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娜娃托回来以前,嘉瑞尔斯一直计算着日子。他不知道该盼望些什么,只能惊讶地注视着地震的冲击不断传向高塔。娜娃托逃过这一劫了吗?就算她过了这一关,这二十天来会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就算没发生什么事,长时间幽闭在狭小的空间中会不会让她憋得发疯呢?
嘉瑞尔斯将娜娃托可能需要的东西都搬到了高塔基座下:怕她口渴而准备的水;怕她肚子饿了而准备的新鲜肉;怕她受冷而准备的皮毯子;万一她腿摔折了固定腿骨用的木板。他还在入口处拴了一只奔跑兽,万一娜娃托的地盘争斗本能被自己的激素和飞船狭小的空间激起来了,他也好逃之夭夭。
由于无法知道娜娃托会在塔顶停留多久,嘉瑞尔斯也就无法确切知道她的返航日期。惟一知道她即将着陆的途径就是看见她的飞船降落下来。嘉瑞尔斯坐在沙滩上抬起头等待着。
嘉瑞尔斯看见了很多翼指和云层后的灰色圆点,那可能是月亮。俗话说,越是希望猎物尸体的血流干,血就越流不完。直到太阳开始下山的时候,嘉瑞尔斯才看见救生船从云层下露出来。嘉瑞尔斯惊讶地发觉自己居然伸出了爪子;他对娜娃托返航的焦虑超出了自己的想像。
他急匆匆走进蓝色走廊,正好在救生船结束航行时来到140步长的走廊尽头。救生船渐渐减速,带着一阵轻微的啸叫降落在塔底的架子上。
过了很久都没有动静,嘉瑞尔斯看着自己焦虑的神情倒映在救生船弧形的金属外壳上。最后,船壳似乎液化了,随后又重现了固态外观,侧面显现出一扇洞开的大门。
娜娃托踉踉跄跄地跌出来,腿脚似乎不太方便,每走一步都要靠在尾巴上歇口气;浑身上下青紫一片,像是全身都遭受了攻击。
我的上帝!嘉瑞尔斯叫道,发生什么事了?
娜娃托表情平静地答道:一些神奇美妙的事情。
我去找一名大夫来,得给你好好治疗一下。
我很好,娜娃托说,真的,很好。她容光焕发地望着嘉瑞尔斯,很高兴能再见到你,我的朋友。
你真的没事吗?
我好极了,嘉瑞尔斯。大家都还好吗?
大多数人都很好,嘉瑞尔斯说,但我想也有个坏消息。是在你走后的地震中发生的。
我知道,娜娃托的表情十分平静,卡茜尔死了,对吗?
一个偶数日过去了,接下来又是奇数日。又快到了他们交谈的时间,默克蕾博惶惑不安地朝石柱区走去。上次跟阿夫塞交谈的时候,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她一般不会那么粗鲁地对待自己的病人,但是,看在上帝的蛋的份上,她必须让阿夫塞明白她的意思。
这是个暗无天日的日子。大个子像一个晦暗的污点躲在东边地平线上的云朵里,太阳像一个小点穿过云层坠落西边的天空。各色各样的翼指当然,除了紫色掠过灰蒙蒙的天空。
通往石柱区的小路在一丛茂密的矮树林旁猛转一个弯,通向随意堆放着巨石的空地。默克蕾博离首都太远了,听不见礼拜堂传出的鼓声,但她肯定自己准时到了。她拐过矮树林,看见了前方的石柱区。
那里一片空旷。
阿夫塞不在。
默克蕾博的心沉了下去。
她是对他太苛刻了,使得他干脆缩短了自己的治疗过程。浪费一部分萨理德论文的罪恶感比起上次经历的痛苦而言,算不上什么。
她正要离开,却突然有了一个念头。她在同阿夫塞长时间的交谈中只坐过石柱区的一两块石头,却从未真正触摸过阿夫塞的岩石。她穿过空地里按古代几何图形摆放的石块,走到那块巨石边。默克蕾博伸出左手轻轻拍了拍石头。它配得上阿夫塞:坚硬而饱经风霜,经历变迁后依然平静地生存着。
生存着。
她猜想自己是否能再度见到阿夫塞,如果他能原谅她上次的无礼举动的话。她今天不想再见任何人了。她开始慢慢朝前走,准备穿过石柱区走向远处。
等等!
默克蕾博转过身来,路口的矮树林边闪出来一个人,是鲍尔坎杜尔。等等!他又叫了一声,迈着长长的腿朝她飞奔过来。默克蕾博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坎杜尔跑到了离她不到八步远的地方。别走,坎杜尔说,阿夫塞这就来了。
她转而望向路口。很快,阿夫塞真的出现在那里了。他左手拿着自己的探路杖,右手握着高克的组绳。默克蕾博拖着不太利索的膝盖快步走向阿夫塞,坎杜尔大步流星地跟着她走过来。等他们之间相距不远了,默克蕾博脱口而出: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阿夫塞神采奕奕地说:我很抱歉,默克蕾博。然后,他深深鞠了一躬,说:我睡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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