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洞门随着山崩地裂之声,豁然呈露,荀际的身形。也如电光石火,一闪之下,飞翔而过,嗖地飘入洞中。
荀际这一手惊天动地的掌功,把巫山双隐,哧得目瞪口呆,怔在那里,而峰顶微尘子也惊极尖叫了一声。
微尘子情知不敌,而荀际又破壁而入,情势危急万状他无暇再找双隐的麻烦,立即猱升而而上,瞥然隐去。
毒婆子和不孤道婆同时现身,向那石洞口纵来。
朝霞子和峨嵋四老,颇有交情,不由惊喜高叫道:“柳大姊,几时来此?刚才那位黄衣少年是什么人?”
不孤道婆忙收住飘纵这势,旋身落地,拱手笑说:“巫山两位大隐,你们也几乎上了崆峒派的人的大当,你以为人家请你们来做公证人,岂知早安排好了化骨铄肌粉,等你们自己送死,你两个老猴子倒还机伶,没从潭水中走过去,否则早已一时三刻化为脓水呢!”
又笑道:“刚才劈门而入的,就是武林四圣太上隐者传人荀际,功力之高,无异隐者的化身,崆峒派人找上了他,他也正来寻崆峒一门的晦气。”
朝云子瞟了毒婆子一眼,对于这位南蛊婆婆,心里存着厌憎和畏惧之意,朝云子却叹口气说:“我至今还不知何时何地和他们结下梁子?为何口蜜腹剑,把我兄弟邀来设计暗算?”
不孤道婆笑道:“三十年前觉非道人的师弟秋云道人,在川中横行不法,被你两位联手除去,难道你两个老猴子,至今竟不知秋云道人乃是崆峒派一流好手?”
朝云子一拍大腿说:“原来如此,当年我兄弟也疑惑他使的一手少阳剑法,他却始终没说出师承门派,至今犹存着个疑问,果然就是为此结下深仇了。”
正说时,自正东方松林中,隐隐纵来两条身影。
来人轻功甚高,一绿一白,衣袂飘扬,却为枝叶掩蔽了看不真切,但不孤道婆已看出是她的同门翠微和无量二老。
毒婆子因过去作恶多端,正邪界甚明,这时不愿和巫山双隐厮见,先自默然无言,低头窜入岩洞。
朝云子努努嘴说:“柳大姊,怎么会和她走在一路?”
不孤道婆呵呵笑道:“毒婆子,一身百毒奇学,却反被崆峒铁心婆算计了她,幸得荀小侠以灵药解救,一番劝谕,竟放下屠刀,回心向善,因此追随小侠向崆峒讨还公道。毒婆子现在虽已改变了行迳,仍要看看她日后是否安分方能使人相信。”
说时,峨嵋二老无量山人和翠微山人已双双来至面前。
翠微山人敞声大笑道:“原来是巫山二友,幸会幸会,柳师姊,荀小侠御风子他们呢”因为正午玄鹤岭比剑之约。师姊随荀小侠等连夜上崆峒,恐被别人的事纠缠住误了约期,所以提前赶来,潭水上面颇有蹊跷,师姊忘了,不是从这儿上天梯可以抄捷径直往玄鹤岭么?”
双隐也互相作礼相见,寒喧了几句。
不孤道婆把夜来经过略说了一遍。
翠微山人点点道:“毒婆子一念向善,我们应该多给她点鼓励,不可怠慢冷淡,激得她不能在正派人间置身,又走入邪路,荀小侠功力果然醇厚无伦,我猜想这座岩洞,就是崆峒一派的秘密法地少阳法洞。论理我们不便闯入,但苟小侠既已劈开石门,不妨随着去洞里观光一下同时正好把周小涵接出来,咱们再作一次和事佬吧!”
原来崆峒派历代祖师遗骨,和崆峒一派少阳神功秘诀,相传都藏在一面少阳洞中,从来就是崆峒派人,也只许掌门弟子一人进入法洞,所设机关均由掌门人执掌,外人更是不得其门而入了。
于是这五位武林顶尖高手,也相率鱼贯走入洞内。
当时荀际首先飘纵入洞,先是一条狭长的甬道,甬道尽头处,又是一重极厚的石门,甬道长约二十余丈。
荀际走近石门,甬道光线极暗,仅有淡黄色微光自周围石壁上闪闪放射出来,荀际料是云母石英之类。
他在暗中合目少顷,渐能看清了附近的情形。
石门迎面耸立却自内牢牢关住,隐约听见门内掌风交劈,呼隆隆之声连绵不绝,夹着苍老之声交相虽叱。
荀际心想:莫非是御风子阿罗女误入洞中,但他俩怎会发现这座秘密岩洞?而两重石洞门又密密关闭原风不动!
门内喝叱之声渐高,其中一人怒叱道:“叛徒!还不伏罪受死,胆敢偷入法洞,盗窃本派神功口诀!你自己还不知罪么?你已不是崆峒派门下了,早经觉非掌门将你逐出门墙!待老夫代先师肃清门户,铲除你这个叛师背派的孽障。”
另外一个人却阴恻嘿嘿笑叱道:“参寥子,你胆敢以下犯上,蔑视尊长!老夫在这洞里已替伏了十三年,少阳神功早已全部炼成,就让铁心菩萨来此,她也无奈我何!何况你这不配承受崆峒心传的废物,你既不认本门我这位师叔,老夫也就难以饶恕你了!”
荀际细听门内两人说话的口气,一位是崆峒掌门参寥子无疑,另一位则还是参寥子的尊辈,显然并非御风子和白姑娘。
他心里非常犹豫。
因为目前找寻御风子和白芳蕊甚为重要,若能救出小涵和云贞,则更为上策,但却不知云贞等被囚在什么地方。
但是他灵机一动,这座岩洞,显然是崆峒派很重要的法地,那么必有秘路通往少阳宫。况且参寥子乃隐者大仇之一。
他想起隐者临死前和参寥子苦斗的情形,隐者若不是和参寥子对掌苦拼,不会就那么快死去,或者还能有救。
他周身热血奔腾,恨不立即把参寥子毙于掌下。
门内掌风交劈这声又呼隆隆震出一叠爆响。
似乎对掌之后,双方又暂归沉寂,大约所耗内力不少,不行不调运元气,所以门内又寂然无声了。
荀际猛然想起隐者和参寥子对掌时,所用的神奇掌功。他最近几日来,才自四十九用后面,发现了隐者的心得。
这种大浩然玄功,他仅只练习过一次,虽未能尽这种玄功的妙用,但大致与玄机,元机二篇妙用相类,所异的就是把两种妙用,同是分注双掌,一刚一柔,摩擦激荡,互相负抱缠绕,然后使两种刚柔异性之力,集中在一个焦点。
荀际心说:隐者如非浩然玄功妙用,也难震伤参寥子,自己对这种玄功炼得尚不纯熟,颇为遗憾。
但参寥子已和他所称叛徒的人,恶拼甚久,内力消耗过剧,或可乘他力消神亏之际,出其不意一举把他击败。
他却奇怪铁心菩萨,何以不协助参寥子,处置这个他们所谓叛徒的人,于是荀阳不再多作考虑了。
他又运足功力,双掌齐挥,向石门劈下去了!
轰隆咔喇一片山崩地裂巨震,这座石门又较岩洞入口处的石板厚几倍,石屑纷飞,火星四射!
以荀际的掌功,是足以分金裂石的,但只劈开了斗大一个裂孔,石门尚未洞穿,荀际颇为惊讶。
细看时,石门中间还夹着几条钢柱和齿轮,套连着笨重的铁练,所以罡功之力受了阻遏,未能一直洞穿过去。
荀际试运神力,扭动齿轮,轧轧之声立起。
两扇厚逾二尺高达一丈,怕不有数千斤的石门,摇曳着极笨重的声音,裂开了二尺宽一条缝,自里面射出一道较强的光线,荀际就在石门裂开的一刹那间,以极快身法飞纵进去。不料那笨重的石门却双呼隆隆自行合拢。
荀际纵入门内,看时已置身一座极广阔的石岩里。
同时两声惊诧的苍老呼声,叱问道:“什么人?”
荀际再抬眼望去.这座石岩作圆穹形,东西北三面各有一道巨大的石门,北面石门仍敞开着,同样是一条甬道。
岩高三丈,顶端盘石嵌有几枚径寸的夜明珠。
珠光辉射之下,岩中类似黄昏时的光线,可以看清一切,这纵横各十余丈的石岩,地面却光滑平坦,绿苔点点。
南面一排六个约和真人大小相似的石像,全系坐像,六尊石像面目雕刻得极为相似,每个石像相隔丈余。
排列得非常整齐,而岩中南北相站立着两位顶发稀疏的老人,北面那位神态飘逸,正是首丘岩中和隐者交手的崆峒掌门参寥子,南面的老叟,又瘦又矮,面孔狭长,黑癯而清奇,双目却炯炯有光。
两个老人,暂时停下搏斗,一齐扭转来,瞪视这位突然出现的少年,荀际傲然不屑地扫视了他俩一眼道:“在下荀际,乃王屋山梅花书屋山民长孙隐者之徒!”
参寥子凝思回忆了一下,不由得呵呵厉笑道:“老夫想起来了,首丘岩中长孙渺临死之前,就是你这小子,蜷坐在他身旁,很好,老夫没有找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来!老夫乃崆峒掌门人,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崆峒少阳洞,除了本派掌门人外,任何人不许闯入!小子,听说你已获得璇玑玉图和开元三宝,请从速双手献上!”
荀际也朗声喝道:“参寥子,首丘岩中隐者师傅,把你震了个半死,你尚不知忏悔罪孽,当时你乘隐者师傅伤毒垂危之际,找他老人家搏斗,今日荀某正是为先师复仇雪恨,誓给你一番惩戒!居然还妄想三宝玉图,尤为可恶!不错,它们就在我身上,看你有何本领来强抢!至于你们这座岩洞,更有何理由禁人进来?”
参寥子身为崆峒掌门,二十年来独研崆峒上乘内功,功力高于其他三子之上,所以堪堪和隐者对抗了十余掌。
但眼下却已和对面的崆峒上一辈叛徒一非子,拼过了三百余招,荀际既是隐者高足。近来江湖上盛传他的事迹,所以不敢丝毫轻视这位少年,而暗暗调运元气,准备制伏了荀际,夺取玉图三宝。
同时,还有个一非子,潜伏洞中十三载,也偷窃秘诀,练成六阳神功,和他的功力,已不相上下,就是铁心菩萨当年也没有资格进入少阳法洞,论内力还略逊参寥子一筹,一非子这件阋墙之争,尚未解决!
一非子虎视眈眈的在旁,使参寥子更添了不少顾忌。
果然那位又黑又矮的老叟,怪声嘿嘿阴笑道:“参寥贤侄,老夫六阳神功还差第六步功夫,没有彻底做成,原不愿就此离去,凭本领你也奈何不了我。不过日前暂且谈谈条件,让老夫擒住姓荀的小子,二宝归一,老夫就不再在此地逗留了。况且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
参寥子怒叱道:“一非子,你叛师背祖,罪无可赦!本掌门执行家法,誓必铲除你这叛徒,玉图三宝,又岂你所配享有?还不束手受缚,跪在祖师像前,听候发落!”
一非子又阴侧侧一叠奸笑,冷声喝道:“贤侄这样对待尊长,正该处以不敬师长之罪,不过老夫也懒得和你多说废话,贤侄你不妨先试试来人功力,如若制伏不了他……”
参寥子怒吼道:“我就是斗不过这小子,也不会求助于你这叛徒!”
一非子却面色阴沉,目光闪灼,冷笑道:“话不是这么说,老夫和贤侄原先总是一家人呀!姓荀的既能破壁撞入少阳法洞,功力岂是等闲之辈,为了保存崆峒先师秘诀手传,同时也为了玉图三宝,老夫才不念你一番对我无礼的罪行,和你谈谈条件。”
他又嘿嘿笑道:“你不要怀疑师叔我存心叵测,老夫决不会帮助外人对付你,你再仔细三思一下!”
一非子以极冷酷而坚定的口吻道:“但是记住了,玉图三宝必须归于老夫所有!”
参寥子虽然痛恨这位叛派的师叔一非子,却怕他暗中帮助荀际,荀际功力究至何种程度,他尚难估计。
但微尘、曲肱二子败于荀际掌下,却已是铁一般的事实。
参寥子也是老奸巨猾,他面上掠过一道异样光彩,瞬即复原,突然想利用一非子和荀际,两虎相斗,然后他坐享渔人之利。
但是面上却仍傲然不屑的冷哼道:“一非子,你已不是崆峒派下人了,你不配过问这件事,玉图三宝,从此永为少阳法洞镇山之宝,不妨试试看,谁先得手,谁就从这小子身上取得二宝!”他话音甫歇,立即以极快的身法,他把真气涌绩右臂,这一招“乌龙飘影”,卷起了一蓬极猛烈的罡风。
他施展十二霹灵手绝招,迳抓荀际背上的毛竹筒,出手之快,匪夷所思,但出乎意料。荀际身体微一晃动,已向横侧飘移丈余,让过了他扑卷过来的掌风,荀际也存心试试参寥子的功力,没有硬接招式。
一非子从旁看出荀际身法虚腾飘忽,只心念转移之间,元气已能使身体随意飘旋,足证功力非凡,不由高叫道:“参寥贤侄,速下辣手,这小子可真不容易对付呢!”
参寥子一击落空,忙掉转身来,他原想挑动一非子,使一非子争先抢取三宝玉图,和荀际交手。
而一非子竟非常狡猾,仍然很悠闲的袖手旁观。
他当然明了,一非子也正和他存着同样的心理。
一句话明说,就是想抢便宜。
参寥子身为掌门,又无法激使一非子出手,逐运足全身六阳神功,双掌平提,当胸而出,向荀际猛推去。
口里喝道:“小子,请接老夫一掌!”
六阳神功以阳刚雄浑之力见长,这双掌推来的真力。势如疾风骤雨,具有排山倒海的威力,呼隆隆震起一蓬劲力漩流,滚滚而前,荀际惟恐本身功力不敌,不敢硬接,逐潜连真力,诈施展“推”“移”妙用。
荀际双手虚虚迎着一推、一揉,参寥子这股绝大真力,竟被他发出的柔性真力牵引着向旁边滑去,卷向一非子身上。
一非子猝然不及防备,几乎被卷上了身体,慌得也贯注真力,发掌猛地迎拍,轰隆一声大震,一非子倒退了两步。
参寥子也向相反的方向,踉跄后退。
两人都神色大变,荀际这种精奥奇妙的手法,竟是隐者生前雄视武林的绝技,玄门大挪移玄功。
这种大挪移玄功,可把敌方巨大的真力,消卸于无形之中,三五百招以后,敌方就力竭神垮束手待毙了!
参寥子不由惊叫道:“这小子十分扎手,一非子,为了保护本派心法,不得不暂时弃嫌携手,一同和他一战了!”
一非子却摇摇头,嘿嘿奸笑说:“条件没有讲好之前,我倒无意帮助你,姓荀的年纪尚轻,号称崆峒掌门的贤侄你,竟还借助于老夫这个叛徒!哈哈哈哈!”
一非子意在要挟,参寥子心里恨得牙痒痒的。
荀际气定神闲的叱道:“两个无耻的老匹夫,就让你们一齐上吧,参寥老贼,你如果败在小爷手掌下,没别的,请你们把周小涵,欧阳云贞两位以礼送出少阳宫!”
参寥子心想:“这少年日下功力已臻上乘,如不设法除去,终为心腹大患!”
他不得已向一非子叫道:“一非子,老夫依你的要求,如若对付了这小子,玉图三宝见者有分!”
一非子虽心知他言不由衷,却也只好笑说:“话出崆峒掌门人之口,谅来不会说了不算吧!”
他逼了一句,参寥子无奈回答道:“祖师法像之前,我岂能言而无信!”
这两位崆峒顶尖好手,互相有了默契,立即一前一后,各以全力分扑上去,他俩掌上涌出的剧烈力道,呼隆呼隆的,把荀际施展独自创悟出来的步法,回旋如电,闪晃之间,已飘出两人掌风之外。
但参寥一非二人,功力何等老辣,轻功也都炉火纯青,岂能放松了攻势,鬼魅一般,又双双把荀际圈入掌风之力。荀际若以大挪移玄功应付,却只能化去一面的真力,势难两面兼顿。
参寥一非二人,明了荀际身怀绝技,所以分头合击,出招之快,声势的威猛,他俩各各以全力进扑,确属空前的恶斗,石岩中劲风漩流,回旋激荡,掌风震劈之声,也愈加强大宛如爆裂了许多地雷。
荀际虽想一试隐者生平独悟的大浩然玄功,但却抵捞不着机会,而且他也没有十分的把握,纵令击败了其中一位,仍不免受另一敌人之害,他急然灵机一动,一个平地青云式,纵至石岩西南角一座石像前面。
荀际背着石像而立,这样敌人就无法前后夹攻来了。
荀际宛如一头负隅的猛虎,他默默调运真气,罡体真力分注双臂,分别运足玄机无机篇,两种妙用,静以制动。
参寥子和一非子,却对那六座石像,非常尊敬,原来这是崆峒开山始补助六阳真君的肖像,六阳神功口诀也就镌刻在这六尊石像上面,他们恐毁了始祖神像,一时双双怔住,不敢动手。
一非子支皱皱眉阴笑说:“参寥贤侄,这小子不可放过,他已退到死路上面,不妨合二人之力,用一元掌法,聚力成线,还怕伤及石像不成!”
参子也恍然大悟,不由纵声狂笑道:“小子!你这是自己找死,看你还能向那里躲避!”
参寥子和一非子,各运起一元掌功,各把真力凝聚在掌心,发出时不过核桃粗细一股尖铰的劲力。
他俩面浮狞笑,惟恐荀际见机躲闪,一左一右,八字形向西南角踱步,一步步慢慢逼近前来。
三人六目相射,各想一发制人,各自缓缓运行体内真气,参寥子等见他岳峙渊亭,凝立如山,也各怀疑惧。
他们不敢逼得太近,荀际另有什么厉害手段,遂在相距丈余处停步不进,却见荀际头顶白气个倏然涌现。
但荀际这时五气朝元,玄玉紧真,又倏然把罡体真气收入奇正各脉,右阴左阳,依玄机元朵妙理,化为两种性质的真力,在体内各玄关暗穴间,螺旋与来复形,来回旋绕折射,他这时已面临的最后的关头。
只有孤注一掷,试一试隐者生平心得大浩然玄功了。
两位强敌阻塞了躲闪的路子,他已退到一隅,若想从这两位顶尖高手,掌下脱出,几乎已是不可能的事!
而参寥子和一非子,也十分仔细谨慎,惟恐这次一击不中,又让荀际脱出掌握,而且这少年的身手,也确是一名劲敌。
他俩互相会心地四目交流,口中各作低微嘘声,表示发动攻击的联络信号,他俩合两人之力,以求一逞。
荀际也已把玄功运转了三个周天,气分注双掌,只待他们稍露出手的动作,立即一试这种尚未练成的绝技。
石岩中静悄悄的,陷入一片肃穆沉静的境界里。
这种沉静拖延的时间愈长,愈觉得可布,它将导发了一个空前的大风暴,三人的心里逐渐增加着紧张之感。
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但参寥子和一非子的心目中,以为合两人的绝顶功力,至少可以立于不败的地位。
参寥子猛地睁大了双目,一比手势,喝声:“小子,你接着吧!且看崆峒六阳神功和你广成八品玄功谁高谁低!”
他又喝道:“一非子,准备好了一齐上!”
就在这一刹那间,参寥一非二子两股锐利凶猛的真力,齐头并进,电掣星驰排山倒海,疾卷而出,向荀际胸前撞来。
轰隆隆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震!
空中如同电光石火,闪过了一道曲折蜿蜒,晶莹刺目的亮光,地上沙石俱起,旋流激荡,石岩回声久久不绝!
三人中间地面上深深陷下去,也就是掌力交错震伤成半尺多的大坑,几达一丈直径,荀际也周身一阵摇摆晃荡。
凄厉绝伦的无后两声惨嚎,咕咚咕咚!荀际只觉眼射金星,胸口一阵逆血上涌,几乎站立不稳,慌忙倚在石像上面,阖目调息,又迅速服下三枚朱果。
荀际心中非常欣慰,因为他毕竟把隐者那种绝妙玄功一试而成功了,而且得心应手,使阳刚阴柔两道真力接触摩荡的交点,恰好迎上了参寥子等卷来的两蓬劲力上面,自己所受的仅是回震之力。
半晌,听不见两个老人的动静。
却有一丝微弱的呻吟,传入耳膜,其声来处相距颇远。
荀际调匀了体内真气,依旧神光焕发,睁眼看来,只见七八丈外,地上躺着崆峒二子,其中一非子身体微微抽动了一下。荀际不相信自己刚才全力一击,竟把崆峒两位顶尖高手,双双震毙?
他缓缓移动着走向一子身旁。
只见参寥子七窃溢血,像是震绝了心脉,业已悄然死去。荀际心里略感歉疚,他原无将参寥子击毙之心。
却不料竟有如此巨大的威力,再细看参寥子周身皮肤宛如经烈火焚炙,黑如焦炭。岂知隐者生前,并未炼过玄机元机二种玄功,以故所悟出的浩然神功,威力较小,又在临死精力衰竭之际,所以不及荀际施用时威力强大了。
再看了一非子一眼,一非子也受伤奇重,只尚余一口气未断,他神光散乱的眼珠眨了一眨,悠悠叹道:“姓荀的,六阳神功口诀,任你拿去吧,不想崆峒六阳神功,还是敌不住广成玄门罡功,可惜最后一步第六阶段上九神功,未曾参透,枉自费了十三年的心血!小子放眼今世,就是你姓荀的世界了,快快补上一掌,免得老夫活受罪吧!”他说着,又不胜痛楚,浑身一阵摇颤。
荀际大为不忍,教他再向垂死的人,出手震劈,他是下不下去这种毒手的,荀际反而呆呆怔在那里。
一非子冷声微笑,不过他已无力笑出来,只嘴角微微绽开,目含恨意,喘吁着道:“姓荀的!你该去救你那两个情人了,希望你不要牵怒无辜,滥杀崆峒门下弟子,姓周和欧阳两个小妞儿,就在洞外溪水对面石屋之中暂时关着,铁心婆子并未伤及她俩一毫一发!”他又强挣扎着道:“老夫相信六阳神功全部彻悟炼成之后,仍可称雄一世,击败你广成一门八品罡功!”他至死还想称雄武林呢!
这位崆峒名宿,叛派盗学六阳神功的一非子,终于一阵喘吁之后,双目一瞑,身体抽动了一下,嗒然死去。
荀际无意中,自这老人口中,得知云贞等囚禁之所,不胜狂喜,但他既已来至崆峒法洞之中,心想:何不把六阳神功妙用,浏览一番。遂走近那一排石像,细心看去,果然每尊石像肚皮上,镌刻着六句偈语。
崆峒一派,相传也是广成子遗留下来的内功法诀,而且武林各家气功,除少林一派与东方之学门径大异外,其余各家都大同小异,崆峒虽号称为外家五禽气功,实与华陀相传的五禽功不同。
荀际融会贯通,所学八品玄经至为精深博大,又习成璇玑玉图三种精奥绝学,所以六阳神功最初五步功夫,他一看就完全领会,这种气功专走阳刚经络表皮的路子,实际上反与少林一门外家功夫相近。
最后一尊石像上的六句偈语,较为精微深湛,荀际却也看出它的微言大义,正是导气归元,所谓玄玉归真之旨。
所惜的原偈语意未尽,尚有许多奥义,未曾指出。
荀际把这几句偈语记在心中,留待日后研究,以作参考的资料,遂自北面敞开的石门走出岩洞外面。
荀际把甬道外端出口的石门,以神功硬行拉阖。他恐怕被小宵误闯进去,偷学崆峒神功,遂自附近移来许多岩石,乱堆在石洞外面。然后依言越过一道清溪。洞口已接近玄鹤岭下,这条清溪,就注入小龙湫中。
他可以望见东面的小龙湫和少阳宫一带高大的房屋。
荀际心急援救云贞和小涵,遂急向北面峰壁下走去。
一片密林中,背依声绿崖,耸立着三间简陋的石屋。
只正面有个黑沉沉的铁门,四周只开着一尺见方几个气孔,石屋建造得非常牢固,门上拖着一把大铁锁。
地势极为荒僻,悄然不闻人声。
荀以为附近必有人看守,故意放重脚步,岂料周围无人,一把铁锁更难不倒他,他略用力一扭,立即扭断屈戌,推门走了进去,屋内上面有一张竹桌上,点着一盏昏黄弱的油灯。
靠墙角一排砖坑,果见云贞和小涵,双双躺在炕上.昏睡不醒。荀际看出云妹妹,眼角下还挂着泪痕。
不由叹息着,心里暗说:“可怜的云妹妹!她那倔强的性子,不是又要和崆峒派,结下不解的深仇大恨么?”
荀际过去试按她俩的穴道,竟是被点了哑睡二穴。
荀际双手齐拍,同时拍解二人所封的穴道,又略加揉搓背上“命门”,“心俞”,“督俞”、“膏盲”等处穴道,催使血脉活动加速。
茶顷过后,两人都悠然醒转。
小涵睁开双眸,不由惊喜叫道:“荀大哥!是你来救我们?”
但娇小玲珑的云贞,眼泪夺眶而出,一翻身就扑入荀际的怀中,伏在他肩头,抽抽咽咽哭个不住。
她颤声低呼:“荀哥哥!我们都认错了人,把那个坏蛋,看成了你!追来崆峒玄鹤岭,不想被个怪老婆子把我们制住,锁在这面黑屋里,我还怕她要杀害我和小涵,穴道被点以后,就糊里糊涂睡着了!”
她突又破涕为笑,附在荀际耳畔,低低说道:“荀哥哥,我告诉你个好消息,黄起风已终身残废……”
荀际觉得当着小涵,有些尴尬,忙说:“云妹既没有受伤,不要难过了,黄起风成了残废,真是一件遗憾的事,我只救了他的性命,不知他中了金翅飞蜈的剧毒,那你为何又离开了令尊?”
云贞撅起小嘴,说:“他成了残废,与我们何干,爽快告诉你吧!他已竟自动退婚,他很知趣,我从来也不喜欢他呀!”
荀际替她擦擦眼泪,安慰道:“云妹,那固然好,但是欧阳世叔他……他的意思?”
云贞喊道:“慢慢再说吧,我爹爹他是很固执的。这次我和爹爹说僵了,但是我要做一位游戏风尘的女侠!”
她又说:“我见了你,一切由你做主吧!不要管我爹爹,可恶的黄起凤,你救了他的命,他一点也不知恩感激!”
云贞又失口道:“你看,涵姊姊跟我很好,陪我去河州卫找你,荀哥哥,你也很喜欢她的,不是么?”一句话。却使荀际猛然醒悟。
本已怀着鬼胎的小涵,不胜娇羞,一直红遍耳根。
小涵骤然被云贞道破是女儿身,自觉这许多日来,一直跟着人家,又曾说过那许多暗射的话,她纵性子豪爽,也实在有些难以为情,不由偏过脸去,芳心一阵突突乱跳,她是怕荀际对她表示冷淡。
那多日来的用心算是白费了,而且惹人看不起自己。
至于云贞,她和她很合得来,小函一直把云贞当妹妹看待,她见云贞和荀际互相那种热烈缠绵的深情,又微生妒意。
荀际笑说:“涵妹,恕我称你一声涵妹了!以前愚兄装在葫芦里,言语定有失检之处,还要请你原谅呢!”
小涵这才站起来,盈盈一福道:“这岂能怪你,应该怪我自己不把话说明白呀!”
小涵的秀目中,也盈盈射出一道含有深意的光彩。
她羡慕云贞,和荀际已厮缠得这么熟惯,而又亲呢无比,以前的想法完全错了,她还须再加一番努力。
云贞还一直偎伏在荀际怀中,这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她以为她的涵姊姊,应该明了他是属于她呢!
小涵则暗想:荀际你不应该不明自我的心意。
当荀际回答她一个富有热力的眼光,而和她说话时,也微含笑意,已足使小函感受了一缕极自然的温暖和欣慰。
云贞向荀际挺出要求:“荀哥哥,崆峒派的弟子,你该惩治惩治她,替我们找回面子,不过这也不算十分重要,我随你去河州卫吧,假如你立即回去的话,你自然急于给双亲叩安,可是我呢,我很担心,我怕你家人笑话我!”
荀际笑说:“不会的,我母亲没生女孩子,一定喜欢你!一切我们回去再说。”
云贞却一指小涵说:“荀哥哥,她也去河州卫,我要她陪着我!”
荀际这时已弄明白小涵身份,反而不好说出拒绝的话来。
荀际心说:“怎么勉强人家同去?”
小涵又没法张口,云贞娇态无邪要她去河州卫,她又怎好接碴儿,一时豪放不羁的女孩子,也弄得极为尴尬!
荀际又述说解救毒婆子,与掌劈参寥、一非二子的事。
云贞惊讶道:“荀哥哥你又炼成了什么浩然神功,那次你怎没施展一下,反而让空亡叟把你打伤了?”
荀际笑说:“今天还是第一次试用这种神功,在碧筠别墅时,被他偷袭了一掌,我疏于防范,并不是打不过他!”
于是他三人,边谈笑着走出石屋。
小涵虽已表明身份,却从小就是男孩子装束,举动仍不腼腆,她似是略略有意疏远些,多少也带点忸怩之态。
云贞这时,却非常快活,紧依在荀际身旁。
刚刚走出一箭之地,自南面峰脚噗噗噗一阵上乘武功身手飞驰之音,鱼贯出现七位老年男女和白衣少女。
正是芳蕊、御风子、干蛊婆婆峨峒三老,和巫山双隐。
三老,毒婆子双隐等,进入岩洞之后,被那第二重坚厚的石门堵住去路,无法通过,似乎荀际神秘地失踪了踪迹。
他们劈不开那座石,废然而出,就从上一梯翻过峰后,碰上风子白姑娘,她俩是由另一条路走过去的。
御风子没来过崆峒,只知玄鹤岭就在附近,乱走乱撞,幸好和三老等相遇,时光已近正,所以急急向玄鹤岭赶来,大家因荀际救出小函和云贞,欣然欢呼,互相厮见过。遂一同向玄鹤上驰去。
小涵是认识芳蕊的,云贞的芳心,当然有些奇怪,她的荀哥哥认识的女孩子太多了,芳蕊却心事重重,尤其她明白了小涵也是一位明艳绝世的少女,芳蕊的芳心,却纷乱得无法安定下来。
小涵却以明朗豁达的态度,和她淡淡招呼着。
荀际何尝不明了这三个女孩子的心,都倾注在他的身上。他不能冷淡了任何一位,却又怕她们在一起炉海生波。
他决心把她们一齐带往河州卫,一凭母亲杜夫人从中选择一位,荀际并非用情不专的人,但是他不忍把她们每一位的柔情蜜意,全然辜负了。
他们翻上了玄鹤岭,岭上树木稀疏,却有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也正是历年来峨嵋、崆峒两派较技的场合。
不孤道婆笑向小涵说:“荀小侠参观了两派的照例较技,就要回河州卫了,凌姥姥为了你和冷萼,奔走两湖淮南道上,去找枫叟叶天赐,托老身转告你,先行回她昔年旧居冷翠谷中等候,至于她何故重返冷翠谷,我却猜不出什么理由。或许……”
小涵脸一红呐呐说道:“柳师太,不过云妹妹邀我去河州卫玩玩,我……”
她我不下去,因为实在没有更好的理由自圆其说。
但她已表示出来,她是要跟着荀际走了。
御风子呵呵笑道:“自然,小涵是早和荀小侠一见如故了。”他又看看云贞和白芳蕊,御风子的笑声,更增加了小涵的尴尬。
小涵玉靥上,染上了胭脂色,更显得妩媚动人。
干蛊婆婆也走近些,凑趣说道:“那个嫦娥不爱少年,老身蒙荀小侠相救之恩,当换换行道,改做媒婆,亲赴荀府穿针引线.替……”
但是她却不曾说出替那位做媒。
芳蕊见这些人形成包围荀际的形势,当然都是代小涵出力的,她不由惊觉小涵才是个真正可怕的情敌。
云贞只是和他以往厮熟,同样也立于孤立的地位。
芳蕊冷静,孤傲的性格,索性故意表示疏远,不大和荀际挤作一堆,冷眼看着小涵的举动。小涵却很自然大方的,若即若离,她不需要再说什么,她所要倾吐的心意以前已经全都暗示过了。
云贞拉住小涵的手,欣笑道:“涵姊姊你真好,肯陪我们去河州卫。我真怕见生人,从小我家里性惯我,一点不懂规矩,但是我想有荀哥哥在身旁,我无时不是快乐的。我想你也和我一样的快活,他对谁都热心地看待……
她又瞟了白芳蕊一眼,低声附耳说,“奇怪,这位白姊姊,和那个冷姊姊一样的冷板面孔。若是和涵姊一样,大家随便说笑,不是更开心么?”
小涵也低声悄语:“别拉扯上我,荀大哥对你是特别的好,和别人就不同了。”
云贞也觉出她的话里的含意,她任性起来就和小涵厮闹了一气。荀际心中,却认为云贞果然还不算成熟。
他又赞许阿罗芳蕊,孤洁而超俗。
于是他又想起了留在华山一奇身边的冷萼,四个女孩子同样可爱,而又同样投爱于他,他现在应该是世上最幸福的人。然而心里却平增了无限的烦恼与纷扰,他无法决定他将和那一位她,永结同心!
在那个时代,这问题很容易解决,然而荀际却不肯如此,他避免她们间的冷暖厚薄,躲开了三个女孩,与峨嵋三老走在前面,谈些武林旧事,他们瞬息间来至岭上那片较技的空阔场地上。
自两株松树后,走出崆峒小四杰,他们一字排开,纷纷拱手相迎,说:“午正半临,峨嵋三位前辈请稍候!”
甘小虎一指东面岭下山径道:“家师门已自那面上岭赴约来了。”四杰都面现惊诧之色,因为荀际已把云贞小涵救出小龙溪石屋。
转眼间岭下已簇拥上来,许多崆峒高手。
当前正是那位驼背丑怪婆子铁心菩萨冷无非,微尘子冷阳子紧随身后。不过她们面上都露出惊疑不定之色。
那个背形很像荀际的少年,仍以自巾蒙面,随侍在铁心菩萨侧面,后面族拥着崆峒小一辈弟子十二位,个个虎背熊腰,全身劲装,背插长剑,手中却各拿着一根白蜡木杆三角形锦旗。
锦旗紧紧缠裹起来,旗杆前端,形如箭钻,看去颇像一种门外兵刃,铁心菩萨踊至当场,面色严肃先向三老打了招呼,瞟了荀际等一眼,怪声敞笑说:“这位想就是四圣之首,太上隐者高足荀小侠了。”
荀际忙拱手蜕:“不敢,就是在下荀际。”
冷无非回顾微尘二子道:“参寥贤侄,为何还不来此地应约?”
那个蒙面少年却一指云贞小涵道:“师傅,你看这两个丫头,被人救出来了,掌门大师哥说有要事启谒少阳法洞,捉拿上世叛徒一非子,不知何故至今未回少阳宫?”
冷无非点点头狞笑道:“姓荀的小子,非常精灵,居然能找见小龙溪石屋!哼,谅他也活着下不了玄鹤岭去!且先把峨嵋三个老不死的,打发走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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