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绶哈哈一笑,不知怎的身形一侧,竟从一瓢子和十善,十行三件兵器中闪了出去。一个转身,左足支地,右腿横向扑到身后的四个武当门人扫去。
他这一着快逾闪电,四个蓝袍道人,刺出去的剑锋,因对方身子一侧,四柄长剑交叉而过,全落了空,几乎刺到自己人身上,方自一凛,急忙收剑,但下盘已被商绶的“旋风腿”
扫中,只听“啊哟”连声,四个人同时滚出一丈来外。
一瓢子睹状大惊,急忙挺剑相救,商绶早已身若电旋,一下斯到十行大师身前,刷刷连劈两掌。
试想商绶的掌法,何等凌厉,十行大师如何抵挡得注,眼看掌风呼啸而至,只得一收杖势,身向侧跃。
商绶敢情已觑破“联合剑阵”互相策应之道,闪电劈出两掌,不待对方有人抢救,已飘然闪开,一个转身,双腿连环,朝十善大师踢去!
他身形飘忽如风,奇快无比,“联合剑阵”虽是以互相攻守为策应,但吃亏在剑阵中枢,只有三个高手,其余全属门下弟子。
平素纵使操练纯熟,可是遇上了像商绶这等高手,觑破破阵攻弱的法门,以极快身法,个别袭击,门下弟子就显得手忙脚乱,策应不上,尤其在这团围而上的紧迫之际,阵法也最易错乱。
商绶在一瞬之间,扫开四个武当门人,逼退两位少林大师,剑阵顿呈混乱。他哪容对方喘息,一声长笑,避重就轻,舍过一瓢子,青影闪动,已向另外四个紧守阵位的少林门人补到。
探手从一个灰衣和尚手上夺下禅杖,一脚把他踢个筋斗,禅杖同时朝身侧两个和尚挥来的杖上砸去。
两个和尚瞧他神威凛凛,哪敢去接,赶快向横里跃退。
商绶哈哈一笑,正待闯出圈外,陡觉一条人影,疾如鹰隼,从树梢泻落,疾风飒然,朝自己当头扑到!
他破乱了阵法,满拟把少林、武当的人,打得服输叫饶,然后挥手令去,不想凭空又来了援手,而且来人身手极高,人还未到,一股强劲掌风,已当头直拂而下。
一时连来人面目都无暇去瞧,扬手一记劈空掌,朝上拍出。
但听“砰”然轻震,双方掌力接实,商绶身不由主的斜退半步,眼前人影泻落,那人落到地上,居然也只后退一步!
商绶不禁大吃一惊,心想:“武林中能接得住自己一掌的,已是不多,此人是谁?”
抬目一瞧,只见自己面前,竟是一个身穿青布衫裤的老婆子,只见她脸长如驴,满含戾色,一头花白头发,无风自动,心中不禁大感诧异,这人自己从未见过?
就在这一瞬之间,那老婆子已冷笑一声,道:“姓商的,你再接我一掌试试!”
话出身发,反手一掌,直向胸口拂到!
商绶因自己尚未闯出剑阵,若不先把对方退退,剑阵一经发动,从后包抄上来,岂非前后受敌?一时也无暇多问,右手一圈,向前连劈三掌,左掌却凝蓄不发,以防身后“联合剑阵”的突袭!
其实,他这一顾虑,已属多余,一瓢子身为一行人中的首脑,方才发动剑阵,实出于形势所逼。
他早已听出商绶口气,好像佟家庄外被害之人,并不是“血影掌”所伤,那么此人假冒“血影掌”伤人,无非想挑起少林、武当和鼠狼湖山之间的仇恨,已极为明显。
商绶父子,号称东怪,原是怪僻出名,自己岂能因他一口承揽,就信以为真,替少林、武当结下一个莫名其妙的强仇大敌?
只因他心中有此想法,此刻眼看剑阵已散,美幸对方下手也极有分寸,没再伤人,正待趁机收住。
忽见凭空飞落一条人影,眨眼之间,已和商绶斗在一起,定限一瞧,认出来人正是洪泽湖的孙大娘!心想:“是了,空中飞鱼种瓜孙杰,也是死在假“血影掌”之下,她是报仇来的!”
心意转动,立即长剑向空一圈,这是收阵的暗号,十善、十行两位大师杖势一收,八个门下弟子,立即一齐退到边上。
十行大师一脸忿色,手拄禅杖,单掌打讯道:“道长传令收阵,难道咱们就此罢了不成?”
一瓢子连忙含笑还礼道:“大师傅有所不知,这是一场误会……”
话声未落,只听相隔不远的经塔上,有人发声叫道:“孙老前辈,快请住手……”
“爹”
众人抬头看去,但见两条人影,从二层经塔窗口飞出,朝草坪上疾奔而来!
商绶和孙大娘愈战愈烈,心中暗暗吃惊,从哪里跑来的这个老婆子,武功竟然会有如此了得?
此刻乍听琪儿喊声,更是一怔,呼呼劈出两掌,把孙大娘逼退一步,口中大喝一声“住手!”
身向后跃,迎着琪儿问道:“噫,慎地,你怎会到这里来的?”
孙大娘一眼瞧到两人,桀桀尖笑道:“这叫女大不中留!”
人随声发,一步抢到琪儿身侧,探手抓住她一条胳膊,喝道:“小丫头,你真敢和那小子私奔?”
商绶见她一把抓住自己女儿,不由骇然道:“你……疯了,这干什么?快放下我女儿!”
情急之下,左手一掌,对准孙大娘肩头切去!
孙大娘右手一格,卸开来势,尖笑道:“老婆子一点也不疯,这小丫头是我从鼠狼湖山带出来的。”
两人各自握着演儿一手,近身搏了一招。
商绶怒道:“你去了鼠狼湖山?”
孙大娘道:“不错,就是找你姓商的去的。”
商绶愕然道:“商共和你素昧平生,你要找我作甚?”
赵南珩赶到三人身侧,忆道:“孙老前辈,佟家在那个老庄主,不是他。”
孙大娘哼道:“好小子,你和他女儿好了,自然帮他说话。”
她左手一松,放开琪儿,右手却一把往赵南珩手腕抓到。
赵南珩立着不动,任她抓住手腕,一面正容遣:“老前辈当日要小可同上鼠狼湖山,原是为了要小可辨认这位商老前辈是不是杀害孙老爷子的人?如今当着商前辈,小可凭良心说话,老前辈不予置信,岂不矛盾?”
孙大娘不由被他说得一怔,尖声道:“老婆子不相信你,怎会带你上鼠狼湖山去?怎会传你老婆子的独门手法?只是你小子胆敢和小丫头私自逃走,叫老婆子对你失去信心。”
商绶搂着女儿,修眉微皱,问道:“琪儿,这小子是谁?”
琪儿投在父亲怀中,掠掠鬓发,仰脸道:“赵大哥是峨嵋派门下……”
说到这里,忽然“咭”的笑道:“老太婆,谁说我们逃走了?昨天晚上,我们只是躲在梁上,和你玩的,谁知你匆匆的走了。当时你还说过:“嘿,我要是让你们逃出十里之外,就不叫孙大娘了’,你现在是不是不叫孙大娘了?”
孙大娘想想不错,难怪自己追了一晚,依然找不到两人的影子,原来他们就躲在梁上,心中不由大感气恼,一头花白头发,不住的飘动。
赵南珩道:“老前辈不信,小可也没有办法,只是小可证明佟家庄老庄主,决不是这位商老前辈。”
商绶向女儿问道:“他说的什么?”
琪儿道:“赵大哥曾见过佟家庄老庄主,也听过他说话的声音,这就证明佟家庄许多人不是爹杀的了。”
商绶微微一笑,忽然大声道:“胡说,难道商某的事,还要这小子证明?佟家庄的人,当真是我杀的,包括空中飞鱼在内……”
孙大娘凶睛一瞪,道:“你说什么?”
琪儿忙道:“爹,人家冒你的名,又假冒了‘血影神掌’,你干么要揽到自己的头上?”
商绶一手扶在琪儿肩上,笑道:“人家既然要找上你爹,爹岂是伯事的人?把事情揽到头上,就是说,什么人误会我商绶的,都不妨找我报仇,但假冒我商绶的人,却必须由我亲自料理!”
琪儿道:“爹,你又何必呢?那假冒你的人,就是要我们鼠狼湖山和天下武林结仇,闹个两败俱伤,他好渔翁得利,爹这样做,岂不正中了他的阴谋?”
孙大娘一手扣着赵南珩手腕,听慎地说得不禁也有点动容。突然,她反手一丢,把赵南珩摔出一女开外,跌了一个跟斗,一面厉笑道:“商绶,你们父女俩别一搭一挡的假撇情,老婆子不管你‘血影掌’真假,咱们既然遇上了,一切公道,还是手底下分分高低的好。”
商绶点点头,一手推开琪儿,朗笑道:“你说的正合商某之意!”
“无量寿佛!”
一瓢子低诵一声道号,缓步走近两人身前,稽首道:“两位施主请勿动手!”
商绶大笑道:“联合剑阵,商某已经领教过了,你们不妨再来一次联手合击。”
孙大娘叱道:“老婆子向来独往独来,还用不着别人助拳。”
赵南珩已从地上爬起,同时走了过来。
一瓢子连忙摇摇手道:“两位请听贫道一言。”
他用手向赵南珩一指,说道:“这位小施主说得不错,假冒‘血影神掌’,杀害孙老施主和少林十戒大师等人的,确实另有其人,并非商施主所为……”
商绶冷笑道:“你倒想通了?”
一瓢子抬目道:“令媛兰心惠质,说得极是,此人假冒施主独门掌法,杀害多人,就是想挑起商施主和江湖武林为敌,商施主凭空把事情揽了过去,岂非正好中他的诡计,商施主还宜三思。”
商绶听他夸赞自己女儿,心中大为受用,一手磨着琪地肩头,含笑道:“商某岂会受人利用?只是气不过你们无端找到我商某头上罢了!”
孙大娘因一瓢子乃是武当掌门人的师弟,在江湖上颇负声望,不禁迟疑了一下,问道:
“道长一派名宿,说的自然可信,只不知道长何所据而言?”
一瓢子稽首道:“不敢当得老施主过奖,贫道相信这位赵小施主说的全是事实。”
他用手指指赵南珩,又指了指坐在地上的玄修道人,续道:“半月之前,贫道得到敝师侄玄修的报告,说出十戒大师等人被害之日,佟家庄已剩下一所空宅,发现只有一个自称峨嵋门下的赵小施主,在庄上做工。这位小施主据说曾在少林寺住过一年,还是新从少林寺下山,贫道因此事关系重大,赵小施立既是佟家庄唯一留下之人,自然也是唯一可找的线索。
但峨嵋封山已有一年,无从探听出他的来历,才特地亲上少林,面谒百愚上人。”
东怪商绶和孙大娘都静静的听他说话,没再开口。
一瓢子顿了一顿,又追:“贫道远上少林,无非只想知道赵小施主自称峨嵋门人,又在少林寺住过一年的话,是否属实?如果说得不假,那么他自称只在佟家庄做了几天工,和他口中说出的佟家庄的情形,就完全可信,否则必是佟家庄故意留下此人,捏造了一番话,以图混淆视听……”
孙大娘听得不住的点头,商绶却仰首向天,望着天上白云,皆因他素来不喜人家说话咯咦,是以微感不耐。
只听一瓢子续道:“哪知少林百愚上人一口承认,不但说赵小施主乃是峨嵋大觉大师重托,寄住少林寺,而且还说在峨嵋封山期中,赵小施主的一切行动,他愿以少林寺方丈的身份,完全担当。”
他最后这句“完全担当”,当真份量不小!
听得孙大娘不期一怔,脸上飞过一丝诧异之色,要知道少林方丈在武林中何等身份之人?即使是少林弟子,满艺下山,行走江湖,尚且未免良萎不齐,掌门人纵有督察之责,也不敢说以少林声誉,完全担当。
由此可见百愚上人若非对赵南珩有足够了解,和对峨嵋大觉大师有极度信心,哪敢说出在峨嵋封山期中,他的一切行动,由少林寺完全担当的话来?
她望着赵南珩,尖笑道:“好小子,你来头倒是不小!少林方丈百愚上人,既肯替你担待一切,老婆子自然信得过你!”
话声一落,转身欲走!
商绶这一阵工夫,已由琪儿说出孙大娘找上鼠狼湖山的事,不由冷哼一声道:“且慢,你可是就想走了?”
孙大娘心切夫仇,哪肯多留,转头道:“别人怕你商绶,我老婆子可不是怕了,不过冤有头,债有主,等我老婆子找到真正凶手,定会把他送上鼠狼湖山,当着你商绶面前,挖心剖腹,算是我老婆子向你道歉。”
商绶点头大笑道:“好,一言为定!”
孙大娘走后,商绶拉着琪儿的手,道:“琪地,我们也走吧!”
琪儿瞧赵南珩一眼,道:“爹,赵大哥……”
商绶脸色一沉,微哼道:“别理他,姓赵的都不是好人,你跟我走……”
话声一落,拉着琪儿就走。
(读者诸君如有姓赵的,幸忽介意,因东怪此语和本书大有关系,特此致歉。)
赵南珩听说少林方丈百愚上人对自己负气离开少林寺,不但并无责怪之意,还说在峨嵋封山期中,自己一切行动,都由他完全担当之言,心头大为感动。他想起下山以来,受尽熬煎,世态炎凉,别人都因峨嵋封山,连带瞧不起自己。
只有百愚上人,自己仅仅在上山之初,拜见了他一次,就暗中传授“易筋真经”,还居然以少林方丈身份,全力保证,此思此德,自己当真没齿难忘……
一时只觉心头激动,眼中一阵模糊,泪水几乎已夺眶而出,他连孙大娘和商绶父女说些什么?何时离去?都茫然不觉。
其实他哪里知道少林方丈百愚上人肯以少林声誉,为他担当,其中另有因果,后文自有交代。
一瓢子目送三人走后,才含笑道:“小施主……”
赵南珩如梦初醒,惊哦一声,拱手道:“道长有何指教?”
说话声中,两道泪水不禁顺腮流下,急忙举袖拭了一拭。
一瓢子蔼然道:“小施主少年气盛,含愤下山,此事百愚上人已和贫道说过,目前峨嵋尚在封山期中,小施主不宜在江湖走动,百愚上人要贫道转告,仍望小施主回转少林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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