仍然僵持如故!他们对身前飞落之人,似乎都毫无察觉,因为他们比拼真气,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全神贯注,谁也不敢丝毫大意,两手掌心全都凝聚了两人毕生修为,向前推拒!——
一剑小天下OCR,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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