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
“嘭!嘭!嘭!……”
“小少爷!小少爷!你怎么还没起来呀?”
这是驼子哥哥的声音,紧接着驼子哥哥又待敲门,他已急不能耐,一大早,他在这门口,少说点也转了个五六十遍,可是他就听不出房里有—点点的声音,眼看日将近午,房里依然毫无动静。
驼子哥哥开始焦急,惊恐,继之害怕,再也不管,提拳捶门,可是这一次,拳刚敲卞,声音也没听到,门随拳开,驼子哥哥用力过度,伧促间把持不住,整个身子就朝门里冲去。
“呼!”的一声,驼子哥哥整个身子,腾云般飞了起来,惊得他呀声怪叫,可是,待他理会到是怎么回事时,忙叫道:“快放下!快放下!我这一把年纪,不是胆子够壮,准被你吓昏了!还有这件破大褂,穿了七八年……”
原来方才是黄小龙在猝然间,双手叉着驼子哥哥的胁下,给举了过顶,听驼子哥哥一叫,连忙放下,说道:“驼子哥哥,我这是给你拜年哪!”
驼子哥哥大笑道:“你什么地方学来这种拜年规矩,驼子哥哥骨脆筋酥,不拜也罢!倒是……我说小少爷……”
黄小龙没等他说完,忙插嘴道:“驼子哥哥,你千万别叫我小少爷,你就干脆叫我小龙得啦!你对外也只能说是远房亲戚……”
驼子哥哥忙抢着道:“我们怕什么?我们怕什么?……唉!这一点用不着你关照,你放心,驼子哥哥不是傻瓜,我说小……小哥哥更好!小哥哥,你知道吗?北京城今年初一大早,已经闹得天翻地覆,可也大快人心。”
黄小龙微微一怔,叫道:“怎么天翻地覆?”
驼子哥哥呵了两声道:“不!不!还没天翻地覆呢!只是大快人心,不过,人心惶惶,事情总是免不了的,你瞧着吧!今儿个……。”
“倒是什么事?”黄小龙听急了!遂插嘴道:“驼子哥哥,你说我听听。”
驼子哥哥一拍胸脯,道:“嗨!我驼子哥哥真是有点老糊涂,小哥哥,你听我说,昨天大年三十夜,九门提督武贼府中,出了件无头公案,一刀连丧六命,三男三女,首级全失,三个女的都是花花太岁的妾室,三个男的可都是下人……。”
黄小龙蓦的一声惊讶叫唤道:“什么?这里面就没有花花太岁在?”
驼子哥哥叹了口气道:“可不是吗?也不知那位大侠客,糊糊涂涂的乱杀一通,不过,这也够使人开心的了,大年初一,刀染内室,今年他家准遭血光之灾?”
黄小龙脸上真被驼子哥哥说热了,只是他一脸黝黑,驼子哥哥看不见,黄小龙道:“六条无头命案又怎会就这么严重,天翻地覆?”
驼子哥哥看了小龙一眼,道:“小哥哥,你不知道呀!九门提督武大人府中出了无头案,那还了得,他定然大发雷霆,将城门关闭,派兵缉凶,挨家挨户的搜查,这些兵勇们,还不趁机抢劫,老百姓又得大大的破财一番。”
黄小龙微笑说:“我看还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驼子哥哥哼了一声,道:“没这么严重,小哥哥你是不知道,我驼子哥哥虽然开心,可是一想起来,又觉得那位大侠客,也是个大混蛋,他就没替别人想一想,不过……今年这事也透着有点儿奇怪,好象是……”
“驼子哥哥,你猜怎么着,街上一点动静也没有,好象根本就没这会事!”这是跛子姐姐的声音,说着叫着,她已经一跛一跛的从门外进来了。
黄小龙给跛子姐姐作了个揖,算是拜年,慌得跛子姐姐连连闪躲,直叫不敢当,接着告诉驼子哥哥说,张府陈府都这么说,可是听说城门并没关闭,街上也满热闹,也没什么事发生。
驼子哥哥听了,觉得事情太出意料之外,随着告诉黄小龙,跛子姐姐脚虽跛,两双手虽粗,可是刺绣出来的花儿,草儿、燕子鸟只什么的,却都翩翩如生,多年来就只靠这上面糊个口,也就因此结识了一些大户人家,张府陈府就都是她的主顾,如今从他们口中得的信息,想必假不了。
黄小龙微笑道:“驼子哥哥,我说没这么严重不是,你偏说我不知道。”
驼子哥哥看了小龙一眼,他奇怪,小龙似乎早有先见之明,这时跛子姐姐可又说了,但听她道:“我临离开张府时,在后门上听到一个院子里挖土的声音,我奇怪,怎么大年初一早上,你猜怎么着……
“唉!真倒霉,怎么谁不能找,就找到咱哥儿俩。”
“我说二哥,你这可就错了!老爷是看得起咱哥儿俩,这了差事才轮到咱们,你放心,准有你的好处!”
“去你妈的吧!大年初一,谁不取个吉利,却来这埋人头,血淋淋的一埋就是六个,还说是好差事,要知道这样,让你一人干得了,又何必死拉活扯的硬拖着我来,你瞧吧!这院子里,将来总得闹鬼!”
“你别这么嚷嚷的行不行!让别人听见了……”
“听见了怎么着,你小子还指望着升官发财吗!别他妈的做大梦啦!遇到这把子事,能安安稳稳太太平平的过了今年,我王二麻子就谢天谢地啦!”
“二哥,别嚷!我瞧瞧去,真让外人听去了,咱哥儿俩脑袋准得搬家”
我听到这,再也不敢听了,就往回跑。”
驼子哥哥一听,双目二瞪道:“王二麻子?王二麻子不是盛源绸缎庄那个臭大麻子吗?怎么这六个人头会跑到他家去啦?”
黄小龙依然微笑道:“何止在他家!或许还在那位九门提督小舅子,文老爷的房里发现,也说不定,你相信不相信?”
驼子哥哥双眼越发的睁得大了,瞪住小龙道:“你……你怎么知道?”
“我是说或许,我没说一定。”
说完这两句,黄小龙立即把话题错开,梳洗进餐。
当然,这是黄小龙干的,黄小龙他在当天夜里并没准备就动手,可是事情凑巧,偏偏的把他引去了。
原来黄小龙在驼子哥哥醉后,跛子姐姐收拾了仅有的一间房让小龙歇息,黄小龙心情烦燥,再加上喝了两杯酒,更是无法人眠,想起了盛源绸缎庄,遂起身往盛源绸缎庄去,准备在这大年三十夜里,寻找一点往年的回忆。
岂料,盛源绸缎庄里,正因为失金丢菜,闹得不亦乐乎,文老爷本应在年饭后,就该到他姐夫府上去,就因为这突然的遗失了一批黄金白银,他又怎能不被急得疯狗似的乱纵乱吠。
然而,店里的人,远地的早些天就走了,往得近的日刚过午也都回家了,留下没走的如今也都在店里,文老爷饭前查点过的数字,饭后突然间少了三千两,一个普通人,就是提也别想提得动。
整个店里都被文老爷翻遍了,没有就是没有,连一点影子也没有,终于闹到三更天,文老爷方起驾。
这时,正巧黄小龙来了,听说文老爷要上武大人府上,他正愁没人带路,这还不是求之不得。
既然是大年夜,谁都各自找乐子去了,黄小龙他不认识这九门提督武斌老贼,也不认识花花太岁武小贼,在武家前前后后跑了将近一个更次,也没得到一点眉目。
终于,黄小龙抓住了一个下人,逼问武家爷子的居室,也是黄小龙江湖经验缺乏,又正巧遇到一位含酸吃醋的人,他随便指了三处内室,说:“武大人今夜不在府上,花花太岁很可能在这三处留宿。”
黄小龙没让那人看见面貌,将那人反绑丢在暗角里,可是当他在这三处查看一遍之后,发现这三个地方里面都睡着一男一女,这可把他弄糊涂了,此时已是四更将尽,黄小龙不再迟延,索性全都杀了,带着六个人头离去。
他想,这三对男女中,除了花花太岁一对,余两对也定必是奸夫淫妇,杀了并没罪过,也能使人警惕。
黄小龙割取人头之意,本想给悬在城门楼上,让万人观看,可是随后一想,这事若闹大了,惊动了乾隆皇帝,恐将祸及无辜百姓,故此又将人头带回,准备偷偷的找一地方埋了,让他永远落个无头公案。
在经过盛源绸缎庄时,倏的想起,这是个最好栽赃之处,遂将六个人头,整整齐齐的给摆在文老爷的内室桌上。
这一天,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任何事也没发出,夜里驼子哥哥说了一句话,说得很对,他说:“这大侠客还算不糊涂,他把这人头送到武大人小舅家里,武大人又怎么派兵缉凶呢?”
辞了岁,迎岁,迎春,过上七,狂灯,过元宵,一连十来天,北京京城里就没再出过事。
这些天,黄小龙每天往外逛,他象是玩疯了心的小孩般的,驼子哥哥家里留不住他半步脚,天一亮黄小龙就出门去了,不到掌灯时分,你别想看到他的影子。
这一天,元宵第二日,驼子哥哥实在忍不住了,黄小龙一进门,他就拖住小龙坐下,说道:“小哥哥,这些天你都在闹点什么?怎么饭都没在家吃?”
小龙拉住驼子哥哥的手,道:“驼子哥哥,我已经在镖局里找了个好差事,准备赚些银子……”
驼子哥哥一声惊叫。
“什么?你说什么?你在镖局里找了份差事?”
黄小龙拉了拉驼子哥哥的手,说道:“驼子哥哥,你别这么大声叫,我……”
驼子哥哥把小龙的手摔掉,道:“我不叫,这简直把我气死了,你怎么能到镖局里去做那种事,你要赚点钱子,来来来,我带你去瞧瞧!”
说完,没等小龙说话,不管三七二十一拖着小龙就进他的厨房去,在厨房里,驼子哥哥拿起一把大铁锤,就往他那个泥灶上掘去,黄小龙起初不知是怎么回事,待他理会时,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啪!嚓啦啦!”一阵响过,灶上两块土砖,已被驼子哥哥一铁锤敲了下来,黄小龙一声惊叫道:“驼子哥哥,你是怎么啦!”
驼子哥哥气得两眼发直,理也没理他,连连两三锤,四五锤,七八锤,只眨眼工夫,整个土灶全被打成碎泥。
驼子哥哥打碎了土灶,又找来一把铲子,将土全给堆并了,又往下铲,黄小龙看他打碎了土灶,已经是满头大汗,忙道:“驼子哥哥,你要干什么?让我来替你做。”
驼子哥哥没好气的道:“用不着!”
说完猛力往下一铲,“铛!”的一声,只浅浅的一点点,就似平已经到底,从声音上判断,下面是一块铁板。
半晌工夫,驼子哥哥已铲出了三尺来宽一块地方,下面确是块铁板,铁板上有一铁环,驼子哥哥道:“这下用得着你了,用劲拉这铁环,把盖子揭起来……哦!慢着,等我叫跛子姐姐把门关严了再拉。”
说着,一蹦蹦的往外跑,接着又转了回来道:“好了!拉罢!得使点劲!”
黄小龙躬身一拉,凭他单臂力气,何止数百斤,竟没拉动,丝毫也没动,黄小龙不由得愣,不知驼子哥哥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然驼子哥哥吩咐他拉,他又不能不拉,遂运起神功,一声微“嗨!”铁板应手而起,一股湿霉之气,亦随着铁板,冲了起来,冲得黄小龙一口气没透过来,好不难受。
驼子哥哥笑道:“还得再等一会儿,让里面霉气出尽了,再下去。”
黄小龙一看,下面是个洞穴,洞下面一级级的石级,总有十来级,洞口四周均为铁铸,铁板本身不厚,怪道有这么沉,原来是锈住了,由此可想而知,这洞穴是多年后没人进入过了。
黄小龙看着驼子哥哥,一把火一把火的往下抛,他知道,这是驱逐霉湿最好的方法,总过了顿饭工夫,驼子哥哥方递过一把火把,道:“现在可以下去啦!”
驼子哥哥不知黄小龙能暗中视物,黄小龙也不说明,笑笑接过火把,领先走下石级,当石级走完后,黄小龙始发现,原来是一地道,不过,这地道相当直,一眼可以看出十数丈去,没什么弯曲之处。
黄小龙用火照照两璧,似为人工所造,均系巨石砌成,黄小龙不禁暗奇,这工程绝不会小。
倏的,黄小龙耳中听到一点异声,象是铁箱子开启的声音,小龙立即回头对驼子哥哥做手势,接着将火把弄熄了,慢慢牵着驼子哥哥走。
黄小龙听觉之灵,何止较驼子哥哥强十倍,这下该驼子哥哥迷糊了,可是他看到小龙确有其事般的,也只好暂时闷一闷。
只一瞬息,黄小龙已能听到话声了……
“我说王二哥,这总该咱们哥俩大发了吧!十来天后睡好觉,也是值得,你瞧,这些个金钱珠宝,咱们哥俩一辈子也花不光。”
“妈的小子,你别臭美了,要不是我王二麻子想的方法卖力气,凭你小子还想把那铁盖弄开?”
“唉!唉!王二哥,这就不对了,没我说要挖深点,还能发现那铁板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些个钱,十个人花一辈子还嫌多,咱哥俩分分,准保三代花不光用不尽,你瞧,这些珍珠项圈……”
“臭小子,谁叫你乱摸乱动的,给我放下!”
“怎么着?王二哥,咱们哥俩烧过香,磕过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还没半个月呢?你怎么就见财忘义啦!”
“没说不分给你,可是,因为是我想的法子卖的力气,开的铁盖,我应该多分点,让我挑选好了,剩下的再给你。”
“王二哥,这更不对了,要分也得二一添作五,谁也不能占谁便宜,你怎么将兄弟结义之情给忘了!”
“谁他妈的跟你兄弟来着,要吗?问我这拳头!”
“好个臭王二麻子,我小拐子早就算准你有这一手,你瞧这是什么?嘿嘿!小拐子磨了三天,就这么一下,保证你连声音也没有。”
“哼!臭小子!居然他妈的带了小攘子,这可别怪我王二麻子见财忘义,我可要一个人独吞了!”
接着传来一些挣扎翻滚的声音,黄小龙立即牵起驼子哥哥往前赶,还没容他俩赶到,已听得一个急喘的声音,声嘶力竭,气息难通的声音,紧接着一声哈哈大笑,笑声中夹杂着多少欢悦的欣喜。
“小拐子,这可别怨我王二麻子,我没伤你一点皮肉,哥俩结拜一场,我也给你留了全尸!你就好好的去吧!等明儿个我再为你烧点金元宝,好让你去贿赂贿赂,拍拍阎王爷的马屁,早点投胎转世。”
王二麻子说完了想笑,嘴刚张开,就听到门口响起脚步声,忙从小拐子手上抢过小攘子,厉声喝道:“什么人?……哎呀!你是……是人?……是鬼?”
黄小龙在石室门口出现,石室中虽有王二麻子带来的巨烛,将室中照得十分明亮,可是室门外却依然暗黑如墨。
黄小龙的出现,除了隐隐中看见一个人影,就只有两颗如冷电般的眼睛,闪射出吓人的光芒,王二麻子刚做完杀人勾当之际,看到了黄小龙这个人影,他又怎能不被吓得屁滚尿流。
黄小龙从对话中,早已理会到是怎么一回事,他最恨这种见财忘义之徒,他又怎肯与之答话,但见他缓慢慢,一步步的往前移。
王二麻子虽说胆大心壮,看到这黑黝黝的影子,无声无息的在这出现,早已吓得周身剧颤,魂魄散。
黄小龙来得近了,方始说道:“你们哥俩既已结成生死兄弟,他死了,你活着也没意思,我也给你留个全尸吧!你是自裁,还是……”
王二麻子一听是人说话,胆子又壮了,一声厉喝道:“臭小子,凭你也配,既来了,就别想再出去啦!我王二麻子今天大发慈悲,也就成全你吧!”
语音甫落,王二麻子手握小攘子已经扑了过来。
这种做下人的,要说会武艺,顶多也不过是个三招两式的,黄小龙只一招手,王二麻子一个身子已“吧嗒”一声,摔在地下,这一摔下就没再爬起来,因为黄小龙不愿多费手足,一下就点了他的死穴,这真应了他们结拜之义,有福同享,有难共当,没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到此,黄小龙才放眼打量这间石室,十分宽僻的一间石室,堆置着十数只大铁箱,每只铁箱都被打开了,箱里除了黄金白银,就是珍珠宝贝,字画古玩,这时忽听驼子哥哥在石室门口叫道:“小哥哥?快!快!快去看他们走那条路来,赶快去将那通路堵死,天一亮他们发觉丢了人,一定会发现这个地洞。”
黄小龙一听,驼子哥哥倒是顾虑周全,可是,黄小龙他也有他的打算,他问明了这地下石室,总共只有三条通路之后,立将两具尸首提起,住那盛源绸缎庄后园的路,疾奔而去。
只一歇儿工夫,黄小龙返回地下石室,他在那十几只大铁箱前面巡视一遍之后,捡几样心爱的古玩取了,与驼子哥哥回返家中,方始对驼子哥哥说道:“驼子哥哥,钱财乃身外之物,一个行侠仗义之人,绝不能贪财,方才那王二麻子与小拐子,为钱财,结义兄弟之情都可以毁掉,可见钱财乃是如何可恶的东西。”说到这里,驼子哥哥已是双目怒睁,黄小龙一看不对,忙道:“驼子哥哥,你不必为我担心,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目前我有许多事情必须要做,绝不允许我去享用这笔钱财,不过,我相信日后我会用得着它的,你放心,黄小龙永远会感激你的大恩大德。
这次我并非真的为了钱才到镇远镖局去做事,我是想借此谋一进身之路,设法报仇,因为我在这时日间,二月初,事成不成,我都要上路,我要赶到一个地方去援救一位朋友。
于是,我要急切的设法,因为自从年三十夜,武家发生了六条命案后,花花太岁与他那贼老子都隐藏起来了,家里也戒备得特别森严,武贼每日早朝,也定有十数名武林高手接送,叫人一时无从下手,因为我怕打草惊蛇,一次失手,下次更难如愿,所以我要找个十全十美的办法。
我有一位哥哥,在镇远镖局做镖师,他说镇远镖局总镖头崔刚,与皇亲国戚,达官贵人都有来往,叫我在镖局里混混找机会现身,一定能如愿见到武贼,再随时随地设法报仇,所以这几天我都在镖局里混。
果然,事情在今天早晨发生了……”
黄小龙这天,一大早往镇远镖局去,正行走着,身后突然传来惊呼骇叫,小龙回首一看,原来是一匹高头大黑马,劣性暴发,横冲直闯,街道上正赶着早市,熙熙攘攘的人还真多。
黄小龙见那大黑马已连伤三数人,再不怠慢,一纵身飞出,正好阻住大黑马去路,右掌猛伸,快如电闪的抓住马头。
岂知这匹马,够顽够劣,黄小龙又从未遇到过劣马不知脾性,手刚抓住马头,大黑马猛然人立而起,“希聿聿”一声长嘶,随着头抑,黄小龙给大黑马摔得头下脚上,若不是他手抓得牢,黄小龙准给摔抛上半空。
这一下可把小龙惹火了,在路旁一些观看的人惊呼声中,黄小龙已然一个翻身,纵上了马背。
黄小龙从李大哥那学过骑马术,虽说没常骑,可是一身功夫非比等闲,上马后,一带马头,就选那人稀的道上,放马直奔。
转眼工夫,已然出了城门,大黑马来到荒郊,越发的不听指挥,狂蹦猛纵,一蹦丈来高,一纵三丈远,有两次黄小龙想出奇将大黑马制服,一不留心,竟被大黑马将他抛下马来。
这当然摔黄小龙不倒,但见他旋风似的。在地下一点脚,又复纵上了马背,最后黄小龙记起李大哥教的驯服劣马之法,连忙依照李大哥所说,提气轻身,紧贴马背,任由他在荒地里乱蹦乱跳。
总过了两个时辰之久,大黑马鼻子里已然喘气呼呼,通体是汗,可是它依然纵跳不停,黄小龙对这匹大黑马是越看越喜欢,真怕把马累伤了,连忙用千斤坠工夫,将大黑马制住。
说也奇怪,大黑马到此以后,它竟没再跳了,非常驯服的,要它跑就跑,停就停,黄小龙下了马,大黑马非但不走,反“希聿聿”的叫着,一个马头,拚命的往小龙身上擦,拚命的嗅。
黄小龙更加高兴,抱着马头一阵抚摩。
蓦然间,在黄小龙停身四周,出现了数十名八旗禁卫军,箭在弦,刀出鞘,如临大敌般的,将黄小龙团团围住黄小龙一心驯马,竟没注意到四周来了人,这一见,心中不禁大吃一惊,心想,难不成这匹马会是御用的宝马?
黄小龙刚想吧,倏的一个如雷般的声音叫道:“你们都给我站住,别吓了我的黑小子!”
随着话声,从人群中走出个魁悟的老人,好威武的相貌,那宽大的脸上,也是黑黑的,比黄小龙好不了多少。
那老人走到黄小龙面前,见黄小龙毫无畏悸之色,立即哈哈大笑,笑声比雷还响,震耳欲聋,笑着笑着一掌拍在小龙肩头,小龙本待闪避,可是不知怎的,似乎是心血来潮,竟被他笑声摄住,笑声中又似乎有一种亲切感,使人不愿违抗。
“吧!”的一声,好响,相信一里外也能听到,黄小龙身子连晃也没晃一下,老人笑声立止,双眼圆睁,久久又复哈哈大笑,笑吧始道:“好小子,有胆量,有气魄,有能耐,好!好!你认识这匹马叫什么名字吗?”
黄小龙听他连赞几个好,反觉得脸上一阵燥热,随后听到问起这匹马,黄小龙他根本不识这匹马的来路,他对马的知识实在大浅薄了,不过,他最少知道,这一定是匹罕见的宝马,遂道:“承蒙夸奖,汗颜无地,此马之出处,请恕在下才疏学浅,无能得识,不过,以它那顽强的脾性,定是匹罕世龙驹无疑。”
这时,从那老人身旁,闪出个随从打扮的人,严声叫道:“你这小子是什么地方钻出来的,怎的一点礼貌也不懂,见了鼎鼎大名的黑贝勒爷也不认识,赶快跪下磕头,什么在下在下的,你该自称小人……”
听说这位是贝勒爷,黄小龙心中大为高兴,如若这位爷肯提携,三两天他就有可能认识武贼,以贝勒爷的贵客,出了事,绝不会连累什么老百姓,于是,黄小龙连忙将马摔了,准备行礼。
黄小龙一摔马僵,那些禁卫军齐都怪叫,黄小龙可不管,双手一抱,就要跪下,可是贝勒爷没让他跪下,就把他搀了起来,叫道:“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越随便越好,瞧你能耐不小,你是……”
黄小龙一听,这位贝勒爷说话挺和气,忙接嘴道:“小人是镇远镖局崔总头……”
黑贝勒又是一声如雷大笑,道:“哈!我说呢!原来你是京城第一高手,镇远镖局总镖头崔刚的徒弟,怪道有这么好身手,啊……不对呀!我怎的就没见过你?”
黄小龙一听说,就想反驳,心想,一见面你就给我找了个师父,因为贝勒爷说得高兴,他没敢插嘴,随后,贝勒爷自己也想到不对,黄小龙遂道:“王爷,小人不敢冒认高人门下,小人只在镖局里帮闲。”
黑贝勒一声大吼,道:“帮闲,崔刚他简直糟踏你,走!找他理论去!”
黄小龙连忙抢着道:“不是的,那是小人想在那见识见识,玩会儿,我可没想在镖局里求取什么名望利禄。”
黄小龙这一说,黑贝勒不禁瞪大着两只虎眼看着他,他摸不透这位黑小子是干什么的,良久方始说道:“总镖头崔刚,他怕连你会武也不知道吧?”
黄小龙笑笑摇摇头道:“我刚去没几天,只每天见见面,连说话也没说上两句。”
黑贝勒一听,可光火了,吼声道;“好!黑小子,你瞧我的。”
黑贝勒说完就上了马,黄小龙跟在他马后面走,而那匹大黑马也真怪,不用人牵,它就紧紧的顶在黄小龙屁股后面走,这一来,黄小龙真爱煞了他,禁不住回身抱它亲一下,黑贝勒一见笑,叫道:“黑小子,骑上它吧!回头再说!”
黄小龙一听,心中大乐,赶忙谢过,脚尖一点,凌空一个倒翻身,施了一招“燕子巧翻云”,身子稳稳落在马上。
黄小龙不知是心中欢喜,还是有意卖弄,这一招使得美妙至极,竟把黑贝勒看直了眼,久久方才喘了一口气,接着哈哈一笑,鞭马回城。
来到镇远镖局,已然近午时分,镇远镖局崔总镖头正站在门口,伸长了颈子往这边打量?一看到黑贝勒,连忙快步迎上,替黑贝勒爷牵马。
黑贝勒打发禁卫军走后,待进入大厅,方始向崔总镖头道:“崔总镖头,今天黑锅收了个干儿子,你应该给俺黑锅道喜吧!”
崔总镖头一听,忙声答道:“那真得好好的为贝勒爷恭喜一番,只不知那家幸运的小公子,做了贝勒爷的干儿子!”崔刚说完,立即吩咐摆酒。
可是,当他看到大所里还站着一个镖局里的伙计,小黑炭,镇远镖局里任何人都称黄小龙为小黑炭,黄小龙也不在乎,今天他随着贝勒爷进来,崔总镖头一直就没注意到他的存在,如今一见,不由总镖头双目怒瞪,因为这座大厅,是专门款待贵宾的,就是镖局里的镖师,没听招唤,也没敢往里乱闯的。
如今,贝勒爷在,小黑炭居然大模大样的站在厅里。总镖头崔刚,他那能不火,可是他刚待张嘴喝骂,黑贝勒已经出声叫道:“黑小子,过来见过崔总镖头!”
黄小龙自从进入镇远镖局后,他就替李志虎李大哥叫冤,因为这总镖头,虚情假义,狡猾十分,用得上你,拚命的给你戴高帽子,用手段用钱财拢你,一旦用不着你,他会一脚将你踢开。
黄小龙刚到局里没三天,就遇到这么一把事,一个做了多年的镖局伙计,生前生了一个月病,一直没好,年初总镖头就赏了那些伙计一点银子,整个将别人回断了,也不管那伙计病得如何!日后如何!
这事黄小龙当日就被气火了,还是李大哥劝住了他,为了自己亲仇暂时忍一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今天,在这种场合里,黄小龙就准备让他难堪,黑贝勒叫他见过,他就微微的抱了抱拳,称了声总镖头。
崔总镖头这会子可傻眼了,他不相信小黑炭突然鸿运当头,福星高照,一下子就做了贝勒爷的干儿子。
说实在的,小黑炭凭什么?才不出众,貌不惊人,崔总镖头他实在想不通,不禁颤声问道:“贝勒爷,这位就是……”
崔总镖头没敢直说,黑贝勒可接着道;“他就是我今天刚认的干儿子,怎么着?”
“轰!”的一声,如巨雷击顶,这遭雷击的,不是崔总镖头,因为崔总镖头江湖经历老道,拿得起,放得下,他不会在乎这一点,你今天得势,他就称你一声爹,叫你两声爷爷,他也满不在乎。
然而,会是谁呢?是那小黑炭黄小龙,他万料不到,黑贝勒会得如此诙谐,自说自话的就做了别人的干老子,方才听说贝勒爷收了个干儿子,只道另有其人,谁会想到说的就是他。
忽听,黑贝勒叫道:“黑小子,那匹乌龙宝驹就送你做见面礼了!”
方才那句话,把黄小龙轰得昏头转向,可是这句话,可把小龙喜得心里开了花,为了血仇,为了宝马,就做个干儿子又何尝不可,遂连忙跪下磕头,朗声叫道:“谢义父!”
黑贝勒哈哈大笑,道:“崔总镖头,摆酒吧!把你们镖局里镖师都请来,快马将北京城里所有的镖师都请来,今天我要大大的庆祝一番,顺带考考我这干儿子,崔总镖头,你别小气,今天所开销的,全都算我黑锅的。”
崔总镖头连连传话,听一句传一句,那敢怠慢,听到说要考考小龙,心中暗想,你这干儿子有什么好考的,还要把北京城的镖师都请来,那该是我儿子漏脸的机会到了,最后听说黑贝勒作东,他当然不敢领,忙谢道:“贝勒爷肯赏脸,崔刚面子已然够大,这小小的场面,崔刚还化得起,贝勒爷你就静等着人道喜吧!”
只瞬息工夫,大厅上已摆下了十数桌酒席,也就这一会工夫,除了镇远镖局所有的镖师外,陆陆续续已来了数十人之多。
这些个都是京城里有名望的镖师,不过他们都公推,镇远镖师总镖头崔刚,为京城第一把高手。
这些个镖师,没一个不认识黑贝勒,听说黑贝勒新收义子,齐都向黑贝勒道喜,而且都很随和的,从这点可见得黑贝勒日常之为人,黄小龙见了,心中也十分欢喜,因为他假如发现黑贝勒要象崔刚一佯,他真会掉头不顾而去。
慢慢的已来得差不多了,崔总镖头立即请大家人席,特别请了四往京城有名望的人物,在首席作陪。
这四位人物是太极门程海,铁掌毛健,独臂金刚唐雄,神鹰夏忠,年纪都在五旬开外。
黄小龙今天是什么也不管,大模大样的坐着,有点象小人得志,忘其所以般的,崔总镖头见了,真恨得牙痒痒的,他心想,我儿子那样不比你强,他妈的就你该走运,歇会我准叫你好看。
酒过三巡,崔总镖头见黑贝勒依然还没动静,好象把刚才说要考考小黑炭的事给忘了似的,不由得心生一计,对黑贝勒道:“贝勒爷,欣逢大喜之日,闷酒难喝,待我将小儿唤出,玩两套拳脚,给贝勒爷下酒如何?”
崔总镖头担心黑贝勒不答应,谁知黑贝勒竟爽快的连道数声好,非至此也,并还连连催促,快!快!快!
这又出乎崔总镖头意料之外,他早就关照好了,那能不快,一经呼唤,马上就走出一个翩翩佳公子,只见他早已穿好了紧身衣靠,那鲜明的衣靠,衬托着那白白的脸蛋,显得十分俊秀英挺。
崔总镖头的公子,名唤崔荣,崔荣一现身,立即赢得满堂彩声,黑贝勒与黄小龙也齐齐鼓掌。
崔刚即是有心的,在大厅的中央,他也早就腾出了一块空地,崔荣在当中一站,团团的行了个江湖礼,掌声更响。
正当此时,厅门口倏的出现一个颀长老人,身穿长袍马褂,手摇马鞭,一步步的往里迈,身后紧随着—位公子哥儿,手里同样的摇着一条马鞭,俩人一个姿式,齐齐往里走。
这颀长老人一出现,掌声立止,一个个的都立了起来,眨眼工夫,鸦雀无声,黑贝勒人虽老,眼却没花,哈哈一笑,跑了出来,颀长老人立即紧走两步,沉声道:“裕荣,你这就不对了,有这么好的热闹,也不来通知我一声。”
随着颀长老人身后的少年,叫了黑贝勒一声爹,黑贝勒虎目一瞪,叫道:“准又是你这……小子作怪?”
少年抿嘴一笑道:“是爷要来,怎么又怨我!”
颀长老人连忙打岔,道:“别吓唬他!裕荣!你怎么啦!来小敏儿,陪爷坐!”
黑贝勒将位子让给颀长老人,随着在颀长老人下首坐下,颀长老人立即对黑贝勒道:“叫他们都坐下吧!我不是来扫兴的!”
这颀长老人,相信读者都能猜着,他就是高宗乾隆皇帝弘历,因为他性好便服出游,尤其在太平盛世,他更是常常身着便衣单人匹马,到处逛游,所以很多草莽中人,普通老百姓,都认识他。
今天,在这镇远镖局,可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所以一见他进入,立即鸦雀无声,照理说,见到皇帝应该跪接才对,可是弘历就有这么个怪脾气,他若穿了便服,你不跪接,他不怪你,你要跪接,准得倒霉。
在这些人中,就只有黄小龙不识,可是他也和读者一样,从黑贝勒那恭敬让座的成份,从满堂百来人的突然静息,使他猜到了八分,再当他仔细的看了皇上两眼,看到他那气宇轩昂,道貌岸然,却又不怒含威,他心里就全部了然。
黑贝勒让坐,黄小龙也让坐,他让给跟随在皇上身后,那位称黑贝勒做爹的公子坐,他也就坐在公子下首。
乾隆皇帝听说黑贝勒收了个干儿子,不觉朝黄小龙打量两眼,只看第一眼,他心中非常不高兴,认为黑贝勒胡闹,可是当他看了第二眼,他又禁不住要看第三眼,第四眼,最后紧紧盯住小龙,看了好半天没移动过眼睛。
那被皇帝老爷称为小敏儿的,听说爹爹收了个干儿子,他也看,可是,他只看得一眼就不看了,他心想,爹真是越老越糊涂,多少漂亮王孙公子,凭贝勒爷的身份,谁不能要来做干儿子,却偏偏看中了这么个黑球,大概是他自己黑,也就影响到他也喜欢黑吧!
然而,弘历皇帝的目不转睛,又引起了小敏儿的嗜奇,因为他非常信服老爷子的眼光,另有独到之处。
于是,他又禁不住再看两眼,看了两眼再看两眼,依然是个黑球,什么名堂也没看出来。
黄小龙呢?他真是死死的坐这让人看吗?并不!他的两眼,正在看着场中崔荣打的一套拳,他明知道弘历皇帝和小敏儿在对他打量,可是他连眼角也不瞄一瞄,他一心一意全贯注在崔荣的拳上,虽然,崔荣的一套拳,在他的眼光里,跟花拳绣腿毫无分别,他仍看得津津有味似的。
厅中正在练拳的崔荣,这一刻他真叫做买命了,能在皇帝老爷面前表露自己的武功,在他真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只可惜,昨儿一夜,是元宵节,崔荣他一夜没干好事,到天亮时方蒙蒙糊糊的阖了一下眼,在阖眼的一歇儿时光,虽疲累不堪,他脑中仍然还在回味着夜来的偷情,那旖旎的春光,这会儿他又那有精神来玩这一套把戏,这才叫做心有余而力不足。
到这个时候,他才恨,他不恨自己,他恨别人,恨黑贝勒,也恨小黑炭甚至连乾隆皇帝他都恨上了,早一天不来,迟一天不来,偏偏在自己终宵欢乐之后才来,他又怎能不恨?
崔荣恨,还有个更恨的是他那老子,崔总镖头,往常他总是夸他那宝贝儿子,武功怎么高,怎么好,可是今天一看,简直就把他气疯了,连往门一半的功夫都够不上,偷偷瞄了皇帝老爷两眼,弘历皇帝两眼盯住小黑炭一动没动,这下不但气而且火,不是皇帝老爷在,他准会跑下去,一脚将他儿子踢出厅外去。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屋漏还遭连夜雨,行船偏遇打头风,就在他父子一急一恨的当儿,小敏儿已问知这位练武的,就是京城第一高手崔刚的儿子,小敏儿自小是出了名的刁钻,这会儿他的主意可又出来了,但听他道;“老爷子,一个人练着不好看,最好再找一个人比划比划,才能分出高低好坏,老爷子,你说好不好!”
弘历皇帝看小龙看呆了,也没听清楚小敏儿说什么,当然他也知道绝没什么太了不得的事,尤其是小敏儿的要求,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只要他开了口,非答应不可,不答应准没完,想尽了名目也得要你答应,故此连说:“好!好!”
弘历皇帝刚答应好,立即就有了反应,黄小龙的反应较小敏儿更快,但听他道;“义父,孩儿保荐一人!”
黑贝勒因为有皇帝在,没敢大笑,道:“好!就由你保荐吧!”
黄小龙一听黑贝勒应允,心中大喜,赶忙谢过,随着在桌上端起一杯酒,朗声叫道:“在下以这杯美酒,恭请一位大侠客。”
语音未落,杯已抛出,没见他怎么作势,酒杯已平稳的飞了出去,这个时候,谁都愿意这杯酒能落在自己面前,好出场去显露一点真实本领,出出风头,漏漏脸。
可是这杯酒,说有多古怪就有多古怪,明明看着朝自己飞来,忽然竟变了方向,这杯酒在众人头上转过,整整的转了大半个圈子还没停。
这时的气氛真可说紧张万分,别说鸦雀无声,这百来个人所坐的大厅上,就连掉下一双绣花针,也能让人听见。
酒杯终于落下了,平平稳稳的,但听“当!”的一声,除了这一声外,酒杯里原有的酒一点也未沾出来。
黄小龙露了这一手转弯暗器的手法,立即将所有在场的人全都惊住了,谁都知道,暗器易发,转弯难打,尤其是这么恰到好处的力量,不是内功修为已达化境,根本你就别想照办。
这一手,诚然将大家都惊住了,你不瞧,他们惊得连喝采鼓掌都忘了!倏的一个高声欢呼,发至小敏儿的口中,立即釆声如雷,掌声震天,这其中只有一人没鼓掌,也没叫,那是弘历皇帝,可是他眉舒眼笑,不住的点头,弘历皇帝他这种做作,大概是自我嘉许,他并没看走眼。
采声掌声,久久不歇,叫声最高的还是小敏儿,他大概是为他这新兄弟而高兴吧!可是他也曾经恼过,就在黄小龙抢先保荐人时,他恼了!他心想,我出的主意,要你这黑球来保荐人?
为了初次见面,小敏儿总算给了他天大的面子,没及时发作,可是他心里已在盘算了,想方法怎样作弄他。
他方法还没想好,黄小龙右手酒杯已出,整整转了一个大圈,十数桌酒席桌面,全都轮到,最后落在他左手桌面,一个青年人身前。
得到这个保荐是荣幸的,谁都希望在圣驾前露两手,在掌声采声,歇落之后,青年人走到大厅中央,众人注目一瞥,你道是谁,这人敢情不是镖局同行,乃是宫中侍卫小仙人剑史锦汉。
小仙人剑是不请自来,如若没有圣驾在此,别人倒会说闲话,如今既有皇帝在此,小仙人剑光面堂皇,仿佛专为护卫圣驾般的。
小敏儿虽得皇上喜宠,但对这小仙人剑却是不识,遂低声对黄小龙问道:“这位是什么人?一定能打败这小子吗?”
黄小龙回头笑道:“你放心,我荐的人准保没错。”
小敏儿见黄小龙那话,说得十分跋扈,甚为不快,心想,你怎知他准准赢,我非得叫他吃败仗不可。
这时,厅中崔荣与小仙人剑已然答上了话,并且交上了手,小仙人剑兄弟,因为年青英俊,武艺高强,在宫中十分走红,千手观音杨士桐失目去职后,仙人剑经雷氏大喇嘛保举,立即就当了侍卫领班。
镇远镖局崔总镖头认识小仙人剑,在场的人十有九都认识,崔荣虽说年轻,交游不广,也曾有数面之缘,他请小仙人剑手下留情,说改天定必重重相谢。
岂料小仙人剑亦想驾前露艺,人前逞威,怎肯卖这个帐,一上手只三招,就施出了看家本领,一脚飞出,直踢崔荣左胯。
因为这份属游乐比划,当然只是点到为止,故此小仙人剑一招振臂挥虹后,随着飞出一脚,在他的心意,将对方踢倒也就算了,不想,就在这一脚踢出,眼见崔荣胯上就要着脚倒地。
倏的,足踝上一阵酸麻,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在穴道上撞了一下般的,这一脚虽然踢中了崔荣,但是全无劲力,小仙人剑心中不禁大奇。
“啪!”的一声,小仙人剑脚上反捱了崔荣一掌力道还真不轻,不过小仙人剑可没在乎,他只是奇怪,没觉出暗器来处,这会是什么人敢暗中协助对方,来与自己作对。
当小仙人剑出场时,崔总镖头大为吃惊,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总不能亲自下去讲情吧!
尤其他也想到,小仙人剑的为人,—就是讲情也属枉然,这时候,他只能怨怪别人,他怨怪李志虎,不该隐瞒小黑炭的武功与来历,他也埋怨自己,将小黑炭看走了眼,当然,最恨的还是他的儿子,不争气的儿子崔荣。
如今这一来,崔总镖头大为惊异,非止他一人,凡是在场的无不大为惊楞,尤其上席数位更是武术大行家,谁都算到小仙人剑这一脚飞出,崔荣准得被踢翻无疑,谁会想到事情竟会变化如此。
小敏儿在想要使小仙人剑落败之际,小仙人剑与崔荣已然交上了手,可是,他却万万料不到小仙人剑拳掌这样凌厉,更想不到崔荣这等稀松不争气,眼看崔荣就要败下,为争一口气,心中大急。
岂料事情大谬不然,他明知有人从旁协助,却仍然得意十分的朝黄小龙看了一眼说道:“黑兄,怎么样?你看走眼了吧!”
小龙连头也不回,因为场中仍然在打斗着,说道:“你放心!我说他能胜!”
小仙人剑已两次被暗器击中了,第一次是脚,第二次是手腕,都是在对方避无可避,眼看就要击落败之际,着了道儿,禁不住肝火直冒,怒火狂升,为了自身侍卫名誉,可不管什么叫点到为止了。
一声怒喝,小仙人剑骤下杀手,在第一招“鱼跳龙门”打出之后,眼见对方又再无法闪避,心念倏转,左掌疾出,心想,我这一招出自杜撰,变成了双推掌,一前一后,纵算有人暗中协助,他也只能救你一掌,却无法防止我这无名的一掌,我已被你逃过两次,这次再若被你逃过,我这待卫也就该完了。
“嘭拍!”接连两声,崔荣前胸结结实实的捱了两掌,重重的接连两掌,整个身子被击飞出丈来远去,“咯咯咯”!连吐了两口鲜血,倒在地下不省人事,一时群情大哗,闹成一片。
小仙人剑也给惊呆了,有人暗救两次,这次却没人相救,如若崔荣只中一掌,想必不至于伤重如此,这一来反而铸成大错。
蓦然地,一声怒喝,哗声立止,崔总镖头慢慢步走到厅中,叫人将他儿子抬了下去,回首对小仙人剑抱拳说道:“侍卫大人功深艺绝,崔刚自不量力也想领教几招!”
崔刚虽被誉为京城第一高手,然而他却不畏,小仙人剑到底也是名师之徒,可是,他尚未及答言,皇上已然立了起来,厉声道:“崔刚,不必再闹了,回头我派人给送点药来,叫你儿子服下,睡上两天也就好了,这次事完,往后不准再计较,锦汉!送我回去!”
眼看一场激斗,被皇上两句话,消逝无踪。
皇上讲话,谁敢不遵,除非他活得不耐烦了,崔刚只得诺诺连声。
皇上要走,裕荣贝勒与小敏儿也随着护驾回宫,可是黑贝勒临走时,没忘了关照他新收的干儿子,改天一准到他府中去拜见福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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