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玉娴听得松了口气,娇嗔道:“瞧你吞吞吐吐的,怎不说得清楚广点?”
卫天翔暗暗好笑,一面说道:“你不是说我心里知道就好,不要我说出来吗?”
修玉娴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卫天翔哦道:“哦,不是这件事,原来还有别的事?”
修玉娴白了他一眼,道:“没事了,我不知道。”
卫天翔点头道:“这就是了,如果还有什么事的话,婉妹妹不会不说!”
说到这里,脸色一正,又道:“玉娴妹子,我是说你和婉妹妹既然结了姐妹,区区自然也得改口。”
修玉娴羞喜的点头道:“婉姐姐叫你韦哥哥,我也叫你韦哥哥可好?”
卫天翔拍手道:“对,对,我比你大一两岁呢!”
修玉娴也芳心喜不自胜,其实她自从在泰山一别之后,韦哥哥英俊的影子,一直萦绕在她的脑际,好像自己这件亲事,已经说定了似的,心里早就叫他韦哥哥了。
她略含羞涩的目光,瞧着卫天翔,忽然问道:“韦哥哥,你真的要入川寻仇?”
卫天翔目蕴怨毒,点了点头。
修玉娴双眸一转,展然笑道:“那么我跟你去好不?”
卫天翔一阵迟疑,摇头道:“玉娴妹子,我仇人是谁,目前很难肯定,此去,主要还是暗中查探,我所以还易了容,你……”
修玉娴接口道:“我自己知道武功比你差得太多,如果换了婉姐姐,你就会答应。”
卫天翔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修玉娴凝目道:“那又为了什么?”
话声未落,忽然眼圈一红,低声道:“我知道,你……你是讨厌我!”
卫天翔微微一愣,忙道:“玉娴妹子,你别误会,只是……只是……唉!好!我们就一起去吧!”
修玉娴回嗔作喜,嫣然笑道:“韦哥哥,你答应了?”
卫天翔瞧着她,摇摇头道:“你要这么说,我有什么办法?其实我那仇人,非同小可。”
修玉娴眨着一双大眼睛,樱唇一抿,嗤的笑道:“对不?你说来说去,还是嫌我武功太差!哦!韦哥哥,你方才不是说还不知道仇人是谁?这会又说人家非同小可,到底这仇人是谁?”
卫天翔被她问得一怔,知道自己已经漏了口风,如今不得不说,一面答道:“目前我实在还不敢确定,告诉你也不妨,我是要找峨嵋掌门灵飞道人!”
修玉娴吃惊的道:“韦哥哥,你说峨嵋掌门灵飞道人!他和你有仇?”
卫天翔笑道:“我不是说还不敢确定?还有一个,就是成都无毒山庄的毒叟唐炎常,你想,这两个人,都非同小可,我个人还罢了,有你同去,到时我怕无暇照顾。”
修玉娴坚决的道:“韦哥哥,你用不着担心,龙潭虎穴,我也不怕。”她顿了一顿,又道:“要是婉姐姐也来了,那该多好?”
卫天翔漫应了一声,道:“玉娴妹子,我们走罢!”
两人顺着官道,加快脚步,往西奔去。
就在两人走后,这一片林中,又走出一个五短身材,面貌猥琐的老头,他望望两人走得老远的身形,微微干嘿了一声,也立即洒开脚步,往官道上跑去。
宜昌城濒长江左岸,西崆三峡,东接云梦,乃是入蜀要道,往来川汉的旅客货物,这里是转运站,城内商贾云集,客店酒楼,生意鼎盛。
卫天翔、修玉娴两人,赶到宜昌已是戌正,找了一家各店落脚,然后又一起到街上酒楼,吃了一顿丰富晚餐。
修玉娴今晚似乎特别高兴,满怀喜悦,一张春花似的脸上,也一直挂着笑容,和韦哥哥低声说笑,说个没停。回转客店,因时间已晚,两人各自回房休息。
卫天翔上床之后,那想睡得熟觉,他眼看修玉娴方才那份满怀喜悦的神情,心中感到无限伤心,但自己又不好和她明说。
尤其这次入川之行,对方一个是一派掌门,一个是用毒能手,自己该如何下手才好,此时一点把握也没有,怎好和她同去?他越想越觉得不妥,不禁翻身坐起,找了纸笺,写道:
“玉娴妹子:
对不起,我先走了,昨晚我想了好久,觉得我一个人走,实在比和你一起去要方便得多,因为其中还有许多细节,我一时不便说,也说不清楚。
你最好就在这里等我,最迟一个月,我就回来,如果到时不回来呢,我另外也写好了一封信,你到时拆看,照信上所说去做,千万记住,再见!
韦行天留”
他写好之后,又另外写了一封密缄,用纸封好,然后就上床调息运功,他不敢睡下,就是怕不能及早醒转,天还没亮,他就起身下床,盥洗之后,又刻意化装了一番,在柜台上存了五十两银子,又赏了店伙一锭,把包好的两封信,交代店伙,等会送给修姑娘,要她住在客店里等候自己。嘱咐完毕,问了到四川去的船码头,就匆匆出门。
赶到码头,正好有一班搭载旅客的航船,正要启碇,一见卫天翔一表人才,像个贵介公子,不敢怠慢,重新放下踏板,让卫天翔上船,然后扬起帆锚,往江中驶去。
一路逆江上行,水程虽然惊险,但一路并没发生事故,无话即短。
几天之后,舟到万县,卫天翔就舍舟登陆,买了一匹健马代步,由万县沿着大路西行,横穿梁山山脉,和巴山山脉,经南充、遂宁、资阳,渡岷江,抵嘉定,走了四天光景。
这一路上,卫天翔有了新的发现,那是又有一个人在暗地跟踪自己,这种警兆,和自己从荆州到宜昌那段路上所发生的情形,十分近似。
好像从荆州开始,就一直跟了下来,若隐若现,不让自己察觉,尤其自己在下店之后,他还几次三番逼近窗外,觑伺自己行动。
因为此人身手极高,在行动之际,没有丝毫声息,只要自己稍微警觉,就倏然隐去。
那么死在自己手下的电怪何电,只算是一个替死鬼而已!
不错,试想凭电怪何电的能耐,跟在自己身后,那会始终无法发现之理?可是自己当时就一直认为跟踪的只是电怪,以致诛杀电怪之后,就疏于防范。那么这人又是谁呢?他要从荆州一路跟踪自己入川,又为了什么?
哦!莫非就是峨嵋门下的银鳞剑客陶琨?不!银鳞剑客陶琨武功,比电怪还差上一筹,不可能是他!
啊!他突然想起此人既然从荆州一路跟来,当然也听清自己和玉娴妹子的对话,那么她一个人留在宜昌,会不会出事?
嘉定,位在大渡洱合青衣江入岷江处,为川监重要产地,人民富庶山商云集。
卫天翔控缰徐行,一路沉思,不知不觉走到临街一家酒楼门前,伙计一见上门的是一位轻裘骏马的少年书生,早已满堆笑脸,鞠躬哈腰地迎上去,拢住马头,口中说道:“公子爷请上楼雅座。”
卫天翔微微一怔,但看清楚是酒楼伙计,倒不好意思不上去坐坐,这就缓缓下马,把缰绳皮鞭,一手交过,便潇洒地往楼上走去。
此时还只是末末午初,楼下虽有六七成座头,楼上雅座,还只是疏疏落落的几个客人。
卫天翔拣了一个临窗的座位坐下,酒保已将杯筷摆好,伺候着问要些什么酒菜?他暗自失笑,自己原是不善饮酒的人,却偏偏在还没到进膳的时候,就撞了上来,既然来了,总不能说不会喝酒,这就点头道:“你叫厨下做几样可口的菜来就是!”
要知这样点菜方式,就是表示少爷只要菜好,价目可以不计,油水也自然十足,最受酒保欢迎,连声应是,三脚并作两步,飞快的交待下去。
不多一会,就端上四盘热腾腾的炒菜,和一小壶酒来,放在卫天翔面前,又替他斟了杯酒,谄笑道:“这几个菜,都是特别关照的,公子爷尝尝可合口味?
卫天翔举筷一尝,果然十分可口,一面举起酒杯,浅浅喝了一口,微笑点头。
酒保站在一边咧嘴笑道:“公子爷尝过小店酒菜,自然知道,不是小的夸口,全嘉定城除了小店,再也找不出第二家来……”
他还待唠叨,正好另外来丁几位酒客,这才忙着招呼退去。卫天翔边看街景,边吃酒菜,倒也觉得十分自在。
这时,楼上酒客,陆续增多,约摸上了七成座光景,楼梯口又走上一个人来!
那人五短身材,穿了一袭半长不短的土布棉袍,腰间还束着一条布带,斜插一根两尺来长的竹节旱烟管,一头吊着烟荷包。面貌猥琐,看去十足是个乡土老儿,他走上扶梯,一双又小又圆的鼠眼,骨碌碌打了个转。
一眼瞧到凭窗而坐的卫天翔,嘴角上不期飞起一丝阴笑,就往窗口蹩去。
“哈哈,什么风把韦老弟吹到西川来了?”他声若洪钟,笑声嘹亮,听得全楼酒客,一齐转头瞧来!
卫天翔蓦地一怔,自己怎会在这里遇上熟人?
抬头一瞧,此人正是在飞凤镖局见过的邛崃怪叟庞大千!急忙站起身来,拱手让坐,一面笑道:“原来是庞老前辈,晚辈金陵一别,因久慕四川天府,溯江西上,沿途观赏,今天才到此地,准备一游峨嵋青城诸胜,不想在这里和老前辈相遇。”。
邛崃怪叟坐定之后,酒保添上杯筷,卫天翔替他斟满了酒,就吩咐酒保,菜拣好的送上就是。
酒保走后,庞大千摸着山羊胡子,呵呵笑道:“老弟游兴不浅,来,来,咱们先干一杯。”
卫天翔不好说自己不会喝酒,只得端起杯子,干了一杯。
邛崃怪叟砸砸嘴唇,挟了一块炒子鸡,送到口中,一阵大嚼,然后说道:“那天韦老弟走后,昆仑陆前辈和武当孙老哥,少林智本大师,崂山李成化,以及点苍万氏昆仲等人,谈起老弟,不但一身武学,尽得修罗真诀,青出于蓝。最难得的还是英雄肝胆,侠义襟怀,不出十年,领袖武林的人物,就非老弟莫属了!”
卫天翔又替他斟满酒杯,一面逊谢道:“承蒙诸位老前辈谬赞,晚辈如何敢当?”
邛崃怪叟干笑了两声,又道:“时势造英雄,不敢当到时也由不得你,哈哈,老朽话还没有说完呢!”
他酒到杯干,又一饮而尽,一双小眼之中,射出棱棱精光,盯着卫天翔,笑道:“十三门派,这许多年来,青城、终南,久已默默无闻,总算这次青城简牛鼻子又有了消息,派他女儿与会,但十三门派,也只剩了十二门派。昆仑陆前辈有意把尊师修灵君一支列入,补足十三门派这数,只等庐山会后,就可决定,而且……哈哈,不瞒老弟说,十三门派,目前渐趋式微,只要看这次千面教,七老会的崛起江湖,就可知道江湖上道长魔销,来日大难。虽然失踪多年的卫盟主,尚在人间,曾派他贤阮替华山雪山排解纠纷,无奈神龙见首,而且也风闻他已隐迹名山,不再预问江湖之事。
因此大家认为武林盟主,不可久缺,咱们老一辈的,行将就木,只等庐山会后,就退隐林泉,这莽莽江湖,就得由你们年青人担起仔肩,同时大家也一致认为韦老弟是最理想的人!”
他这一席话,卫天翔当然听不出是真是假,一时只觉心头极受波动。
不!这话触动了他内心创痛,要不是他……这该是多好的机会?一举成名天下闻,但是……自己只不过……
他不敢稍露形色,惶恐的道:“老前辈越说越使晚辈汗颜……”
他话声未落,楼梯口又上来了两人,前面一个身穿青绸长袍,面目清瘦,年约五旬,后面一个,文士打扮,脸色稍白,年约四十以上,这两人才一出现,邛崃怪叟低声说道:“韦老弟,老朽懒得和他们理会,你独个儿清酌一会吧!”说着埋头往桌上一伏,假寐起来。
卫天翔瞧得奇怪,试想凭大名鼎鼎的邛崃怪叟庞大千,决不会惧怕来人,从他懒得和他们理会的这句口风听来,这两人想来不是正派中人!
心中想着,不禁多瞧了两眼,只见那两人已由酒保引到转角一张桌子坐下。
文士打扮的一个,手上还握着一支一尺来长,粗如儿臂的青玉大笔,“笃”的一声,放到桌上,那支五笔,通体晶光莹莹,玉质极佳,想是文士的成名兵器。
但自己从没听人说起过江湖上有以玉笔做兵器的人,不过凭邛崃怪叟的身份,瞧到他们,还要假装酒醉,可见这两人也定然大有来历。
这一阵打量,酒保已替他们送上饭菜,敢情他们只是路过此地,打上个尖,饭后仍要赶路,并没喝酒。
卫天翔微微一笑,也吩咐酒店,替自己装饭。不多一会,那两人已起身付账,往楼下走去。
卫天翔轻轻叫道:“老前辈……”
邛崃怪叟庞大干不待他喊声出口,已经抬起头来,笑道:“老朽早已听他们下楼而去。”
卫天翔听得暗暗一怔,心想:“邛崃怪叟果然名下无虚,自己这边,和他们少说也隔着四五张桌子,在酒客喧扰之中,还瞒不过他的耳朵!一面却急急问道:“老前辈,这两个人到底是谁?”
邛崃怪叟微微慨叹了声道:“韦老弟总听人说过七闵五逸?”
“七闵五逸?”卫天翔故意摇了摇头。
邛崃怪叟道:“七闵五逸,为首的叫武夷逸士林大寿、老二洞宫居士邵仁风,老三袖里剑姬士选、老四玉笔生花许占奎、老五银箫客闵汝贤。这五人武功自成家数,平日极少和江湖上人往来,自比武林隐逸一流,只有峨嵋灵飞道友,当年尚未当上掌门之前,往武夷采药,结识林大寿,从此交称莫逆。”
卫天翔暗暗“哦”了一声,自己曾听袖里剑姬士选说出当年七闵五逸参与围攻武林盟主,林老大实因灵飞道人的面子难却等语,和邛崃怪叟的话,一经对照,便可证明峨嵋灵飞,确是当年主谋之一。
心中想着,一面故意问道:“那么两人不知是五逸的老几?”
邛崃怪叟道:“七闵五逸除了老大林大寿和老二邵仁风,以内力见长,其余三人,用的都是独门兵器,和他们外号相同。”
卫天翔笑道:“照老前辈的说法,那么这文士装束的准是老四玉笔生花许占奎了,只不知年老一个是老大还是老二?”
邛崃怪叟阴嘿道:“他是老二洞宫居士邵仁风!嘿嘿,武夷逸士林大寿,听说在三月之前神秘失踪,他们是上峨嵋去的。”
“啊!”卫天翔惊奇的道:“武夷逸士林大寿既是成名人物,怎会无缘无故神秘失踪?”
邛崃怪叟突然神色一怔,目光向四外打量一下,俯近身子,低声说道:“林大寿的失踪,可能和武林盟主卫大侠有关,最近江湖上传说已有多人失踪,像泰山董文奇、崆峒黑石道人,江北黑道阎北辰、连武夷逸士林大寿在内,已有四人之多,据江湖上推测,这几个都是当年参与围攻卫大侠的人。”
卫天翔听得心头一动,还没开口,只听邛崃怪叟继续压低声音,说道:“其实江湖上都怀疑围攻卫大侠的主谋,是出之峨嵋灵飞道友,据说当年卫大侠得了一册武林秘笈,叫做“太清心法”,原是两百年前峨嵋派上代祖师姜真人的手著遗宝。灵飞道友是为了师门秘笈,才有此举,七闵五逸只不过应邀参加,如今武夷逸士突然失踪,他们自然要上峨嵋共同商讨对策了。”
说着摇头不止,言下似乎对灵飞道人,深表惋惜,和不值其人。但他说话之时,却不住的察看卫天翔的面色。
卫天翔曾听毒叟唐炎常亲口说出“峨嵋灵飞,崆峒黑石”这两句话,但那有此刻邛崃怪叟说得详尽。
他听到这段秘辛,面上自然不禁稍有异容,邛崃怪叟是何等人物,瞧在眼里,早已有了五六分谱儿。
只听卫天翔淡淡笑道:“老前辈熟识武林掌故,晚辈真是闻所未闻。”
邛崃怪叟庞大千忽然郑重的道:“老朽所说,虽非全是空穴来风,但事无证佐,江湖上老一辈的人谁不心里有数?可是谁也守口如瓶,只字不提。老朽因老弟敦厚君子,适才既承下问,才敢稍吐概梗,此事关系重大,老弟对外人切莫提起。”
卫天翔忙道:“老前辈只管放心,晚辈自当谨遵教言。”
邛崃怪叟这才呵呵笑道:“韦老弟不必介意,茶余酒后之言,只要不提起也就是了。”
说到这里,忽然眼珠一转,脸上闪过一丝狞笑,又道:“老朽龙驹场访友,今天正准备回去,老弟畅游峨嵋青城之后,还望到邛崃一叙,盘桓几日,来春庐山之会,也为期不远,老朽略为收拾,正好和老弟同棹出川。”
卫天翔唯唯应是,邛崃怪叟站起身子,又叮嘱的道:“老朽须先行一步,韦老弟届时准来,老朽在寒山恭候侠驾。”说着,不待卫天翔回答,匆匆下楼而去。
卫天翔等邛崃怪叟走后,心中蓦地一动,发觉邛崃怪叟来得兀突,走得匆忙,尤其和自己说的一番话,似乎别有用心,另有深意!
瞧他面貌猥琐,眼神不正,说话之时,双目闪烁不停,分明有什么阴谋!
不错,他前后所说,转弯抹角,都提到武林盟主身上,尤其后面那段秘闻,他根本没有向自己吐露的必要,却自动说出,莫非他已瞧出自己来历?
卫天翔突然“哦”了一声,从荆州一路跟踪自己的,除了他,还有谁来?
他虽然发现端倪,但依然想不透邛崃怪叟跟踪自己和吐露秘闻的真正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他心念转动,忽然想出一个计较,邛崃怪叟既然暗中跟踪自己这许多路,自己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给他来个反跟踪,也好瞧瞧他到底有何阴谋?
当下立即起身,回过酒账,另外取出一绽三两来重的银子,交代酒保,自己须渡江访友,马匹携带不便,暂时寄养,三数日后,即当回来等语。
酒保见卫天翔出手大方,接过白花花的银子,满口答应,连说:“公子爷只管放心,小的自会照料。”
卫天翔出了酒店,就顺着邛崃怪叟去的方向追去,当然大白天里,庞大千不可能施展轻功,走得最快,前后最多也只差上一盏热茶光景,决不会走得太远。
卫天翔加紧脚步,一路疾走,这条路,虽不是官道大路,却也平整宽阔,并无岔道,但那有邛崃怪叟庞大千的影子?
这一阵工夫,已赶到青龙场附近,只见前面密林之中,依稀瞧到人影一闪而没,不由心中一动,前面如果确是邛崃怪叟的话,自己倒要不可露出形迹才好。
当下不及细瞧,也立即飘身旁掠,闪入路旁一片密林,提气凝神,悄悄往前搜去!
这一片深林,不仅绵密,而且占地极广,卫天翔又不敢过份逼近,等掩近方才人影闪动之处,那里还想找得到人家?
心中不期暗暗嘀咕,邛崃怪叟如果不是发现自己跟踪,故意闪避,那就是在这林木深处,另有约会。
一时岂肯错过,脚下一紧,身若飘絮,索性往里走去,入林渐深,阳光渐稀,地势也逐渐向上。
就在他凝神静息,细心搜索,提气而行之际,忽然听到山颠之上,隐约似有人说话!卫天翔急忙身法加速,往小山顶上掠去,忽听一个洪大声音,呵呵笑道:“这就叫做‘驱羊入虎口’,要他自己送上门去!”
卫天翔微微一怔,这不是邛崃怪叟庞大干的声音?原来他果然在这山顶之上!
他心念才转,一个嘹亮声音敞笑道:“庞老哥也未免把这小子估计太高了,就是单凭兄弟手上一支玉笔,还怕他逃得出十招之外?”
卫天翔听得又是一怔,此人自称手上玉笔,敢情就是七闵五逸的老四玉笔生花许占奎?
他因人家就在山顶,自己不知顶上情形,一时不敢过份逼近,悄悄提气,往侧面绕去。
此时庞大千的声音又道:“许四哥一支玉笔,江湖上很少人能走得出十招,自是实情,不过这姓韦的小子,据说半个月前在骆马湖附近,居然还硬接了十三邪首屈一指的老魔头苍须叟龙古希三招,武功可着实不弱。”
卫天翔这会听清楚他们说的正是自己,原来邛崃怪叟方才匆匆离去,就是为了追上洞宫居士邵仁风和玉笔生花许占奎,商讨对付自己之策,差幸自己心细,追踪前来,听到这番阴谋!
邛崃怪叟话声才落,另一个苍老声音又道:“庞老哥既然如此说法,许四弟,咱们就依计行事,反正为了林老大失踪之事,咱们原要上金顶去的,这小子自动送上门去,正是最好不过!那么就请庞老哥继续暗中监视,咱们兄弟,就在金顶恭候侠驾!”
卫天翔堪堪从侧面掩近山顶,那洞宫居士话声一落,口中又说了声:“失陪!”
山顶上就腾起两条黑影,急如闪电,划过头顶,朝山下落下,晃眼不见,身手之疾,果然不失是武林一流高手!
卫天翔纵目瞧去,只见小山顶上,不过数丈方圆,怪石嶙峋,只有疏朗朗几棵参天松柏。
此时洞宫居士和玉笔生花一走,只剩下邛崃怪叟庞大千一人,脸露奸笑,也正准备返身往林下走去!
卫天翔隐身树后,心下冷哼一声,照这情形看来,分明邛崃怪叟也是当年围攻武林盟主之人。
他心中暗暗盘算,自己此时应否立时现身,揭穿他故意吐露口风,诱自己赶上峨嵋,联手对付自己的阴谋,还是仍然暗中尾随他身后,再作打算?
但就在此时,眼前忽然发生奇事!
原来就在邛崃怪叟庞大千正欲返身下山的一刹那间,只听遥远天空,忽然响起一声极其细锐的破空之声一点闪闪生光的金影,快若流星,“嘶”的一声,落到邛崃怪叟身前不远之处!
“叮”!轻响才起,激射起一串火花,那东西业已颤巍巍插在山石之上!
邛崃怪叟是何等人物,听风辨位,身子立时横飘三尺,举目瞧去!
这一瞧,只见邛崃怪叟庞大千一双鼠目,瞪得滚圆,脸色大变,身不由主的后退了两步!
原来钉在石上的,赫然是一支金色小剑!
金剑令——昔年武林盟主卫大侠号令江湖的“正义之剑”!
卫天翔也同时心头一震,只要看这支金剑破空飞来,发剑的方向,当在四五十丈以外的山脚之下!
他能身在山下,脱手发剑,而且目标奇准,落到邛崃怪叟身前不远,这份功力,如非目睹,当真还不敢相信。
邛崃怪叟总究是一派宗主,方才蓦然一见,面色微变,但只是瞬息工夫,立即镇定如恒,双目精光暴射,面露阴笑,盯着远处,沉声喝道:“韦老弟既已识破老夫行藏,索性就请上山来,当面了断,何用故弄玄虚?”
卫天翔不知发射“金剑令”的是谁,听他口气,却怀疑是自己故弄玄虚,心头不禁暗暗好笑!
忽听遥远之处,果然飘来一声冷笑,接着一个铿锵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庞大干,金剑令限你十二个时辰之内自绝!”
卫天翔听到声音,只觉心头一震,但庞大千却因听出不是修罗书生韦行天的声音,而感到十分惊诧,沉声喝道:“尊驾何人?”
那低沉声音道:“老夫奉命行事,庞大千,明日午正,是你绝命之时!”
邛崃怪叟蓦地仰天大笑,喝道:“哈哈!庞某数十年来,也会过不少成名人物,阁下确有自信,又何用多费时间,拖到明午,有本领只管取去老夫颈上人头。”
那低沉声音,似乎说完方才最后一句,便已远去。
庞大千满脸怒容,凝神戒备,一双鼠目,不停向四处打量,但等了半晌,依然不见回答,不禁又是一阵大笑,喝道:“朋友,错过今天,恕老夫不再候教!”
他话声才落,卫天翔只见邛崃怪叟身后人影一闪,同时飘落三个人来。
邛崃怪叟何等人物,身后微风飒然,立时警觉,猛地转过身去。
卫天翔只觉他身形之快,几乎和飘落的三人,同一时候,而且这三个人正是自己曾在成都无毒山庄见过的千面教三个紫品护法,后来自己在君山青龙庄被五雷神剑骆公明逼得危机一发之时,出手相救,不料他们又会在这里现身!
原来“金剑令”还是千面教伪造的!他心念转动,原是瞬息之事,邛崃怪叟一眼瞧清来人,似乎微微一震,随即干笑道:“老夫还当是谁,原来是千面教三位护法,老夫自问和贵教并无过节,三位假传‘金剑令’,有何见教?”
中间那个身穿褐袍的五行叟祁离,目光扫过山石上钉着的金色小剑,也似乎微微一怔,回头瞧了身边两人一眼,鼻中冷哼一声,向邛崃怪叟说道:“祁某奉教主之命,请庞大侠屈驾敝教一行。”
邛崃怪叟庞大千和隐身树后的卫天翔,同时一惊,卫天翔在无毒山庄亲眼目睹,这三个干面教紫品护法,曾以同样口气,请毒叟唐炎常去一趟千面教。
后来双方言语起了冲突,三人出手拿人,那假扮毒叟的人,就在此时死于“焚心指”下。
邛崃怪叟也在孝陵前,目睹他们追踪唐炎常,却被毒叟放出一蓬毒烟,借烟遁走,以后就没听人说过毒叟下落,如果不是被掳,就是毒叟自知不敌,躲了起来。
他一想起毒叟可能被掳,就蓦地联想到近月来江湖上神秘失踪的泰山开碑手董文奇、崆峒黑石道人、江北黑道巨魁阎北辰、和新近失踪的七闵五逸之首武夷逸士林大寿等人。心头一凛,冷嘿道:“三位适才假传‘金剑令’,威胁庞某自绝,此刻又说贵教主见召,前倨后恭,使庞某无所适从,祁老哥何不明以教我?”
五行叟祁离冷哼道:“千面教有请庞大侠,已有祁某三人前来,何用假传‘金剑令’?”
邛崃怪叟怔得一怔,又道:“老朽蒙贵教主见召,但老朽和贵教素无爪葛,要是不想去呢?”
五行叟沉声道:“祁某奉命行事,教主相请,去不去可由不得庞大侠。”
邛崃怪叟身形微退半步,双目射出棱棱精光,纵声笑道:“老朽闻风江湖上近来有许多高手,神秘失踪,原来还是贵教的杰作,哈哈,千面教重出江湖,竟然想一网打尽武林人物?”
五行叟不耐的道:“庞大侠见了教主,自知就里,庞大侠以一派之尊的身份,想来不需祁某三人出手相请吧?”
邛崃怪叟功运全身,阴嘿道:“三位何妨出手试试,是否请得动庞某……”
话声未落,蓦见五行叟祁离大喝一声,左手起扬,一掌凌空劈出。
邛崃怪叟一见对方骤然出手,也立即功聚右掌,正待迎击!但目光一转之间,业已瞧清五行叟祁离这一掌却是对着身右一片空地劈出,心头不由大奇!“轰……”
半空中突然火花一闪,发出震天巨响!
这一掌,五行叟似乎不像故意卖弄,一掌出手,他上身晃了一晃,生似硬接了人家一掌!
卫天翔也被他这一掌,瞧得十分惊奇,因为躲在深林之中,瞧得最清楚也没有了。
五行叟祁离发掌之前,根本没有半点风吹草动,但他发掌之后,却分明像有人暗中偷袭!
就在此时,只见五行叟祁离双目炯炯,盯着右侧树林,大声喝道:“焚心指果然不同凡响,尊驾具此身手,当非碌碌之辈,既然冲着祁某而来,何不请出一见?”
“嘿嘿!”林中忽然响起两声冷冰冰的阴笑,有人接口道:“祁老总的五行真气,名不虚传,兄弟拜领绝学!”
话声之中,从林中走出一个脸色阴森森,瘦骨嶙峋,身穿青衫,背插长剑的瘦长个子!
卫天翔心头一紧,差点叫出声来,因为来人正是火影子褚无忌!
他两道冷电般目光,似有意无意的瞧了自己一眼,那和三个千面教护法现身时一样,五行叟祁离,也曾望着自已,面露微笑,难道他们都已发现了自己?
五行叟祁离打量来人,似乎微感意外的道:“尊驾所便‘焚心指’,似属火门功夫,尊驾想必是江湖上只闻大名,很少有人见过的火影子褚大侠了?”
火影子褚无忌神色冷漠,瘦削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微微点头道:“不错,正是褚某。”
五行叟祁离又道:“那么褚大侠和当年盛名久著的火行者,不知如何称呼?”
火影子冷冷的道:“先师兄!”
五行叟大笑道:“那就好,祁某当年和令师兄交称不恶,褚大侠却处处破坏祁某行事,不知所为何来?”
火影子褚无忌冷冷的道:“老祁总奉命行事,兄弟也是奉命行事,双方各行其是,谈不上破坏。”
五行叟祁离听说对方也是奉命行事,心头一怔,目光不期转到那支插在山石上的“金剑令”上,惊奇的道:“如此说来,褚大侠是奉了卫盟主之命行事?”
火影子褚无忌并没否认,只“哧”然冷笑了声!
五行叟祁离那句话,钻到卫天翔耳中,似乎分外有力,加上火影子居然默认,不由大感意外。
但就在火影子冷笑声中,卫天翔只听叱喝骤起,人影纷扑,小山头上登时掌风狂卷,砂石飞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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