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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初仰师名

  罗端何等艺业,岂能让这伙大汉困得住?但他被“奸细”两字激怒了,一挺胸脯,大喝道:“狗眼不会看人,你由哪一点看出小爷是奸细?”

  那伙大汉被他一喝,只觉耳鼓嗡嗡作响,吃惊得倒退一步,先说话那人仍冷笑一声道:“你若不是奸细,为何一身劲装,又在今天走这条路?”

  他话声一落,即高呼一声:“兄弟们下手!”同伴一声吆喝,已经将肩上钢刀摘下,罗端脸色一沉,鼻里不觉重重地“哼”了一声。

  忽然一条身影飞落,现出一位三十来岁的精悍壮汉,喝一声:“你们争吵什么?”那群大汉顿时鸦雀无声。

  先说话那大汉向罗端一指,回答道:“禀三舵主!这厮定是红蜂娘子遣来的奸细,方才还想和兄弟们动手,若不擒他回去,和红蜂娘子这场过节也不必算了!”

  那壮汉瞪大一眼,叱一声:“王五!你胡说些什么?”

  目光移向罗端,抱拳当胸道:“台端可曾接到敝帮的回龙贴!”

  罗端见后来这位三舵主比那些帮众有礼,也就抱拳回礼道:“什么样的回龙贴,区区并未过目!”

  二舵主微愕,注视罗端半响,旋道:“如此说来。台端应是初到敝地了?”

  “正是!”

  “既然一场误会,台端可以走了!”

  原先向罗端生事的王五见三舵主立即将罗端放走,急说一声:“不可!启禀舵主,休上这奸细的当,咱们发的回龙贴远达三百多里,这厮怎能说是没有看见?就算他没看见,但他是武林人物,听也该听到了,为何偏在有事的今天闯上这条路?……”

  三舵主本来面色一沉似欲喝止王五,但王五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阵,回想起来,也有几分道理。

  又改变了心意,挥挥手道:“不必说了,我自有道理!”

  回头对罗端道:“方才敝帮王头目所学,台端心理自是雪亮,在下本意放出台端,无奈帮下不肯,只好屈尊与在下到帮里暂歇,自必以礼相待,待与红蜂娘子这场过节一完,再让台端上路如何?”

  罗端原是要看看热闹,难得人家还邀请,理应随风转舵才是,但年轻人总有一份傲气,怎能接受这样气势凌人的邀请?

  三舵主说话虽然比较斯文,骨子里仍是欲将罗端请到帮里加以软禁,这一种弦外之音,罗端不难懂得,因他对王五并无好感,这主意又因王五而起,不由得冷笑一声道:“贵帮既是如此多疑,区区若任随使唤,未免太过无能了!”他话声一落,抱拳说一声:“后会有期!”立即向路侧迈步。

  敢情这个“帮”在这一带有莫大势力,否则它的回龙贴也发不出三百里外,如此势力大的帮,怎容别人轻视?三舵主脸色一沉,嘿一声冷笑,横跨一步,挡在罗端面前,喝一声“回龙帮虽小,也不能任人说走就走,阁下不吃敬酒,恕区区无礼了!”

  罗端不禁怒火上冲,说一声:“阁下若真欲留下罗某,恕我绝不从命!”话声甫落,身法一展,已飞出十几丈外。

  回龙帮一声大哗,三舵主也怒喝一声,纵身飞出,但罗端身形快得好比一支激射的弓箭,眨眨眼已走出半里之外,哪是他们所能追及?

  罗端既不欲与回龙帮纠缠,又不愿与别人厮杀,一口气走出三十里外,眼见一座小镇在前面不远,心想:“什么回龙不回龙,且先吃个饱肚,再回去看他们的热闹。”顺步入镇,走进一家桌椅干净的饭馆。

  怎知前脚一跨人,店伙突然一拦,陪笑道:“这位公子爷请到别家去罢,小店已被邱帮主包下来招待贵宾,不另卖座了。”

  罗端微微一怔,“哦……”了一声,缩脚就走。但他连找了三四家干净的饭馆,俱说已被邱帮主包下来请客,没奈何,只得怀着一肚子闷气,走向一家龌龊不堪的小饭馆。

  这家小饭馆一共不过设有三张小长方桌子,两张已坐满了人,恰有一张空着,想是空着的桌子配有的木凳已被客人撤过了座,以致凳子也没有一张。

  店伙一见罗端移步进门,便一迭连声请进,招呼倒还周到,待请得罗端进店,瞥见没有凳子,不由得苦笑一声,向四面张望:“老九!把这个搬去给客人坐罢,好容易今天来了这么多贵客!”坐在柜台后面一位老婆婆,见店伙王九找不到凳子给客人坐,竟扶桌站起,让出自己的木凳。

  罗端回头一看,那婆婆也有七十开外?她那样吃力地扶着桌沿,为的是多赚几文钱,还是本性慈爱所致?罗端固然不能知道老妇让凳的动机,但敬老悯幼风仪教导出来的罗端,不觉脱口说出一句:“老婆婆请坐!小子站着好了!”

  “乒!”一位浓眉环眼的大汉,狠狠地把桌面一拍,接着破口大骂道:“你这小子睁眼不看着人,他妈的!你那屁股有多大?一个人要坐两张凳子,害得后来的人没有凳子坐,你看人家这小子多懂得敬老,宁愿站着吃,你这小子再不腾出,凳子,看老子揍不揍你!”

  那大汉嗓子又粗,满口老子、小子骂得合座皆惊,罗端先也以为被他骂了,直听到第四句才知道他骂别人,俊目一扫,果见一位三十上下的汉子,坐着一张板凳,却翘起一支腿搭在另一条板凳上。

  坐两张凳子的汉子睁开怪眼向四座一扫,发觉只有自己占着两张木凳,知道别人骂他,顿时老羞成怒,一跃而起,踏着大步往邻座,喝一声:“你这狗头骂谁?”

  环眼大汉昂然道:“就骂你这小子……”

  一语未毕,坐两张凳子的汉子一拳挥去。

  环眼大汉左臂一立,格开来拳,右手掷出一个酒杯,不偏不倚掷中那人鼻尖,“乒”一声响,酒杯炸破了不少碎片,鲜血、烈酒,由那人鼻尖淌下。

  坐两张凳子的汉子正在年富力强,也受不住烈酒冲刷伤口,痛得尖叫一声,向后面倒跃一步,与他同座的五六名壮汉呼喝一声,立即将环眼大汉包围起来。

  其中一名三角眼汉子一指襟前绒花,喝道:“朋友,既然敢在这里行凶,可认得这个?”

  环眼大汉哈哈两声嚎笑,脸色忽又一寒,既冷冷道:“猪朋狗友,鸟群兽帮,成你娘的气候?”

  “你敢轻视回龙帮?”三角眼汉子大喝一声,兜心就是一拳,左掌也横掴环眼大汉面颊。

  环眼大汉后退一步,避开对方一拳一掌,却一脚踩在身后一名敌人脚面,那人被踩得尖叫一声,环眼大汉接口笑道:“踩着一条狗尾!”

  罗端不禁笑出声来,但他见回龙帮有七位壮汉,又看出环眼大汉子不过仗着憨气,有几斤憨力,生怕他吃亏,而且这桩事乃因自己入店找座位而起,怎能置身事外?急叫一声:“列位请慢!”立即移步上前。

  这小饭馆本已小得可怜,六七人挤在一起,便觉得水泄不通,罗端要想作鲁仲达,必须挤进人群里面,那知刚走到帮众身旁,那名帮众忽然横臂一档,喝一声:“小子!休管闲事!”

  罗端不防他忽然出手,相隔又近,势难闪避,顺手一抓,已握紧那人手臂。这虽是随意一抓,但罗端已练成九野神功,举手投足之间,俱可致人死命,竟把那人抓得骨痛如折,惨叫一声。

  和环眼大汉掌拳交击的帮众,忽闻自己人惨嗥之声,惊愕得同时向后一退。

  这一来可给环眼大汉拣到便宜,起手一拳,把当面一位帮众打得鼻红脸青,往后一仰。

  环眼大汉哈哈大笑,拳头一晃,待向另一名帮徒打出,忽然门后霹雳一声大喝,环眼大汉急忙住手,反被身后的群徒连擂几拳在他身上。

  然而,在这一瞬间,一条大汉身影飞步人店,以洪钟般的声音叫道:“统统给我停手!”

  敢情一群暴徒被来人的威仪所夺,惊诧得怔在当场。

  罗端一看来人身高七尺开外,又目炯炯生光,面如重枣,两道浓眉人鬓,不禁欢呼一声:“石师叔!”

  来人虎目一转,两道精光射到罗端身上,似是微微一怔,旋即问一声:“你是谁?”

  罗端躬身一揖,笑道:“我是端儿,师叔贵人眼高,连端儿也认不得了!”

  原来那人是伏魔剑客的师弟石碌,一柄七阳刀也在江湖上扬过名显过姓,伏魔剑客性情恬静则人如其名,长年游荡在外,遍历名山大川、名胜古迹,在劳碌中去寻求他的乐趣。

  三年前,罗端拜伏魔剑客为师,适遇石碌还道归来,只住了一个晚上,与伏魔剑客畅谈之后,便匆匆离去,虽曾见过罗端,但甫经一面,长别三年,少年人一到十五六岁,身体面貌俱起极大变化,石碌怎还记得?

  但他到底还记得师兄有个入室弟子名唤罗端,是金刀罗伟之子,一听罗端报出姓名不禁欣然笑道:“原来是你,你怎不和师父同行?”

  罗端面色惨变,但当着大伙回龙帮众在旁,不便将所遇的惨事说出,强忍悲戚,嘶声答道:“恩师已魂归恨天,容端儿……”

  石碌一看罗端脸色,一种不祥的异兆已占据他全部心灵,再听说他师兄身死,实不啻焦雷轰顶,大喝一声:“死在谁手?”

  他这一声暴喝,真如春雷乍落,震得这小食店四壁动摇,那老妇惊骇之下,“嗳呀”一声,顿时倒地。

  回龙帮几名帮众见石碌进店之后,和他们撕打那名大汉必恭必谨垂手而立,石碌声如巨雷威猛之势,使人心悸不已,那还敢多耽一刻?只好一个接一个向外溜走,霎时走个净尽。

  石碌原是气急之下,要喝问他师兄的死讯,没想到本来声如巨钟,近年来无意中又学到一门罕见的气功,更使他声音大得骇人致死的地步。老妇一倒,他也立即惊觉,急取出一块药片递给呆在一旁的环眼大汉道:“石角快去救人,我只离开片刻,你就要闯祸!”

  休看石角对敌时那种大无畏的精神,这时在石碌面前,竟象耗子见猫,不敢说话,接过药片与店伙灌救老妇去了。

  石碌见看石角退到一旁,才挽过罗端,面带戚容道:“端儿过这边坐,慢慢将我师兄亡过的事说来!”

  罗端俊目一红,悄声道:“端儿想请师叔往外间说去。”

  石碌虎目一睁,微带愠色道:“为何要往外间说,你以为我怕这伙不成材的帮徒不成?”

  罗端忙道:“弟子岂敢,但恩师惨故之事,牵涉颇广,一时说不完,也不便被外人听去!”

  “唔……”石碌觉得这位只见过一面的师侄,所虑还算周到,回顾石角说一声:“买下酒菜,带往镇外吃去!”

  石角甫将药片交给店伙,告以用法,闻听石碌吩咐,急答应一声,由怀里取出一锭银子向柜台一放,说一声:“你这店的熟食都售给老子,老子赶走你的客人,也一并赔偿了!”

  愕在一旁的厨师唯唯称是,找来一张干净抹锅布将熟的猪耳朵、猪肝、豆腐干……一一包好,并给他三付碗筷、一缸美酒。

  石角双手携物,叫一声:“叔叔!我先走啦!”大踏步向街上走去。

  石碌牵着罗端出门,却轻轻摇头,对罗端苦笑道:“师侄看我这侄儿可否造就?”

  罗端不料师叔有此一问,愕了一愕,据实道:“石角哥哥在内功方面,好像还未入门!”

  “何尝不是!”石碌觉罗端眼力颇高,面露一丝欣悦之色,接着又道:“他是我族内的晚辈,心地倒也和善,并且生就铜皮铁骨,不怕人打,可就是傻头傻脑,到处闯祸。因此跟我虽有年余,我还没有正式教他武艺,生怕他武艺还未学成,先就被人打死了!”

  罗端看那石角憨直得可爱,接口道:“师叔若不教他武功,岂不更令他吃亏?”

  石碌叹了一声,正要回答,蓦地看到横巷里人影一闪,情知那定是方才吃过石角亏的回龙帮下,心还未死,打算踩定石角的行踪,再寻仇报复,不禁冷笑一声,向那横巷一指道:“你看这伙凶徒是惹得么?”

  罗端对这位师叔只有过一夕之缘,但听师父说过师叔的为人与种种事迹,觉得师叔豪放爽直,行侠仗义,故对他钦佩。但这时,师叔既决定回龙帮是凶徒,为何又说惹不得?难道一别三年,师叔的性格竟是走了样了?

  石碌不见罗端答腔,却看出他目光闪烁不定,也能猜知他几分心意,微笑道:“我并不是怕回龙帮的帮主邱三畏,但他这些手下多如牛毛,未必人人可杀,却是人人可恶,异常讨厌,才不愿去惹他!”

  罗端道:“那就给他一场教训好了!”

  “你看他们缩头缩脑,活像乌龟;攒进攒出,又像蛆虫,谁愿去教训他们?”

  罗端听这位师叔的妙喻,忍不住“噗嗤”一声笑,接着又问道:“邱三畏为人如何?”

  “他?”石碌微微一顿,续道:“要说他这人,已往尚称不恶,但这三年来,不知仗着何人撑腰,也任由手下横行起来,算起来省不了一个坏字!”

  罗端“哦……”一声道:“红蜂娘子为人如何?”

  石碌脸色微变,望罗端一眼,见他一片真情流露,并不像误人岐途的纨绔公子,这才沉声道:“红蜂娘子这名头出现江湖不过是半年的事,听说她年纪很轻,但武艺深不可测,心狠手辣,并且是十足淫妇,今天邱三畏和她约定在青牛岭的海滨决战,据我看来,邱三畏若没有另外高人助战,凭他回龙帮这伙下三滥,非吃红蜂娘子大亏不可。”

  罗端回想路上所遇的事,经石碌这么一说,对回龙帮更加起了反感,但也对红蜂娘子起不了同情,默祝双方两败俱伤,武林上以及善良人民也少了二个祸害。

  两人边说边走,不觉出了镇口,忽一阵鸾铃响处,三匹快马衔尾而来。

  三位乘客俱是蛾眉螓首、环丫低垂的少女,骑在胭脂马上飘飘欲仙,居中一位更是美艳无伦,风情万种。

  罗端眼力最强,一看恁般娇美的少女,不禁呆了一呆,待三骑到达近处,反而别过头去,不敢迫视。

  三骑来势甚速,眨眨眼来到镇口,居中那位美女瞥见罗端那份忸怩之态,不觉嫣然一笑。

  罗端正在低头,失之交臂,但那千娇百媚、足以倾国倾城的一笑,却落在石碌眼中,石碌回头一看罗端,见他羞不可抑,也自觉好笑起来。

  罗端闻得石碌的笑声,猛一抬头,反问一声:“师叔!你笑什么!”

  石碌见他犹未能自知,更加好笑道:“看你这付样子,可不是比女孩子还要害羞?”

  罗端嫩脸一红,嚅嚅道:“方才那三个女的武艺很有点修行,敢情正是红蜂娘子一伙!”

  石碌摇摇头道:“红蜂娘子是怎么一个人,我没见过面,但方才三人颇象近月来传说的青灵四女。”

  “什么青灵四女,弟子怎未见说?”

  “你师性恬静,近十年来少在江湖行走,青灵四女出道未见一年,他怎会知道告诉你?听说青灵四女的艺业,是一位隐居多年的老道姑所教,大徒飞云,二徒月石,三徒轻云,四徒彩云,各有一身艺业,你头也不抬,居然看出她们的武学底子,眼力果然不弱……”

  石碌说到这里,忽听罗端嫩脸又红,又变换口气道:“行走江湖,要把脸皮练厚一点才好。尤其是对女子,你越是脸嫩,她就越要欺负你。”

  罗端轻轻说了一个“是”字。但他那声音也只有自己可闻。

  石碌笑了一笑,续道:“青灵四女,虽有四女之名,其实只有三女在江湖上行走,因为四徒彩云陪伴乃师,尚未出道,但是江湖上传出‘青灵四云,少者无伦’的美誉了。”

  “青灵四云,少者无伦。”罗端不觉地在心里暗诵一遍,忽又带着几分诧异的口气问道:“既然彩云尚未出道,谁又知她无伦?”

  石碌笑道:“那还不是好事之徒的传说。”

  环眼大汉石角追随石碌有年,早知石碌的性格,提着酒菜,举步如飞,直往几株松树下放好,叫道:“叔叔!这里地面很好!”

  罗端、石碌跟在后面到达松下,也不待石碌开口,纳头便拜,唤得一声:“师叔!弟子该死……”即已泪如泉涌。

  石碌忙道:“你且慢着哭,任何事情,一哭了起来,不但不能解决,反而乱人方寸。反正你师亡故已久,想你已经尽哀,不如详细说来,待我细寻报仇之策为佳!”

  罗端只好抑平激动的情绪,将与乃师回家祝寿即遇惨杀,自己幸获龙拐婆婆救走,后来仇人又杀死龙拐婆婆,齐东二叟追踪到水帘洞内,被冷面婆婆以大罗掌法逐走的事原来告之。

  石碌听得长眉频动,目光频闪,似在苦苦思索制造那武林惨案的凶手是谁?

  待罗端把话说毕,才长叹一声道:“你说的那四位凶手,连我也猜不出是谁,不过长年行走江湖,未必不能遇上,只怕到那时候,我也不是敌手。”

  罗端一身绝学,得自那武林怪杰,但那武林怪杰生前树敌太多,且俱是名重一时的高手,不知有无师门长辈牵涉在内,所以不将自身所学冒味说出,只唤一声:“师叔!你说那四位仇人有无五毒索魂掌糜古苍在内?”

  “糜古苍尚未下老爷岭,怎会有他?”

  “还好!否则白跑关外一趟,并还得罪了别人。”罗端心地善良,为不误解别人而暗自庆幸了,旋道:“若里面没有糜古苍,则那伙仇人定与糜古苍有深仇大恨,能够将糜古苍引下山来,共同搜寻仇踪,敢情大有好处。”

  石碌鼓掌赞道:“师侄说的大有道理,你不熟悉武林各门派的所在,待师叔辛苦一趟,邀约被害人的同门,再请糜古苍下山,共同搜寻,相信这批恶魔定然潜踪无地!”他好象对于这桩大事满有把握似的,说时精眸顾盼,豪气迫人。

  罗端深受感动,不觉脱口道:“师叔!你可知百年前有人以冥王剑法震惊武林的事?”

  石碌愕然道:“冥王剑法,从来没有听过。”

  “我们师门长辈可有丢过兵刃?”

  “你说什么?师门长辈谁丢过兵刃?没有,没有!”石碌以为罗端胡说八道,几乎气得咆哮起来。

  罗端深深吐了一口气道:“那就好啦!请师叔恕弟子尚有隐瞒之罪。”

  石碌知事有蹊跷,叱道:“你先说来,若有欺骗之事,休怪师叔要清理门户了!”

  罗端见这位师叔发起怒来,须髯俱张,也觉惊心,忙道:“师叔息怒,弟子也是事非得已,并不是故意瞒骗甲叔!”接着将鬼门关的奇遇事件一五一十地对石碌说出。

  石碌听得满面惊愕之色渐渐又凝重起来,口中不禁喃喃道:“莫非……莫非……”忽然,重重一拍大腿,叫一声:“是了!”

  他那巨雷般的声音骤然一喝,却把坐在地上的罗端惊得跳了起来,松树上一团黑影飘然下坠,罗端惊骇中一掌劈出,那黑影顺着掌劲一飘,竟然远达十丈,显出一个鹑衣百结的身形来。

  那人脚一落地,立即连赞几声:“好掌力!”接着呵呵大笑道:“老叫化痴长百年,今天始得领武林怪杰门人的掌力,倒不枉此一生,你们放着酒肉不吃,好端端的为甚要学狗叫……”

  罗端大喝一声:“你敢骂人!”身形一晃,已到那老叫化面前。

  石碌一看来人的行径,已知是谁,紧急喝一声:“端儿不可!”

  罗端只得把将发的掌势收回。

  那人呵呵笑道:“老叫化正要多学武林怪杰几手绝学,偏是你来多事!”

  石碌躬身一揖道:“华前辈游戏风尘,不必与晚辈一般见识!”

  回头对愕在一旁的罗端道:“这位神州一乞华宏前辈的武学,足与静音神尼、青灵道姑、神剑一尘子诸前辈并驾齐驱,只因不拘小节,不知道的人,每失之交臂,还不快点拜见!”

  罗端恭应一声,立即拜倒。

  神州一乞华宏双掌作势一扶,那知罗端一跪之下,一种巨大的潜力直迫过来,情知万难匹对,急一步跃开,呵呵笑道:“娃儿不必多礼!”

  石碌熟知神州一乞嗜酒如命,忙恭请入座。

  神州一乞三碗下肚,冲着罗端道:“好娃儿!你一身气功绝学,已足称雄天下……”

  “岂敢!岂敢……”罗端被这句话涨得满面通红。

  神州一乞呷了一口酒,又摇摇头道:“老乞儿平生不轻易服人,但方才迫出的真气,却教我不得不回避。”

  石碌还以为当时神州一乞不愿受礼,才一步跃开,至此才知两人已暗中较量一手,结果是神州一乞不敌,不由得对罗端投以惊奇的一眼。

  神州一乞笑道:“你们方才所说的话,老乞儿俱听在耳里,百年来武林两大公案,俱可由这娃儿身上寻得端倪,可说是莫大的喜讯……”

  他连续吞了几口酒,才向罗端续道:“第一件就是六十年前,无数高手不明隐居起来,谁也不知为何缘故,原来却是折在武林怪杰方不平之手。”

  罗端急叫一声:“华老前辈所说的武林怪杰,可是以遗言传授晚辈之人?”

  “不是他还是谁?”神州一乞老脸上掠过一种惋惜的神情,叹口气道:“方不平的武学可说是前无古人,当时第一,而且他第一要超过第二太多,听说决无人挡他五十招以上,但是他的声名,也狼藉到天下第一,可说是绝非正派人物的行径……”

  罗端听得浑身大震,脸色苍白,想不到自己竟向这样一个过世的人,学得盖世绝学,若果被人看出武学根源,岂不十分尴尬,因而,抱着颤抖的声音问道:“方前辈的行径如何?老前辈可能示知一二?”

  神州一乞心想:“这孩子煞也可怜,老乞儿又不能不说,怎生是好?”

  他略一沉吟,又叹一口气道:“他别种行径,不过怪诞而已,最不能为人所谅的,就是他不该以亲生女……”

  一语未毕,罗端哀叫一声:“天呀!”身子一抑,晕倒地上。

  石碌万料不到罗端的性子暴烈到这般地步,急与神州一乞在他身上一阵推摩。

  但罗端目练成九野神功,贯通九识之后,经脉部位与常人迥异,任神州一乞为宇内高手之一,仍摸不清何处受滞,空忙一阵,只有颓然叹道:“还是让他自己醒过来罢,方不平这门绝学,奇诡到无人能认,我老乞儿也摸不出半点门路。”

  石碌情知自己武学,与神州一乞相差甚远,神州一乞既然自承无法解救,自己更是白忙,好在罗端只是羞愤攻心,不至有十分大碍,也就顺口说一声:“是!”

  将罗端交给石角抱持,自陪神州一乞痛饮,趁机问道:“难道象方不平那样怪杰,竟怪到以自己的亲生女儿作为姬妾?”

  神州一乞道:“老乞儿未见过他,怎知是与不是?但无风不起浪,事出定有因,若非他自己行为不端,为何当时武林人物,异口同声对他非议?”

  石碌终觉事有可疑,说不定那位武林怪杰树敌太多,以致遭受各派嫉忌,但这事已历多年,除非方不平于地下,怎能辨得清白?

  神州一乞瞥了罗端一眼,脸上浮起怜恤之色,续道:“这娃儿也太性急,其实武艺之事,用于正则正,用于邪则邪,学得那邪派绝艺,诛戮邪派凶魔,又有那样值得难过?他醒过之后,你得加以劝解才好。不然,他急了起来,自行运动解体,正派门下岂不少却一位绝世高手?”

  神州一乞这一席话,说得石碌连声称是。

  两人举碗对饮,不觉多时,罗端仍未醒转,石碌忽然“呀!”一声道:“我怎地忘记还带有益气药片?”

  原来他只顾与神州一乞在罗端身上推摩,反忘记该给晕倒的人吃药。这时想了起来,急摸出一块药片,站起身子,欲走过去灌救罗端。

  那知才站起身躯,即瞥见镇口人潮涌出,诸般兵刃闪闪生光,几条迅如奔马的身影,相距木过半里远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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