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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当真是人心难测

  封晚秋道:“姑娘……”

  羽衣丽人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封晚秋道:“秋风初起,暑气已消,正是一个郊游的好季节,姑娘如若愿意,咱们何不结伴一游?”

  羽衣丽人道:“公子有此雅兴,贱妾理当奉陪,请先在楼上小睡,贱妾还得稍做准备。”

  羽衣丽人的深闺,陈设十分幽雅,不仅收拾得织尘不染,壁间还悬挂着历代名人的墨实,她请封晚秋在锦凳之上落坐,并命小莲送来一碗冰糖莲子道:“蜗居简陋,无物奉客,希望公子不要嫌弃。”

  封晚秋道:“小生已吃过早点,姑娘不要客气。”

  小莲微微一笑道:“一碗冰糖莲子,不会撑破肚皮的,公子如若不吃,是嫌弃小莲招待不周了。”

  封晚秋哈哈一笑道:“莲姑娘好伶俐的一张小嘴,看来小生只得从命了。”

  此时羽衣丽人已换了一身紫衣,她那张宜嗔宜喜的娇靥,也用一方紫色轻纱蒙了起来,只见粉颊含春,若隐若现,更增加一份迷人的魅力。

  封晚秋由衷的赞许道:“姑娘国色天香,当真我见犹怜,勿怪能够名传遐迩,红遍东南了。”

  谁知她却幽幽一叹道:“一个倚门卖笑,沦身烟花的女人,怎敢当那国色天香四字,公子如此谬赞,飘飘就难有容身之地了。”

  小莲噘着嘴道:“又来了,今日封公子邀姑娘郊游,你应该高兴才是。”

  飘飘赧然一笑道:“贱妾一时失态,希望公子不要见怪。”

  封晚秋见这位名满东南的红妓不仅谈吐不俗,且多愁善感,像是个别有怀抱之人,但无论怎样,他们才是初见,自不便交浅言深,遂微微一笑道:“风尘多侠隐,自古皆然,好啦,咱们不要谈这些,姑娘如准备好了,咱们这就动身吧!”

  飘飘嫣然一笑道:“好的,小荷在家里招呼一下,小莲跟咱们走。”

  像飘飘这等红妓,等闲是不会跟客人出游的,就是出游,也必然是四马高车,摆出一种令路人侧目的气派,像他们这么徒步悄行,倒是一椿十分罕有之事。

  他们第一个是沿成贤街向北走,赴鸡鸣山凭六朝时代建康宫的遗迹。

  此处可以遥挹钟山之秀,近揽玄湖之胜,实在是一个怡情怡性的好去处。

  游过鸡鸣寺、施食台、豁蒙楼、胭脂井等名胜,然后下山到玄武湖进午餐。

  湖边的摊贩之上,陈设着新的菱藕鱼蚁等,都是湖内所产。

  饭后一叶扁舟,向湖中缓缓倘佯,目观堤柳莲塘,红绿辉映,景物之美,几使人留连忘返。

  舟入长洲,封晚秋顺手摘下几枚菱角,去外壳之后,递给飘飘道:“姑娘尝尝。”

  飘飘接过菱角微微一笑道:“不敢当,多谢。”

  割晚秋道:“姑娘今年贵庚?瞧你同仪娴雅,必然有一个良好的出身。”

  飘飘以一双锐利的目光,向封晚秋打量一阵道:“人都有一段难言之隐的,要别人说老实话,自己心先以诚示人,你说是么?”

  封晚秋心头一懔,说道:“姑娘是认为咱们交浅言深,小生询问之言,太过唐突了?”

  飘飘忽然目光一垂,幽幽一叹,道:“姑娘女扮男装,难道当真是为了游戏风尘么?”

  封晚秋闻言一呆,半响才淡淡一笑道:“你怎知我是女扮男装?”

  期飘道:“飘飘寄身青楼,可以说阅人千万,姑娘纵能瞒起天下之人,却无法逃过我的观察。”

  封晚秋道:“请教……”

  飘飘道:“姑娘与令妹每日早间练剑,贱妾已观看多日,须知男女动作上的分别,全在一股腰劲,男子刚直,女子柔弱,无论装扮怎样高明,先天上的弱点是难以克服的,还有……”

  封晚秋道:“还有什么?”

  飘飘道:“还有就是姑娘那双玉手了,十指尖尖,柔若无骨,如非……”

  封晚秋摆摆手道:“原来飘飘姑娘竟是一个有心之人,请问你暗窥咱们姊妹的动静,究竟是为了什么?”

  飘飘幽幽一叹道:“贱妾家姊正受到严重的威协,但惶惶终日,无力自救,因此……”

  封晚秋道:“因见咱们姊妹练剑,才生出求助之心,是么?”

  飘飘道:“是的,但不知姑娘能否仗义相助?唉,贱妾这等请求是太过份了,姑娘如若不允,贱妾不会怪你的。”

  封晚秋道:“令姊是谁?”

  飘飘道:“蜂腰六娘子。”

  封晚秋一怔道:“金锁楼的实际负责人?”

  飘道:“是的,但咱们姊妹生命遭受威协?正过着度如年,朝不保夕的日子。”

  封晚秋一怔道:“有这等事?金陵城可是一个有王法的所在。”

  飘飘苦涩的一笑道:“王法只是某些人的特权,对飘飘姊妹就毫无保障了。”

  封晚秋道:“那迫害贤姊妹过人,一定大有人来头了,他是谁?”

  飘飘略作沉吟道:“这个贱妾还不便说,如若姑娘愿意伸出援助之手,咱们可以找一个时间全详谈。”

  封晚秋道:“我很愿意帮你的忙,但我不便做主。”

  飘道:“姑娘姊妹的剑法,已获得个中神隨,令尊必然是个侠义道中的人了,咱们不妨先定一个时日,我想令尊不会反对的。”

  封晚秋微微一笑道:“这次你看走眼了,他不是我的父亲。”

  飘飘愕然道:“封老爷也是经过易容的?”

  封晚秋道:“不是。”

  飘飘说道:“那么,姑娘跟封老爷,是……”

  封晚秋道:“对不起,我要套你的一句话,现在还不便说。”

  飘道:“这不要紧,每个人都有一点隐衷的,那么今初便请姑娘与封老爷到金锁楼一叙怎样?”

  封晚秋道:“我可以将你的约定带回去,能不能按时赴约,我无法作肯定的答复。”

  飘飘道:“好,多谢姑娘。”

  落日刚刚含山,封府的密室之中正在举行一项家庭会议,主持会议的自然是封老爷子了。参与者是封晚秋、封惜月姊妹,还有一个风韶照人的封夫人。

  第一个说话的是封惜月,她俏皮的一笑道:“姊姊今天可乐了,有美同游,真是几生修来。”

  封晚秋哼了一声道:“还说呢?咱们早就被人揭穿了底牌了?”

  封老爷子道:“哦,她怎么说?”

  封晚秋道:“她说男女动作之时,由腰力的刚柔可以分辨,她瞧过我跟月儿练剑,早已知道咱们是女扮男装了。”

  封老爷子道:“那么她邀你出去,打的是什么主意?”

  封晚秋就将与飘飘谈话的经过详细说出,最后柳眉一皱道:“相公,你说咱们该不该前去赴约?”

  封老爷子道:“飘飘姑娘既有求于咱们,这倒是一件深入调查的好机会,这个约,咱们一定要去,不过,金锁楼是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初更之约,我一人前往就是。”

  初更方起,金锁楼前已是车水马龙。

  客人除了王孙贵胃,就是腰缠万贯的富商巨贾,这般人有一项共同之点,就是一掷千金吝啬。

  飘飘是金锁楼的头等红牌,找她的旧雨新知自然不在少数。

  只是飘飘姑娘偶染微恙,不得不使部分专程拜访的客人失望一次。

  其实飘飘不是当真有病,而是藏了起来。

  所谓狡兔三窟,任何一个红妓女,都不止一个接客的房间,飘飘自然也不例外,她是躲在一间从不接客的香闺之内。

  这是一间精致小巧的闺房,陈设却豪华无比。

  此时房中银烛高烧,飘飘姑娘正与一位客人促膝清谈,这位独蒙青睐的客人自是封老爷子了,年老入花楼,封老爷子当真雅兴不贱。

  首先,飘飘姑娘向封老爷子检衽一礼,然后娇声一叹道:“风尘弱女,生不逢辰,能够请来封老爷的大驾,飘飘觉得总算不虚此生了。”

  “哦,哈哈……”

  封者爷这一阵嚎笑,几乎声震屋瓦,飘飘急忙伸出纤纤玉手,掩着他的嘴唇道:“使不得,封老爷,贱妾今天是因病谢客,这么一来就会弄出乱了。”

  封老爷捉住飘飘的玉手道:“别怕,飘飘,纵然出了乱子,自有我封老爷应付。”

  飘飘樱唇一噘道:“你能应付目前,还能保住永远么?咱们这对苦命的姊妹总得活下去呀!”

  封老爷道:“你们姊妹究竟遭到了什么困难,难道竟严重得生命也受到了威协?”

  飘飘沉吟半响,忽然面色一整,说道:“贱妾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封老爷能够俯允。”

  封老爷子道:“什么事?你说。”

  飘飘轻轻一叹道:“贱妾如若说出咱们姊妹的遭遇,等于将生命交给你封老爷了,我想这个请求不能算为过份。”

  封老爷子没有答腔,只是向飘飘瞧了一眼。

  飘飘接道:“而且,人之相交,必须坦诚,所以贱妾斗胆请封老爷以真面相见。”

  封老爷微微一笑道:“不要弄错了,姑娘,求人的是你,并不是我。”

  飘飘笑容一歙道:“是的,是贱妾姊妹有求于封老爷,但封老爷如若不能真诚对待贱妾姊妹,又怎能为咱们俩承担一切是非?”

  封老爷子道:“看来,我只好听你的了。”

  他摘下假须,再用一粒药丸浇水在脸上一阵搓揉,一个糟老头子立刻变为英武绝伦,气吞河岳般的少年俊杰了。

  飘飘呆了一呆,再度裣衽一礼道:“贱妾只猜忖封老爷必是侠义道中的奇人,估不到封老爷深藏不露,竟是一个少年英杰。”

  封老爷微微一笑道:“老爷二字不敢当,你叫我封坚好啦!”

  飘飘嫣然一笑道:“贱妾怎能这么无状,咳!公子易容改装,难道是躲避仇家不成?”

  封坚道:“差不多,姑娘的事如今可以说了。”

  飘飘道:“请公子稍等,贱妾还须与家姊一谈。”

  她语音甫落,床头轻轻一响,忽然出现一道暗门,一名秀发如云,纤腰似柳的绿衣丽人由暗门缓步踱出。

  她那双明如秋月的目光向封坚深深的一瞥,忽然裣衽一礼道:“齐如霜参见公子。”

  封坚立起身形,双拳一抱道:“齐姑娘想必是名满金陵的蜂腰六娘子了,果然名不虚传。”

  蜂腰六娘子道:“不敢当公子谬赞,请坐。”

  她在飘飘身旁坐下,缓缓道:“贱妾姊妹相识满天下,但难以找到一个真正知心之人,一旦遭受厄困,竟致鼓掌手无策,现在惊动封老爷实在冒昧得很。”

  封坚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侠义道的本份,何况咱们是邻居,姑娘勿须介意。”

  蜂腰六娘子道:“公子既如此,贱妾只和实话实说了。”

  封坚道:“姑娘不必顾虑,有话但说无妨。”

  蜂腰六娘子道:“愚姊妹原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不意一场天炎使愚姊妹失去了父母,整个家产也落得荡然无存,只恨贱妾年幼无知,竟跌进朱大爷的陷阱,唉,倚门卖笑,情何以人堪,此等生活,真是生不如死!”

  封坚淡淡道:“贤姊妹的处境,实在值得同情,不过,如果姑娘决心改换环境,不妨择人而嫁。”

  蜂腰六娘子道:“贱妾何尝不作此想,只是咄嗟连年,依然难以加顾。”

  封坚道:“这也许是姻缘未到,或是贤姊妹眼光过高,好在姑娘年岁尚轻,只要留心物色,我想是不难如愿以偿的。”

  蜂腰六娘子道:“如果能如公子所说,自然是徼天之幸了,但那些追逐风月场中的,几乎全是逢场作戏,薄情寡恩之人,贱妾姊妹如非迫不得已,就不敢惊动公子。”

  封坚淡淡的笑道:“姑娘这般看重封某,是在下的一项殊荣,可惜封某家有糟糠,不敢委屈贤姊妹,而且在下家资不丰,对姑娘之事,实在有心无力!”

  蜂腰六娘了道:“贱妾姊妹薄有积蓄,无须公子付出赎身之钱,如若公子不愿收留愚姊妹,只要能还我自由之身,愚姊妹就感激不尽了。”

  封坚微微一笑道:“倾国名花,何愁没有赏识了,依在下相劝,姑娘还是慢慢物色吧,多谢招待,在下就此告辞。”

  蜂腰六娘子面色微变,忽又嫣然一笑道:“别忙,公子,贱妾还有下情。”

  封坚道:“姑娘请说。”

  蜂腰六娘子道:“公子居住金陵,自然知道朱忌疾了,此人不仅勾结官府,且身负上武功,与江湖豪侠时有往还,放眼天下,除了公子贱妾姊妹当真是呼救无门了。”

  封坚哈哈一笑道:“在下有几句不当之言,不知姑娘愿不愿意听?”

  蜂腰六娘子道:“公子有话,但请吩咐就是。”

  割坚道:“封某遁世避仇,是一个十分不幸之人,但为了帮助姊妹,不惜自暴身份,以示在下的真诚之心,估不到姑娘连篇废话竟没有一句真实之言,在下倒希望知道贤姊妹设下这圈套,究竟安的是什么存心?”

  蜂腰六娘子神色一呆,讷讷半响道:“公子误会了,贱妾句句由衷之言,你如若不信,我可以拿证据给你瞧瞧。”

  她向飘飘一使眼色,忽色双双腾身而起,以疾弩脱弦有速度,猛扑那道暗门。

  封坚万万没有想到蜂腰六娘子姊妹会藉机图逃,无论他反应多快,仍然迟了半分。

  所幸他的功力够高,口中一声暴吼,已然一指点出。

  由于变生意外,这一指点的也太过匆忙,他虽然没有点中蜂腰六娘子的重要穴道,却点在她臀部下方左腿上部的“会阳穴”上。

  也亏了这一指,蜂腰六娘子痛得一声大叫,行动自然慢了一慢。

  封坚焉肯放夺这稍瞬即逝的机会,身形挟着劲风,像闪电般奔了过去,同时右臂急伸迳过蜂腰六娘子的肩头抓去。

  蜂腰六娘子虽是左腿受创,仍然凶狠无比,猛的旋身吐臂,使出了一招五鬼叩门。

  封坚哼了一声,右臀微微一抖,以电光石火的速度,一把扣在蜂腰六娘子的脉门之上。

  按说蜂腰六娘子算是栽了,但她却忽然大笑起来。

  封坚点了她两处穴道,右臂一挥,将她掷在床榻上道:“姑娘,当真这么好笑么?”

  蜂腰六娘子道:“别人千方百计都计算不到的石枫,却被我轻易的关了起来,这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么?”

  原来这名英俊少年竟是石枫,想不到阴沟里翻船,居然栽在两名妓女的手里!

  不过他闯过不少龙潭虎穴,见识过数不清的惊人阵仗,如果说金锁楼能够将他困住,将是一件难以置信的事。

  因此,他冷冷地哼道:“当真么?姑娘。”

  蜂腰六娘子道:“自然是真的了,因为这是一间铁房子。”

  石枫虽是心头暗懔,但他仍然有点不信,立即屈指连弹,分击四墙壁,但不幸得很,四声清脆的音声,证明了蜂腰六娘子并非恫吓之言。

  “这回相信了吧?公子?”

  “相信了,但黄泉道上,在下并不寂寞。”

  “咳,公子,别那么想不开,咱们并没有害你之意。”

  “嗯,那是要半壁山河图了?”

  “不错,财宝虽然可贵,生命的价值更高,公子是聪明人,我想你会明白利害的。”

  “你错了,姑娘,所谓善财难舍,要命可以,要半壁山河图么?哼,只怕会使姑娘失望。”

  “听公子的口吻,那张宝图必然不在你的身上了。”

  “这回算你说对了。”

  “那不要紧,咱们可以找你妻子。”

  “在下的妻子可不是省油的灯,你们不妨去找找看。”

  “这个不劳费心,咱们早已知道尊夫人功力不凡,可是别忘了咱们手中有你石公子,相信尊夫人会跟咱们合作的。”

  “好办法,只是你们百密一疏,让姑娘落在石某手中,岂不是大大的失策!”

  “你又错了,石公子,难道你还不明白冤死狗烹,乌尽弓藏的道理?我只是他们的一个工具,留下我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

  “哦,既然如此,在下拿你消遣也是好的。”

  说消贵,石枫决不迟疑,先点出一指,封闭了蜂腰六娘子的武功,再拍出两掌,解开了她的穴道。

  跟着一把抓着她的胸衣,嘶的一声就剥了下来。

  蜂腰六娘子大吃一惊,道:“你要做什么?”

  石枫哈哈一笑道:“久闻蜂腰六娘子艳名四播,本公子要不欣赏一下,岂不如入宝山空手而回?”

  蜂腰六娘子以双手护胸,愤然喝骂道:“你这个无赖,难道不怕你的妻子遭到报应么?”

  提到妻子遭报,使石枫想起了王家玉,也同时勾起了他无边怒火,啪的一掌刮出,蜂腰六娘子的粉颊立刻暴起了五条红痕,樱唇之内也流出几缕血水。

  “贱货,别忘了你是卖笑的,你这一身贱肉,陪过了多少汉子?哼,大爷如非闲着无聊,那里将近你看在眼里!”

  “放你娘的屁,姑奶奶是朱忌疾的妻子,可不是你想的那么肮脏,快放开我,否则我大丈夫不会饶你的!”

  “哦,原来你是朱夫人,石某倒是失敬了,那么计诱石某之事,尊夫自然是幕后主持人了?”

  “是又怎样?哼,在金陵谁敢不对朱忌疾礼让三分?如若你再敢对我无礼,保管你会遭到惨烈的报复。”

  “当真嘛?朱夫人,在下倒是有点不信。”

  一声裂帛响过,蜂腰六娘了的翠绿长裙又脱了下来。

  “快叫吧,朱夫人,迟了石某可要失礼了。”

  蜂腰六娘子果然叫开了,那是一连串的辱骂之声。

  “天打的,雷劈的,死囚,砍头的,龟孙子,臭王八,玩代的娘去,弄你的妹子去……”

  反正什么难听的话,连字典里都找不了的脏字一股脑儿抖了出来。

  这个女人够泼辣,勿怪她能独当一面,统率金锁楼这等既脏又乱,问题多多的地方了。

  只是她骂得舌敝唇焦,连半点反应也没有,不仅石枫诧异,连她了感到奇怪起来。

  现在她不骂了,睁着一双眩惑的目光,瞅向墙壁上一个小孔。

  那是这间铁屋唯一对外还有一间秘室,按说飘飘是应该守在那儿的。

  而且按约定的时间,朱忌疾必然早已到达,难道他……。她不敢再想下去了,那张布满怒火的粉颊,忽然变为一副乞怜之色。

  “公子,我对不起你,好在咱们并不孤单了,黄泉路上总还有个伴儿。”

  石枫沉吟半晌道:“这当真是人心难测,尊夫要你跟我陪葬,她的同胞妹妹也不顾姊妹之情,这实在太可怕了。”

  蜂腰六娘子长长一叹道:“要死的可能是我,也许他们还是要活捉你的?”

  石枫一怔道:“咱们处境相同,你死我如何能活。”

  蜂腰六娘子道:“如若他要咱们都死,只须封上那个小孔,咱们绝对难以活过两个时辰。”

  石枫道:“不错。”

  蜂腰六娘子道:“可是他们采取的是饥饿政策,当咱们饿得筋疲力尽之是时,他就可以轻易的捉着你。”

  石枫道:“你说的是,但男子挨饿之能,并不低手女人。”

  蜂腰六娘子道:“我的武功比你为差,又被你封闭着,先死的自然是我了。”

  石枫道:“这个么?……咳,在下只能表示一点歉意了。”

  蜂腰六娘子道:“我不怪你,这是我自作自受。”

  语音一顿,长长一叹接道:“朱忌疾心狠手辣,你纵然交给他半壁山河,他还是不会放过你的,由他对我的情形来看,就知道贱妾决非危言众听。”

  石枫淡淡道:“我相信你说的,只人生百年,难免一死,在下并未将它放在心上。”

  蜂腰六娘子忽然精神量振道:“铁屋机关由外面控制,咱们除了等死别无选择,公子不是要欣赏贱妾么?蜂腰六娘子愿意在将死之前把一切献给公子。”

  她说话之际,已缓缓除去亵衣。

  蜂腰六娘子算是一个人间尤物,但与水红莲及秋、月二女相较,她还是差了几分。

  只不过经常在风月场中打滚的女人,自有一套仅人动情的手段,何况一个等死之人的情绪,也是最为波动不安的。

  因此,石枫接受了她的献礼,暂时抛开一切。

  当他们尽情欢乐之后,烛泪已然堆满灯台。

  夜,早己深沉了,这一对遭遇奇妙的野鸳鸯,竟然沉沉睡去。

  更鼓才只两传,封府已经有人望眼欲穿。

  她们自然是水红莲及秋、月二女子了,石枫一去不返,怎能不令人大感焦急。

  秋儿第一个沉不住气,她噘着嘴道:“相公一定是被那个小狐狸精迷着了,我去找他。”

  水红莲道:“不,相公不是那等人,我想其中必然别有文章。”

  秋儿道:“大姊,你说还会有什么文章?”

  水红莲道:“你想想,飘飘能瞧出她与三妹剑术上的造诣,又能识破你是乔装改扮,她会是一个简单人物么?再说,飘飘已然如此,那峰腰六娘子及朱老板就更是两个棘手之人了。”

  月儿心头一凛,道:“不好,大姊,我想这是个圈套,目的在夺取咱们的半壁山河图。”

  秋儿急道:“真要是这样的话,相公可能已中了她们的道儿,大姊,事不宜迟,咱们快去金锁楼瞧瞧。”

  水红莲道:“你们去配好兵刃,咱们到院中相见。”

  “是,大姊。”

  秋、月二女应了一声,迅速奔回自己的房间。

  待她们再回到大厅之时,眼前的景象,竟使她们大吃一惊。

  大厅的烛光熄灭了,水红莲手提长剑,正在作全神戒备,显然是敌人找上门来了。

  秋、月二女蹑足趋到水红莲的身后,秋儿悄声道:“大姊,是来了敌人?”

  水红莲道:“是的,人数不少,有几个功力颇为不凡。”

  秋儿道:“在金陵城,他们竟敢明目张胆,公然行凶?”

  水红莲道:“这就难说了,如若他们勾结官府,说咱们是强盗,是判逆,他们不仅可以明目张胆,咱们就做杀官拒捕,罪上加罪”

  水红莲道。

  月儿道:“我担心相公出了意外,大姊,咱们杀出去。”

  水红莲道:“相公不会轻易着了别人道儿的,你先不必为他担扰,咱们还是先自顾目前,最好能擒住他们的头儿,那时纵然相公落入他们的手中,咱们有了人质,也可以互相交换。”

  月儿道:“大姊说的是,但咱们现在如何着手?”

  水红莲道:“二妹由天井上房,三妹出后院,我出前院,给他们来一个意外的反击,但要记住,只能制住他们,不要杀伤人命!”

  秋、月二女应了一声。分别向指定之处纵身而去。

  最先遭遇敌人的是秋儿,她刚刚冒出屋面,两缕劲气,已向她的左右双协猛袭而来。

  秋儿咬咬牙,娇躯向瓦面一伏,左腿猛的一个回旋,她那纤纤玉足,正好踢在一名大汉的小腿骨之上。

  一声响彻夜空的哀嗥,一阵折骨之声,那名倒霉的大汉立即滚下房去,他的一条右腿八成就此报废。

  其实秋儿这一腿只是一个意外的收获,她主要对付的目标是另外一名大汉。

  自然,这名大汉仍然逃这过她降龙棒的降龙三绝招,他几乎毫无还手的余地,左右玄机及丹田重穴便一起碰上了棒头。

  这当真是先声夺人,屋面上的五名大汉,竟被她举手投足之间,一下了收拾了两个。

  趁对方一呆之际,她秀目如电,向来人冷冷的打量一眼,不过失望得很,对方两名灰衣老者,一名黑衣中年,全是面目陌生,素不相识之人。

  于是她哼了一声道:“各位是那一座山头的好汉?这么率众抢劫,难道就不怕王法?”

  一名身材较矮的灰衣老者沉声道:“姑娘不仅武功高强,口才也颇为不凡,可惜咱们不是山头的好汉,而是奉命捕捉盗匪之人。”

  秋儿心头暗暗一惊,但仍不露声色的道:“原来如此,那么阁下可以走了,你们暗窥民宅一节,咱们不再追究就是。”

  灰衣老者打了一个哈哈道:“就这么简单么?”

  秋儿道:“不这样你还要如何?”

  灰衣老者道:“姑娘被人协从,老夫对你十分惋惜,这样吧,你随老夫走一趟官府,老夫担保为姑娘全力开脱。”

  秋儿双眉一竖道:“阁下当真是官家的人,请教尊号如何称呼?”

  灰衣老者道:“老夫是金陵府的总捕头娄士选,凭老夫的名号,姑娘应该相信得过。”

  秋儿偏着头微作沉吟道:“总捕头必然是一个很大的官儿了,但咱们家里日常来往的大人们怎么从来没有提过?”

  混身官场的人,最怕开罪具有权势的主儿,秋儿这般说法,娄士选那能不心头暗惊。

  不过此等之人,也最会见风转舵,他那张满脸秋霜的脸孔,立即云开日出,还现出一片笑意。

  “姑娘是……咳,老朽太疏忽了。”

  秋儿道:“你是问咱们老爷么?他由湖广总督府调任大学士,我不说你应该知道是谁了。你当真不知,我就跟人到巡抚衙门走一趟吧!”

  娄士选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总捕头罢了,开罪了大学士的眷属,岂不罪该万死!

  他赫得机伶伶连打寒战,接着躬身一揖道:“小的瞎了眼,小的该死,只希望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小的这条狗命。”

  秋儿撇撇嘴道:“这些话以后再谈,你先说说你们是干什么来的?”

  此时前院及后院已传来杀喊之,娄士选急忙对另一位灰衣老者道:“程兄弟快叫他们住手,立即全数撤回,不得有一个停留。”

  姓程的老者及那名黑衣中年大汉一声应诺,同时向秋儿抱拳一礼,转身急驰而去。

  此时娄士选才惶然道:“禀告姑娘,这都是小的一时失察,受了朱忌疾的蒙蔽,只是……咳!……”

  秋儿冷冷道:“单凭一面之词,你就敢率众捕人?哼,你们那位巡抚大人也太过糊涂了,我非告诉小姐要她禀告老爷不可。”

  娄士选急得老脸通红,冷汗夹背,连连打躬作揖道:“小的并未禀告巡抚大人,姑娘若果一说,小的必然落个满门抄斩,万祈姑娘高抬贵手,小的当供奉姑娘的长生牌位。”

  秋儿叹道:“你的胆量也太大了,竟敢瞒着巡抚私自捕,好吧,看在你这么一大把年纪,我不再追究就是,不过,金陵楼诱去了咱们小姐的一位友人,他如若少了一根汗毛,我就拿你们巡抚是问!”

  娄士选身躯一震,道:“那位老爷是谁?”

  秋儿道:“一位姓石的公子,他不是官场中人。”

  娄士选道:“好,这事包在小的身上,姑娘还有什么指示?”

  铡L道:“我奉劝你几句,咱们小姐喜爱结交江湖朋友,今后咱们的行动,你最好不要过问。”

  娄士选道:“仅遵吩咐,小的就此告别,不过小的这名属下,还望姑娘一并成全。”

  秋儿虚空连拍三掌,震开了被制大汉的穴道,娄士选向她长长一揖,便领着那名大汉向金锁楼扑去。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朱忌疾原以为手到擒来的如意算盘,想不到被总捕头娄士选的临阵变卦而全盘落空。

  那气愤愤的回到空锁楼,心中仍然存着一线希望,因为他要飘飘诱来了石枫,只要正主儿在他手里,不怕他不将壁山河乖乖的交来。

  那知他前脚进楼,娄士选已跟踪来到了,他还想埋怨总捕头不该临阵抽腿,但一瞧对方那副沉重的脸色,话到口边他又咽了回去。

  “咳,咳,娄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娄士选哼了一声道:“我正要问你呢,将官大学士的眷属当做盗匪,你又是怎么回事?”

  朱忌疾大惊道:“什么?官大学士的眷属,娄大人,你没有弄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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