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端俊目一扫,见来人一色黑衣,各蒙有一方面幕,面幕后两点寒光灼灼,显示出来人艺业精湛。
他对这几个魔头愤恨已极,等不及对方发话,即厉喝一声:“恶贼报上名来,好教小爷一并打发!”
居中那人向无头尸首一瞥,回头向罗端脸上射出两道凶光,以略带苍老的口音厉喝一声道:“这人可是你杀的?先说个明白!”
罗端为了伸张武林正义,报父亲师友之大仇,死几个魔头还有什么不对,何况那人自称为鬼国十雄,谁又知他杀人多少?于是,他冷冷道:“有什么稀奇,鬼国十雄全都该死。”话声一落,对面三人俱哈哈一阵阴笑。
罗端怒道:“你们算得是老几?一起上来罢!省得小爷逐个下手。”
“你可算是胆大包天,口大吞海。你到底是谁?十雄与你何仇何怨?”居中那老者该是其余两人的领袖,先向罗端问起来。
不提起仇怨还好,一提了起来,罗端不禁怒气冲天,厉喝道:“松云山庄的血案,齐东二叟的身亡,放在眼前的七阳刀与神州一乞,我罗端割下你们三人的脑袋,也不够还我师父的命!”
“哦!”那老者恍然道:“照这样说来,你该是罗伟的小杂种……”
罗端已是气极,再被那老者说是小杂种,年轻气盛,那还忍得住?厉喝声中,双掌一劈,九野神功顿时发出。
但见两道尘龙平地卷起,以排山倒海之势,猛烈地疾向三魔身前。
这还是罗端为求得活口,仅以一半内力发掌的结果。
但三魔见一位不及二十岁的少年,竟有偌大的掌力,也惊得同时吐气开声,六条手臂同时推出。
当时鬼国十雄也许是黑白道上十位著名的魔头,为了隐蔽他的真面目的通称,否则,为何江湖上还是初闻这个绰号。
但也由此可见鬼国十雄艺业不比寻常,连武林前辈奇人神剑子、妙真道长、神州一乞俱丧命在他们手中。
这时六掌合力,端的可以推山填海,那知“蓬”一声巨响,掌劲交击处尘土飞扬,各看不见对方身影,三条人影如水珠一般向西方溅射出去。
罗端估不到对方一出手就是全力相拼,以致吃了大亏,自身被掌力震退七八丈,急猛吹一口真气,立定脚根。
但三魔身受更惨,居中那老者首当其冲,致震的五脏翻腾,“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身子像皮球般被抛出十丈开外。
两侧的魔头虽未落在掌力中心,但也受到自己凌厉的掌力所震,也向外连翻筋斗。
这真是生死立一招,两则魔头回身一看,瞥见同伙躺在烟尘之下,烟尘对面的敌人究竟如何,二魔不能看见,也不敢走过烟尘去看,竟不约而同跃往同伙身边,一探气息如丝,知难以救活。
其中一魔阴森森地说一声:“老二!为了盟誓,怪不得我!”起手一掌把那受伤同伙的脑袋打成肉饼,然后叫出一声:“咱们快走!”即与另一魔向两旁跃开。
罗端当时虽未受伤,但气力耗去不少,幸而一吸真气,第九识——善恶生死识,立时起了反应,气力也同时恢复。
但这时烟雨尘雾遮住了半边天,那还看得出敌人的所在。
他只能从感觉上知道双方掌劲相接的瞬间,自己虽被震退,掌劲也骤然一松,由这种情景推断,敌人应该吃亏不小。
稍停,烟尘渐散,罗端目力所及,似觉有个庞大黑影向山林飞奔,急一纵身躯,透上烟雾顶端,果然证实是人,然而再回目一扫,却又见一人奔向海岸。
来敌三人,两个分逃东西两面,还有一个逃往那里?
罗端此时不及细看,一探衣囊,取出三支五行金剑,大喝一声:“往哪里走!”但见两道金光带着凄厉的啸声,呼呼的风声,疾向逃跑中的两魔射去,他自己捏紧一支金剑,搜寻另一魔的踪迹。
向海边逃跑的魔头,一闻顶上风雷响动,抬头一看,惊得心胆俱裂,“哎呀!”一声滚落百丈深岩。
那金剑毕直飞过前头,忽地一个转射回来,“隆”一声巨响,把魔头滚下去那块石岩劈成两半,钉在石缝中摇颤不已。
这一名魔头果真躲过了一剑之危,向山边逃走那个魔头却没有这样好运。
那人刚一到树林边缘,即闻得风雷到达,那种雷霆万钧之势,惊得他不敢回头,一步跃进林中,以为敌人绝不敢轻易入林,伸手入囊,取出一把百毒神砂,不料就在这一瞬间,一片金光耀目,“哗啦”一阵响声过去,大好一座树林已被五行金剑毁去一半,连带魔头也腰斩林中。
罗端随同烟尘降回地面,发觉地面死了一魔,以为三魔俱死,忙运起内力召回五行金剑,放近鼻端一嗅,却嗅出一支金剑并无血腥。心想:“这是什么道理?五行金剑竟会空发不成?”
他心下狐疑,忙奔向海边,一验岩石,原来那岩石磁气甚盛,以致把金剑吸偏了准头,不禁暗叫一声:“可惜!”
他目光向海边一一掠,却见是一团黑黝黝的巨物,在半里外载浮载沉,看不出是人是鱼。
估计五行金剑不过能远及百丈,那团巨物已超出金剑所及的范围,只好望洋兴叹!
回转原地,割下魔头。
但他一揭开那魔头的面目,即见脑浆与血肉皮骨已经一塌糊涂,辨认不清。再往树林那边搜得另一魔尸,但那脑袋也被倒下来的合抱巨木压得七稀八烂。没奈何,提着两个稀烂的人头回到师叔石碌和神州一乞坟前,哭奠一番,撕开尸体上的衣服将两颗头颅包在一起,一跺脚尖,朝初闻破空啸声方向急奔。
罗端方出里许,树林里忽然跃起一道人影,那人虽然鬓发尽白,但没有龙钟老态,而且还十分矫健。
但见他匆忙地走往无头尸体旁边,手探进死者的袋中搜出一物,审视之下,恍若有悟,又走到五株松旁,去搜死者遗物,然后往罗端新筑成的两座新坟走来,再摸摸墓碑,不觉“啊”了一声。
“原来如此!但这孩子也太狠辣,既然割得仇人头颅,祭奠华宏老弟和石碌也罢了,为何还要将人头带走,使别人不得全尸而死?”
这老人敢情与神州一乞、华宏前辈的交情不浅,面对新坟,深作三个揖,滴下两行老泪,又喃喃道:“五行金剑由那年轻人使了出来,方不平难道真个未死?方不平不死,我这几十年的屈辱,哪还能够伸雪……”
忽然,他又自己苦笑一声道:“我真是太糊涂,方不平若是不死,我这个屈辱岂不是更难伸雪?唉!若要再度出世,不向这年青人找回几分面子怎么能行?”
那老人想是曾经吃过武林怪杰的亏,为了再度出世,居然打算不顾以老压小之嫌,要向罗端报复。
然而,他似乎还有疑难未解,竟不去追才走未久的罗端,反而在两新坟之间,来回踱步。
“方不平!咱们再较一回你的阎王掌力!”一个洪钟似的声音,由海边石崖传来,立见两条身影如飞而到。
来人是一位身躯高大、须长过腹的老叟,和一位二十出头、猿臂鸢肩的英俊少年。
由那老叟的口气听来,他曾与武林怪杰交过手,并且曾经吃亏,已无疑义。
但他到达近前,一眼瞥见那老人肃穆以待的情形,不禁微微一怔,旋问一声:“老哥不是方不平,能否示知台甫,区区宦海……”
先来五株松下的老人呵呵大笑道:“原来是钩沉子!幸会!幸会!”
老叟睁开神光四射的眼睛,向老人身下一转,立又尽敛光芒,笑道:“小弟以为是谁,原来是你老哥,我真是老眼昏花了!”急回头对身后跟来的少年说道:“叶华过来拜见我常对你说的桑槐子尹老前辈!”
桑槐子说一声:“罢了!”一抬手,将罡气发出,不让叶华下拜,笑笑道:“宦老哥仍是这般拘谨,你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哪一种世面没有见过,还折磨孩子作甚?”
“我是发愤忘食,苦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
“咳……”桑槐子叹一声道:“你我几十年来未见面,还是坐下来说罢!”
钩沉子忙道:“方不平这厮往那里去了?”
桑槐子摇摇头道:“那怪物不知已死未死,方才施用五行金剑的是一位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名字叫做罗端,艺业也还不弱,他一连杀了赤龙、红龙、毒龙三宗的门人,割下别人的脑袋之后便走了!”
钩沉子跌脚说一声:“可惜!”回顾叶华道:“华儿回船上取酒菜来!”
叶华应声而起,一闪身躯跨出十几丈外。
桑槐子看得连连点头道:“此子艺业还过得去,但与罗端相差太远,我看这件事,还得由我们这些老骨头自行料理了!”
钩沉子苦笑道:“老哥你谬赞了,这些年来,我潜修绝艺,要找方不平报还当年一掌与夺去兵刃之辱,那有功夫传艺,但相随日久,资质不弱,被他观摩自悟而已。老哥方才说起罗端,莫非就是方不平的传人,他艺业高到何等程度。可能知多少?”
桑槐子道:“若由他一掌击毙三宗两门人的事来说,功力已不在你我之下,甚至比你我还要深厚得多。但在功力一件事来说,你我联起手来,定能胜他一筹,好在当年老怪物不忌讳别人联手,所以虽然有点难堪,情理上也还说得过去。所虑的事,还是他五枝五行剑……”
钓沉子急道:“老哥可看出他五行金剑有几分火候了?”
“要说他若能练到七成火候,该可五剑齐发,且使风云改色,锐不可当,方才他只同时使用两枝,也许他只有三四成火候。”
钓沉子面露喜色道:“若仅三四成火候,兄弟还有对策,而且克制之物就带在身上。但是,纵使他练成十成火候,也不足畏,只要再花上三个月的功夫,便可多练出几面玄磁牌,任他金剑再多,保管他收不回去。”
桑槐子闻言大喜道:“只要有办法克制金剑,你我将夺下的金剑传示江湖,也足以自豪了……”但他忽又长眉微动,问道:“老哥既然要出世找那怪物,为何不练几面玄磁牌带在身上?”
“小弟原练成十二面玄磁牌,那知头一炉甫炼得四面,即喜极出游,恰见五行金剑的剑光在海面打转,若非相距太远,早把他那支金剑收去。但也因此而认为怪物就在这里,所以来找他交手,借以测知他增进了多少,大不了再受他一掌,回去苦练还来得及。”
桑槐子听了钓沉子这番话,想起自己虽也苦寻克制金剑之物,白白花费了十年光阴,方才若非藏身较远,早被五行剑一砍两段,不禁暗呼一声:“惭愧!”
钩沉子见他这位老友沉吟不语,也猜中他几分心意,忙道:“老哥不必为金剑这事担忧,虽说他五剑齐发,威势不下于雷霆,五牌并发,其威力胜于金剑,你我安心痛饮,过一会月夜泛舟,另饶一番风趣。”
桑槐子连说几个“好”字,当钩沉子将叶华携来的酒菜开杯对酌,商议出一件如何联络吃过方不平的亏的同辈人物,共同对付罗端的计策来。
但那罗端割下三魔的九阳魁首,一心寻找魔窟的所在,怎知道武林正派耆宿居然为了争当年一口气,不惜联络起来,对付他一个新出茅庐的晚辈。
他携着三个包好的首级,电掣风驰般疾奔一程,又回到遇上石碌的小镇。
这镇虽然不大,但经过那几声惊心动魄的啸声之后,镇上人以为真会有万鬼冤魂出现,于是家家户户关门大吉,原先还见几处灯光,此时连茶居饭馆也灯火吹熄。
罗端心想:“奇怪!这几个恶魔,分明是由镇口那边出来,怎么会全无感觉?”
他携着三颗血淋淋的人头,血水已渗透布包下滴,因此,他不便在街上行走,而以绝顶轻功在瓦面上盘旋,希望能听到里面的人声,寻出一点蛛丝马迹。
他九野神功施展起来,身子疾似流云,轻如飞絮,顷刻间踏遍全镇每一间屋子、瓦面,最后才听到一位老妇的声音,悄悄道:“孩子你别害怕,鬼是在阴间才有,人世上怎会有鬼,还不是那些什么杀才帮、回龙帮搞出来的妖魔鬼怪!”
那老妇似躲在被窝里和他孩子说话,声音低沉到只有通了九识的罗端才能听到,不禁恍然大悟:“回龙帮既以这一带作地盘,魔头又在这一带出现,师叔曾说回龙帮主邱三畏若无高人助战,定吃红蜂娘子的亏,说不定那些高人就是那几个魔头?”
罗端自觉这一推论大有道理,但回龙帮的总舵又在那里?他记起昼间曾遇上大批回龙帮的打手,赶忙一展身法,径向双方约斗的海滩奔去。
在一块长约数里、宽约百丈的平沙滩上找不到半个脚印,但那未被潮水冲洗到的乱石染上干了的黑血,那些乱石东一个,西一个,数起来总有百余,可见昼间这一战,死伤也有百人以上,确够得上说伤亡惨重。
罗端面对那些星罗棋布的乱石凝立片刻,摇摇头道:“果然心狠手辣,不愧红蜂娘子这块招牌,但这淫贼胆敢与恶魔庇护的回龙帮为敌,倒也不可小视。”
他受了师叔石碌所说的话的影响,虽和红蜂娘子未曾见面,仍免不了把她当作淫贼,但他认为红蜂娘子敢于独找回龙帮,在另一方面的行为值得别人敬佩。
回龙帮既然发动多人在这海边与红蜂娘子厮杀,总舵似该在近处才是道理,然而,罗端寻找的范围,将到二十二里,虽看见不少家屋,但那些家屋零星散漫,矮陋异常,决不象作为一帮总舵的所在地。
他循着遇上回龙帮众那条道路西行,渐渐走进了山区,起先还看到很多纷杂的脚印,但越近去则脚印越少,最后看见的竟不是人迹。
忽然,东北角二溜绿光射向半空,在半空爆列成一团白光,接着就是千万条光雨簌簌降落,平白使夜空幻成一幅极美的奇景。
绿光所起的方向,正是五株松那方向,罗端不禁恍然大悟道:“原来总舵正在那里!”
但他估计路程,敢情已有百里左右,既知回龙帮总舵的位置,也不愁寻他不着。
这时天色将曙,走了大半夜的路,也该歇他一歇,再作打算,于是,纵目四望,恰见正西里许的峰腰,似有一处庙宇。
他因急寻歇处,竟忘了手上携有三颗人头,疾向那座庙宇奔去。
那知将到眼前,一株松树叶丛中忽然娇叱一声,射落一道行影。
罗端冷不防备,不觉惊得倒退一步,定眼看去,原来是青云四女里面的一个,忙陪笑道:“罗某正要进庙歇息,姑娘为何挡路?”
那少女原是看见一条人影急奔而来,不知是否敌人追踪,只好挡他一挡,待认出是在镇口相遇的少年,也怔了一怔,叱道:“庙里面没有人!”
罗端笑道:“庙里没人,岂不正好歇息?”
那少女柳眉一竖,脸上顿时布满杀气,娇叱一声:“不准你进去!”同时长剑直指罗端胸前。
罗端见对方不肯讲理,心里也自有气,说一声:“横额明写五仙洞,又不是尼庵,为何不准在下进去?”
“呸!呸!不准就是不准,谁和你说在下在上的?”
那少女粉脸忽地一红,接着又叱一声道:“你要进去,就得先吃我一剑!”
罗端却是老实,不知姑娘因何害羞,但也知庙里定有古怪,只因为对方语气咄咄逼人,忍不住冷笑一声道:“只怕吃一剑的不是在下。”
那少女恨恨地道:“不妨试试瞧!”
罗端身子微晃,绕过那少女身侧,一提真气,全身登上围墙,回头笑说二声:“如何?”
不料语声刚落,正殿里“喀嚓”一声,数点寒星已疾射身后。
罗端反掌,将对方袭来的暗器全部打进地面,冷笑道:“青灵四云原来只学会偷袭的本事。”
墙外那少女拦截别人不着,心头又羞又恼,叱一声:“臭小子!既知青灵四云的名声,就先吃轻云一剑!”
罗端傲然道:“若让你上得了墙头,我罗某人今天算栽到家了!”
轻云一声娇叱,身随剑起,剑扶风声,横扫罗端脚下。
罗端说一声:“还早!”左掌一挥,一股劲道打在对方剑身,“锵”一声响处,轻云的玉腕虽被震得发麻,然而,她竟借这一震之力,翻身入墙,叫一声:“你栽到家了,还不快给我滚!”
罗端怔了一怔,也感到当前这位少女身法快得出奇,笑道:“你还未登上墙头,我如何算栽了?”
轻云“哼”一声道:“我上墙头干吗?就不让你进去!”
忽高喊一声:“大师姐,休叫这臭小子往里去!”
罗端知道轻云所称为“大师姐”的人,定是方才由殿里发暗器的人,俊目一扫,倏地发觉殿角有两人盘膝枯坐,极象正以内功疗伤,再回顾轻云,也就见她云鬓歪斜,衣衫破碎,不禁带着几分歉意道:“在下不知姑娘一行有人受伤,方才竟是误会了,姑娘尽管进去助她疗伤,我决不擅入大殿就是。”
轻云万想不到年轻人有此转变,不禁怔了一怔。
大殿里一条纤影飘然而出,说一声:“可是真的?”
罗端知道来人定是青灵四云中的大师姐飞云,笑笑道:“罗端虽不敢以君子自居,但也不善说谎。”
飞云“唔”一声道:“我们的确有两人受伤,所以怕你进去打扰,既是如此,索性请罗相公替我们看守门户,使得使不得?”
罗端当时与三女相遇,居中一人对他盈盈一笑,早巳笑到他心里,这时见二人俱不是那人,心知受伤者定是闲云,不由得点点头道:“在下理当效劳,但在下会见姑娘共有三人同行,另一位不知是谁?”
飞云脸色微变,回头向殿角瞟了一眼,又道:“罗相公答允护卫,至感尽情,何必再问伤者姓氏?”
罗端见对方表现出为难神色,也不再问,说一声:“谨受教了!姑娘尽管放心去罢!”话声一落,身形已如一缕轻烟登上院墙外面的一株松树。
飞云微微色变道:“这人的武艺,不知要比我们高多少倍,方才是他不肯打师妹,否则你还会有命在?”
轻云粉脸羞得骄红,努着嘴道:“还说哩,人家要不拦他,他早已进庙里来了。”
飞云淡淡一笑道:“小丫头嘴强胜铁,我要救二师妹和糜虹妹妹,懒得和你说嘴。”
师姊妹两人飘然入殿,各以内功助同伴疗伤,罗端藏身树叶丛里面,将携来的首级挂在脚下的树枝上,再找一个大松搁盘膝定息,脑子里不断地盘算寻找仇人和送还龙拐婆婆遗物的事。
东方发白,宿鸟尽醒,无数小黑点飞翔在红霞之下。
罗端凝观佳景,不觉出神,渐见红轮涌起,不消多时,即已升高数丈,想起自己还要搜寻仇踪,偏被别人派作守门吏,既已答应下来,又不好半途而废,既是着急,又觉好笑,暗道:“她们伤势到底如何,怎花费偌久时候?”
他一直向东北角的远方凝视,不觉已是日进中天,殿里依旧无声无息,暗道:“难道她们已经走了?”
但他又相信自己一对耳朵,在定息的时候,十里之内,只要稍有响动,必定被耳识所闻,被意识所察觉,松树与正殿相距不过二十来丈,怎会毫无声息?
于是,他想到殿内两人受伤必定很重,飞云、轻云二女可能正在以内功疗治,而二女内功又不足以使伤者复原,以致无法解除他守望的任务。
罗端武艺绝招大有一口吞尽群魔的气概,但不论武艺多高,到底是血肉之躯,总不能不食不眠,在树上高叫一声:“飞云姑娘!”
那知声音发出,殿上依然寂然无声。
罗端暗说一声:“不妙!”身形穿叶而出,轻飘飘,静悄悄,落在正殿阶前,举目向殿角一瞥,果见青灵三云俱盘膝静坐,另外还有一位穿着大红紧身衣服的少女,也在闭目用神。飞云一手搁在闲云天灵盖,一手搁在闲云丹田,想是正替闲云导引真气,轻云也像飞云一般,将双手搁在红衣少女两处要穴。
然而,一眼看到四女脸上,却是个个面若死灰。
罗端失声惊叫:“不好!”一步跨到殿角,双手一挥动,使出“金鸡啄粟十八变”手法,向四女疾点。
青灵三女每人经他点了十八下,各自仰身倒下,但那红衣少女仅上躯晃了几晃,仍然未倒。
罗端一旦这般情形,便知红衣少女功力最深,受伤也很重,看他一张均匀相称的秀脸,透出一层黑气,若不紧急地施救,必定过不了一时半刻。
但红衣少女是被一种奇毒的掌力所伤,除非功力比伤者高一倍以上才可施救,否则施救者也会被毒掌感染,而同归于尽。
罗端虽自信能将伤者救活,但要着手施救,最少也得将她上衣完全脱去,用双手由天灵盖向下推摩,将体内余毒迫出,才有回生之望。
在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之下,在荒山古洞的环境中,一位艺业绝高的少年将少女的衣服脱出,纵使无外人看见,若果伤者发生误会,岂非跳进臭泥潭,越洗越黑?
但除此一法,另无良策可救,难道就为了规避男女之嫌,而让四位身怀绝艺的少女悄然被我佛召归?
罗端沉吟半响,再一瞥红衣少女的脸孔,向她身上略为打量,不禁暗呼一声:“啊!红蜂娘子!”
原来她脸色虽已灰败得如死,而眉宇之间,重重杀气尚未尽除,若说“红蜂”又毒又辣,则“红蜂娘子”这个绰号恰可加在她身上,而半点也不勉强。
罗端早由师叔石碌口中获知红蜂娘子十分淫贱,本不想加以援手,但在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下,先将她救活,使她证明救治青灵三女也必须如此,倒不失为妙策。
于是,他不再犹豫,将红衣女的上身衣服完全剥下,露出一身细皮白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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