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星期一到星期五是学生的地狱历程,那么星期六就是学生的天堂了。高平不算那种用功到变态的学生,可是他一没女朋友,二没有什么嗜好,周六一大早,便进了自习室,准备看看课本,再看看一本小说。
那是本翻译过来的科幻小说,很巧,讲的居然也是个科学怪人的故事,插图上那个科学家画得有两三分象刘教授。他不禁失笑,也许科学怪人都这副模样吧,头发乱糟糟,瘦削,架一副宽边眼镜,眼神里带着些疯狂。如果自己将来也是这副样子的话,会怎么样?
他把草稿纸翻过来,在上面描了一个人像。他根本不会画,只是画着好玩,一半倒是临摹插图。可是,当他顺手画出了眼睛时,才意外地发现,自己画得居然颇有几分神似刘教授。
高平心中一阵烦乱,把那张草稿纸揉皱了扔到一边,想静下心来好好复习一下功课。可是,那一双眼睛总是在他脑海中萦绕不去。
那一双眼睛,带着些疯狂,也带着些忧郁。
马马虎虎做了些作业,头有些痛,他掩上书走出自习室,想出去走走散散心。周六,校园里比平时安静许多,高平绕着教学楼走了一圈,走到了实验楼前。他抬头看了看,正想走开,突然,他看见从实验楼上传出了一道亮光。
那是从五楼的高能物理实验室传出来的。虽然这实验室的窗帘都拉上了,可毕竟还有缝隙,亮光正是从窗帘缝里传出来的。高平一下站住了,有些疑惑地看着上面。
今天周末,按理实验室不会有人,可是这道亮光绝不会是他的错觉。
高平走到实验楼的大门前,伸手推了推。本来周末大门都是关上的,但现在这扇门却只是虚掩着。他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才走了进去。
楼道里灯都没开,黑糊糊一片,高平每踏出一步都有些提心吊胆,生怕边上出来一个老师。如果真有一个老师看见他,问他想做什么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可是今天是周末,看来实验楼里一个人也没有,他慢慢走上了楼。楼梯边上亮一些,但是这些亮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带着一种怪异的气氛,仿佛光线中有无数细小的活物,正在争先恐后地发出一片喧嚣,只是高平知道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异样的静谧带给自己的错觉。
太静了,静得耳朵里也发出嗡嗡的耳鸣。高平走上了第五层,才突然间发现周围实在太安静了些,而那种耳鸣,其实也是真的有声音,正是从高能物理实验室里传出来的。
一定是那台小型粒子加速器发出来的。虽然这台粒子加速器太昂贵了,象他这样的本科生还不能用,但他已经听得很熟,这正是那台机器开动时发出的蜂鸣声。在这个时候开动粒子加速器的,他没来由地想到了刘教授。
会是刘教授么?这时高平已经走到了高能物理实验室前,声音正是从里面发出来的。他轻轻推了推门,门从里面反锁了,他凑到窗边往里看了看,但窗帘拉得很严实,也看不出里面的情形。
他正想再看一看,忽然眼前又是一亮。虽然隔着厚厚的窗帘,高平还是被这阵亮光耀得眼花。他没用过粒子加速器,却也知道粒子加速器肯定不会发出这样的亮光的。他正在诧异,门忽然开了。
刘教授从门里走了出来。刘教授虽然年纪不算轻,但此时却象更老了十岁。也许是实验室里的灯光太暗淡,映得他满头头发都似花白了,他夹着一个扁平的纸箱,步履踉跄地走到门边,扶住门框不住地喘息,似乎随时都会倒地。
刘教授!
高平抢上前去,一把扶住他。当他扶住刘教授的手臂时,刘教授浑身一颤,看向高平,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高平不知道刘教授想的到底是什么,他扶着刘教授道:你没事吧?
刘教授身上冷得象是冰做的,这时还在发抖。高平突然发现,在刘教授的臂弯湿了一块,上面还沾着些白色的东西。他正想看看清楚,然而这些白色的东西一下子化成了水。
那是雪!不但刘教授身上沾着雪,他的头上也沾了许多,怪不得看上去头发象是白了。
高平心中打了个战。现在是年终了,但今天并没有下雪,而高能物理实验室里也并没有冰箱一类的东西,刘教授身上的雪是从哪里来的?
刘教授勉强坐了下来,又看了一眼高平,道:你是叫高平?
是,我是高平,刘教授。
刘教授拍了拍头上的雪,道:你看到什么了?
刘教授的话带着惊异,似乎在担心什么。高平道:我不知道。刘教授,你在做什么实验么?
刘教授舒了口气,看看四周。粒子加速器已经关掉了,高平发现实验室门口有一个圆圆的痕迹。那是块湿漉漉的印迹,似乎刚放过一块湿布。
刘教授也发现高平在注意这块湿迹,他道:走吧,没事了。
高平的好奇心越来越浓,他走到那块湿迹前,蹲下来用手指摸了摸。那块痕迹很冷,更象是放过一块冰。他抬起头来道:这是什么?
没什么,快走吧,我要关门了。
刘教授站起身,做出要关门的样子。可是他刚站起来,身体便是一晃,差点摔倒。高平抢上前去扶住他,道:刘教授,我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这样说只是想唬唬他,哪知道话刚说出口,刘教授眼里忽地闪过一丝寒光,高平吓了一跳,还没回过味来,刘教授的手忽地扬起,手上拿着一只杯子,以一个老年人不可能有的速度和力量向他头上砸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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