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玄这一问,直问得华天虹目瞪口呆,哑口无言,一脸尴尬之色。
华云见小主人受窘,心头顿起不平,怒声道:“咱们爱管闲事,谁若看不顺眼,可找华云讲话。”
任玄冷冷一哼,偏不置理,双目炯炯,兀自盯在华天虹脸上。
华天虹忽然朗声一笑,道:“任当家的不必咄咄逼人,天乙子擒去白素仪时,我也曾尽力维护,可惜武功不济,连自己也被人擒了。”他乃是正直之人,下愿强辞夺理,为求自辩,连丢人现眼之事也讲出来了。“
任玄目光一闪,瞥了瞥他胸前腿后的伤势,暗道:“这小子遍身血污,一脸倦容,显然是曾经一场血战,看来所讲的话并无虚言。”
他心头深信卞疑,口中却冷冷说道:“华老弟既与白素仪同时被擒,老弟安然脱险,白素仪仍在虎穴,华老弟就放心得下么?”
华天虹淡然说道:“萍风偶聚,路见不平,既然力有未逮,也只好撇下不管,没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
任玄漠然一笑,突然一瞥那岩洞,道:“老弟台,你瞧白素仪会不会与老弟一样,被人搭救出来,藏身在这岩洞之内?…
华天虹先是一怔,继而想道:“这老儿真是多疑。”
思付中,不禁敞声一笑,道:“在下也有这个疑心、可惜无法进入洞内察看。”
只听赵三姑冷声道:“哼!小奴才!…
任玄目光一抬,闪电般地望她一眼,举步朝洞口走去。
诸元极忽然闪身向前,拦住去路,将曾目仙婆被震得昏死过去之事,悄声禀告与任玄得知。
任玄脸色一变、,道:“原来此处隐着高人,那倒卤莽不得了。”
他阴沉练达盖过在场诸人,眼珠一转,立即朝身旁的左文魁道:。‘你入内求见,瞧瞧是哪一位遁世高人隐居在此。若是武林前辈,就说风云会警目仙婆与任玄特来拜访,请其赐见。”
左文魁躬身一暗,朝一旁的金刀亲卫略使眼色,立即有两人闪出行列,三人一前两后,举步朝那岩洞走去。
但见人影一晃,赵三姑突然挡在洞口,拄杖而立,冷然不语。
左文魁双眉一扬,抱拳道:“赵老大有何指教?”
赵三姑冷冷说道:“这洞内胜似龙潭虎穴,你不怕死么?”
左文魁道:“多蒙指点,上命所差,粉身碎骨也顾不得了。”举步走了过去。
赵三姑突然挥手一掌,大喝道:“回去!”
一阵雄浑的潜力暗劲,划起一片呼啸之声,应手涌出。
左文魁与身后两名金刀亲卫齐齐跃退了七八尺远,一阵呛嘟声响,三人同都拔刀在手,二次举步走去。
忽听赵三姑冷冷问道:“你们要干什么啊?”
左文魁微微一怔,脚步一收,在她身外四五尺处立定,道:“在下奉上命差遣,求见此洞的主人,赵老大再不让路,休怪在下无礼了。”
赵三姑双眼一翻,将手一伸,道:“既是以礼求见,总该投个帖儿,拿来吧1”
左文魁明知她故意刁难,但知这老婆子极不好惹,当下捺住性子,道:“客中不便,未曾携带名帖,见着此洞的主人,在下自会请罪。”
但听赵三姑哈哈一笑,道:“不必了,我老婆子就是此洞的主人,你见我有什么事?”
左文魁暗暗震怒,心中咒道:“臭婆子,你敢消遣老子!”手腕一震,刀背上的钢环顿时呛嘟作响。
这是金刀亲卫中的暗号,那声响区分甚多,其含意各不相同,旁人不觉,那批金刀亲卫却耳熟能详,进退趋避,听其指挥。
但见后面那两人迈上一步,与左文魁并肩而车,三柄金背大环刀齐齐一挥,朝前劈去。
钢环齐振,刀风霍霍,一片耀眼金刀直向洞口涌去。
赵三姑哪里将这三人放在眼内,直待金刀劈近,始才晒然不屑地哼了一声,鸠头拐杖一横,倏地向前迎去。
只听一阵金铁交呜之声,三柄金背大刀砍在钢杖之上,震得左文魁等三人手臂发麻,金刀几乎脱手,脚步齐动,蹬蹬后退不止、左文魁的功力远在那两名金刀亲卫之上,所受的反震之力也最强,落足之处,坚硬的山石上留了一串清晰的足印。
左文魁是四十名金刀亲卫的首领,颇有独当一面。指挥若定的才干,只见他稳往身形,不矜不躁,手中金刀再度一振。
钢环震响中,静立在任玄身后的八名金刀亲卫倏地齐步奔了出来,四人在前,四人在后,直向赵三姑冲去。
赵三姑勃然大怒,本不屑与这凡入动手,但见刀光刺口,四柄厚背大刀业已砍近面门,只得拐杖一抬,挡了过去。
但听嗖嗖风响,那四人金刀一分,双双闪向两旁,后面四人如迅雷疾电,陡地补了上来,刀光一一闪,齐攻赵三姑的腰际。
赵三姑怒不可抑,鸠头拐杖一沉,猛地砸下。
这批金刀亲卫久经训练,非但刀法精奇,联手合攻之术尤其高明。只见正面四人拖刀闪退,两旁的四人倏地齐齐一声暴喝,刀光四合,闪电般地袭了过来。
这一次四柄金刀所袭的部位各不相同,赵三姑若不后退,势必就要向前反击,再也不能屹立硬接硬架。
这老婆子是姜桂之性,在这无名个卒之前,哪肯退入洞内?只见她冷哼一奉,鸠头拐仗似怒龙搅海,猛地一阵挥舞。
转眼间,风云会那八名金刀亲卫此进彼退,回环进击,与赵三姑对拆了七八招,这白发萧萧的老婆子,一根纯钢拐杖虽是八面威风,锐不可当.人却不知不觉的离了洞口,陷入了八个彪形大汉的包围中。
赵三姑虽是少数陨尖高手之一,这批金刀亲卫的联手合力却是武林一绝,想在三招两式之下将其卡溃,却也难以办到。左文魁候在一旁,待见赵主站离了洞口,一时无法回身,立即向另外二人将手一挥,举步向那岩洞走去。
赵三姑力敌八柄金刀,虽不能胜,却也自保有余,忽然瞥见左文魁要入洞内,不禁怒发如狂,大吼道:“小奴才!守住洞口!”
华天虹愕然道:“是叫我么?”未及思虑,纵身过去,挡住了洞口。
左文魁脸泛怒容,道:“华公子,你是决心与风云会破脸么?”
只听那赵三姑怒声道:“小奴才,被人冲进洞去,你就干脆自刎在这洞口吧!”
华天虹实在想不出此事的严重性,但念她是前辈尊长,不便拒绝她的要求,耳听左文魁质问之词,不禁哑然一笑,道:“不才与贵总当家的有误会,也有交情,是否反目,全凭任当家的抉择,左兄若念旧谊,这洞不入也罢!”
左文魁冷冷说道:“上命难违,在下只有得罪了。”金背大环刀一推,欺身砍了过去。
华天虹身穿亵衣,胸上捆着布带,红的血,黑的毒,黄的汗渍,一片血污,脸上因失血过多,劳累过甚,变得苍白之内透出青色,蓬头散发。狼狈不堪,双腿也缚了布带,血污渗透,看来伤得不轻。
左文魁虽知华天虹的厉害,但见他这副狼狈形象,全不似往日那种玉树临风,威风凛凛的模样,不觉起了轻视之心,这一刀后招连绵,杀机隐隐,蓄意着实不善。另外那两人随同出手,刀上也不觉用了全力。
华天虹与风云会的人周旋得最为密切,这批金刀亲卫的厉害他知之甚捻。一瞧三柄金刀的来势,心头暗暗一震,身形急忙一侧,朝洞中退了半步,左手一抡,一掌击了过去!
这一掌击向有侧一人,仅能自保,实难阻挡敌人入洞,加以真力虚弱,远非往日那“困兽之斗”的威势,左文魁睹状大喜,欺身上步,金刀、一折,招式疾变,陡然袭之上来!
但听任玄厉声道:“留心背后!”
声甫落,华云业已快若鬼铣地扑了上来,一声不响,双掌齐挥,猛朝左文魁与左侧那人背上拍去。
华天虹身负重伤,华云自怨自艾,心情大反常态。左文魁对华天虹起杀心,华云的杀心也随之而起,似这般骤施毒手,以阴掌伤人,在他一生,今日尚是首次!
同时间,任玄纵身欲救,那曾目仙婆激射而起,口中怒喝道:“让我来!”
这都是同时间的事,只是华云发动最早,替目仙婆被赵三姑等一群人阻挡去路,身形纵起,速度大慢,左文魁闻得任玄出声示警,再回身抵挡,哪里还来得及。
以华云的功力,突袭左文魁这等人物,这两人实难幸免。只听得两声闷哼,左文魁与左侧那人已被华云连人带刀挥出丈外,摔落在地,声息俱无。
右侧那大汉警觉到身侧有变,心头一寒,身子顿时一慢,华天虹这招左手掌何等玄奥,“噗”的一声,一掌击在他的肩头,将他打跌开去。
这里才见分晓,替目仙婆已拥身扑到,天竺宝竹振起慢天青影,朝华云当头罩下。
华云急声道:“小官人退!”身子暴退,将华天虹逼向洞内,双掌运起“少阳罡气”,猛地推了出去。
只听一声沉闷的震响,“少阳罡气”与替目仙婆天竺宝竹上展出的玄功劲力一触,华云身子前后一阵摇晃,替目仙婆则霍地落下地来。
寂然半晌,替目仙婆突然嗽瞅一阵大笑,声如果鸣,叫道:“这是少阳罡气,啊!华元肯的看家本领还留在世上!”
华云冷冷说道:“你识得‘少阳罡气’,那是知道我家大爷的厉害了!”
替目仙婆狞声道:“华元肯的武功就要绝迹了!”一抖天竺宝竹,欺身袭去。
华云“呸!”的一声,双掌一挫,揉身迎上,刹那间展开了一场怵目惊心的激战。
赵三姑一瞧这面打得激烈,不觉精神大振,鸠头拐杖上的威力突然倍增,迫得身外八名金刀亲卫团团转动,喝吼不歇。
任玄打量两处战况,陡地朝诸元极悄声吩咐数语。诸元极立即向身后之入将手一挥,上十人一拥而上:守定了赵三姑的外围,任玄飘身来至洞侧,独自一人为替目仙婆掠阵。
华云屹立洞口,双掌翻飞,力敌替目仙婆的天竺宝竹,待见任玄窥伺一侧,越发紧守洞门,死也不动。
他这一死守洞门,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替目仙婆无法将其迫退,任玄插手不上,华夭虹也无法走出洞来。
此刻,两面的战况都是越来越见险恶。赵三姑见尚有一批敌人包围在外,怒从心起,出手更为凶猛,替目仙婆认华云不过是落霞山庄的下人,竟能与自己抗衡,愈打愈怒,出手也更为不遗余力。如此一来,双方都陷于苦战之中,欲罢不能了。
华天虹袖手旁观,忽然惊觉出情势的险恶,暗忖:“对方人多,咱们只有两个能战之人,久战下去,势必落败,华云一败,任玄势必冲进洞来,这洞中既然隐着高手,何以又不肯露面,反而惧怕敌人进洞……”
转念之下,不禁疑心大起,有意入内查看,又不放心将华云撇下,一时间进退维谷,大感为难起来。
华云久历风流,见事也甚老到,激战之下,觉出情。势不佳,想了一想,沉声说道:
“小官人入内瞧瞧,小心一点,不要勉强。”
华天虹沉吟半晌,觉得苦战下去终必不幸,要不入洞瞧瞧,也是别无出路,当下将心一横,撇下洞前的危局不管,转身朝洞中走去。
这岩洞之内黑得古怪,华天虹心情沉重,也懒得多事揣测,睁大双目,一直向内走去。
行了一段,身外已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倏地,鼻中嗅到一种煤炭飞味。
他感到窒息难耐,急忙闭住呼吸,缓步向前行走。
忽听一个沉静的妇人声音轻轻说道:“星儿,再走四五步,朝前一跳,须得跳出两丈才行。”
星儿是华天虹的乳名,只有他的母亲如此呼唤。他一听这声呼唤,不禁呆得一呆,口中立时吸入了一股重浊的煤气,心头窒息,昏昏欲倒。
他赶紧闭上呼吸,定了定神,朝前走了五步,觉得地势朝下倾斜,于是用手们住胸上的伤口,双足一弹,朝前跃去。
双足落地,忽见眼前虽然昏暗,较之先头一段反要明亮一点,扭头一望,地上似有一股黑檬淙的气体冒起,直向洞顶浮升,洞外的打斗呼喝之声还依稀可闻,急忙收慑心神,继续朝前走去。
约莫行了二十余丈,忽然发觉前面似有一人,席地而坐。
他目瞪口呆,朝那人凝望半晌,但因洞中黑暗异常,用尽目力,竟是看不真切。
顿了一顿,他缓步走上前去,口中间道:“是哪一位老人家,在打坐么?”
那人凝坐在地,纹风不动,也不答话,华天虹一直走到那人的面前,突然觉得那身形十分眼熟,再望半晌,突然猛地一震,一颗心几乎跳出口来!
他蹲下身子,颤声问道:“是娘么?”
那人依旧凝坐不动,闷声不响,仿佛泥塑木雕的一般。
他睁大双目,朝那入仔细望了良久,看出那是一个头挽长发、方方脸庞的妇人,瞧那轮廊,确是自己的母亲。
那妇人原来闭着目,这时双目睁了一睁,道:“是娘,我不能多讲话,别吵。”
华天虹周身血液倏地一阵沸腾,结结巴巴地道:“娘在干嘛,在练功么?怎么声音变得——变了?”
原来这妇人正是华天虹的母亲华夫人,她盘膝坐在地上,双手并伸,按在地上纹丝不动,双眼睁了一睁,重又闭上了。
华天虹莫名其妙,呆了一瞬,伸手朝母亲身上摸去,但觉触手灼热,手掌一下弹了开来!
他又惊又喜,自言自语道:“娘的武功恢复了,内伤都好了么?”匆匆摸出怀中的玉匣,打开匣盖,拿在母亲眼前,道:“我有一株‘千年灵芝’,您快吃下。”
华夫人双目一睁,一闻那清香扑鼻的特异芬芳,已知那确是一株罕遇难求的灵芝,见他伸手匣中专拿,急声道:“我不要,听说你中了莲毒?”
华天虹道:“我吃了‘丹火毒莲’,不过还不要紧。”
忽听洞外响起一阵隐约的喝吼,随即沉寂下来。
华天虹暗暗付道:“娘定是在修练一种奇特的武功,此刻受不得打扰,如果修练中断,必定前功尽弃,甚至有性命之忧,因而那赵三姑才守住洞口,不使敌人进来。”
心念至此,突然放心不下,匆匆关上玉匣,置于地上,道:“洞外尚有敌人,孩儿出去瞧瞧。”转身急步走去。
他感到浑身是劲,直想手舞足蹈,走到那股黑气之前,一跃而过,大步奔了出去。
奔出一看,只见华云与那替目仙婆相对而坐,两人的右掌紧紧抵在一起,正在各以数十年勤修苦练的内功,作生死存亡的争斗。
另一面更是惊心动魄,风云会自诸元极以下,五个一流高手将赵三姑围在中央,杀手连施,猛攻不已。
这五人个个的武功有申三浩和常杰之上,赵三姑先战替目仙婆,后战那八名金刀亲卫,内力业已消耗过半,此时力敌五名高手,精力顿感不支,招式之间,也大见穷赛:她若迸力突围,或者可以遁走,无奈不能一走了之,迫得竭力苦撑,拖延此一战局,以至时时落陷险境,刻刻有丧生之危!
另外一边,任玄率领八名金刀亲卫,正欲越过曾目仙婆与华云进入洞内,脚步刚动,忽见华天虹由洞中奔出,重又驻足站住。
华天虹一看这等情势,顿时血脉责张,双目几乎冒出火来,忽然看到插在华云腰际的铁剑,立时抓过手来,怒喝道:“住手!”
此时替目仙婆与华云拼斗内力,正当弓开弦满之际,纵欲罢手也是不能,淆元极等围攻赵三姑,眼看大功将成,就可将一个武功高强的敌人毁掉,虽然听到华天虹喝叫住手,谁肯加以理会?非但不理,出手反而更急。
华天虹肝胆欲裂,突然厉声吼道:“任玄!你那杀子之仇不想报了?”
任玄闻言一怔,顿了一顿,忽然纵声喝道:“住手!”
他这一喝虽无奇处,诸元极等却不能不理,霎时纷纷撤招,朝后跃退,赵三姑虽然骁勇善战斗到此际,也无余力追击。
这批人都已斗得心跳气喘,浑身大汗,歇手之后,俱各立在当地调理真气,替目仙婆与华云处在欲罢不能之上,两人依旧在迸发全身真力,企图克敌制胜。
华天虹大感焦急,忖道:“娘是绝对不能遭受打扰的,咱们这面共只两个主将。这拼斗内力乃是性命交关之事,华云若有损折,那可如何是好?”
忽见任玄举步走来,他急忙峻声道:“总当家的留步!”
任玄脚步一收,道:“怎么?老弟怕我暗算华云么?”
华天虹冷冷笑道:“总当家的是一会之首,在下哪敢见疑。”
任玄淡淡一笑,忖道:“这老儿的‘少阳罡气’已有七成火候,再斗下去,仙婆恐要落败……”
转念之下,含笑说道:“我若要暗算华云,早有机会下手,老弟放心,咱们拆开他们两位再说。”举步走来。
华天虹暗道:“此一时,彼一时,谁知你安什么心。”
铁剑一伸,比在替目仙婆头顶之上,冷冷说道:“总当家的再上一步,在下这一剑就劈下了。”
任玄立即止步,双眉一整,道:“华老弟要求大伙住手,就是为这个么?”
华天虹轻轻一哼,道:“在下自然有重要的话讲,不过贵会这群打群殴的办法,确也令人齿冷。”
任玄神色不变,道:“印证武功,点到为止的时代早已过去了。”
他语声微顿,一瞥替目仙婆与华云二人,接道:“依华老弟的意思,这两位必得分个高下么?”
华天虹道:“在下是无能为力,总当家的又有何法,能将他们二位拆解开来?”
任玄语塞,这两人的功力较他只高不低。若要不偏不倚地拆开二人,他实无此能力。
忽见赵三姑手提钢杖走了过来,行玄双眉一扬,冷冷说道:“怎么?赵老大有此神通,将这二位拆解开来么?”
赵三姑道:“老婆子无此能耐,那也不是丢人的事。”
任玄横身挡在道中,道:“既然无此能耐,赵老大也请留贵步,斩且不要过来吧!”
赵三姑沉声一哼,道:“老婆子是什么人,也像你们一般不要脸么?”话虽如此,却也停下身来。
此时雷目仙婆与华云都已浑身汗下,两人须发颤抖,脸上青筋暴露,头上蒸蒸腾腾直冒热气,显然拼斗已至功力消长,生死立判的紧要阶段。
这等拼斗之法,丝毫无法偷巧,只一落败,则难幸免,华天虹平时任性,甚少顺从华云的心意,实则衷心之内,对这三世老仆充满了亲情和爱意,似这等赌性命的打法,实不愿他拼斗下
华天虹越想越愁,情急之下,忍不住说道:“总当家的何不与赵老大联手合作一次,否则的话,这位仙婆的性命只怕难保哩!”
任当家的沉吟道:“这个么——也无不可。”
适在此际,忽有三条人影飞掠而来,这三人的脚程快速惊人,一忽工夫,人已掠过石梁,多订深涧这边。
华天虹凝目望去,突然发觉当先奔来的一个紫袍老者,赫然是神旗帮的帮主白啸天!
展眼间;三人相继奔到,白啸夭略一扫视各人,朝任玄拱了拱手,立良响华天虹道:
“老朽那个长女到了江南,如今行踪不明,华老弟是否知情?”
华天虹道:“令媛为天乙子所擒,晨间还困在老道常居的那座一元观内。”
白啸天脸色剧变,怔了一怔,道:“多谢了。”喝一声“走!”转眼之下,三条人影已冲下了石梁。
这三人来去匆匆,任玄的心情突然一变,目光一转,忽向洞口闪来。
华天虹瞧他来势突兀,知他起了毒念,急忙一挥铁剑,喝道:“任当家的不可鲁莽!”
赵三姑也看出任玄有伤害华云、救下替目仙婆之意,惊怒交迸之下,大喝一声,一杖朝他背上击去!
她与任玄相隔不远,鸠头拐杖长达七尺,举手之间,杖头便已袭至任玄背后!
任玄一听劲风沉猛,知道这一杖非比等闲,只得身子一旋,避过拐杖,一掌反击过去。
忽听洞中响起华夫人的声音,道:“星儿火速将替目老妇劈了!”
华天虹闻言一愣,觉得此举大违侠义道的精神:忽又感到母亲的吩咐必有道理,当即劲贯剑身,“刷”的一声:猛然朝替目仙婆的头顶劈下!
这三人相继发动,前后所隔也不过一句话的时间,诸元极这批人犹未转过念头,华天虹的铁剑业已迅雷激电般地劈了下去。
然而,就在华天虹略一犹豫的一瞬间,瞥目仙婆已经奋起全身余力,将华云的手掌死命一震,人也借着那狂猛无伦的反震之力弹了开去。
但见她如劲矢脱弦,一下射出了三丈之外,双足点地,身子猛然转了几圈,口喷鲜血,将地面划了一个腥红的圆圈!
这变故太过突然,各人都是一怔,任玄到底是一会首领、睹状之下,撇下赵三姑,首先赶到替目仙婆身旁,扶住了她的身子。
曾目仙婆内腑已被震成重伤,这时脑袋下垂,脸色惨白如纸,但她心思甚为明白,比了一个手势,示意任玄快走。
任玄挥了挥手,诸元极赶了过来,一人在左,一人在右,各自抓住替目仙婆的一条膀臂,将她抬离地面,当先奔去。
转眼间,风云会的人走得一个不乘,连那一名金刀亲卫的尸体也带走了。
此时落日衔山,晚霞映照在西方天际,华天虹转面一望,忽见奇峰重叠冈恋如画,这时方才发觉,原来人在丛山之内。
望了半晌,忽然将头猛一摇,朝坐在地面犹未起身的华云道:“娘在里面。”说罢朝洞内飞奔而去。
回到母亲身前,他席地坐下,汕讪地道:“娘,那曾目老妇逃了。”
过了片刻,华夫人突然双目一睁,吐纳有声,呼吸了三口长气,随即说道:
“那老妇残忍嗜杀,当诛,此其一。她是你的杀父仇人之一,此其二。七月十五转眼就到,敌人势强,咱们势弱,多她一人,咱们就多死一人。你趁危杀她或者有欠光明,却可保全一个正派侠士的性命,舍你的声名,救同道的性命,纵不光明,不失正大,男子汉做事要能当机立断,慢了可就不成。”
华天虹唯唯点头,红着脸道:“她内伤不轻,七月十五大概是上不得阵了。”
华夫人道:“你身上怎么伤的?前些时听说你还不错,如今似乎不很高明。”
华天虹赫然道:“胸上被通天教的道人杀了一剑,本来不甚要紧,只是每日中午毒发,伤口怕是不易收口。”
顿了一顿,笑道:“这两日到处触霉头,孩儿想了一想,总是顺遂了一段日子,弱点都暴露出来了。”
华夫人道:“君子居安思危,无论穷通,总要不失本色才对。”
华天虹道:“娘说得是,孩儿也觉出了许多毛病。”
华夫人点了点头,一瞥地上的玉筐,道:“为娘深悉那莲毒的性质,那本是无药能解的,但这‘千年灵芝’却另当别论,我瞧你还是早早服下吧!”
华天虹道:“娘的内伤全好了么?”
华夫人道:“我用不着这灵芝草。”
华天虹暗暗忖道:“娘的内伤未必能够断根,良药难求,还是留些时再说吧!”
转念之下,说道:“这灵芝该是起死回生的药物,孩儿眼下尚无性命之忧,暂留一时,或许将来正邪决战时,咱们有人受伤,有这东西,也好挽救。”
他说的理由过于正大,华夫人乃是女中豪杰,苦在心头,却也不再勉强。
顿了一急,华夫人急道:“三姑说你风流自赏,专门勾搭妇女,此话怎讲?”
华天虹齐耳根一片通红,笑道:“三姑就是赵老太么?”
华夫人道:“我本该尊她前辈才是,你称三婆。”
华天虹点了点头,随又摇头道:“儿子未曾勾搭妇女,三婆是作弄孩儿的。”
华夫人摇首道:“无风不起浪,你总共识得几个女子?”
华天虹暗暗念道:“秦碗风、白君仪、玉鼎夫人、白素仪、苗岭三仙,还有……”
华夫人的目力强他数倍,他看不清母亲,华夫人看他却甚为清楚,瞧他嘴唇嗡动,念个不休,不禁眉头一皱,道:“你下山有多久,怎么认识许多女子,数也数不清楚?”
华天虹口齿一呆,尴尴尬尬地道:“苗疆有一位九毒仙姬,她有十三个弟子,孩儿全部熟捻……”
华夫人摇头道:“这是什么话,趁我子时以前能够讲话,你将这两年的经历,从头到尾他讲给我听。”
华天虹点头称是,忽见母亲的双手一直按在地上,始终未曾抬起,不禁大感讶异,问道:“娘的双手按在地上,是在练功么?”
华夫人道:“这地上有个洞穴,洞穴深入地底,里面有一股含毒的地气冒起,我只一松手,这洞中就会弥漫着毒气。”
华天虹奇道:“娘练什么功夫呢?”
华夫人道:“我练一种‘黑煞掌’,此时只须以掌力堵住侗穴,不使地气冒出,另有几个时辰则须运起内功,将掌力透入洞穴:迫使地底的毒气由前面那洞口浮出。”
华天虹道:“要练多久才能练成?这么坐着,难道永远不能起身么?”
华夫人道:“起身是不能,不过单手也可行功。”
华天虹道:“饮食呢?练了多久,还有多少天才能练成?”
华夫人道:“有赵三姑照料,倒也不虑饥渴,大功告成,至少还得四五天才行。”
华天虹追问道:“娘下山大半年,一直在此处练掌么?”
华夫人微微一笑,道:“差不多如此。”顿了一顿,笑道:“说你的吧!”
华天虹这一两年来历经变乱,从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变成一个叱咤风云的高手,所经所历,正是一言难尽。此时要他从头说起,也不禁唱然长叹,生出无限感慨来。
幽静的洞中,只听他一入的语声,从初至靖州,拼斗无量神君的门徒谷世表说起,受白君仪之辱,大巴山寒潭学艺,收宗氏三虎,故居落霞山庄盗莲,目睹任鹏被刺,黄河岸上服毒,苗岭得救,曹州跑毒,进而与一帮、一会、一教之人周旋,自啸天提婚……
一切往事从头说起,一直说到今日晨间通天教历险,玉鼎夫人赠“千年灵芝”,待到讲完,也不知什么时候了。
忽听那赵三姑说道:“原来那丫头是‘一剑盖中原’向东来的女儿,她潜伏在通天教内,看来是想为父报仇了。”
华天虹讶然道:“三婆几时进来的,我都不曾发觉。”
赵三姑暗暗一抹泪痕,道:“小奴才,你到底与谁要好?”
华天虹惑然问道:“什么要好?”
赵三姑叱道:“少装蒜,你打算三妻四妾么?”——
文学殿堂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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