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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寒梅献瑞摘梅手

  青阳真人尸身在前,两个峨嵋门下尸身在后,渐渐移进场内。

  那为首的蒙面人向那后退的蒙面人大喝道:“无用的东西,闪开!”

  他右臂本已提高平胸,就势向外一翻一弹,玄天指力向青阳真入射去,“嗤”的一声射个正着。

  青阳真人并未倒下,仍摇摇幌幌向场内移进,到了场中,蓦地速度加快,直向朱泉扑去,那两个峨嵋门下也突左右一分,分扑谷桑田,孙兰亭二人。

  这时那个为首的蒙面人听到耳边有人说道:“尔敢妄自抗命,速回领罚。”

  声细如丝,字字清晰异常。这种传音入密的功夫,蒙面人一听就知是他教主发出,当下全身微颤,急仰首躬身向空中应了一声:“是。”

  不敢再停,转首向其他蒙面人喝道:“速退!”

  立时人影翻飞,众蒙面人已由四面向院外跃出。

  朱漱泉见青阳师弟尸身向自己扑来,不忍出掌阻击,又见他全身黄水真流,知道其毒无比,不敢伸手将尸身接着,急一个闪身让过,这时见那些蒙面人正向四外跃他一声大喝:“那里走!”

  两掌凝足功力,认定前面两个蒙面人,呼的击去,紧接着两声惨呼,由墙头上倒栽下两个蒙面人,摔在地上,气绝身亡。

  朱漱泉正欲起身追赶,身后一阵劲风,青阳真人尸体又已向他扑到,他急转身,将尸身让过,顺势用出一成功力向尸身推去,“砰”的一声,尸身跌在地上,不再动弹。

  那边谷桑田见一个峨嵋门下尸身向他扑到,他喝了一声:“好个隔空连气功夫!”

  右掌一翻,施出两成功力,把那尸体推跌地上,也未再跃起。

  谷桑田一式“龙升九天”,腾身而起,轻轻落在三清殿尾顶这下,闪目四寻,除去已奔出数丈的几个蒙面人外,再无他人。

  他惊“咦”地声,对空朗声说道:“何方高人,请现身一见。”

  连问数声,不见反应,他一声轻叹,飞身而下,见朱漱泉击倒青阳真人尸身后,正在作势欲追,急喝止道:“朱兄止步,穷寇勿追!”

  朱漱泉双目圆瞪,说道:“血洗峨媚下院,就此罢了不成!”

  谷桑田说道:“朱兄息怒,敌人身怀玄天指绝技,不可枉视;何况另有强敌隐身暗处,方才这手隔空连气功夫,能将三个尸身同时托起,在当今武林中,一时还想不出谁有这高的功力。对这种强敌,应当谋定而动,以免徒招无谓牺牲。”

  那边孙兰亭亦已将另一峨嵋门下尸身击倒,走上前来,双膝跪倒,说道:“弟子愚顽,误受他人愚弄,造成今晚误会,愿听候师父及朱老前辈处置。”

  语罢,俯首垂目,不胜设觫。

  谷桑田喝道:“尔入江湖已有年余,竟仍如此无知。那三鼠因非你的敌手,乃支使你来此送死,如非事有变化,你纵不死峨嵋手中,亦必丧生蒙面人玄天指下,须知江湖险恶,岂可任性而为,峨嵋下院已遭血洗,再加我们这场误会,将来为师难以处置了。”

  孙兰亭跪在地上,聆受师训,全身冷汗直流,双目泪盈眶,叫了一声:“师父……”

  谷桑田喝道:“不准多言!”

  转头向朱漱泉说道:“方才敝师徒确是鲁莽,现将劣徒交与朱兄,听凭朱兄处置。”

  朱漱泉情绪业已平静,如非方才蒙面人最后一击,尚不能释去他对谷桑田师徒的怀疑,现在既知双方出于误会,他本是成名人物,心胸岂能如此狭小。

  他看了孙兰亭一眼,说道:“既知他是受人愚弄,事情过了就算了,叫这小子起来罢!”

  谷桑田向孙兰亭说道:“还不谢过朱老前辈。”

  孙兰亭向朱漱泉叩了一个头,翻身站起。

  三人走到那三个蒙面尸体前,伸手把他们罩在头上的黑口袋扯下,朱漱泉冷哼一声,说道:“却是三个无耻凶徒。”

  原来这三个,一个是著名的采花蝶胡明,另两个则是绿林道上两名穷凶积恶的贼人,恶太岁张霸及九头鸟李强。

  谷桑田道:“由这三个人就可推断出那个山主是何人物,必也是个无恶不作的凶徒了。”

  谷桑田师徒帮助朱漱泉把院中尸体料理了,朱漱泉向谷桑田问道:“谷兄,闻你已二十多年未离大巴山,今晚怎会突然到此。”

  谷桑田答道:“小弟接到丐帮帮主通知,乃出山探察黑衣教的虚实,今日路过此地,想顺便探视青阳道兄,不意遇上此事。”

  朱漱泉道:“金顶三鼠既预知此事,必与那蒙面人有密切关系,老夫前往一探,以明白真相。”

  谷桑田道:“那三鼠与劣徒父母之事亦有关,同时劣徒受其愚弄,不能就此算了,何不结伴前往。”

  朱漱泉道:“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前去。”

  立时三条黑影由峨嵋下院中纵出,上官道渡过长江,经向贵州金顶山而去。

  一路之上,孙兰亭把他在云雾山各项奇遇悄悄的告诉了他的师父。

  谷桑田听他说到痴情居士的事,思索甚久,说道:“这是何人,我怎从未听人说起过!”

  他对孙兰亭准备习练“痴情秘谱”之事,一点也不反对,仅说了一声:“天下武功,本是一家,你将来练成后,不可持之作恶。”

  后来听孙兰亭讲到金发蛮婆,他眼睛一亮,问道:“她谈到我时,如何态度,是否尚存仇恨之意?”

  孙兰亭答道:“非但没有仇恨之意,似还对往事十分后悔,并曾向徒儿再三询问师父的近况。”

  谷桑田闻言,一声轻叹,久未发言。

  孙兰亭继又红着脸把和王梅霜定婚的事说了,由于王梅霜是金发蛮婆的徒弟,谷桑田当然不会反对,他说道:“既有吴乙前辈作主,将来遇到你父母时我会替你解释。”

  孙兰亭见所有各事师父均已答允,心中一块石头,方始放下。

  最后,谷桑田问道:“你准备选择何处,作为练习‘痴情秘谱’的地点呢?”

  孙兰亭答道:“弟子尚未决定。”

  谷桑田道:“为就近探视人形灵芝,为师的意思,不如就在云雾山中选一隐僻之地较佳。”

  孙兰亭闻言,心中大喜,暗中想道:对,云雾山最好,师父的见解真高,何况,她也就住在附近呢!

  第二天,才交戌时,他们老少三人已过了娄山关,抵达金顶山下,朱漱泉知道三鼠是住在山中阴风谷中,向谷桑田说道:“三鼠住处我知道,老夫前面带路。”

  说着领先向山中一条小路跃去,又奔了约顿饭时间,入草莽,小路已断,朱漱泉指着不远一个山谷说道:“他们就住在那山谷之中。”

  转过一个山坡,来至谷口,突闻谷中一声长啸,划过天空,四谷回音,良久不绝。

  朱漱泉报声一惊,霍地止步,转头说道:“这声长啸,内功已至化境,比昨晚那个山主,不知要高出几倍,可能就是昨晚暗中施展阳空运气之人,强敌当前,我们不可大意。”

  语音未落,忽又闻四声历啸起自谷中,由谷口闪出四人,并列一排,挡着去路。

  这四人穿着打扮,完全与昨晚那些蒙面人一样,仅在口袋小洞内露出四付精光四射的目光见人。

  那四个蒙面人彼此望了一眼,并未答言,仅有一人嘿嘿冷笑,似乎根本未把对方放在眼内。

  朱漱泉怒道:“四个鼠辈,让路!”

  他“让路”两字才出口,那四个蒙面人已霍的一分,将路让出,但却并未离出,分成两列站在两旁,间隔各约五步。如欲进入谷中,必须由他们四人中间通过。

  朱漱泉见他们未离去怒喝一声:“接掌!”

  一阵狂风,卷起满地沙石,直向那四人涌去;声势威猛,如同惊涛骇浪。

  那四人原地不动,各伸右手,向当中空地击出一股掌风。四股掌风相遇,彼此撞击,形成一个气漩,“轰”的一声巨响,将地上碎石尘土卷起约两丈多高,如同一倏土龙直立空中,旋转甚疾,历久不散。

  朱漱泉掌风一与这股气漩一接,裂帛似的一声怪响,立被气漩旋转的动力卸到一边,来了一个大转弯,直向右侧大树撞去。“卡嚓”一声,一株直径约二尺的大树立即枝叶纷飞,齐腰折断!

  那四人蒙面人也被他这浑厚的掌力惊得一怔。

  朱漱泉心中一惊,“咦”了一声,说道:“想不到失传数十年的‘万流归宗’竟在你们身上发现,可惜你们中个人功力不够,看来你们才练了不久,再接老夫一掌试试。”

  说罢双臂平抬齐肩,小臂内曲如抱太极,猛然吐气开声,双掌向外一翻,掌风凶涌,轰轰隆隆,直向对面四人撞去。

  那四个人又是各自击出一掌,在他们面前形成一条龙。

  朱漱泉掌风已呼啸着向这条土龙冲去,“呼噜”一声,因这次掌风太强,那股气漩未能把它旋开,反被它冲散。且余势未衰,作继续向前冲去。

  尘土飞扬中,人影疾闪,那四人在这股掌风被阻刹那,各向左右跃出丈余,恰将这股掌风让过。

  朱漱泉哈哈笑道:“怎么样?再接老夫一掌。”

  他又将双臂平抬齐肩,正欲发掌,忽听谷中啸声又起,声如龙吟,不觉心中一震,微一愕神间,对面四人业已急转身形,向谷内跃去。

  朱漱泉喝道:“想跑,没有那么容易。”

  双掌急翻,掌风如电,向他们身后击去。

  蓦地谷中涌出一股潜力,将他这股掌风阻住,这两股劲力,一刚一柔,柔中能克刚,却因朱漱泉功力已达炉火纯青之境,并未被这柔劲化去,两劲相遇,卷起一片尘,恰将视线挡着,等得尘散后,已不见那四个蒙面人的踪影。

  谷桑田在旁喝了一声:“闯!”

  进谷纵身,领先跃进谷内。

  进谷后,未再遇阻,行了盏茶时间,看见前面有一排草屋,朱漱泉道:“这就是三鼠的住处。”

  但见这草屋一排共有五间,当中一间屋门大开,里面点着灯,甚是明亮,其他则是全是一片漆黑。

  他们走近草屋,凝神向屋中望去,见一蒙面人,正当门坐着,在他面前,跪着三个人,正是那金顶三鼠。

  那蒙面人,见他们来到,并不惊慌,向门外冷笑一声,突然屋中灯火全熄,毫无声息。

  谷桑田草有准备,将火把点好持在手中,见屋中呈暗,立将火把投入,火把落地,闪出暗淡的亮光,朱漱泉双掌让身,闯进屋中。

  进屋后,举目一看,金顶三鼠仍跪在地上,突目张口,面孔狞恶,都已被人点了死穴,而那蒙面人已不知去向,土墙上被人用指刻着四个大字:“杀人灭口”

  就凭人家在这熄灯的瞬间,能够杀人、写字、隐身,这等快速的身手,确实骇人听闻!

  朱漱泉稍一迟疑,已觉屋中有异,暗道一声不好,急忙脚跟用力,人如一支弓箭,倒射而出!

  谷桑田江湖经验老到,朱漱泉进屋后,恐怕有人从外面袭击,未曾随入;只是全神戒备,把这座茅屋四外,紧密的监视着。

  他见朱漱泉疾跃而出,不知了生何事,惊问道:“朱兄发现了甚么?”

  朱漱泉并未答言,面色惨白,全身微颤,走到一株树下,盘膝而坐,低眉垂目,调息吐纳脸上渐渐流出汗珠,满面痛苦之色。谷桑田走到他的面前,细一番视,看出他已身中剧毒,正在那以精纯的内力,运功排毒。未敢惊动,转头向孙兰亭说道:“你在此守护,不得擅离。”

  他返身走到门前;向门内朗声喝道:“屋里的人出来,像这种用暗计伤人,算得了什么英雄!”

  连喝数声,只闻空谷回音,不见屋内有何么应。

  突然,他双目猛张,急跃而起,一式“神龙升天”快似流星,像一只大鸟般向右侧二十余丈外一株大树上扑去。

  当他距离大树尚有五六丈时,蓦闻“嘶”“嘶”连声,十数点黑星由树顶迎面射到,来势均速,要想躲避,确非易事。

  他身在空中,听风辨影,已知这发暗器这人功力非凡,不敢怠收,一个“云里翻身”,凌空一个转折,双手连抄,将迎面飞来的黑星全数接在手中,觉对方手劲甚大。震得双手痛如火灼!

  暗器入手即碎,却是十余片树叶,不由骇喝道:“好俊的摘花飞叶!”

  他身子虽略被阻挡,冲劲未衰,仍向树顶射去,将及树顶猛翻,两股劲疾掌风向树顶茂叶丛中击去。

  “卡嚓”连声,枝叶纷飞,整个树顶几被削去,在这纷乱瞬间,他忽听树顶有人怪声喝了一句:“好强的掌力!”

  紧接着一阵怪笑,一条黑影由树顶射出,其疾如电,直向数十丈处一座崖顶上落去。

  当这黑影身在半空时,右手疾扬,一串火星,向金顶三草屋飞去。立时毕剥声起,草屋已燃起熊熊烈火,给那被点死穴三鼠来了一个火葬。

  黑影到达崖顶,一声长啸,声如龙吟,与方才在谷外所听到的那两声长啸,一般无二。

  谷桑田未再追击,缓步走回原处,火光下,但见孙兰亭仍站在朱漱泉身旁,双目却向屋旁一块巨石上注视。

  他向巨石望去,似见上面有字,走近一看,果然石上被人有用指功刻着一行大字:“如猫戏鼠,尽兴时,再取尔等性命。”

  正当这时,忽听身后发出微声,转头一望,朱漱泉正由地上跃而起,向他走来。

  谷桑田问道:“朱兄毒已排尽么?不知先前在屋中有何发现?”

  朱漱泉亦已将石上刻字看入眼内,气得髫发根根倒立,说道:“处处使用阴谋诡计。算得那门子英雄。气死我也!”

  少停,又说道:“这鼠辈在屋中布毒,杀三鼠灭口,并在墙上留字,这等狠毒奸险之人,如不早日除去,将来必为江湖大害。”

  谷桑田道:“朱兄不可轻敌,方才此人已与小弟照了一面,功力及轻功均不在你我之下,就凭人家预先设下的这般布置,处处引我们入套.这份诡计就非常人能及。”

  朱漱泉道:“黑衣教正在挑衅,又平空出来了这群蒙面人,真是—波未平,一波又起。”

  突然孙兰亭在旁插口说道:“师父,这群蒙面人是否就是黑衣教徒,他们穿的都是黑认服呀!”

  谷桑田道:“很可能,不过得慢慢查访始能证实。”

  朱漱泉道:“老夫急欲返回峨嵋下院,再见掌门师弟作个交待。”

  朱漱泉微一抱拳,身形疾闪,消失在草莽之中。

  孙兰亭见朱漱泉已去,心中想道:“师父与孟玉珍前辈误会既已冰释,我何不做个桥梁,劝他们二老言归如好。”

  想到这里,不觉脱口叫了一声:“师父!”

  谷桑田问道:“何事?”

  孙兰亭想讲又不敢讲,吞吐了半天,没有讲出甚么来。

  谷桑田笑道:“何事,快说!说错了我不怪你。”

  孙兰亭道:“孟老前辈既已消除了对师父的误会,师父何不就此与她言归于好。”

  谷桑田闻言,不言不怒,仅深深地一声长叹。

  孙兰亭又道:“现黑衣教正向武林七绝挑战,如师父仍与孟老前辈避不见面,对全局必然不利,请师父三思。”

  谷桑田沉吟俄顷,说道:“你说得不错,为师对她本无误会,现在应以大局为重。”

  孙兰亭又道:“弟子正好去云雾山中择地练武,师父现在如无他事要办,弟子这就在前领路如何?”

  谷桑田未再发言,颔首作答。

  二人离开金顶山,未数日,已达云雾山中,一路轻登巧纵,迈向后山奔去。

  这时,孙兰亭心中又兴奋,又高兴,谷桑田却是万感交集,一时不知从何想起。

  不久,来到金发蛮婆孟玉珍所居屋前,只是屋门紧闭,封锁甚严,业已人去屋空,仅有屋前那几株大树在山风中摇枝迎客。

  谷桑田道:“她们想必也已为黑衣教的事下山查访去了,为师不想久留,你择地练成武功后,可到乾元峰去告诉我一声。”

  语罢,施出神龙身法,几个起落,已消失在万山从岭间。

  孙兰亭不敢妄自打开屋门,在屋前徘徊了一会,心中忖道:那排云洞地势险峻隐僻,我何不就在那洞中练习武功,亦可就地看守仙芝,免为异物摧毁。

  拿定主意,立向排云洞奔去,到达洞外,顺便采了些长草,铺在洞内仙芝后面。从此,他就住此洞中,以鸟兽为粮,开始修习那本“痴情秘谱。”……

  时光如驶,转眼九九重阳节已到。

  不老神君刘灵虚重入江湖以及他与蒙面人约会巫山神女的事,早巳轰动武林。

  天才黄昏,神女峰已陆陆续续到了不少人。

  神女峰间,峭壁陡坡,险峻异常非武林一流高手,无法攀登,所来之人,三三五五,席地而坐,他们都是武林成名人物,千里而来,只为一观这武林罕见的一场比斗。

  峰头上语音嘈乱,都在谈论着不老神君的往事和那玄天指的历害。

  这时,有一个虬髯大汉,为表示他的见多识广,扯开嗓子叫道:“那不老神君刘灵虚,半仙之体,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年龄多大,当初他归隐时,可不是吹,咱黑熊赵明还特备了酒筵为他饯行呢!……”

  旁边一个瘦小枯干的人,瞪着一双圆跟,说道:“狗熊,你今年多大了?”

  虬髯大汉叫道:“四十三啦!”

  那瘦小枯干的人冷笑道:“不才神君四十年前归隐,你这小子那时才三岁还在吃奶呢!”

  全场一阵哄然大笑。

  虬髯大汉面红耳赤,青筋暴露,叫道:“我说的是我师祖,你这小子别找麻烦,惹翻了我,咱黑熊可会揍人。”

  那瘦小枯干的人怒道:“你揍揍看,咱瘦猴李五不吃这一套。”

  正闹得不可交,旁边有人叫道:“来了!来了!”

  立时人声静了下来,一齐转头望去,见远处来了二人,一路窜高纵低,身法巧妙,姿式优美,来到近前,却是两个中年人。众人一看,全都认识,一个是梅花拳掌门人李鹏九,一个是武当名宿金笛书生吕不朽。

  这两人一到,坐着的人站起了一大半,足见这二人在江湖上的身份不低。

  二人向众人抱拳说了一声:“各位早。”

  也择了一处空地坐下,其他各人又纷纷坐落。

  梅花拳掌门李鹏九说道:“这玄天指在八十年前为武林中出名的一种歹毒功夫,但只听传说,谁也没有见过,这次再度出现江湖,确是不可不看。”

  金笛书生吕不朽道:“在下也听先师说过此事,那位废除冷面秀士欧阳独武功的老神仙,不知又是何人?”

  李鹏九道:“先师祖曾与老神仙有过一面之缘,据先师说他叫司马子音。”

  旁边那个自称黑熊赵明的虬髯的大汉听了他二人的谈话,有些不懂,他本是脑筋简单的莽汉。那里管得什么礼节,插嘴问道:“你们两人别尽谈废话,玄天指究意是怎么回事?说给黑熊听听。”

  两人知道他是个半浑人,对他的鲁莽倒未介意。

  金笛书生吕不朽笑了笑,说道:“八十年前武林中有一个出名的魔头名叫冷面秀士欧阳独,他得到了一部奇书,据传说叫做什么‘九天阴经’他得这一部书以后,如虎添翼,练成各种奇功,其中就以这种‘玄天指’最为歹毒。他为人心狠手辣,仗着各种奇功,所向无敌,几乎把江湖掀翻,后来被一位武林异人废去武功,逐出江湖,这位异人名叫司马子音,当时武要可人都称他为老神仙。武林中因玄天指过份歹毒,当时议定,禁止任何人再练此功。想不到现在竟又出现了。”

  他话说完,四处鸦雀无声,因为峰头诸人,都为他的话所吸引了。

  黑熊赵明大叫道:“这样说来,今晚不老神仙君刘灵虚必败无疑。”

  李鹏九说道“那可不一定,这刘灵虚是与冷面秀士欧阳独同时代的人物,功力深厚,今天究竟鹿死谁手,难以预测。”

  金笛书生吕不朽道:“难道是那冷面秀士又已恢复了功力,故意蒙面再入江湖不成?”

  李鹏九道“这个很难说,必须看他二人动手,凭双方功力深浅判定了。”

  他们正在议论,不觉已至三更,忽听一人说道:“来了!这回真的来了!”

  众人一齐抬头望去,见不远祟岭乱山中,正有一簇人向着这个方向冉冉而来。又听峰南一声历啸,峰南也有八九条黑影飞跃而来。

  众人一阵骚动。全都退到峰顶边缘,将中央一大片平地让出,立时一片寂静,空气弄得非常严肃。

  才将空场让出,峰南峰北两路人物已同时到达。

  峰北来的是九个蒙面人,到达后,一字排开与不老神君成了一个南北对峙。

  他们并未立是答话刘灵虚及那个站在当中的蒙面人,一齐转头四望。向那些参观的人缓缓巡视一周。

  刘灵虚的眼光,其冷如水;那蒙成人的眼神,阴毒无比。

  这两道目光从每一个人身上扫过,每一个人都不觉心中一颤。

  那蒙面人突然嘿嘿一阵阴笑,如同涧底寒泉,周围那些武林高手听得不由从心底冒出一股寒意。

  笑罢,他向刘灵虚说道:“老魔头,这些人甚是惹眼,咱们先把他们除掉,不知你意下如何?”

  刘灵虚冷冷答道:“高见甚是,老夫亦有此意。”

  蒙面人又是嘿嘿一阵阴笑,右臂平举齐胸,右手一翻一弹,一声惨叫,一个武林高手已翻下峰去。

  他左手一挥,左右八个蒙面人同时飞跃而出,闯进西南两面的人群之中。

  那边刘灵虚长袖一摆,左右四个跟班模样的人向东北两面人群扑去。

  立时喝叱连声,惨呼四起,已有多人被击下峰去,其他武林高手愤怒之下,也不示弱,马上展开了一混战。

  混乱中,人群中闪出两个人,正是那梅花拳掌门人李鹏九及武当名宿金笛书生吕不朽。在他们身后又先后跟出四人,前面两人就是那黑熊赵明及瘦猴李五,后面两人一个长江上游排教首领水底苍龙赵银辉,一个是四川成都永顺镖局的总镖头胡应龙。

  这些人才走出人群不远,他们身后犬有喝道:“站住!”

  人群中跃出一个蒙面人,一个“双推掌”向梅花拳掌门人李鹏九身后击到。

  李鹏九身向前俯,腿向后踢,一个“垛子脚”,让过双掌一脚正踢在那蒙面人大腿之上。

  那蒙面人在地上滚了两滚,正欲跃起,旁边一个武林人物一刀向他搂头剁下。

  别看这蒙面人不是梅花拳掌门人对手,却全不将这人放在眼里,他左手一拍,将来刀拍开右手一起,刁着对方持刀手腕,就势跃起,一个“开山手”已将对方劈下峰去。

  他正欲再向李鹏九他们阻击,一听他们已与他的山主答上了话乃未再进扑,转身又向人群中扑去。

  李鹏九这几人,不老神君刘灵虚全不认识,却对他们的胆识大为激赏,不由暗暗点点了头。

  那边那为首的蒙面人已嘿嘿笑道:“我说是谁;原来是梅花拳掌门人。”

  李鹏九向刘灵虚及那个蒙面人微一抱拳,忿然说道:“久仰两位前辈功力盖世,神技无敌,今日两此较技,确是武林一大盛事,两位并未预先通告谢绝参观,同道瞻仰二位风采,这是大家对二位的敬意,现二位不分皂白,滥杀无辜,在武林中尚无此先例,二位如不交等个明白,实在难以令人心服,晚辈等不自量力,愿意洗耳恭听。”

  蒙面人嘿嘿一阵阴笑,说道:“我们较技与尔等何干,来此碍手碍脚;本山主言出法随,向不留活口。今晚你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尚敢强行出头质询,待山主先送你归阴。”

  李鹏九身后响起一声大喝道:“放你娘的屁,待咱黑熊先把你干掉!”

  一条巨大人影向蒙面人扑去,只听“嘭”的一声,黑熊赵明已倒翻着筋斗向峰下落去。

  蒙面人右臂平举齐胸,正欲用“玄天指”以付李鹏九时,刘灵虚在旁喝道:“且慢,对付这几个人何必我们亲自动手。”

  他长袖一挥,身旁二老二小已一齐跃出。

  那两老者,从小就跟随在刘灵虚左右,已得他的武功真传。他们颇为识货。一眼就看出对方是梅花拳掌门人李鹏九及金笛书生吕不朽两人功力最高,于是双双向他二人扑去,分做两起,打了起来。

  那捧琴的童子,年龄虽小,身法奇快,幌眼便冲到瘦猴李五身前;左手捧琴,右臂疾伸,直取李五双目。

  李五见他年幼,冷笑一声,说道:“乳臭未干,竟敢撒野!”

  抬右臂,想将对方来势封住。那知对方这手是个虚招,他右臂封空,就知不好,立觉脚腕广紧,偌大的身躯,已随着他说话的尾音被琴童掷下峰。

  琴童并未稍停,又向镖头胡应龙扑去,胡应龙不敢轻敌,早已凝神待敌,见琴童扑到,一式“钟鼓齐鸣”,双拳如风,迎向琴童去。

  琴童一折一闪,已将这招让过,别看他只用单臂将身一矮,出手如电一连五指,分点对方下三路的下阴、白海、地机、太冲五处大穴。胡应龙被他逼得连连倒退,幸他经验丰富,稳扎稳打,虽已全落下风,一时尚不致丧命。

  那边剑童也是长剑并未出削,左手捧剑,右手攻敌,围着排教首领水底苍龙赵银辉如飞般乱转。赵银辉的武功虽比胡应龙高出甚多,但因对方招势奇特,身形灵巧未几也就渐落下风。

  不久,周围那些武林高手仅逃走极少数人其他均已被歼殆尽。那八个蒙面人及中个跟班模样的人皆已跃回原处,站在那里观战。

  这时,胡应龙和赵银辉已被琴剑二童逼至边缘,顶多再能支持片刻,就要被打下峰去了!

  金笛书生吕不朽佤一个老者打得难分难解,老者功力深,愈战愈勇,吕不朽的身形已渐呈缓收,微带气喘。

  那边梅花拳掌门人李鹏九与另一老者却打得有声有色,老者气沉势,怪招时出;李鹏九身为一派掌名非幸致,全身坚如梅干,一手精纯梅花拳,无懈可击。他二人倒是半斤八两,一时难分出胜败。

  李鹏九等四人均已知生还无望:咬紧牙关,奋力死战,李鹏九这时暗中想道:反正也是一个死,干掉—个够本,干掉两个有赚!

  他一声大喝,拳法一变,将梅花拳中最后三绝招施出,但见他脚踏梅花步,身形如飘风,每招必含五式。疾如骤雨;立时点点梅花,将那老者团团裹住。

  那老者见四面八方均是拳影,无从招架,被迫得手忙脚乱。吼叫连声。

  李鹏九看定一个空隙,一招“摘梅手”,右手微曲,猛向老者右肋插下,老者无法闪避,心中一惊,急左掌一翻,硬身他右手迎去。两掌相交,老者震出两步。

  李鹏九又是一声大喝,一招“寒梅献瑞”,紧随而上,双臂疾探,分点老者脊心,精促两处死穴。

  正当这时,不老神君一声冷笑,长袖轻挥,一股劲风,将李鹏九撞出七八步远,几乎跌下峰去,李鹏九惊魂甫定,见人家仅长袖长袖轻轻一挥,竟有这般威势,不由心胆俱寒。一看自己正好站在峰顶边缘,连忙提气轻身,向峰下跃去。

  那知他刚刚跃下,忽觉眼前人影一闪,刘灵虚已临空挡在他的前面,一阵劲力涌来,又将他推回峰头。

  刘灵虚这等身法,看在对面那个蒙面人眼中,也不禁暗暗心惊。

  原来李鹏九才向峰下跃去,刘灵虚已由舆台之上平飞而起,他后来先到,落在李鹏九前面;他将李鹏九推上峰头后,右脚在左上一点,借劲用力,如同一支弓箭,又已飞回到车舆台之上。

  李鹏九拿桩站稳,抬头一看,见刘灵虚已稳坐在车抬之上,正用手指看他,冷冷说道:“小子,你休逃走!再打一场给我着看。”

  语罢,他转头向先前那个老者道:“没出息的东西,上!”

  那老者不敢违抗,大喝一声,猱身而进。

  李鹏九这次却未动手,把双手向后一背,向刘虚说道:“老前辈功力,方才已经见识过,再打已没有意义,既不准李某退走,生死听凭处置好了。”

  那老者—掌已向李鹏九胸前击下,见他并未还手,想撤掌已是不及,“噗”的一声,击个正着,李鹏九被击得身体幌了两幌,向后退出三步,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那为首蒙面人阴阴说道:“和这小子有什么好说的,干脆送他回家去算啦!”

  说着右臂向上提,又想用他那手绝技:“玄天指”。

  刘灵虚见他想干涉自己的事,心中大怒,喝道:“且慢,老夫的事用不着你管!你这小子若不是仗着这歹毒的指功,仅凭功力,也不见得比这小子高出多少。”

  蒙面人嘿嘿一阵阴笑,说道:“老魔头,少停,叫你知道厉害。”

  突然,峰上诸人均已发现峰下正有一人向峰头疾奔而来,一齐转头向下望去,眨眼间,一条白影。已箭一般跃上峰来,这人一上来,见峰顶四周,全是尸体。她秀眉微皱,满面哀怨之色,微微的一声轻叹。

  那九个蒙面人闪目向她一看,这一看不要紧,九双眼睛全都定住,九颗残忍狠毒的心,也全被她那哀急的神情软化下来,充满哀伤与同情,这时,峰头气似乎一变,方才片暴戾之气,一扫而空,刘灵虚一见来人杀气全消,目露慈祥之色,佯怒道:“香儿,竟敢不听为父之言,私自离山远行。”

  来人是一个淡雅娇柔的少女,冰肌玉骨,一身素白,如同出水白莲,深谷幽兰,无论她一声一笑,天生能使别人发生怜爱,不忍抗拒。

  九个蒙面人闻言一怔,他们从未听说刘灵虚有过女儿,如果他们不知刘灵虚能够青春永驻,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兄妹呢!少女微微一笑,娇柔说道:“爹,你又杀人了?你不是答应女儿以后不杀人了吗?”

  她这一笑,那九个蒙面人看眼内,如沐春风,心中的哀伤又一变而为仁慈与祥和,刘灵虚被她女儿问得一时语塞,只得强词夺理的说道:“他们是自己找死,不怪为父,这个你少管。”

  少女玉手向李鹏九四人一指,满脸祈求地说道:“爹,这四个人放了他们好吗?”

  刘灵虚皱眉说道:“看你之面,饶了他们四人好了。”

  转头向场中喝道:“放他们走!”

  梅花拳掌门人李鹏等四人,本已生还无望,这时,如蒙大赦,一言未发,跃下峰头,飞奔而去。

  那蒙面人蓦似想起一事,双目注定少女,问道:“姑娘是否精通西藏红教的移神大法?”

  少女道:“什么是移神大法?我没有听说过呀!”

  少女说时满脸茫然娇婉之色,蒙面人深信不疑,想道:“是呀,我也只是听人说起,究意是不是真的有这种移神大法,我也弄不清楚,像这样没根据的事,怎会问出呢!”

  少女转向刘灵虚说道:“女儿在路上听说爹今晚在此与人约比……我看既无深仇大恨,不要比了罢!”

  少女见父亲语气虽严,脸上并无怒容,姗姗走到那个蒙面人前,微一敛衽,说道:“方才晚辈之言,不知前辈以为如何?我看还是不要比了罢!”

  蒙面人见她一派楚楚可人,不忍抗拒,怔怔答道:“姑娘所言甚是,不比就不比。”

  少女柔声笑道:“如此,多谢了!”

  她这一笑,如同春兰秋菊,淡雅宜人;蒙面人看得更是心平气和,不由又笑了两声,说道:“姑娘免礼。”

  接着又怔怔的转头向其他蒙面人喝了一声:“走!”并领先向峰南退去。

  蒙面人走后,刘灵虚长叹一声,说道:“香儿,为父静极思动,此次出山,就是想斗斗当今高手。为父的事,你以后还是少管的好。”

  少女柔声说道:“爹的事,以后女儿再不敢管啦!”

  刘灵虚手指两个老者说道:“如无他事,我叫他哥儿俩送你回山去。”

  少女满面哀怨的说道:“不,女儿这样大了,想随爹在江湖上长点见识。”

  刘灵虚心想带着她确是一个累赘,却又不忍拂逆她的意思,一时真对她无可奈何。

  原来刘灵虚在年轻时即已名满江湖,并非喜怒无常,个性怪僻之人,他夫妻行侠江湖,情爱弥笃,后来因为做错了一件事,他妻子一怒投崖自尽,他发现妻子已死,也随着投崖殉情,那知并未摔死,反而误食了异草,竟能青春永驻,从此他不再娶妻,却变得任性阴僻,善恶不分。

  四十年前,不知为何,他突然退出江湖,在川北岷山结庐归隐;十七年前在岷山附近拾得一个女婴,爱如已出,长大后,亭亭玉立,就是现在这个少女,她的各字叫做刘幽香。现在他看香儿不肯回去,踌躇一下,说道:“你跟着为父倒未常不可,不过有两件事你必顺遵守。”

  刘幽香问道:“不知两件何事?”

  刘灵虚道:“第一件,不许管为父的事;第二件,要听为父的话。”

  刘幽香幽幽答道:“女儿一定遵守。”

  刘灵虚把手一挥,一簇人缓缓向峰北行去。

  这一次巫山神女峰的就这样结束,从此,武林中只要提到刘灵虚及几个蒙面人,无不切齿痛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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