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四方教就是西妖在江湖上另一秘密活动的机构?
对了,那石老令公号称“统辖四山,总管天下”,他是秉承西妖之命,主持四方教的人!
赵南衔想到这里,顿觉豁然开朗。
难怪江湖上发生一连串的凶杀,只有假冒东怪“血影掌”,南魔的“搜魂针”和北鬼的“归元指”,而没有西妖的“玄阴掌”,可见全是他们的杰作无疑。
那么诸葛忌说的四大门派掌门人被掳之事,谅非虚言,而且也是他们所为的了。西妖这样作法,其目的当是想引起武林各门各派互相猜忌,互相残杀,她才能收渔人之利。
想到这里,不觉愤怒地重哼一声。
西妖可能连作梦也没想到她的阴谋,会被自己在无意中发现,自己好歹也得把此事公诸武林!
就在他“哼”声出口,一手扶着马鞍,正待跨上马去,瞥见身后不远,似有一条人影,掩掩藏藏的朝树林中闪入!
赵南珩心中一动,暗想:此人行动鬼祟,如果不是木宇真一党,便是诸葛忌手下,既给自己撞见,岂容你轻易溜走?
右手在马鞍上微一着力,身子借势腾空跃起,疾如流失,朝林前飞落,口中喝道:“什么人,还不给站住?”
双方相距,少说也有七八丈远近,那人似乎没料到赵南珩的身法,会有如此快速,不禁微微一怔。他本已躲入林中的身子,忽然迎着跨出一步,沉声道:“就是在下,尊驾何人,这般大声呼喝?”
赵南珩拍目瞧去,只见此人一身黑衣,头上覆着一顶黑色毡帽,低与眉齐,脸上隐含怒意,两道眼神,炯炯有光的盯着自己!
乍看之下,对方极似任宗秀手下的黑衣汉子,但目光乍接,赵南珩便已认出这黑衣汉子竟是武当门下蓝袍八剑之首的玄修道人所乔装,一时不禁微咦一声,双手一拱,说道:“尊驾可是武当玄修道长?”
那黑衣人脸上神色一变,倏然斜退半步,右腕抬处,长剑呛然出匣,厉笑道:“朋友果然有些眼光,哈哈,你既然认出贫道,看来此时此地,咱们两人当中,只容一个人活着回去了。”
话声出口,右脚蓦地欺前一步,剑尖圈动,大有立即动手之意!
赵南珩听他一口承认果然是玄修道人,但语气凶狠。哪里还像出之于名门正派武当高弟之口?心中不期微感惊愕,但他在一瞬之间,想起在巴东遇害的十方大师,不是也改扮成俗家装束?
当时自己就推想到少林寺可能发生了重大事故,如今武当首徒玄修道人,也居然易道为俗,在这里出现,那么诸葛忌说的四派掌门(他心目中认为只有三派)被人家掳去之言,可能不假了!心念电转,慌忙摇手道:“道长不可误会,在下是峨嵋门下赵南珩。”
玄修道人长剑蓄势,目光盯着赵南流一阵打量,冷冷的道:“朋友自称峨嵋门下,如何才能证明?”
他趁着说话之际,剑尖疾振,一招“掷米成珠”,洒出一点寒星。直向赵南流右肩袭到!
赵南珩吃了一惊,急忙身形一侧,避开剑势,骇然道:“道长……”
玄修道人一剑出手,哪容赵南珩避让,口中阴嘿一声,剑势迥卷,随手画出两圈银虹,疾如掣电,连环扫出。一面冷声道:“朋友可惜根错了字号,峨嵋赵小施主,恰好是贫道熟人!”
赵南珩见他连出杀手,心头不禁有火,但听到后来,不由恍然大悟,自己脸上涂了易容药物,难怪他认不出来。身形闪动,连使了两种身法,才从对方缭绕剑影中闪出。
只觉森森剑光,掠身而过,心中也不由暗暗点头,玄修道人果然不愧八剑之首,剑上造诣,火候极深。
差非自己近来功力大进,像这般碎然发难,还真不易躲闪。地闪出对方剑圈之外,立即大声喝道:“道长快请住手!”
玄修道人没想到这个面色枯黄的中年文土,身手会有如此高强,居然赤手空拳从自己第二招连环剑式中闪出。
要知这把连环剑式,招中套招,乃是武当“两仪剑法”中最难破解的八把之一,他脸上不期掠过一丝惊诧,还没开口。
赵南珩已低笑道:“道长改换装束,想是为了不便暴露身份,在下也经过易容,难怪道长认不得了!”
玄修道人听得疑信参半,目注赵南市问道:“你真是赵小施主?”
赵南珩不再答话,迅速从怀中掏出木盒,取出一颗白色药丸,在掌心抹了少许,两手搓匀,像洗脸般一阵拭抹,顿时回复了他本来面目,含笑拱手道:“道长这会总该相信了吧?”
玄修道人面露惊诧,慌忙收起长剑,稽首道:“小施主易容术高明之至,贫道方才多多失礼,小施主不介意才好!?
赵南珩还礼道:“在下变易容貌,如何怪得道长?只是道长改了俗家装束,行走江湖,想来必有事故?”
他虽听文判诸葛忌说过,四大门派掌门人离奇失踪,可能是四方教掳去的,但不知是否确实?此种关系一派声誉之事,自然不便直接讯问,是以说得甚是含蓄。
玄修道人闻言一怔,奇道:“难道小施主不是奉命行事来的?”
赵南珩也听得深感意外,峨嵋派封山已有一年,除了自己,已无人在江湖走动,他怎会明知故问,说什么奉命行事?一面摇摇头道:“没有,在下刚从四川出来,在巴东发现少林寺十方大师也扮成俗家装束,被人杀害……”
玄修道人身躯猛然一震,没等他说完,急急问道:“小施主你说什么,十方大师在巴东遭人杀害?”
赵南珩点点头道:“他是死在‘归元指’下的,在下就是为了追踪凶嫌,才一直跟了下来,不想追到这里,被他们中途脱去!”
“他们?”
玄修道人沉吟说着,忽然目光向四下一瞥,低声道:“此处不是谈话之所,好在贵派长老,这两回想来也可赶到了,小施主请随贫道来!”
赵南珩听说本门长老这两天也可赶来之言,心中更觉惊奇,自己才从伏虎寺下来,了尘明明说老师傅和四位长老,正在闭关静修。
而且去年老师傅宣布封山之日,当众说过本门皈依三宝弟子,从那天起,不准擅出寺门一步,俗家弟子,也一律不准再在江湖走动,要封山二十年。
但玄修道人却说本门长老居然会在日内赶到?
不错,由此看来,准是江湖上出了极大乱子,其他三大门派才会把已经宣布封山的峨嵋派硬拖出来。
除非没有峨嵋派参加,这大乱子无法收拾,老师博才会答应业已宣布退出江湖的峨嵋派,重入江湖!
心中想着,还待问话。
玄修道人似乎不愿多说,是的,他方才已经说过,“此处不是谈话之所”,是以没等赵南珩开口,转身就朝北奔去。
赵南珩牵着马匹,跟在他身后,两人脚下极快,片刻工夫,已奔到远安。
去修道人领着赵南珩由南门入城,穿越大街,绕到城北一所巨宅前面,脚步才慢了下来。
这座巨宅,屋宇极广,大门前矗立着两支旗杆,一对石狮子,比人还高,正中一块横匾,写着“进土及第”四个金字。
玄修道人向赵南珩招手,迳自从右侧巷子进去,走进一扇黑漆边门,伸手连叩了九下。
只听里面有一个粗大声音问道:“是什么人?
玄修道人忙道:“兄弟王某,从京里来”。
里面又道:“钦赐几品顶戴?”
(作者按:清代官服,帽顶珠形,以珊瑚、蓝宝石、青金顶、水晶及金,为官品之别,谓之顶戴)。
玄修道人答道:“金顶。”
黑门启处,一个身穿皂衣的大汉朝玄修道人点点头,忽然,他目光瞧到玄修道人身后的赵南珩,又道:“这位呢?”
玄修道人代答道:“他是蓝宝石项。”
皂衣大汉不再作声,让赵南珩牵着马匹入内,随手关上木门。
赵南珩听两人一答一问,问的离奇,答的古怪,他近来增长了不少见闻,心知这是他们的联络暗号。
进入边门,迎面是一个宽敞院落。
玄修道人要他把马匹拴在石桩上,然后领着他跨进厅堂,回身道:“小施主且清宽坐,贫道去去就来。”
他不待赵南市回答,就大步跨上石级,朝一处圆洞门中走去。
赵南珩被他引到这里,竟连问上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就匆匆走去,自己不知这里已是什么地方?这所巨宅,究竟是什么人的府第?
正想之间,只听身后响起一阵细碎步声,一个身穿紫衣的垂髻使女,手托茶盘,俏生生从后边走出,把茶碗放到几上,展齿一笑,低低说道:“蓝相公请用茶。”
赵南珩觉得好笑,自己几时改牲了蓝?但他立时想起方才玄修道人曾说自己是“蓝宝石顶”,敢情他们就把自己当作姓蓝?
姓蓝就姓蓝吧,反正这种场合之下,自己也无法加以更正,这就欠身道:“多谢姑娘。”
紫衣使女刚一退去。屏后又有两名年龄相仿的紫衣垂髫使女,手托银盘,袅袅行来。
她们盘中托着的竟是热腾腾的菜肴米饭,一直走到中间一张太湖石桌子上摆好,左边一个才凤目轻拍,启嘴说道:“王爷还有些事情待办,他说蓝相公尚未用饭,请只管先用。”
赵南珩方才曾听玄修道人自称王某,这使女口中王爷,当是指他无疑,只是他把自己撇在这里,又不明说,不知他办的什么事情?心中想着,一面却连忙“哦”了两声。
两个紫衣使女瞧着他掩口一笑,便自退去。
赵南珩腹中虽觉饥饿,但在不明底细之前,哪肯胡乱进食,只是枯坐着等候玄修道人。
这一等,差不多足有顿饭时光,才见玄修道人匆匆进来,他一眼瞧到赵南珩仍然坐着,桌上菜饭,尚未动过,不由歉然道:“有劳小施主久等,贫道因料想小施主尚未进食,才要他们送来的,此刻未牌已过,小施主快请用饭,咱们还得上路。”
赵南珩讶道:“道长不是说敝派长老,日内也可赶到,不知来了没有?”
玄修道人道:“大概已经到了,所以咱们得赶快赶去了!”
赵南珩起身道:“在下还不太饿,我们这就走吧!”
玄修道人摇摇头,笑道:“这可远着呢,小施主还是先用过了饭,才好上路。”
说着,已在桌旁横头坐下,意思是等候赵南珩进食。
赵南珩不好推辞,匆匆吃了两碗饭,才推碗而起,抹抹嘴道:“道长,我们这就走吧,哦!这里的主人,到底是谁?”
玄修道人跟着站起,淡淡一笑道:“这里是进士府嘛!”
他好像不愿多说,人已领先跨出屋去。
赵南珩跟在他身后,跨下石阶,心中没好气的暗哼了声,心想,你这话不是等于没说?
进土府,我还要你说?
走近马匹,一面迟疑的道:“道长、这马匹……”
玄修道人摇手道:“这牲口就留在这里好了。”
赵南珩从马上取下剑囊,背在背上,然后一手提起包裹,抬头一瞧,玄修道人早已领先走去。
他并没朝门外出去,相反的已在圆洞门前面等候,好像要领自己到里去似的,心中不禁微感不快。暗想:这道士当真矫情的很,方才还说“路还远着”,这一会又把自己领到里面去,这明明就是把自己当作外人看待。
你既不肯实说,又何用把自己领来?心中想着,但脚下还是跟他朝圆洞门进去,因为本门长老也赶来了,自己自然要进去参拜。
何况自己从罗髻回来,正有许多事情,要回禀长老,再由长老转报老师傅,这是关系峨嵋一派的大事。
只不知四位长老中,来的是哪一位?
玄修道人对这所巨宅,似乎甚是熟悉,他们从月洞门进去,里面是一条极长的通道。走到一半,就折入腰门,绕过两重院落,又从另一道腰门穿出,又是一条长弄,等走完长弄,跨出院门,已是到了巨宅后园。
玄修道人还是丝毫不停,左弯右弯一直走到拱形桥下,才回身含笑道:“小施主请上船吧!”
赵南珩道:“上船……到哪里去?”
话到一半,目光一瞥,业已瞧到桥下停了一条小船,船尾坐一个身穿灰色短靠的汉子,似在等人模样。
玄修道人当先跨落船去,在中舱坐定。赵南珩不禁满腹狐疑,但也不愿再向他多问,依言跨下小船,在玄修道人对面坐下。
玄修道人没有说话,灰衣汉子也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木浆,向桥墩上轻轻一点,小船立即横了开去,缓缓朝桥下驶出。
赵南珩举目打量,这是园中人工开凿的一条小河,两岸垂柳成荫,河流曲折,边上还有许多亭台楼阁,隐在青郁树林之间。
一会工夫,小船已驶到闸口,那是花园尽头,和外面河流相通之处,高大的围墙底下,有一道可以开闭的铁栅。
小船刚一驶近,便见岸上一幢石屋中,摇摇摆摆走出一个皂衣汉子。驾船的灰衣汉子,浆势一住,左手抖处,从手中飞出一块圆形铜牌,直向皂衣汉子面前缓缓落去。
皂衣汉子接到手中,低头看了一眼,就回身拉着铁练,栅门徐徐上升,小船通过墙下,驶出河流。
赵南珩看在眼里,心知那面铜牌,敢情就是进土府准许小船出府的令牌,但心中止不住暗暗惊诧。
驾船的灰衣汉子,方才送出铜牌那一手,竟是极高明的暗器手法,“刘海洒金钱”,别看铜牌去势缓慢,这缓慢就是贯注了内力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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