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顶几年前就被掀开了,青灰色天幕上挂着落日的血丝。残垣断壁现出砖块本色,裸露的钢支撑锈迹斑斑。铁架上滴血的烤肉余温尚在,暴雨却早把下面的灰烬彻底浇熄。作为背景的高楼白得晃眼,彩虹被遮挡在阴霾后面。
放晴不过一刻钟的光景,炊烟就再度升起。一名壮汉坐在那里从事简陋的烧烤,胡子拉碴,满嘴流油,一副浪迹天涯的江湖模样。他旁边的眼镜青年则吃的比较文静。这组人马总共三十来个,占据了好几张烤架,各自用手撕扯着半生的鲜肉。
“成天戴着个眼镜难受不难受啊?”江湖客忙里偷闲地踹了眼镜一脚。
“没办法,咱们自己生产不了隐形。”眼镜边躲边吃,注意力集中在肉上。
呛人的油烟里传来一声咳嗽,一个两颊挂满络腮胡子的大个子走过来,一路上用脚清开挡道的人和物。他左肩斜挎着个大包,身上七扭八挂地坠着数层子弹带。众人谁也没停手,在前沿阵地上不同部落的人不具敌意。
“你把他带的这么近,活腻味了?”络腮胡子好心指出对方的疏忽。
“你他妈少管闲事!”江湖客客气地回敬了一句。
络腮胡子瞪了对方一眼,瞄了瞄眼镜青年又瞄了瞄架子上的烤肉,从看不出原色的衣服里摸出一根曲里拐弯的香烟点上,挪步离开。
曲里拐弯地遍布于整栋大楼的暖气管道都一般粗细,于是寒冷不请自来。建在隔墙中的过渡房间尤其让人哆嗦。
来人进屋的时候,肥胖的部门首长正把身体埋在沙发里,成堆的文字和图像档案投影到墙上,一张漂亮小生的面孔在上面时隐时现。
“这个人怎么回事?”
“他不肯进来。”秘书小心地解释。
“那就该你上场了。”首长回头冲站在角落里的来人笑笑。他被称为蓝队。蓝色是搜索队的制服颜色,而他是该队队长。
“是不是……再考虑考虑?”秘书躬身前倾时被光影打中面颊,显得颇为狰狞可怖。
“没什么可考虑的。这个人一天不进来,对我们就多一分威胁。”
“让我再试一次吧!”秘书还在挣扎。
“不能再试了。”首长语气和蔼。“我们没有时间了。”
“吃完收拾收拾,赶紧把该办的事办完。”江湖客从火堆里扒拉出燃枝,把烟点上。
“先歇歇吧。”眼镜青年往旁边一躺,伸了个懒腰。
“不能在这儿歇!”江湖客回头望了白楼一眼,一脚踢在眼镜的屁股上。“要命就快起来!”
大概是肉食后胃部抢占了大部分血液,眼镜实在有些困了,依旧赖在地上不肯起来。这时白楼正面有些微小变化,大门霍然洞开,而这一情景又刚好发生在眼镜目力可及的范围之内。
还是由于吃饱后导致的反应过慢,眼镜不能把上述情形与自己联系起来。直到他看见那著名的蓝色队列出现时,才如同遇见死神一般怪叫一声,像兔子一样飞窜起来,撒腿就跑。
两条蓝色身影几乎在瞬间就到了眼前。枪声响过,眼镜应声倒地,身上乍现出两眼美丽的鲜红喷泉。一副沉重的眼镜被甩到一边,露出下面那双惊恐的眼睛。
其他人一轰而散,只有江湖客还傻愣在那里。他的大脑可能因缺血而出现了暂时空白,只等一孔乌黑的枪口顶在头上了。但那两条身影看都不看剩下的人,脚不着地地缓缓飘过,全身笼罩着因气垫吹动而腾起的水雾,宛若古代传说中的游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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