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红衣人已仆倒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右肩头赫然钉着一支乌金短剑!不,他背后还有一道尺许长的创口,鲜血直冒,最奇怪的是整个身子,像泄了气一般,皮肉全都瘪了下去。
布衣少女敢情从没杀过人,这时手上握着两柄月牙银刀,站在那里,怔得目瞪口呆,面色发白!
蓝衣人和白衣人,也都被乌金箭打中右肩,左手掩着肩头,鲜血从指缝间流出,看去伤得不轻。
这红、蓝、白三人,如论武功,原非泛泛,但那里知道许庭瑶胸中熟读“黔灵真传”,此刻在情急之下,扬手一丢,不期而然使出真传上的暗器手法。
要知“黔灵真传”所载武功,无一不是别走蹊径的旷世奇学,任你武功最高,也难躲闪得开!
恰好布衣少女手上两柄月牙小刀,又是专破真气的宝物,这才造成一死两伤之局,闲言表过。
却说黄衣人回眼一扫,顿时脸色惨变,恶狠狠瞧了毕云英、许庭瑶一眼,一个箭步,挟起红衣人尸体,口中低喝一声:“咱们走!”
蓝衣人同时挟起黑衣人尸体,正待朝庙外奔去!
毕云英剑尖一指,喝道:“且慢!”
黄衣人停步道:“你还待怎的?”
毕云英淡淡一笑,道:“你们把我兄弟的袖箭留下了再走。”
原来黄衣人因自己师兄弟五人,练成“五行真气”,绝非普通暗器所能伤得,因此从红衣人尸体起下乌金箭,收入怀中,此时经毕云英一喝,愤然把箭掷到地上,狞笑道:“活得过午时三刻,就算你们命长。”
说罢,纵身朝门外掠去,蓝衣人和白衣人,也各自取出乌金箭,掷到地上,跟踪掠起,如飞而去。
毕云英目送三人远去,回头朝许庭瑶笑道:“还不快去把你的箭收起来?唉,五行门已有多年不在江湖走动,咱们这仇可结深啦!”
许庭瑶从没听说过江湖上还有什么五行门?从地上拾起乌金箭,收入鞘中,问道:“小弟怎没听人说过?”
毕云英嗤的笑道:“江湖上的事儿,你没听人说过的多着呢!”
两人说话之间,那布衣少女收起银刀,走近两人面前,拜了下道:“小女子兄妹,多蒙两位相公仗义相救,小女子感恩不尽。”
毕云英听她吐属斯文,不像山户人家的女子,此刻自己换了男装,不好用手去拉,只得闪身避开,一面说道:“姑娘不可多礼,快快请起。”
布衣少女站起身子,红着脸道:“两位相公,不嫌简慢,请到里面坐。”
毕云英正想问问她和五方使者结怨经过,也就不客气的跟进屋去。
这间厢房,共分前后两间,屋中只有一张破桌,两只木凳,靠壁一张破床上,躺着一个满脸病容的汉子,瞧到妹子引了两人进来,奸像要支撑着坐起,口中一边喘息,一边问道:
“妹子,这两位是谁?”
布衣少女忙跑了过去,说道:“大哥,方才那几个恶人,多蒙这两位相公仗义相救。”
那汉子点点头,眼中流露出感激之色,断续道:“妹子,你请教恩人尊姓大名没有?”
布衣少女脸上一红,低头不说。
那汉子一阵喘息,支撑着道:“两位恩人救了咱们性命,你……怎好连人家高姓大名都不请教?你……快扶我起来……”
毕云英忙道:“姑娘,令兄有病在身,快请他躺着休息,千万不可起来。”
布衣少女也道:“大哥,你还是躺着吧,我去倒茶。”
回身从壁角炭炉上,倒了两碗茶,放到两人面前,低声道:“两位相公请用茶。”
毕云英、许庭瑶起身谢过。
布衣少女粉脸一阵红晕,低着头含羞说道:“不敢请问两位相公高姓大名。”
毕云英道:“我们姓许……”话声出口,脸上也不禁一红,好在她戴着人皮面具,别人瞧不出来,顿了顿,才道:“我叫许云……程,他是我兄弟,叫许……许云庭。”
说到这里,眼珠一转,朝许庭瑶望了一眼,好像是说:“记着,以后别忘了你是叫许云庭。”
许庭瑶心中暗暗好笑,忖道:“这倒好,她替自己改了名字。”但继而一想,自己脸上既然戴了面具,自然得另外换个名字。
只听毕云英又道:“贤兄妹呢?如何称呼?”
布衣少女虽是一身粗布衣服,却掩不住她那天然秀丽,俏脸上泛出成熟少女红馥馥的羞赧之色,站在两人面前,目光始终瞧着地下,不敢抬头,给毕云英一问,似乎迟疑了下,才道:“两位相公面前,小女子也毋须隐瞒,家兄廉清明,我叫廉红药,先父昔年曾在洛阳开设镖局,为了得罪一名黑道中的厉害人物,不得已携带小女子兄妹,隐姓埋名避难来此,三年前,先父去世,小女子兄妹,仗着一点家传武功,在山上打猎为活。”
毕云英道:“如此说来,令尊想是当年名震关洛,人称闪电手的廉老英雄了?”
廉红药听得全身一震,张目道:“相公如何知道的?”
毕云英淡淡一笑道:“廉老英雄名震关洛,在下听姑娘说起,只是猜想罢了。”
说到这里,连忙口风一转,改变话题,问道:“哦,贤兄妹怎会惹下五方使者的呢?”
廉红药想了想道:“这是两个月以前的事,我哥上山打猎,无意之中,在一处土穴中,发现了两柄银色小刀,虽在土中埋了许久,看去依然晶莹夺目,试向石上一划,发觉削石如泥,锋利无比,心知是宝刀无疑,就是太短小了,不能当它作兵器使用,好在我们以打猎为活,用它来剖割兽皮,倒是最好不过。”
她取出两柄月牙刀,放到桌上,道:“两位相公请看。”
一面又道:“后来我哥哥忽然两脚浮肿,行动不便,又得了气喘病,一天比一天厉害,我要照料哥哥,只在附近打些野兽,拿到镇上去卖,有时割下兽皮,就把小刀搁在石阶上,没工夫收起……”
许庭瑶道:“那一定是被五方使者看到了,所以才来强索。”
廉红药摇摇头道:“他们五个人,今天还是第一次来呢,哦,我想起了,好像是前十几天,我从山上打了一只豹子回来,在殿前低头剥皮,忽然看到有一双光脚板穿着草鞋,站在背后。我当时大吃一惊,忽然抬头瞧过去,那是一个穿着半截黄色衣服,腰束藤条的小老头儿,一手捻着颏下疏朗几根山羊胡子,眯着眼看我在剥豹皮。”
许庭瑶渐渐听出兴趣,不禁回头朝毕云英望去,他眼中之意,是想探询毕姐姐知不知道这小老头的来历?
毕云英朝他微微摇头,意思叫他不要打岔。
只听廉红药续道:“我因小老头来得古怪,正想问他,他却满脸怒容指着豹子,说是他家养的,被我打死了,所以追了下来,要我赔他,我说豹子是山上猎来的,这一带,没有居民,你说的根本不对。他两只眼睛,盯着我手上刀子,抓抓头皮,干咳着道:‘你既然打死了我养的豹子,老头总不能和你女娃儿计较,唔,你手上这把刀子,倒是锋利得很,不知从那里来的?’
我瞧他目光只是盯在我手上直瞧,才知他看上了这柄刀子,才故意说那豹子是他养的,这就不去理他。”
毕云英一面听她说话,一面只是拿着两柄月牙形的小刀,不住把玩,心中暗想:这两柄小刀,虽只八寸来长,但精光夺目,锋利异常,想起方才那红衣人被刀锋划过,全身就像泄了气似的,分明是专破内家真气之物,不知是何来历?
廉红药接下去道:“那小老头见我没加理会,笑嘻嘻的对我说,他很喜欢我这把刀,只要我肯卖,他愿意出多少钱买过去。我因这柄刀,式样小巧,试了几次,才知削铁如泥,无坚不摧,定是宝物无疑,这就告诉他:‘刀是我们家传的,不卖的。’那老头摇摇头,惋惜的道:‘你不肯就算了,那刀既是你们家传之物,你还是把它收藏起来的好,唔,凭你这点能耐,只怕……’他故意拖去话声,忽然,小眼珠一转,嘻嘻笑道:‘女娃儿,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们是谁,如果肯拜我老头子为师,保你们得报父仇。’我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先父是病故的,那来什么仇家?分明是一派胡言,没好气的说:‘我们没有仇家,也不想拜师学艺。’他才摇着头,幸幸而去。没想到他今天会派人来强索。”
毕云英闻言,猜想那小老头定知此刀来历,但据自己推想,五方使者,不可能会是老头一路,因为听老头口气,此人武功绝非庸手,真有觊觎小刀之心,应该当日就下手了,何用支使出五方使者来?
廉红药见毕云英手上拿着两柄小刀,只是沉思不语,还当她心爱此物,便道:“适才如无两位相公仗义出手,愚兄妹势必伤在恶人之手,现在想来,那老头说的不错,凭愚兄妹这点能耐,实在也无法保得住它,两位大恩,无以为报,如不嫌弃,小女子情愿把这两柄小刀奉赠,两位就请收下。”
毕云英放下了月牙刀,钦手笑道:“姑娘快不可如此说法,这两柄月牙刀,我们不知来历,不明用法,拿了也是没有用处,姑娘兄妹,僻处空山,留着正可藉以防身,还是收起来吧!”
廉红药看她把玩了一阵,仍是不要,心里着急,正要开口。
毕云英摇手道:“姑娘不用客气,这两柄刀,我们断难收受,姑娘把它收起,我还有话要问。”
廉红药见她词意坚决,只好把刀收起。
毕云英抬目问道:“令兄尊恙,可是从土穴中得到这两柄月牙刀,不久就发觉了两脚浮肿,后来逐渐蔓延,肿上小腹,才开始感到气喘,照目前令兄神形消瘦,气喘频仍的情形看来,恐怕已快肿到胸口了?”
廉红药睁大双目,满脸都是惊奇之色,说道:“相公说的,比亲眼看到还准,我哥哥病况,正是如此,不知相公如何知道的?”
毕云英沉吟道:“我先前也只是猜想罢了,因为这两柄小刀,绝非寻常之物,令兄从一处土穴中得来,也许是前人墓穴,但令兄却在得刀之后不久,先患脚肿,继而又得气喘,可能中了土穴中的某种剧毒!而这种剧毒,不会是土穴中自己生的,那么可能是刀主人,在临死之前,不愿此刀落入他人之手,才预在穴中撒了剧毒,因年代较远,毒性渐失,令兄才得保住性命,但只要肿上胸口,也就无药可治了。”
廉红药听得眼圈一红,忍不住盈盈欲涕,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扑地跪了下去,哭道:
“我和哥哥相依为命,哥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成了,相公既然看出我哥哥中的剧毒,想必精于医道,还望救救我哥哥一命,我……我替相公叩头……”
她一边说话,一边真的连连叩头不止。
毕云英一时也忘了自己女扮男装,赶紧用手去扶,口中说道:“姑娘这干什么?快快请起。”
廉红药被她一把扶起,慌忙缩回手去,胀红着脸道:“相公是答应了?”
毕云英瞧到她羞涩模样,登时明白过来,忙道:“只要令兄确系中毒,我身边带有解毒灵药,也许可以收效。”
说着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磁瓶,命廉红药取来饭碗,打开瓶塞,倒出一小撮黑色药末,收起磁瓶,说道:“姑娘用冷水替令兄调服,如是中毒,少时就会好转。”
廉红药立即捧着药碗,过去服伺她哥哥服药。
许庭瑶只觉毕姐姐倒出一小撮药末之时,便已闻到了一股辛辣无比的气味,不禁低声问道:“这是什么药,会有如此辛辣?”
毕云英瞧了他一眼,道:“这是‘乌风散’,普天之下,只有一种毒药,它嫌力量不够之外,可说无毒不解……”
许庭瑶心中一动,正想再问,廉红药已服伺她哥哥喂下“乌风散”,回身走来,红着脸道:“两位相公,折腾了老半天,想必腹中饥饿,山居简陋,没有什么吃的,待小女子去烤些山鸡鹿肉,两位将就用点吧!”
许庭瑶半天没进饭食,早已觉得腹中饥饿,闻言起身道:“不敢有劳姑娘,既有鹿肉,我们还是自己动手烤来吃的奸。”
毕云英嗤的笑道:“瞧你这般嘴馋,别叫廉姑娘笑话。”说着,一面站起身子,又道:
“令兄服药之后,确宜让他静睡一会,我们还是到外面去坐,也是一样。”
两人走出厢房,廉红药已搬出半条梅花鹿,和一只山鸡,又去捧了许多松枝松树,忙着在石阶前支起火架,升火烤肉。
许庭瑶、毕云英也不再客气,坐到石阶上,帮她添火。
一会儿工夫,已是肉香四溢,许庭瑶割了一片鹿肉,放入口中大嚼,连声说好,一面说道:“可惜没酒,否则边烤边吃,割肉痛饮,该是多好?”
毕云英笑道:“瞧你这副吃相,还说你不馋呢?”
许庭瑶道:“鹿肉烧得太老了不好吃,这本来就不是文雅吃法,谁像你们姑……”
他正想说:“谁像你们姑娘家斯文?”
但话到一半,毕云英连忙瞧了他一眼,拦道:“你快吃吧,别多说了。”
许庭瑶也及时觉察,赶紧咽住,低头大吃起来。
毕云英也自用刀割着鹿肉,边烤边吃。
廉红药加了几根松树,起身进去,在她哥哥榻前转了一转出来,脸露喜色,道:“许相公,你的药真灵,我哥哥睡熟了,脚上净肿,已经消了许多!”
毕云英道:“剧毒一解,浮肿自然消退,姑娘莫去扰他,等他醒转,就可痊愈了。”
廉红药纤手掠了一下鬓发,心头又是高兴,又感激,睑上红馥馥的,一双大眼,只是盯着毕云英,展颜笑道:“相公大恩,我们报答不尽……”
毕云英女孩儿家,自然知道女孩儿的心意,心中暗暗好笑,还没开口!
蓦听一声细长的破空之声,从天而泻,天井中登时现出一个身穿半截黑衫的瘦小老头!
这人生得尖头尖腮,光秃秃的头顶,颏下黄髭稀疏,一手持着短杖,左首胁下斜挂一个革囊,赤脚麻鞋,貌相极怪。
人一落地,立即目射金光,瞧着许庭瑶、毕云英两人,厉声喝道:“我门下徒儿,就是你们两个小子杀的?”
毕云英一见此人,便知是五方使者的师父赶来了,暗暗皱了下眉,起身问道:“你是什么人?”
黑衣怪叟喝道:“无知小辈,老夫五方神叟申缺,我门下五方使者,可是你用金乌破云箭杀的?还不邀上箭来,听我处置?”
说话之时,目光落到廉红药身上,又道:“小丫头,你速将‘修罗刀’呈来,老夫还可免尔一死。”
许庭瑶那知厉害,闻言大怒,方欲发话!
毕云英低声道:“你给我站在这里,不可妄动。”
廉红药有两人壮胆,毫无怯意,披披嘴道:“两柄刀是我家传之物,为什么要给你?”
五方神叟神情狞恶,猛的以杖击地,厉声道:“小丫头,老夫好意留你生路,你要自己找死!”
毕云英冷笑道:“五方神叟在武林中也算得是成名数十年的人物,你门下五方使者,向一个弱女子强索人家传家宝刀,倚势逞凶,你身为师长,亲自赶来,不问是非,依然志在宝刀,恃威强索,天下宁有此理?不错,你两个宝贝徒弟,是我杀的,你要待如何,只管唯我是问。”
五方神叟没想到对面这个青年,既知自己威名,还侃侃而言,生似有恃无恐毫无惧色,心头不禁暗自起疑,这两人莫非是自己对头差遣来的?
据自己门人归报,这两个小子使的极似传闻中的“金乌破云箭”,已是克制自己之物,两柄“修罗刀”,更非取到手不可。
那么趁对头还没现身赶来,先把眼前三人一起除去,这两件克制自己的宝物,就可到手了。
想到这里,不由凶心突发,厉声道:“小子,你们一个也别想活命!”
许庭瑶再也忍耐不住,袖中笼着短箭,大声喝道:“老贼,谁还怕你不成?”
毕云英深知对方来历,怕他老羞成怒,猝然下手,许兄弟武功有限,吃了眼前亏,这就一把拦住,低声嘱咐道:“你别出去,一切由我对付。”
说着,缓缓朝前走去。
许庭瑶见她如此说法,心知对方定是十分难惹之人,毕姐姐才会一再拦住自己,眼看她缓步迎去,心中不知怎的,暗暗焦急,一手紧笼乌金箭,凝神戒备。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五方神叟话声一落,短杖往地上一顿,双目金光暴射,脸上隐隐飞起一阵黑气,厉声道:“无知小辈,你是螳螂挡车!”
猛的伸手一指,朝毕云英身前点来,他点出一指,不见如何用力,但听“嘶”的一声,一般强猛暗劲,气势汹涌,直撞而来。
毕云英心知这一战的胜败,后果牵连甚大,那敢大意,抬腕之间,撒出双股剑,双腕交叉,挥出一片剑光,把对方真气抵住,近身不得。
但她丝毫没停,两柄长剑,一左一右,只是在身前盘旋飞舞,剑摇干朵银花,光化灵蛇绕身,凌厉剑风,聚封门户,一个人好像隐入一片森森剑气之中!
这情形,瞧得许庭瑶大感不解,对方只发了一指,毕姐姐何以要这般大费周折,不停的舞剑?
心中想着,不由凝目朝五方神叟瞧去!
只见他满脸怒容,两道熠熠金光,一霎不霎的只是盯着毕姐姐,点出右手,依然停在空中,遥指作势,一动不动!
敢情他一指出手之后,内家真气,从指头源源攻出,绵绵不绝,是以逼得毕姐姐双剑,也不敢稍有松懈。
许庭瑶心头一懔,暗道:这是什么功夫,竟有这么厉害?
五方神叟满以为自己所练五行真气,与一般内功不同,具有无比威力,对方一个末学小子,断难抵挡得住,那知对方不但内功大是不弱!
而且好像对自己独门功夫,知之甚详,双剑之上,居然满布剑气,聚守门户,并没丝毫惊怕,分明有恃无恐!
一时不禁大怒,厉笑道:“无知小辈,你能支持多久?”
喝声出口,猛吸一口真气,右手食中两指,虚空点了一点,这一点,指上压力,登时加重,暗劲潮涌,排空攻到。
同时左手一指,又是“嗤”的一声,一股锐利无比的指风,劲直如矢,猛向许庭瑶、廉红药两人立身之处激射过去!
毕云英正在凝神运剑之际,猛见五方神叟居然分出真气,朝两人袭来,山头不禁又惊又怒,娇叱一声:“无耻老贼!”
银牙一咬,劲运双腕,猛力劈出两剑,人却随着叱喝,飞身后退,一片银光,挟着嘶嘶剑风,挡住许庭瑶、廉红药身前,和两人合在一起,一面急叫道:“廉姑娘快取出两柄小刀来应敌!”
许庭瑶在毕姐姐迎出之时,早已暗暗笼着短剑,跃跃欲试,此时眼看毕姐姐慌慌张张的纵身退来,他没看清楚五方神叟分出神功,向自己两人下手,毕云英是怕两人有失,才奋身后退,发剑抵挡。
因为双方来势极快,根本无法瞧清,还当毕姐姐被老贼退败下来了,一时急怒交加,大喝一声:“老贼,来得好!”
身子霍地抢出一步,右手扬处,一支金乌破云箭,脱手飞出,“嗤”一声,迎着袭来指风射出!
毕云英瞧得大惊,百忙之中,腾手把他拉了回来说道:“快和我们联合一起,千万逞强不得。”
廉红药经毕云英一喝,也自取出月牙银刀,双腕挥舞,划起两圈亮银刀光,和毕云英的双剑,联成一片。
五方神叟左手指风,只和许庭瑶射出的乌金短剑一接,便自收了回去!
不,他伸手一招,把乌金箭接到手中,不禁目射凶光,注视着许庭瑶冷嘿道:“小子,金乌破云箭,又能奈我何?”
他话声虽然说得狞厉,其实心头也大是惊凛,先前只是从徒儿口中听说,猜想对方使的可能是“金乌破云箭”,如今接到手上,果然一点不错!
这数十年来,自己到处搜求克制“五行真气”的利器,始终是一无所获,没想到一日之间,在这坐破庙中连续发现“修罗刀”和“金乌破云箭”。
尤其从许庭瑶发箭的手法上看来,觉得眼前这三个青年男女,除了使双剑的,武功不弱之外,其余两人,似乎还不知“金乌破云箭”和“修罗刀”的妙用。
想到这里,双手突然一收,十指箕张,作出扑攫之势,朝三人一扬,口中桀桀怪笑道:
“无知小辈,你们以为仗着几件利器,就能抵挡得住?告诉你们,方才老夫使的,只是一种真气而已,如果五行真气,全数发出,弹指之间,就可把你们震成粉碎,就后悔无及了!”
他虽是虚张声势,轻轻一抓,但三人立时感觉到从他十指上发出来的一大蓬无形罡气,潜力如潮,排空涌到!
毕云英双手发剑,飞起一片银霞,挡在两人面前,这时廉红药也拚命的把两柄修罗刀,使的风雨不透。
排空涌来的潜力,虽被两人剑光刀影抵住,但撞在刀剑之上,如同有形之物一般,震得锵锵有声,重逾山岳!
许庭瑶发了一箭,被对方收去,不敢再发,空着双手,心头大是焦急。廉红药终究功力有限,双刀被对方真气一震,手腕也跟着颤动,大有挥舞不开的感觉。
五方神叟敢情意存恫吓,双爪作势,一发即收,厉声道:“如何?你们识得厉害了吧?
再不知死活,莫怪老夫手下无情。”
毕云英低声道:“趁他此时还没发动五行真气之时,你们赶快退到三丈之外去。”
许庭瑶迟疑道:“你……”
毕云英没等他说出,急急拦道:“再迟就来不及了,我自有对付他的道理,你们留在这里,反而使我施展不开手脚。”
五方神叟厉喝道:“你们商量好了没有?”
毕云英低暍道:“你们还不快退?”
她因今日之局,已难善了,说不得只好冒险一试,因此一面催促两人后退,一面双剑一收,剑交左手,泰然抬目道:“在下想领教领教你的五行真气。”
许庭瑶、廉红药经她一再催促快走,只好相继纵身后跃,退到三丈以外。
五方神叟瞥了两人一眼,朝许庭瑶嘿然冷笑道:“你想找死?”
毕云英微哂道:“你此来目的,一是强索修罗刀,二是为两个宝贝徒弟索命,在下如果丧在你五行真气之下,岂非一举两得?廉姑娘自会把修罗刀双手奉上。”
五方神叟瞧他好像有恃无恐,一时倒也有些莫测高深,两道熠熠金光,只是逼注毕云英脸上。
想到对方两人手中,各有一件克制自己五行真气的宝物,心头更觉动疑,但对方话又说得尖刻,自己多少年来威望,岂能为为末学后辈所折?
越想越怒,不禁重又勾起杀机,脸现狞笑,双手缓缓提到胸前,十指箕张,沉喝一声:
“好!”
十指轻弹,十道指风,有如迅雷突发,电射而出!
毕云英双股剑紧贴在左肘,目光自然早巳紧紧盯着五方神叟双爪之上,此时一见对方发动,那还怠慢,轻笑一声,身形倏然一偏,人如游鱼逆浪,迎着五方神叟十道指风中投去!
但见一条青影,在惊涛骇浪般狂飙之间,双肩不住左右摆动,快得令人难以瞧清,一下就已欺到五方神叟身前,双手疾发,两点寒芒,已直奔五方神叟左右“将台”!
许庭瑶骇然惊觉,毕姐姐使的,正是“乘隙蹈虚”,原来这式身法,果然妙用无方!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五方神叟似未料到毕云英竟然会从自己五行真气中穿入,而且来势奇快,等待发觉,对方剑尖,业已直逼前胸!
心头惊怒交加,双足一顿,身子凌空弹起两丈多高,半空中大喝一声,双爪猛力朝毕云英当头劈下!
他这一盛怒出手,凌空下击,十道五行真气,挟着罡风狂飙,像排山倒海压顶而来,数丈方圆,几乎全在他轰击范围之下!
任她毕云英平日见多识广,像这般声势,也还是第一次遇上,心头大惊,再想闪避,已是不及,不禁把心一横,奋起全力,双股剑交叉划起,向上迎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蓦听空中有人低喝一声:“年轻人使不得!”
声音入耳,突觉一股巨大吸力,凭空把自已身子像电流星飞,吸出数丈之外!身一刚响起了震天动地的巨响,登时砂飞石走,灰尘蔽天,四周断垣残壁,砖石下坠,摇摇欲倒!
这一下,直把许庭瑶、廉红药两人,瞧得大惊失色,他们耽心毕云英安危,急忙定睛瞧去,只见毕云英手上握着双剑,就在不远之处,怔怔出神!
许庭瑶眼看毕姐姐安然无恙,大喜过望,急忙奔了过去,问道:“姐姐你……”
毕云英瞪了他一眼,还没说话。
廉红药也相继走来,关切的道:“相公没什么吧?”
毕云英连忙摇摇手,向前一指问道:“快别说话,且等看完热闹再说!”
天井前面飞扬的尘砂,已渐渐平复,方才被五方神叟轰击之处,赫然多出了一个丈余方圆的大坑,坑的东西两方,相对站着两人!
一个是五方神叟,另一个也是老头,身穿半截黄衫,腰束藤条,装束怪异,看去和五方神叟相似!
这两人全都上身微弓,目注着对方,隔着一丈来宽的上坑,只是相互对望,谁也没有说话。
廉红药口中低咦了声,轻轻道:“这人就是半个月前说我打了他豹子的老头!”
毕云英朝她点点头,心知方才就是这黄衣老头暗中出手救了自己,此时看出两人相互注视,虽末动手,其实俱部蓄势待发神情。
许庭瑶瞧了一会,两人依然原式站着,一动不动,好像石头人一般,渐渐看得不耐,觉得无什意思,忍不住问毕云英道:“大哥,他们这是干什么,怎么老不动手?”
毕云英低声道:“他们可能彼此之间,互知各有短长,只是互相待机而动,不发则已,一发便可分出存亡胜败,所以谁也不肯抢先动手……”
话声未落,突见黄衣老头指着五方神叟喝道:“申缺,你这背师犯上人面兽心的畜生,我找你多年,如今还有何说?”
五方神叟好像充耳不闻,弓着身子,目光紧注对方,只是一言不发。
黄衣老头怒笑一声,接着说道:“你怎地不敢回答我?当年你原是终南山下一个牧童,师父他老人家怜你孤苦无依,收列门墙,不料你忘恩负义,不思师恩浩荡,反而疑心师父藏私,竟敢勾结凶人,暗中下毒,还诿称师父遗命,掌理五行门户,霸占师妹。几十年来,连我都被你蒙在鼓里,不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滔天罪行,终于在你追杀蛇叟秦茶,而告
揭穿,你居然又连施毒手,把师妹推落悬崖,十年来,我到处找你,都被你闻风逃脱。
我知道你为了对付我,急于搜求专破五行真气的利刃宝刀,半月前,我无意经过这里,发现两柄修罗刀,落在姓廉的兄妹之手,才故意传出风声,我知你必会寻来,我也防你恃技逞凶,每日都守在这里,不料今日正好另有要事,耽搁了些时候,你果然又在妄施五行真气,你这叛
徒,今日天夺尔魄,恶贯已满,还图顽抗吗?”
五方神叟双手当胸,弓着上身,满脸都是狞厉神色,目射凶光,紧注黄衣老头,一任他细数罪状,始终一言不发,分明识得对方厉害,不敢丝毫分心。
黄衣老头口中虽在辱骂,但弯腰弓身,提着双手的神情,和五方神叟完全相同,连两眼也和五方神叟一样,目光炯炯,注定对方,一霎不霎。
许庭瑶愤然道:“这老贼毒害师长,残杀师门,真是罪无可绾!”
廉红药站在毕云英身边,低低说道:“许大哥,可惜你方才两剑,只划破了老贼前胸衣衫。”
她叫出“许大哥”三个字,粉脸登时微现酡红。
毕云英女孩儿家,自然知道女孩儿家的心意,心中不觉暗暗好笑,但给她一说,顺眼瞧去,果见五方神叟胸前衣襟上,各有一道五寸来长的裂缝,想来就是自己方才一招两剑划破的了。
廉红药话声虽然说得极轻,五方神叟耳目何等灵异,先前黄衣老头历数他罪状,都强自忍受下去,这会听说他胸前衣襟,被毕云英两剑划破,敢情并未相信,忍不住低目瞧去。
就在他这微一分神之际,黄衣老头突然双手一扬,隔着土坑,朝五方神叟遥空拍去。
此刻正当午时,阳光极强,毕云英等三人,凝目瞧去,但见黄衣老头双手扬处,十指尖上,隐隐飞出十股青气!
五方神叟凶睛凸出,口中厉笑一声道:“商虹,你口出大言,原来也只有这点道行?”
不等青气飞到,十指一弹,同时飞出十股白气,将青气迎住。
两人这一出手,不仅把许庭瑶、廉红药瞧得大感惊奇,就是连见多识广的毕云英也大吃一惊!
暗想:自己听人说过,旁门中有许多奇特武功,一经运起,手掌颜色立变,譬如“金手印”色呈金黄,“火灵掌”色呈火红,“紫煞手”色呈深紫,以及“白骨爪”色呈灰白,莫不一眼就可认出!
但发出来的掌风真气,却也看不到什么,没想到五行门的“五行真气”居然可以化无形为有形,这两个老头,修为之深,当真非同小可!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五方神叟白气发出丈许,青气已然飞到,两下方一接触,黄衣老头商虹手指连扬,原来发出的青气,忽然化为红色。
五方神叟申缺睹状,连忙十指齐弹,白气也化为黑气。
两人各按五行生克,不住的扬手,不住的互换颜色,“五行真气”的色彩,虽然淡如轻、烟,因在日光之下,看来还是十分清晰。
双方都是变化神速,五方神叟申缺终因发动稍慢,一直被对方真气盖住,落在下风,一时只气得他咬牙切齿,满脸狞恶,一袭黑衣不住的无风飘动。
黄衣老头商虹虽然略占上风,但也看不出一点制胜之道。
两人各用所练“五行气”相持了顿饭工夫,彼此头上的汗珠儿,都像雨水般向下直滚,但谁也没有时间,腾得出手来,去拭满脸汗水。
阶前三人,也全都屏息凝神,目不转睛,望着空中倏忽变幻的两股真气。
这样过了盏茶工夫,黄衣老头突然大喝一声,双掌一振,全身功力突然进发,十道真气登时暴涨,直像排山倒海一般,向对方十股真气当头压下。
五方神叟要待变换已是不及,心知不妙,正待收掌跃退!
黄衣老头早已趁势凌空跃起,飞扑而至,身形未落,双脚已连环踢出,瞬息踢出五腿。
五方神叟同时吐气开声,口中大喝了一声,双掌翻飞,封开黄衣老头踢攻五腿,还了四掌。
两人由真气耗拚,顿时变成赤手搏斗,虽是空手相搏,但比方才两人隔着一个土坑,遥遥互斗,尤为精彩,各以快速攻势,进退抢拚。
只见一黄一黑两条人影腾、跃、扑、闪,指影点点,掌风呼啸,当真险象互见,怪招百出!
直瞧得许庭瑶、毕云英、廉红药等三人,屏息凝神,目不暇接。
激战中,黄衣老头一掌劈下,五方神叟闪避不及,挥掌硬接,但听“砰”然轻响,两条人影霍然分开!
黄衣老头吃五方神叟内力反弹,震的连退五六步,才拿桩站稳,五方神叟也被黄衣老头劈出的掌力,震退出七八步之多。
黄衣老头站稳脚步,立即一提真气,扬手一掌,遥遥劈去。
一团强猛掌风,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直向五方神叟身前撞去。
五方神叟双目尽赤,不闪不避,功运双臂,双掌平胸推出,硬接黄衣老头劈空一掌。
两股凌厉无伦的潜力,在空中接实,爆出“蓬”然巨响,卷起了一阵旋风狂飙,吹的丈余之内,沙飞石走,连人影都瞧不清楚!
接着听得五方神叟一声厉笑,身子凌空跃起两丈来高,猛地一个翻身,头下脚上,疾如隼泻,朝黄衣老头扑击而下。
黄衣老头眼看对方纵身跃起,立即脚踢丁字步,双掌平胸,凝神相待。
五方神叟带着一阵疾风,飒然扑落,双掌一起下劈,黄衣老头两手倏然从胸前翻起,出掌,四掌相接,如中败革!
黄衣老头身子摇了两摇,仍然原桩站着。
五方神叟却在双掌一接之后,身形重又弹起,翻出去一丈多远,落到地上,他左手在这腾空翻出的一瞬之间,已然套好鹿皮手套,迅疾朝左首腰间挂着的革囊中伸去,面露狞笑之色,桀桀怪笑道:“商老大,你拿命来吧!”
左手猛地一扬,随手打出一大蓬七彩烟硝,霏霏蒙蒙,在日光之下,闪烁着无数金星!
毕云英、许庭瑶等三人,瞥见他扬手打出这蓬七彩缤纷的烟硝,谅想是什么歹毒暗器无疑。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黄衣老头不知何时,右手已多了一支两尺来长,通体黝黑,前端铸着一只手掌的奇形兵器。
双目精芒暴射,大声笑道:“申缺,你‘七返神砂’虽然霸道,我已经早有准备了!”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他话声未落,霏霏蒙蒙的七彩烟硝,业已飞近!
黄衣老头右手挥动,那支手掌似的奇形兵器,朝烟硝中抡了两圈,说也奇怪,漫天飞洒而来的闪烁金星,竟然纷纷朝那只手掌中,自动投去!
转眼工夫,消失不见,那只手掌上,却沾满了一大堆闪闪发光的七彩细砂,但五方神叟却也在这一瞬之间,走得不知去向!
黄衣老头气得直是跺脚,摇头叹息道:“仍被他逃走了!”
毕云英趋前几步,拱手作揖道:“适才幸蒙老前辈援手,晚辈才免于难。”
黄衣老头呵呵笑道:“老弟剑法精妙,老朽纵是晚来一步,也不致落败,年轻人中,能有如此功力,实是难得!”
他说话之时,把手中那支沾满彩砂的奇形兵器,插入泥沙之中,上下擦了一阵,才行收起。
许庭瑶忍不住好奇,问道:“老前辈,这是什么歹毒暗器?”
黄衣老头叹了口气道:“这叫‘七返神砂’,还是当年乌蒙一派留传下的独门暗器,据说是以鹤顶红,孔雀胆,青竹蛇,黑蟾蜍等七种奇毒之物,熬炼而成,只要被它打中一粒,不出顿饭时光,全身骨肉就得化成一滩脓血,所以又叫化血神砂。不知他从那里弄到秘方,练成如此歹毒暗器,若非老朽早有准备,从鬼姥那里借来这具寒磁鬼手,差点就吃了亏。”
说到这里,忽然转脸朝廉红药道:“姑娘这对修罗刀,乃是专破真气之物,申缺虽已逃走,也绝不会就此死心,而且除了申缺之外,也是易启异派中人的觊觎。老朽有意收你兄妹两人为徒,不但可以保全此刀,而且他日还可以仗着它报雪父仇,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廉红药还没开口,瞥见从厢房中冲出一条人影,直向黄衣老头奔去,定睛一瞧,那正是自己胞兄廉清明,心头不由大急,连忙叫道:“大哥……”
廉清明连头也没回,奔近黄衣老头身前,急急问道:“老前辈,先父真是被仇家害死的吗?”
黄衣老头瞧了他一眼,道:“唔,你是廉维城的儿子,令尊来此之前已身负重创,因自思不是仇家对手,才带着你们隐姓埋名,匿居此地,当年曾辗转请托老朽一位故人说项,想把你们兄妹两人,拜在老朽门下,老朽当日正为师门不幸之事,立志找寻叛逆师弟,未便答应,直至半月前路过此地,才发现你们就是闪电手的后人,喏,老朽身边,还留着令尊一封亲笔函,你们瞧瞧就知道了。”
说着,果然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递到廉清明手中。
廉红药也急忙走了过去,廉清明已抽出信笺,一看就认出果是自己父亲手笔,信上说的也和黄衣老头所说相同。
大致是说自己身负重伤,即使凭仗内功,也绝难捱出几年,恳请瞧在昔日交谊份上,代求五行神叟,将自己一子一女收录门下等语。
廉清明看到这里,不禁泪如雨下,扑的跪了下去,连连叩头道:“晚辈早就怀疑先父是被仇人害死的,只是先父在日,始终不肯说出仇人是谁,老前辈一定知道晚辈仇人是谁?晚辈兄妹替你叩头。”
廉红药也跪了下去,说道:“老人家,我和哥哥,都愿意拜你为师了。”
五行神叟两颗神光熠熠的眸子,瞧着两人,呵呵笑道:“你们起来,老朽答应收你们为徒,但拜师之事,那有这么草率?至于你们仇人是谁,目前还不到说的时候,告诉了你们,实在有害无益,这里不宜再留,你们快去收拾一下,随老朽回山去吧!”
廉清明、廉红药又叩了几个头,才行站起。
廉清明起身之后,走到毕云英、许庭瑶面前,说道:“两位许兄大德不敢言报,请受兄弟一拜。”
说着当真拜了下去,毕云英、许庭瑶慌忙闪开身子,许庭瑶一把把他拉住,道:“廉兄快不可如此。”
廉红药也盈盈一福,目光之中,满含感激的朝毕云英娇笑道:“许大哥,你的药真灵,我哥哥好得这么快,该谢谢你的咯。”
廉清明催道:“妹子,你快去收拾一下,我们这就跟师父去了。”
廉红药忽然眼圈微红,偷偷地瞧了毕云英一眼,低头朝里过去,一会工夫,她已携着一个包袱走出。
大家离开破庙,走出岭凹,毕云英、许庭瑶便向三人作别。
廉清明难得遇上两个年纪和自己相若的朋友,尤其两人对自己兄妹,又有救命之恩,听说就要分手,不禁依依惜别。
廉红药更是鼻孔一酸,红着眼圈,欲言又止,一副惜别之情。
五行神叟笑道:“两位小兄弟有暇请到终南山摘星岭来盘桓几日,老朽至表欢迎。”
毕云英躬身道:“晚辈兄弟,自当专程拜谒。”
廉红药睁着一双秀目,低低的道:“两位许大哥,一定要来。”
大家互道珍重,五行神叟带着廉氏兄妹走后,毕云英、许庭瑶两人并肩徐行,缓缓走上山冈。
许庭瑶低低叫了声:“姐姐……”
毕云英回头道:“你又忘了,从现在起,我是你大哥许云程,你是许云庭,怎么老是改不过口来?”
许庭瑶奇道:“那不过是你临时编的,现在还要这么称呼干嘛?”
毕云英道:“谁说临时编的?你我不是都戴着面具,不改个名字怎成?”
许庭瑶见她如此郑重,连忙躬身一鞠,涎笑道:“是,小弟遵命。”
毕云英白了他一眼,嗯道:“你方才叫我,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许庭瑶道:“小弟想问的,就是你方才和五方神叟申缺动手之时,使的身法,可叫‘乘隙蹈虚’?”
毕云英娇躯陡地一震,睁着秀目,愕然问道:“弟弟,你……如何知道的?”
许庭瑶赧然道:“姐姐对我情深似海,我不该把这件事一直隐瞒着你……”
毕云英不知他对自己隐瞒什么,只觉心头咚的一跳,目注着他,勉强笑道:“你现在说也不迟呀!”
许庭瑶这就把自己和姜二伯父远来奔丧,当晚如何有人在窗外发箭偷袭,自己如何被击下悬崖,在山腹中拜师,得到“黔灵真传”,这式“乘隙蹈虚”,就是书中所载武功之一,详细说了一遍。
毕云英听到这里,不觉心头一宽!
不,她听完之后,不禁柳眉微蹙,惋惜的道:“唉,兄弟,你既有这等奇遇,当时就该遵照那位奇人嘱咐行事,等武功练成了再出来才对,至少就不用姐姐老是替你耽心了。”
许庭瑶听得心头一阵感动,正想说:“要是自己遵照师父嘱咐行事,只怕就遇不上姐姐了。”
只见毕云英忽然目光一抬,低低的道:“弟弟,再过几天,姐姐陪你找一处人迹不到的地方,痛下苦功,先把武功练成了再说。”
许庭瑶喜道:“是啊,姐姐可以和小弟一起练习。”
毕云英心头一甜,不禁想起昔人“合籍双修”四个字来,粉脸一阵热烘烘的,差幸戴着人皮脸罩,不易被许庭瑶发觉。
他们并肩徐行,边说边走,赶到柘城,已是黄昏时分,就找了一家客店落脚。
一宵无话,第二天,就是留下一颗玉罗刹,取走许庭瑶宝剑的约期了,因为杨湖口近在城东,两人白天在城中逛了一圈。
这座古城小邑街道狭窄,过往旅客不多,毕云英暗暗留神,也并没发现什么岔眼的人。
等到夕阳西下,两人吃过晚餐,就朝杨湖口走去。
片刻工夫,已到了地头,这杨湖口滨惠济河东岸地势冷僻,但见江面辽阔,风静波平,一片天光云影,岸旁垂柳如云,两三渔火,掩映成趣。
许庭瑶、毕云英并肩走近江边,静静打量了半晌,四周寂无人影,敢情那人还没有来,两人就沿着一条黄泥路,信步朝西走去。
经过一座石桥,前面有十几丈开阔的黄土坪,坪上矗立着一株参天古柏,树身大得两三个人还抱不过来,轮困郁茂,形状奇古,天矫枝干,覆盖全坪。
此时皓月初升,针叶如画,两人才一走近,就闻到一股柏树的清香,不免仰头观看。
毕云英目光只是向四下打量,依然不见半点人影,不由冷哼一声,偏头说道:“月上柳梢,现在该是时候了!”
话声才落,猛听头顶树巅上,飘下一声脆笑,接着响起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似乎像矫喊一声:“两位才来?”
许庭瑶、毕云英蓦地一惊,急忙举头瞧去!
但见从树顶飞起一条娇俏黑影,两臂一张,头下脚上,有如燕子点水一般,从十数丈以上的高空,飞扑而下!
临到离地丈余光景,身形微微一缩,看不出他用的什么身法,业已变成头上脚下,轻飘飘落到两人面前。
果然是一个女子!
只见她穿着一身玄色劲装,黑纱包头,下面圆肤六寸,一双天然大脚,穿着玄色软底绣鞋,身后斜背一口短剑,正是许庭瑶的七修剑。
秾纤合度的身材,配着这一身紧窄熨贴的衣衫,更显得苗条俏丽!
玄色头帕下面,一张丰腴而略长的鹅蛋脸,蛾眉淡扫,脂粉不施,一双明亮的眼睛,和两道斜飞的剑眉,菱角樱唇,通梁瑶鼻,使人觉得在宜喜宜瞠之中,另有一股逼人英气!
尤其映着一轮明月,当真冷艳如玉,容釆照人!
那玄衣女子眼波流转,嘴角微翘,口中“嗯”了一声,冷冷的道:“两位到底谁是七修剑的主人许相公?”
许庭瑶拱手作了一揖,道:“在下正是许庭瑶。”
玄衣女子闻言,向许庭瑶脸上仔细盯了两眼,螓首微摇,发话道:“不对,不对,你这相公,果然器宇不凡,但前天晚上我曾觑过半面,似乎……”
她这句“觑过半面”,说得绝透,因为那时许庭瑶、毕云英情热如火,脸儿相对,唇儿相接,她看到的当然只有半个脸庞!
两人被她说得脸上一红,许庭瑶连忙接口道:“姑娘请莫见怪,在下行走江湖,不愿以本来面目示人,故而戴着面具。”
玄衣女子“哦”了一声,点头又道:“你不愿以本来面目示人,但不知今晚是不是也不愿以本来面目示我?”
她词锋犀利,一时倒把许庭瑶给问住了,今晚应约而来,原是为了取还宝剑,如果不取下面罩,人家绝不会置信,如果凭她这句话,就取下面罩,就奸像对她特别,势必引起毕姐姐多心……
毕云英开口道:“弟弟,人家姑娘是要看过剑主人本来面目,才能把剑还你,还不取下面罩来,让她瞧瞧。”
许庭瑶闻言应了声是,连忙伸手揭下人皮面罩。
玄衣女子斜睨了毕云英一眼,娇笑道:“这位姐姐管教得可真严,弟弟连自己脸上的东西,都作不了主……”
话声未落,她清澈目光,已移注到许庭瑶脸上,一瞬不瞬,打量了半晌,才点点头,赞道:“果然玉树临风,不愧是个美男子!”
要知那时候的女子,崇守礼教,她当着许庭瑶的面,称赞他“美男子”,当真是大胆已极!
她说到这里,不由对她嫣然一笑,低声道:“难怪她要把你管得这么严了!”
许庭瑶初出茅庐,被她当面称赞,一声“美男子”已叫得俊脸一热,再经她这一轻声调侃,更是满脸通红!
不,也可以说她这一笑,笑得心神一荡,有些儿怔怔发呆!
他起初只不过略为打量,虽觉这玄衣女子清丽绝俗,容采照人,但微嫌英华外露,没有毕姐姐那么娇艳如花,温柔多情。
不料她这嫣然一笑,冰消雪融,匏犀微露,好像她脸上平添出无限娇媚,简直美到其媚入骨,难以形容!
他红着俊脸,一双星目,好像被她吸引住了。
她也秋波如电,笑吟吟的瞧着他,脸上笑意越来越浓,连耳朵上垂着的一对明珠,不住的晃动,好像她心里也起了一阵漪涟似的。
许庭瑶猛然惊觉,自己这般瞧她,岂不失态,尤其毕姐姐默不作声的站在身边,慌忙收慑心神,拱手说道:“姑娘邀约在下前来,不知有何赐教?”
玄衣女子伸手从背上褪下七修剑,抬目说道:“尊剑确非凡品,由此可以概见许相公对剑术一道,定有不凡造诣!”
娇躯俏生生移前了两步,和许庭瑶已是面对着面,两手一推,把剑递了过来,一面低声笑道:“前天晚上,我无意路过,一时好玩,向两位开个玩笑,现在原物奉还咯!”
许庭瑶接过短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得说道:“多谢姑娘。”
玄衣女子双眸一转,嗤的笑道:“我不告而取,理该向剑主人致歉才对,你向我道谢,不是言不由衷吗?”
毕云英自从玄衣女子现身之后,两只眼睛,一直盯着对方,此时瞧她只是和许庭瑶眉来眼去,又说又笑的风骚模样,越看越觉心里有气,回过头,朝许庭瑶白了一眼,冷冷的道:
“弟弟,你怎么啦?人家的东西,还不掏出来还人家?”
许庭瑶慌忙把剑系到身上,伸手向怀里去掏那块玉罗刹,还没有掏出来!
玄衣女子以目阻止,口中低喝道:“别忙!”
许庭瑶怔得一怔,玄衣女子望着他又道:“不错,这块玉罗刹,是我的东西,我并不是送给你,是暂时借给你的,目前用不着还我,因为它对你有用,到时你自会知道,等到该还我的时候,我自会向你索取,总之,我们萍水相逢,这是一番好意。”
说到这里,有意无意地瞥了毕云英一眼,又道:“只是两位可不要多疑,我是好心,不是自作多情,两位如果缠夹到鼓词儿上才子佳人互换标记,私订终身,那就大错就错了!”
她这一番话,听得许庭瑶一手揣在怀里,不知是掏出来好?还是不掏出来的好?
连毕云英都大感意外,暗想:这女子不但来得太以兀突,说话也太嫌大胆,尤其又说得那么神秘,她这块玉罗刹,会对许庭瑶有用,是怎么样的有用呢?
江湖上果然有许多标记,用以代表一位盛名显赫的人物,所谓令到如人到,只是自己从没听人说过有这么一块玉刻的罗刹?
但听她又说得如此认真,不像有假?一时真把平日见多识广的毕云英听得将信将疑,犹虑不定。
她终于想到宁可信其有,光凭对方从十数丈高空飞坠而下的功夫,武功比自己不知高过多少,她既然这么说法,也许对他真会有用。
权衡轻重,这就低声说道:“弟弟,这位姑娘既说暂时借用,你就暂时收着吧!”
玄衣女子轻哼道:“这还差不多。”
毕云英忍不住问道:“姑娘如何称呼?”
玄衣女子朝毕云英微微一笑!
说也奇怪,她同时一笑,却有许多不同!
朝许庭瑶笑的时候,笑一次增添一次的妩媚,而且两边嘴角,总是往上微翘,显示出她笑得纯出自然。
可是这次对毕云英笑得有此一异样,红菱似的嘴角,不往上翘却往下撇,不知是嫉妒?
还是有气?笑得那么不自然,总之,女人碰到女人,难免会有嫉妒的,即使没有许庭瑶在场。
只见她一笑即逝,冷冷的说道:“不错,我确有和你交个朋友的意思,否则我也不会留下:‘得亲炙绝代佳丽,尤所企幸’的话。虽然我并不稀罕请教你们捏造出来的名字,但至少我是以真面目和你们相见,你也该让我瞧瞧你的真面目才对!”
她说到这儿,眼珠一横,滴溜溜转到了许庭瑶脸上,不由嘴角又慢慢上翘,露出编贝似的一口细牙,立时又变成了甜甜的媚笑!
同时发出银铃般柔磁声音,道:“许相公,你说是吗?”
许庭瑶听她口气,好像连自己两人化名之事,都知道了,想起自己方才告诉她的只是假名,不由俊脸一红。
毕云英对这位神秘女郎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恨她好像完全冲着许庭瑶来的,对他说得那样娇柔,笑得那样妖媚,她这般笑法,准可使男人丢魂落魄!
不是吗?他已经被她笑得有点着了魔啦!
哼!你就是不叫我取下面罩来,我也非取下来不可,让他比比,难道自己还会比你逊色不成?想到这里,立即接口道:“姑娘既然这般说法,小妹自当遵命。”
说到这里,先伸手摘去头巾,然后又揭下人皮面罩,这一来,登时披下一头秀发,和一张娇婉如花的脸庞。
玄衣女子秋波如电,在毕云英脸上转来转去瞧了一阵,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才含笑点头道:“真是我见犹怜……”
目光一溜,抿抿嘴,笑道:“嗯,我说错啦!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毕云英听得心头暗暗高兴,瞧得出来她这两句话,倒确是发自内心的由衷之言,一面笑道:“现在我们总可以听听姑娘的名号了吧?”
玄衣女子道:“告诉了两位,也许不信,我真的没有姓名,你们不是看我穿着一身玄色衣服吗?加上我借给许相公的那块玉,是我唯一的东西,我的名字,也就在这里面了。”
许庭瑶听得确实有点不相信,一个人那会没有姓名?想了一想,摇头道:“姑娘打着哑谜,在下真还想不出来?”
毕云英轻声道:“玄衣罗刹。”
许庭瑶哦道:“对了,两者加起来,正好是玄衣罗刹,这好像是外号,不是姓名。”
玄衣女子瞥着毕云英,娇笑道:“好妹子,你真是剔透玲珑,一猜便着,这本来就是外号咯,我方才不是说过,我没有姓名吗?这外号还是我师父给我取的。”
许庭瑶忙道:“姑娘尊师,不知是那一位老前辈?”
玄衣罗刹看着他,嫣然笑道:“我师父从没在江湖走动,告诉了你,也不会知道。”
说到这里,忽然又改口道:“你将来自会知道。”
毕云英听她这句话,心里有点不大自在。
玄衣罗刹接着补充说道:“其实我和你们两位颇有渊源,将来你们自会明白。”
她这句话,真把两人听得糊涂了,她和自己两人,颇有渊源,这渊源,指许庭瑶呢?还是指毕云英呢?
因为自己两人,从认识到现在,也为时不久,根本以前并无关连,她总不可能会和两人都有渊源。两人测不透她话中含意,自然无从答话。
玄衣罗刹妙目一转,面对许庭瑶,樱唇轻启,未语先笑,娇声说道:“许相公,你身佩名剑,自然是剑中高手,这位妹子的‘子午银针’,尤其是暗器中的绝着。我们总算有缘,我想见识见识两位的绝技,两位尽管使用随身利器,最好一起上,瞧我接得住接不住?”
这一下,许庭瑶、毕云英两人更猜测不透对方心意,说了半天,最后还是要动手,而且口气极大,居然要两人同上。
毕云英听她叫出子午银针,脸色不期地微微一变,从这句话中,她似乎已经知道自己来历,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论年纪最多也只大自己两岁,平时既没听到过玄衣罗刹的名头,也不知她是何宗派,瞧她刚才从树上飞下来的身法轻功而论,武功确似高出自己甚多。
心中想着,一面抬脸问道:“姑娘约我们前来,原来就是为了较量武功?”
玄衣罗刹摇摇头道:“不,我只是一时兴之所至而已,大家互相印证,随便比划几下就行。”
许庭瑶拱手道:“在下早岁只是跟先父随便练练,苦无心得,怎敢在姑娘面前献丑?”
玄衣罗刹“格”的矫笑一声,目光斜睇,低低的道:“我的许相公,你不用客气啦,我知道,你最近得了一套绝世武学,不过还没完全练熟罢了,不要紧,你随便使几手,让我瞧瞧,又不会伤了你的。”
她居然把许庭瑶看作小孩子一般,口气越说越大。
许庭瑶听得悚然一惊,自己最近得了一套绝世武学,她如何会知道的?莫非昨天自己和毕姐姐在路上说的话,都被她偷听去了?他脸露惊奇,正想开口!
玄衣罗刹抿嘴一笑,伸出纤纤玉手,指着许庭瑶道:“别多说啦,快亮剑吧!”
许庭瑶终究少年气盛,瞧她谈笑自若,目无余子的神气,简直丝毫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不禁剑眉一轩,朗声道:“姑娘既然如此说法,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右手一按剑柄,刷的一道寒光,抽出七修剑来,当胸一横,左手剑诀,虚按剑脊,目注玄衣罗刹,说道:“在下候教!”
玄衣罗刹面含娇笑,既没亮开门户,也没取出兵刀,竟然俏生生的迎着他走近几步,娇声道:“小心了!”
话声才吐,左手倏然扬起,朝许庭瑶执剑右腕拂来!
许庭瑶先前见她袅袅走近,还以为有什话说,不料说动手就动手,居然徒手进招,使的又是兰花拂穴手法:心头一惊,急忙撤身沉剑,要待削出,又怕误伤了她!
那知就在这一迟疑之际,只觉右腕上被人轻轻握了一下,耳边听到玄衣罗刹的声音,悄悄说道:“还不快使剑,不用害怕伤了我!”
许庭瑶心知自己右腕,已是被她拂穴手扫上了,如果真的动手,这下宝剑就得脱手,心头又是羞愧,又是佩服,但也激起他年轻人的好强之心。
只觉自己一个堂堂男子,竟然在一个年龄差不多的女子手下,连一招也走不出,还要闯什么江湖?
心念疾转,立即短剑一挥,身随剑进,一招“梅花三弄”,寒芒如流,直向玄衣罗刹身前洒去!
但他还是怕自己剑芒锋利,对方手无寸铁,去势不敢太快。
玄衣罗刹自然知道他的心意,春花般脸上,流露出嫣然笑容,直待许庭瑶剑势逼近,左肩一沉,避开剑锋,左手趁虚而入,在他左肘上推了一把,右手扬处,骈立中食两指,闪电朝他面门点到。
许庭瑶赶忙仰身用肩,举剑疾封,但已经迟了,一阵香风拂面,自己鼻尖上,被她纤纤玉指,点了一下!
耳边依然听到她悄声娇笑:“你怎么啦?这样慢吞吞的。”
这那像什么比划?简直是在打情骂俏!
许庭瑶又羞又急,但又怕被毕姐姐误会,心头怦然直跳,猛地斜身一塌,一招“苍龙入海”,剑光贴地如流,横挥而出!
身随剑走,刷刷刷刷,接连三招,剑如匹练绕身,疾逾风雨般使出!
那知玄衣罗刹一个倩影,若即若离,依然沾不到她半点衣角,同时又听她娇脆的声音,在耳边说道:“咦,这是少林外家剑法,你不是新学了一套绝世武功,怎不施展出来让我瞧瞧?”
话声出口,人已随着逼近,双掌翻飞,源源攻来。
刹那之间,只觉四面八方,尽是玄衣罗刹的俏影,把自己围在中间,出手虽轻,但所取部位,无一不是致命大穴,心头不期大为凛骇!
许庭瑶对“黔灵真传”上的武学,原是娴熟于胸,那套剑法,他在山腹中原已练会只是并不纯熟,此时经她一提,好强之心,油然而生!
那套剑法,立即像流水般通过脑际,正好三招剑法,快要使完,猛地剑尖一昂,怪招突出,一串剑花,宛如流星追月一般,接连飞出!
玄衣罗刹口中娇喝了声:“好!”
一片幻影中,突然伸出一只纤纤玉掌,朝剑脊上拍到!
许庭瑶只觉对方这一拍之势,立有一股潜力涌来,把剑势逼住,心中暗暗一惊,但“黔灵真传”上的剑法,一招出手,第二捂,第三招,自然也跟着使出,剑光连闪,一圈圈银虹应手而生!
这回,玄衣罗刹不再开玩笑了,她四五个围在许庭瑶身旁的幻影,居然像真人一般,你剑光攻到那里,她都能出手封解,有守有攻!
一连对拆了四五个回合,玄衣罗刹娇声道:“许相公这套剑法,果然精妙,只是不够熟练,本身功力,也嫌不足,所以无法发挥得开。”
许庭瑶面对着四五个幻影,娇声入耳,不知那一个才是对方本人?
尤其她这几句话,批评的最中肯也没有了,许庭瑶心头也未尝不明白,但年轻人谁不好强?何况又在一个美如天人的姑娘面前,明知她武功高出自己甚多,一时也不肯认输。
身形一摇,骤然使出“乘隙蹈虚”身法,不管虚实,朝前欺去!
这一下,当真快如飘风,身子才动,眼前幻影倏没,只觉香风扑面,自己仿佛撞在一堆软绵绵的东西上面,耳中也依稀听到一声轻“嘤”,有人从自己身边一擦而过!
定睛瞧去,玄衣罗刹粉脸泛红,俏立在一丈开外,笑吟吟的道:“许相公好俊的身法,我们就此停手,不必再比了。”
许庭瑶心头有些清楚,方才仿佛撞在她身上什么地方,交叉而过,但也幸亏如此,真要瞧清楚了,她不多心才怪!
许庭瑶停下手来,打心眼里钦佩这位罗刹姑娘,俊脸一红,讪讪的收起短剑,拱手道:
“姑娘身手高明,在下甘拜下风。”
玄衣罗刹脸上娇红未褪,挑着柳眉,死命的盯了他一眼,“嗤”的轻笑道:“拜倒石榴裙下,我可不敢当。”
毕云英早已看出玄衣罗刹身怀绝艺,就是自己上前,也未必有把握赢她,方才许庭瑶和她动手之际,为了预防心怀不善,早已暗暗扣了一枚“子午银针”,远远监视。
这时眼看玄衣罗刹眉挑目语的神情,男人家那里经得起她这般挑逗?心中不禁有气,忍不住娇喊一声:“我也献丑啦!”
语声末绝,扬手一抖,一枚“子午银针”脱手朝玄衣罗刹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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