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鬼困得哈欠连天,倚在雪凤凰身边又睡过去。雪凤凰强睁睡眼关注局势,担心他们并不能把封启骅找回。那人虽然有点讨厌,但兔死狗烹,真出了事她亦是难过。
罗怒问里过道:寨王叫你们来,难道没有告诉你们玉玺藏匿的确切地点?里过看了户绝一眼,两人目光复杂。
寨王并没有说。里过等人回忆起偷门大会的那个夜晚,美酒和黄金绚烂了他们的双眼。乜邪许以重金要他们上思邛山找到缪宗陵墓,他说了它在群山中大概的位置,其余的便交给了青囊先生曲不平。曲先生一定有法子找到那风水宝地,乜邪这样说。他们看在黄金珠宝的份儿上信了,意气风发,不可一世。我会发动百位苗族好手沿途保护,不会让你们遇上宵小的袭击。他们喜出望外,有千家寨主这句话在,思邛山成了毫无惊险的康庄大道。
可是与五族的人马相遇后,他们便一路胶着直至进了陵墓,那些苗人高手并未见到。好容易到了思邛山,布阵、设伏、解难、脱困,他们全靠自己。而五族亦从容相随而至,轻易从他们手中分去一杯羹。这也在乜邪意料中?他是有意放五族进墓地的么?那个寨王心底到底在想什么,他们没有把握。若对五族直陈其事,倒像是乜邪已经抛弃了他们五个棋子,那么在罗怒的心中,他们就更无足轻重。
可是黄笙是罗怒的人。里过和户绝暗自发憷,生怕他对罗怒全盘托出,好在黄笙此时不在身旁。两人细看罗怒的神色,似乎他并不知乜邪如何交代,如此说来,黄笙仅是引路人,尚未来得及告诉他们更多的事。
沉闷的片刻很快过去,里过打着哈哈道:鬼主大人,寨王就算告诉了我们藏宝地,难道鬼主期望我们把玉玺拱手相让?何况他只告诉我一人,嘿嘿,不过我记性不大好,又不认路,否则早就告诉鬼主了呢。罗怒眼中精芒一闪而过,看透他的用意。雪凤凰暗想,这老狐狸是要罗怒不可害他性命,又声明黄笙之言不可信,可万一罗怒狠下心逼供,怕他也熬不了多久。
罗怒好整以暇地对里过道:如今反正是绝路,我很是好奇,想知道那玉玺究竟是方是圆,长什么模样。里先生可否告之?罗怒有意消遣,覃莨、杨楝、滕辽俱朝里过露出敌意目光,摸出手边的兵器。里过也不害怕,笑道:我是个粗人,皇帝玉玺这等贵重玩意儿,看了也不识货。寨王只说这墓内机关重重,若是我们有命活着见到玉玺,再说其他话儿吧。
罗怒煞是气闷,知他所言也是,这时倦意阵阵袭来,蒙秀在一边打起瞌睡。他不得不叫滕辽守在洞口,安排覃莨、杨楝先行休息。两人去后,他柔声对蒙秀道:我们换个舒服的地方。搀了她往一旁石壁走去。他们这一走,里过和户绝甚是无趣,也找了地方打盹。雪凤凰见龙鬼睡得很香,微微一笑,为他摆个舒服的姿势。她靠在墙上养神,始终放心不下隧道里的人,侧耳倾听。
到后来不知过去多久,雪凤凰支持不住昏昏欲睡,再睁开眼睛时,她发觉罗怒和滕辽围在曲不平、黄笙身边,那两人疲倦归来,身旁并没有封启骅。凶多吉少。雪凤凰捏了把汗,走过去听消息。
曲不平简单叙述隧道中的艰难情形,又极力夸赞黄笙本事非凡,连本要射箭的机关亦被他破坏,听得雪凤凰半信半疑。罗怒倒是极相信黄笙,笑道:黄兄有三绝美誉,连机关都可破去,实在了不得。黄笙慌忙道:鬼主夸奖,纯是运气好。雪凤凰关心的是其他,问道:封大叔呢?你们没寻见他?两人摇头。雪凤凰心中难过,封启骅是他们中第一个遭遇不测之人,不知下一个又会轮到谁?
醒着的几人此刻神情困顿,萎靡不振,一个个懒言寡语,各自找地方歇息去了。雪凤凰倚了石壁兀自想了阵心事,敌不过再度涌上的倦意,慢慢睡着了。待她醒来,龙鬼正精神百倍地吃着干粮,再看昨日受伤之人也恢复了元气。里过和曲不平、罗怒等人正在商量前路如何,雪凤凰端详那十个隧道,脑中飞速转着念头。到底这其中有何捷径可寻?他们走过的那前四条路,真的都是绝路?
若是师父在此,含笑考她,她会如何回答?
天五生土,地十成之。雪凤凰以前死记硬背过的这句话不假思索地流过心间。一种身为盗者的直觉在她身上鲜明地生长茁壮。在四伏的危机中,她以往蕴蓄累积的才华找到了突破的出口,悄然向外散发着力量。雪凤凰思绪飞旋,缪宗以帝王自居,皇帝得天地之气,又为九五之尊。奇为阳,九乃阳数极点高位,五乃至尊至正之位。这样看来,第五条隧道才是真正可以通向地宫深处之道。雪凤凰凝视着那条路,深吸了一口气。她不敢保证这是条活路,万一其他人因此深陷,不免为她所害。思来想去,不知要不要说。
曲不平愁眉不展,见雪凤凰似笑似恼,为事所困,便撇开其他人,走到她身边道:雪姑娘,你对这迷宫有何见解?雪凤凰道:见解不敢当。不过我想五是中数,帝王都爱圆满,怕会挑这一条吧。曲不平一拍脑袋:对,你所言甚是。我们就走这条路!他兴冲冲跑去对其他人说了。
众人吃完早点,摩拳擦掌等待入洞。雪凤凰怕众人受她之累,自告奋勇走在前面领路,龙鬼很是有难同当,依然伴在她身边。曲不平和黄笙两人一直以来运道不错,一前一后接着走第二拨。之后是罗怒和蒙秀,杨楝和覃莨,户绝、里过与滕辽三人殿后。
雪凤凰深恐沿路有机关,向龙鬼借了长鞭,每走一段路先抖动长鞭上下摸索一圈,探看有无障碍。她小心谨慎走得极慢,一路果真平安无事。龙鬼边走边丢线团儿,曲不平和黄笙举了火把照路。
隧道漫长无边,仿佛永远可以走下去,没有尽头。雪凤凰正庆幸没有任何意外,这念头一过,忽地暗地里吹来一袭阴风,先把黄笙手上的火把熄灭了。黄笙叫了一声,曲不平连忙递过火把,想点燃另外那支时,又一阵莫名的风毫不留情地吹至。这劲风来势猛烈,登即五指漆黑,众人均停下脚步,心中想的都是同样的疑问:这风是机关,还是人为?
曲不平和黄笙想重燃火把竟是不能,不知那木头上是否沾了湿气,怎么也点不燃。十几次下来,火石也渐渐失了功效,只能暂时作罢。
一片墨黑。
雪凤凰只觉全身四万八千个毛孔全数张开,四周的呼吸声、心跳声、摩擦声,衣袂飘扬、血脉流走、骨骼移动,点滴细微的声响一着不落地传入她耳中,仿佛能于黑暗中透视周围的一切。雪凤凰感到有人于冥冥中抬起手,散花天女一般,有微小的东西弥散开来。她几乎本能地叫道:小心迷香!
与此同时,四下里人纷纷想逃离,在狭窄的隧道里前拥后挤,乱成一团。那迷香悠然穿过众人,味道先幽淡后浓烈,直至扑面而来,无处可逃。蒙秀熟知药理,稍有嗅入便低呼道:这是断弦!能截断气海真气流动,令人无法运功,气力大失。
众人试运内息,果然着了道,手软脚麻。屏息的几人坚持不了多久,略一松懈就被断弦之香趁隙而入,一时间耳目失了灵,对外界的灵敏感觉大打折扣。此刻,最怕这隧道里别有蹊跷,众人慌忙坐下,纷纷各展神通,力图及早恢复功力。雪凤凰修习的内功最为纯正,一见不对立即盘膝打坐,试图借佛门吐纳之术驱除体内迷香邪气。龙鬼靠近她坐下,用蚁语传音的传声功夫问道:雪姐姐,你一切可好?
他此话一说,雪凤凰登时知道不对。其他人皆已无法使用内力,他居然能用传音入密的上乘功法,只有一个可能。
龙鬼就是下毒者。
雪凤凰心神大乱。这是乜邪布下的局?龙鬼先前所说的试炼,并不是真的?龙鬼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雪凤凰明白,龙鬼意识到他自己露了破绽。他做贼心虚,明明可以直接问她的话,偏要暗中询问。可惜他忙中有错,忘了身中断弦的人不能运用内功,而雪凤凰同样无法用蚁语传音回答。
迷香之味渐渐消散。里过问蒙秀道:这迷香可有解法?蒙秀苦笑:淋童子尿即解。雪凤凰扑哧一笑。难道龙鬼是因为身怀解药,才安然无恙?若真如此,倒错怪了他。无论如何,这解药甚是有趣,她虽为中毒懊恼,仍忍不住大笑出声。龙鬼不吭声,一旁的曲不平听了笑道:小哥儿别害臊,如果有用,大伙都有求于你呢!龙鬼飞快地道:干吗找我?其他人不行么?这里还有和尚呢!户绝尴尬笑道:这个,老子出家前连娃娃也生过。龙鬼嘀咕道:我才不信
雪凤凰大觉好玩,心想除了龙鬼外,就数罗怒最年轻,随口问道:鬼主呢?你年纪轻轻的说完心知说错了话,蒙秀对罗怒痴心一片,若是他说出什么伤人的话,这可如何是好。罗怒坦然道:罗某已有家室。雪凤凰呀地一声,很为蒙秀可惜,又深悔自己孟浪。罗怒是乌蛮慕俄格之主,是否有妻室蒙秀想是心知肚明,无须她再次揭破。
黑暗中雪凤凰看不到蒙秀的脸色,但感觉得到那必然是僵持发酸的一张脸,她仔细地听,蒙秀的呼吸声弱不可闻。那个嫣然巧笑的水家女子,此刻已笑不出来。雪凤凰不无后悔且心酸地想,原来她所羡慕的人,和她一样。
曲不平咳嗽一声,同行一路,瞎子也看出这几人之间的纠葛。他扭过头继续问龙鬼:小哥儿,你若不帮忙,这里可没人能救我们。龙鬼嗯嗯啊啊半天,雪凤凰心想,他怎会自打耳光,刚放了迷香又来救人。故意说道:你支吾什么,难道你成大人了不成?龙鬼一怔,听出这语气中诸多意思,不由答道:我的确救不了大家,自求多福吧。杨楝和覃莨都笑起来,宁可看他出糗,胜过淋尿被救。
雪凤凰气他不老实,怒道:你扮什么大人!小孩子家老是骗人,长大了看谁肯嫁你。龙鬼见她生气,心下也有怨气,当了众人的面更不能直承撒谎,索性冷笑一声,不再搭理雪凤凰。一行人就这么堵在隧道中,无计可施。
曲不平拿起点不亮的木头叹道:邪门,谁能把它点燃看看?他身后的罗怒道:若有内力在身,随便什么铁砂掌、火焰掌也就燃了,现下只有靠火石。谁还有?蒙秀默然递上火石。许是漆黑中看不见,罗怒愣了很久才接过,擦亮火石凑上木头。点不着,但那一刻清晰地看见木头上有一层薄薄亮亮的莹润之色,阻挡了火势燎原。
罗怒沉声道:这火把废了。他暗暗地想,这是有人做了手脚,或是适才机关的作用?
罗怒虽未言明,其他人均是闻一知十的老江湖,心底无不升起惊惧之感,碍于颜面身份,搁在心中不语。想到若有人窥伺在侧,随时趁机可取众人性命,越发不敢怠慢,加紧调息运功,妄想早些打通气海要穴。
隔了一会儿,曲不平忽然唉声叹气,苦笑道:惨了,我居然居然内急,呵呵,可惜我的尿没用。雪凤凰调息一阵,体内已微微能提气运功,当下插嘴笑道:曲先生真是风趣。我们不晓得会挨多久,先生不如先换到后面,方便了再回来。曲不平显是没想到她会接茬,赧颜和后面的人换了位置,摸着石壁往回走了百步,这才了却心事。他这一去,杨楝和黄笙坐不住,接连跟着溜去。三人沿路碰上,咳嗽示意,交叉而过,免却其他闲言,凭气味辨别何处是他人地盘,何处方便解手。
蒙秀见有人离开,忍不住又劝道:其实只须淋一点童子尿,我们就可恢复功力继续前行。覃莨叫道:我情愿爬过去,也不想淋什么童子尿!说出去岂不是笑话一件?我五族首领在缪宗墓中淋尿过关,多么狼狈!杨楝冷冷地道:想淋可没处淋。嘿嘿,童子尿真是个好玩意儿。他讥讽之意直指龙鬼。龙鬼没好气地从鼻子里回了一记冷笑,懒得说话。
雪凤凰轻笑道:你们一个个自重身份,要想等这药力过去,恐怕得几个时辰,到时这里不知有什么鬼名堂。不如趁手脚能动,再往前走?罗怒和里过点头应了,等解手的三人回来,众人前后互相搀扶,一脚重一脚轻地往前走。
雪凤凰独立支撑,龙鬼就在她身后,默默地伸过一只手扶住她。他的手小而有力,雪凤凰摇摆不定地想,他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正在这时,她的手心里忽然塞进一颗药丸,雪凤凰怦然心跳,想也不想就拿到嘴边吞下。他不想与她为敌,这令她心中有一股暖流游过。
众人行了一盏茶的工夫,又累又渴,停下来整顿补给。龙鬼把水囊递给雪凤凰,她终于在接过时重重道了声:谢谢。
再度前行时运气甚好,竟走到一个开阔宽敞处。罗怒道:我们不如坐下,看谁功法相近便一齐运功,或能解去这迷香。里过和户绝连连称是,众人于是依言坐定,互相议论自家功法。雪凤凰自知最多和户绝一路,但她身上的毒已解,当然不想被户绝看破。好在龙鬼叫住她道:雪姐姐,你我内功相仿,不如你助我运功解毒?
雪凤凰暗想这小鬼真是狡诈,于黑暗中略一摸索,两指不客气地搭上他的脉,一股内力登时射入他脉门。龙鬼一声不响,任由她的真气在体内游走。雪凤凰越探越奇,这孩子竟像中了断弦一般,内力尽失,毫无反应。雪凤凰讶然道:你龙鬼调皮一笑,内息忽然如江涌海流,瞬间把雪凤凰那股内力淹没在江海之中。雪凤凰一时来不及收功,反被他借机伺入,像占便宜似的沿了她任督二脉走了一周天。
雪凤凰娇嗔一声摔开他的手,直觉身边的罗怒探询地向她这里看去。漆黑中当然看不出他们俩的破绽,罗怒问道:雪姑娘和龙小哥没事吧?雪凤凰忙道:没事,小鬼头不知如何运气,我正教他呢。罗怒见是她回答,放下心来,低声与蒙秀道:秀妹子,我们联手驱毒可好?蒙秀淡淡地道了声好,语气大不如前,雪凤凰心下叹息。
过了一阵,龙鬼故意叫道:我不干了!累得要死,气海还是堵得慌!我等这药力过去再走。蒙秀道:这等药力起码要十五个时辰才解,你等得了么?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岂非要耗上一日。龙鬼道:又不是没吃没喝,我不想辛苦受累。雪姐姐,你也别白费力气。
雪凤凰含糊地应了。里过和户绝两人探讨半天,未见成效,破口大骂了两句,仍是无法。众人渐渐心灰,心知这断弦之毒靠自身是解不了了,一关一关走来,来路已断,去路未明,陷在这黑色的迷宫中,众人最初的热情被消磨殆尽。现下他们不得不把前景设想得最坏,那就是,如果真的走不出去该如何?想到玉玺尚未见着,却可能全军覆没,众人皆没了打趣的心思。唯有龙鬼说话大声,肆意大笑,浑不知危险近在眼前。
罗怒终忍不住道:龙小哥,此行既艰难无比,你爹怎肯放心让你前来?龙鬼方止住笑声,道:如果有朝一日我要坐那寨王之位,连一个墓地都不敢进,谁会服我?杨楝悻悻地道:哼,你敢说你爹没有在这墓地里玩鬼?龙鬼道:我就在你们眼皮下,做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众人回答不出。
覃莨道:寨王处心积虑想得到这个玉玺,究竟想做什么?他这一问,众人均一般心思,想听龙鬼的答案。乜邪劳师动众办了偷门大会,其目的真在玉玺?这玉玺到底是真有其事还是向壁虚构,只有从龙鬼口中得到证实。龙鬼清清嗓子,口风一转道:苗寨和五族并无冲突,既然都想挟玉玺以胁朝廷,何不助我部起事,协力给朝廷一个难堪?
一时没人敢答他,皆听出些别的意思来。雪凤凰脸色煞白,他这样说,便是明指乜邪有造反之意。这话只要传到朝廷,苗人危矣。过了一阵,杨楝皱眉道:你们苗人在此间身份尊贵,拿了玉玺有何用处?真想找寻前朝皇室后人,复辟立国?螳臂当车,以卵击石!我五族不同,受朝廷压制多年,如有这玉玺在,或可造出微妙情势逼朝廷就范,不再视我五族为蛮夷贱民。
龙鬼淡淡地道:若是我们已经找到武宗后人了呢?五人大惊,罗怒颤声道:此事当真?龙鬼点头。罗怒叹道:想不到仍被寨王捷足先登,看样子这仗我们输了。如这趟真寻不到玉玺,请告之寨王,我五族会另想他法与朝廷抗争到底。龙鬼蹙眉道:你们为什么一味死心眼,就不肯与我部结盟?想和朝廷谈判真是笑话,他们要是那么好相与,五族也不会受欺凌至今。不知鬼主是否能口灿莲花,打动朝中大臣之心?
罗怒道:寨王野心太大,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他若真的成事,只怕我五族遭遇比今日更惨。恕我无法赌上五族人的身家性命。蒙秀、覃莨、滕辽、杨楝点头称是。龙鬼冷笑道:夏虫不可语冰。雪姐姐,我以前当慕俄格的鬼主是个人物,如今才晓得什么叫盛名难副,胆小如鼠!雪凤凰没搭腔,知道龙鬼只是借与她说话耻笑罗怒。罗怒并不在意,滕辽火气冲天,横过木弩用蕃语骂道:小子,你胆子大,不妨试试我的箭!
龙鬼故意拽雪凤凰的袖子道:哎呀,雪姐姐,我好怕!雪凤凰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他已惹怒五族,依旧不知悔改继续玩耍下去,如此招惹是非,不晓得有没有命走出缪宗墓。当下说道:怕就乖乖的,你雪姐姐喜欢乖孩子,给我老实点,别多嘴!蒙秀在一旁微笑道:小哥儿,你得听你雪姐姐的,再多嘴大伙要赶你了。我们俩护不住你。龙鬼一吐舌头,俏皮地道:原来雪姐姐喜欢乖孩子,那好,我乖乖的,姐姐记着,出去给我买糖吃。
他这一扮天真,几位首领大觉没必要跟小孩子计较,心中虽然生气,倒也罢了。唯雪凤凰听他拿她打趣,没好气地拍了一记他的手心,懒得多跟他闲嗑。唉,几时被这样一个坏孩子缠上,他左一个姐姐,右一个姐姐叫得亲热,似乎认定了要做她的跟屁虫,真不知是福是祸。龙鬼又道:雪姐姐,我肚子又饿了,你跟我一同吃点东西可好?不由分说拉了雪凤凰往旁边走,他行囊里有里过和黄笙孝敬的干粮,自不愁没东西吃。
等走到一边,他故意取了干粮大嚼,暗中传声道:雪姐姐,你说奇也不奇?我们入墓已久,出口被封,按说点火把、燃火石会使人更憋气,为何从那间石室走出后,始终呼吸顺畅,毫无阻遏?
雪凤凰想了想,传声回答道:凡是吉穴,无不有生气流动,先前那般布局是想闷死盗墓者,此刻我们想是走对了地方,因而有孔穴出气不对,地宫须封闭,力求与外隔绝,尸骨方能保存完好,容颜无缺。决不会故意通气,倒像是她突然停下来,除非,当初的布局就是想让后人进墓!龙鬼道:姐姐真是聪明,照此说来,附近该有孔穴了吧?雪凤凰依旧沉浸在适才的推论中。如果当初造墓者想让后人进墓,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想让地宫里的东西被取出。缪宗地宫里或真有玉玺,或者就像罗怒以为的那样,放置有国库宝藏。这样一来,地宫里决不会只有死路,会有出墓的康庄大道。
雪凤凰使劲嗅嗅鼻子,想找出墓地气流运行的形迹,她边走边闻,龙鬼笑道:你又不是猎犬,用鼻子有什么用,得想法子点燃火把,四处亮了方好找出口。雪凤凰刚想回嘴,闻到一丝淡淡的香气,不禁喜出望外,忙道:快,你闻到没有?龙鬼道:什么?没什么味道呀。雪凤凰惊喜地道:有肉香!快看是从哪里出来的。
里过和罗怒等精神大振,冲到雪凤凰身旁拼命大嗅,可是一无所获。蒙秀道:雪姑娘莫不是错觉吧?雪凤凰摇头:不是,味道越来越浓了是狗肉?!对,是狗肉的味道,还有火烧烤过的气味,木头的清香。一定有人在山上烤肉吃。众人被她描绘的情景说得一愣一愣,龙鬼不由说道:我们再闻闻看,雪姐姐既说有,一定没错。
众人无论如何也闻不出。杨楝冷笑道:雪姑娘要不是消遣我们,就是我们的鼻子都坏了。龙鬼忽然伸手捏了她一下,雪凤凰已知究竟。众人受了断弦的影响,失去了对细微气味的辨别力。她知道出口离这里已不远,想了想道:我自幼嗅觉特别灵敏,如果能闻到外边的气息,出口大概就在附近。哪位愿意和我去探路的,我们去找找看。
一阵沉默,没有人乐意在功力未复时冒险。雪凤凰失望地道:各位难道不想出墓?
罗怒迟疑道:你想寻走出陵墓的出口?地宫在何处,我们尚不知道,就这样出墓岂非无功而返?只是对雪凤凰来说,此时渴望见到青天白日之心,远胜于在漆黑中寻找不知所终的玉玺。她叹了口气,对罗怒道:我去找出路,有好消息再回来相告。罗怒应了,未多说什么,对她的去向不甚关心。
龙鬼道:我陪姐姐去。里过一听龙鬼要跟去,心中一动,道:既是两位要去,我也一同去。龙鬼看破他的用意,微笑道:里大人果然想同来?这里难道不须大人坐镇了么?唔,大人是唯一知道玉玺下落的人,要小心自个安危,莫让什么机关迷香再伤了自己。
里过暗骂一声小鬼好胆,罗怒听了,插话道:里先生少安毋躁,雪姑娘是什么人我信得过,如果有出路,她一定会回来。你老人家安心呆在这里驱毒吧。里过冷笑道:多谢关心!又对龙鬼道:承蒙寨王告之玉玺下落,不过小哥儿既是寨王之子,想必也知道玉玺在何处。
里过此说是想提醒罗怒,龙鬼身份重要,不可轻易放他离开。罗怒微一沉吟,雪凤凰笑道:我们往外头走,玉玺一定不会放在墓外,小鬼头跟我去去就回来,没什么打紧。里先生莫要替我们担心。罗怒没有阻拦,里过也阻止不了,由他俩去了。曲不平说了一句:雪姑娘小心。蒙秀亦道:小鬼头,好好跟在你雪姐姐身后,别自作主张。
雪凤凰和龙鬼急迫地顺了狗肉香气直奔隧道尽头。黑暗中本有几条岔道,但有了香气作指引,两人毫无例外选择了正确的通路。
天五生土,若非有龙鬼作怪,这条隧道实是安全之极。雪凤凰这样想着,前方传来微弱的光芒,随他们走近光辉渐盛。等她双眼逐渐适应了亮光,那狗肉气味也越来越浓郁,纵步提飞而去,终于走到一处约有一人高的小洞口,四周杂草蔓延。雪凤凰立即吸附在石壁上,动手清除洞口藤蔓。龙鬼大口呼吸,笑道:果然有人在烤肉,姐姐的鼻子真灵。
两人窸窣弄了好久,方清理出尺半见宽空间,勉强能容进一个人去。阳光斜射进洞,雪凤凰欣然朝龙鬼笑道:你先走。龙鬼两手合拢,身如游鱼一下钻出去,雪凤凰紧跟其后,稍一用力也出了地面。
阳光射在两人身后。雪凤凰抬头直视太阳,直到眼睛刺痛发黑,才移开目光。从未觉得天竟会如此蓝,如此亮。她站在缪宗陵墓外,深深沉醉在自由的呼吸中。
离他们所立处两丈开外,篝火烧得正旺,串在树棍上的狗肉油澄澄的,在阳光下泛着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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