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南珩好似想起了什么,连忙回头道:“道长最好把这刀藏起,跟在晚辈身后出去。”
说到这里,从地上抬起一段较长的铁链,迅速递到一瓢子手上,低声道:“道长还是作个样儿,外面这几个人,由晚辈对付好了。”
一瓢子微微一笑,果然把钢刀收起,接过铁练,在手腕上绕了一匝,仍似锁着铐链一般。一面故意大声喝道:“贫道是何等人物?你叫骆长庆、卜三胜前来见我。”
赵南珩也故意央求道:“道长何苦和在下为难,卜总管骆堂主已在厅上恭候,在下奉上面差遣,上面没有交待,替道长开锁,在下实在难以作主,道长就委屈点吧!”
一瓢子沉声道:“好,贫道就随你去见见他们……”
两人这几句话,原是故意要让外面守护的人听到。
因为赵南珩先前委称奉命检查来的,此刻忽然带着一瓢子出去,虽是先后不符,但他算定守护的人,瞧到一瓢子跟着他走出,定会上前查讯。
等到他们走到身边,再行出手,总比老远就发出求援讯号要好得多,何况甬道上四个汉子,武功并不高明,自信足可一举把他们制伏。
哪知就在一瓢子话声刚落,洞外突然响起一个阴侧侧的声音,接口道:“不用了,骆某和卜总管已经亲自来了!”
那是骆长庆的声音!
赵南珩心头方自一紧,急忙转过身去,但听“砰”然巨响,洞外铁栅业已随着阖上!接着只听卜三胜的声音在洞外说道:“嘿嘿,兄弟没想到武当派的人,胆子真还不小!”
赵南珩听得心头大凛,事已至此,除了硬拼,只怕无法闯得出去,一个箭步,窜出洞口,大喝一声:“区区铁栅,只怕困不住在下!”
喝声出口,功运右臂,倚天剑抖起斗大一个剑花,往铁栅门上猛力所去!但见剑光错落,一阵金铁交鸣,铁栅门迎锋而断。
赵南珩一鼓作气,剑先人后,宛如猛虎出押,由石窟中冲出。
一瓢子也并不怠慢,手操单刀,同时纵了出来!
骆长庆、卜二胜做梦也想不到赵南珩手上居然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两人相顾失色,急忙向后掠退几步。
骆长决目光如炬,瞧清赵南珩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不由心头一宽,嘿嘿阴笑道:“你这柄剑倒是不错!”他言下之意,自然是说:“你虽能砍断栅门,但也逃不出老夫手下。”
赵南珩一手仗剑,双目神光暴射,朗声道:“骆总管别来无恙?”
骆长庆听得一怔,注目道:“小子,你是何人?”
赵南珩一手摘下风帽,丢到地上,大笑道:“骆总管还记得在佟家在打扫大门的赵某吗?”
骆长庆脸上飞过一丝惊诧,大笑道:“小子,原来你就是那个姓赵的小厮?好哇,这么说来,武当派对咱们倒是早就用上了心机,嘿嘿,今晚你自己送上门来,可怪不得骆某辣手!”
话声甫落,右掌缓缓举起,正待拍出!
赵南珩左手朝前一拦,喝道:“且慢!”
骆长庆自恃甚高,闻言果然停下手不发,厉笑道:“小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赵南珩还没答话,一瓢子低声道:“小施主且退,这娃骆的昔年人称奔雷手,掌上功夫,不可小觑,还是由贫道对付他吧!”
骆长庆道:“不错,老夫久闻武当三子之名,正想领教。”
赵南珩知道一瓢子的心意,是怕自己不是对方敌手,但年轻人谁不好强,闻言回头低声道:“道长,这里地势狭窄,不好动手,等出了狭谷,再由道长对付他好了。”说完,仰脸一声大笑,道:“骆总管,在下方才叫你住手,并非怕你”。
骆长庆道:“那你为什么?”
赵南珩一扬手中长剑,微笑道:“在下是说,骆总管如想动手,且等在下收了长剑,免得……”
骆长庆脸色一沉,厉笑道:“好小子,你手上宝剑虽利,老夫却视同无物,你就使剑好了!”
右手呼的一掌,直向赵南珩身前劈来!
赵南珩朗笑一声:“来得好!”
身形一侧,左臂抡动,五指倏张,迎着掌风击出!他居然舍弃宝剑,单掌迎敌,不禁瞧得一瓢子大惊失色,暗叫声“糟!”
但这条甬道又并不宽敞,赵南珩挡在前面,就是要待出手,都无法插得上手!
骆长庆外号奔雷手,掌上功夫,何等凌厉,眼看赵南珩单掌迎来,也自暗嘿一声:“这小子当真找死……”
但他心念才动,陡然觉出不对,对方抖臂一振,立时幻起了一片指影,挟着丝丝轻啸,破空袭至,劲力之强,几乎突破自己掌风!
这一下,真把骆长庆惊得凛然变色,忖道:想不到这小子轻轻年纪,竟有这等武功,尤其这一手指法乃是自己生平所仅见!
他虽然不识“千拂指法”,心知凡是指功,都具有惊人威势,觉得指风破空袭来,不由嘿然怒笑,道:“好小子,瞧不出你还有些名堂!”
长袍飘动,左手同时拍出两掌。
赵南珩在这一瞬之间,早已还剑入匣,上身俯仰之间,错落指影,源源出手。
骆长庆功力深厚,劈出掌力,又全是阳刚之劲,刹那间,掌风呼啸,夹道上劲力激荡,看去势道猛恶已极,但却无法把赵南珩迫退一步。
一瓢子身为武当名宿,看得几乎不敢相信,峨嵋门下居然会调教出这么一个青年高手?
尤其峨嵋派以伏虎掌和剑法驰誉武林,也从没听说过擅长指法?
他哪里知道赵南珩使的这套指法,就是四大门派前代掌门人惮心竭虑,集四派武功精华研创出来的“千佛指”,雇请名匠精心雕刻在绿玉金莲千手如来上的武功!
此刻赵南珩和骆长庆已交手到十合以上,狭长的谷道,被两人指劲掌风,把整个谷口封住。
骆长庆初时只觉对方年纪不大,武功不弱,尚还觉不出什么,但激战到十几个回合之后,赵南珩逐渐放手抢攻,指力也愈来愈强,自己大有相形见抽之势,心头不禁大为凛骇,为求自保,更不得不放手还攻。
暗想:凭自己奔雷手的名望,如果连一个武当派门下弟子都收拾不了,传出江湖,就算栽倒了家!
心念转动,立即全力运掌,把数十年精修内功,贯注双掌,每招每式之中,都含蕴强劲绝伦的内力,果然掌势大盛!
赵南珩总究对敌经验不丰,眼看对方掌上压力大增,每一掌之中,都似蕴藏了千斤神力,心中暗暗吃惊,一面提聚真气,一套指法,反覆使用,把门户封守的十分精密。
骆长庆早已打出真火,口中不住嘿嘿阴笑,只把全部精神贯注在双掌之上,对方越是防守严密,他的掌势却愈攻愈猛,威力也愈战愈强。
赵南珩又支持了七八个照面,渐渐觉出不支,圈子也跟着缩小。
两人中间,先前还相隔有近大距离,遥遥相击,赵南珩这一缩小圈子、骆长庆登时欺身直上,成了短兵相接。
要知在此等狭小的山谷中动手,因受地形所限,纵跃闪避的身法,大受束缚,招式变化,也受了甚多限制。
先前两人相隔较远,遥遥出手,各以内功发招,倒也不觉得什么,这一近身相搏,赵南珩就占了便宜。因为他这一套“千拂指法”,传自翟天成,他父亲翟迪,正是当年雕琢绿玉金莲千手如来的名匠。
指法虽然被他偷偷记住了十之七八,但无法参详施展指法时的身法,是以赵南珩随孙大娘乘船去鼠狼湖山之时,因风浪颠簸,领悟出这套措法,是随着上身俯仰摇摆,藉以变换身法的,双脚根本不须移动。
但骆长庆则不同了,他号称为奔雷手,掌法以大开大阖掌势纵横搏击见长,此时一旦近身相搏,就有受制之感!激斗中,忽听骆长庆威凛凛的大喝一声:“接老夫这一掌!”
长臂一挥,直向赵南珩当头劈下!
这一掌势道极猛,掌势有如泰山压顶一般当头直落!
赵南珩若不敢硬接这~招,只有后退一途,因为两边都是山壁,势难向左右闪让,处此情形之下,迫得他只有挥掌硬接!
就在这一瞬之间,赵南珩陡觉脑中灵光一闪,业已向上架起右臂,忽地一偏,五指手伸,迅速无比拂上骆长庆肘腕!
这当真是电光石火般事,两人身形倏合乍分,各自后退一步。
赵南珩满头大汗,呼吸急促,似乎是被骆长庆掌力震动气血!
再看骆长庆却是满脸惊怒,瞧他右臂下垂,至少也被赵南珩拂中脉穴,正在运气活络,一时实在叫人难以分辨得出他们谁胜谁败?
一瓢子皱皱眉,低声问道:“小施主,可是受了伤么?”
赵南珩道:“不要紧,晚辈只是被他掌力所震,没有什么。”
骆长庆右臂活动了几下,目注赵南珩,点点头,嘿然道:“小兄弟一身武学,倒是骆某平生所仅遇的年轻高手,只是老夫有一不解之处,小兄弟能否见告?”
赵南珩经过一阵调息,浮动气血,也告平复,闻言拱拱手笑道:“骆总管过奖,尊驾有话请说。”
骆长庆道:“小兄弟方才使的,极似老子山向家的拂脉手法,向家武功,不传外人,你从何处学来的?”
赵南珩大笑道:“骆总管果然高明,在下方才使的,确是拂脉手法,在下从何处学来的,似乎和尊驾无关。”
骆长庆脸色一沉,怒嘿道:“老夫甘年曾和神爪孙杰相识,你如是老子山向家一脉的传人,老夫还可网开一面……”
赵南珩不待他说完,笑道:“盛情心领,在下峨嵋门下。”
骆长庆阴森目光转动了一下,怒笑道:“走,这里地势逼仄,咱们到谷外去,骆某倒要伸量伸量峨嵋派的拂脉手法,到底如何?”
赵南珩道:“在下既然来了,当得奉陪。”
骆长庆回过身去,挥挥手道:“大家退到外面去!”
他一声令下,身后的人纷纷向后退出,骆长庆偕同卜三胜过自往谷外奔去。
等一瓢子、赵南珩两人,走出狭谷,只见小山四周,火炬通明,黑压压围上了百名劲装武土。
有的手举匣弩,有的怀抱兵刃,敢情他们九宫分堂,业已倾巢出动,这许多人,虽在谷外布下重围,但却肃静得听不到一丝声音!
一瓢子瞧得暗暗皱眉,自己两人纵然胜了骆长庆、卜三胜,但如要突围而出,势非大开杀戒不可!
想到这里,不禁仰天打了个稽首道:“善哉、善哉、骆堂主、卜总管为了贫道一人,设下如此重围,不嫌小题大做吗?”
卜三胜狂笑道:“道长可是胆怯了?”
一瓢子双目乍睁,从眼中射出两道棱棱寒光,敞笑道:“数十年来贫道也见过不少阵仗,区区百人,还不在贫道眼里。”
卜三胜狞笑道:“武当三子,久负盛名,但兄弟此次奉夫人之命前来,四大门派中人,如敢在途中滋事,一体格杀勿论。道长且请看看四周,二十匣连珠匣弩,都经喂过剧毒,见血封喉,想要突围,那是自找死路!”
一瓢子叹息道:“慕容三娘二十年前已传说她放下屠刀,长斋礼佛,想不到二十年后,重出江湖,心思依然有这般毒辣!”
赵南珩低声道:“道长,事已至此,看来只有硬拼一场了!”
骆长庆沉声道:“正是如此,咱们多言无益,骆某要出手了。”
赵南珩剑眉陡扬,身躯其疾无比的一旋,一片指影,抢前朝骆长庆攻出!
说地抢先,其实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采取了动作,骆长庆也以同样速度,朝赵南街扑到。两人这一动手,登时指影错落,掌势开阖,展开了一场凶猛的搏斗。
一瓢子低喧一声佛号,大步走出,手上单刀一立,朝卜三胜稽首道:“贫道说不得也只好向卜总管讨教几手了。”
卜三股冷哼一声,翻腕掣出九合金丝律,又是阴恻测一阵怪笑,笑声宛如狼嗥,难听已极,笑声一落,沉喝道:“卜某有僭!”
他说话之时,蓄势待发的金丝棒一振,一招“激浪排风”已向一瓢子拦腰点到。
不,他出手极快,棒端幻出三圈棒花,分袭一瓢子三处要害。
一瓢子看他出手,便知此人武功,通非泛泛,也立即单刀疾挥,洒出一片银光,封架开卜三胜攻势,随手还攻了两刀。
卜三胜脱口道:“武当三子,果然不同凡俗!”
九合金丝棒突趋紧密,立即展开速猛无匹的一轮疾攻,招招指袭一瓢子要害大穴,眨眼工夫,已连续攻出一十三招。
一瓢子乃武当一派名宿,剑上造诣极深,他此刻手上,虽然只是一柄单刀,但武当“两仪剑法”,一经展开,挥洒之间前后左右,幻起一圈圈银虹。
卜三胜攻势虽厉,却无法把他迫退半步,而且均为随手挥动的刀势,化解开去。
两人打到二十回合后,卜三胜猛攻之势,似已稍遏,一瓢子一面挥刀封拆,一面却不时注视着赵南珩和骆长庆的搏斗。
他方才虽然目睹赵南珩指法奇奥,但当心他年事总究太轻,功力有限,动手对象,又是踉随二代南魔南世侯多年的得力心腹,武功造诣极强的奔雷手骆长庆。凭自己的武功,是否是他对手,还不敢说,何况仅是初出道的峨嵋弟子?
因此一瓢子虽然和卜三胜动上了手,施展“两仪剑法”之际,守多攻少,竭力保留着两成功力。
哪知道这一注意,只觉赵南珩比起方才狭谷之时,功力似乎在不断的增加,那套奇妙指法,也愈见纯熟。指法之中,同时夹杂着佛脉手法,和峨嵋“伏虎掌”,好像其中有几手,还是少林绝艺达摩“十二擒龙手”。
居然和骆长庆打得势均力敌,丝毫没有败象,心中暗暗惊异,这年轻人武学当真博杂!
这一瞧,不由精神大振,激战中,猛地剑招一紧,大喝一声:“撒手!”
力聚右腕,功凝刀身,朝卜三胜九合金丝鞭上磕去。
卜三胜自视甚高,当着手下人,哪肯示弱?同样暴嘿道:“未必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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