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盏瓷杯齐被震破,但”开开叟”甄厉庆、江伤阳、辜幸村三人的武功,却非同小可,三只瓷杯破的同时,三种不同的情形也立时出现!
泰誓的气功震破三人手中杯,三人措手不及,但杯一碎,三人是一方霸主,在公了襄的手下就栽了个筋斗,传出去,摘下了脸,无处可挂。
甄历庆大喝一声,酒杯在他钦爪之中,硬主生捏成粉未,自指缝籁籁漏下。
江伤阳挽救无及,一掌拍下,在酒杯未碎之前,砰地全打得嵌入桌面去。
“波”地事幸村手中酒杯破了,但就在这刹那间,他的功力也到了杯上,竟以巧力将裂片稳住,他五指轻轻拎着杯沿、杯身和杯底,一只酒杯,看来是跟完好的杯子一样。
然而三人杯中的酒,却已泼到他身上去。
三人各用力、劲、巧,将破杯之危解去,但仍是大感面上无光,甄厉庆砰地一掌,击在几上,霍然站起,怒问:“靠声大么?”
江伤阳也变了脸色,站了起来,辜幸村却回首向公子襄道:“这倒要请教公子,究竟什么意思?”
公子襄向泰誓摇了摇头,秦誓立即垂手恭立,俨如老家人一般随侍身后,公子襄道:“三位有所不知……晚生家人,全都对萧大侠仰慕心仪,三位提及萧大侠时,语言或稍有不当处……况且,令、书确不在晚生之手,晚生为寻萧大侠,已使家中诸人劳心劳神,一直是音讯全无,三位确是误信流言了……”他的眼睛深深地看下去,说得不徐不疾。
“至于三位适才提到晚生的门人,与孔夫子相比,确令晚生愧无自容……晚生因恐膺越,门人只敢收到七十一,不敢逾越先人之七十二门徒也,这些门人,其实都是晚生生死之交……而三位前辈提到晚生和唐姑娘,可能有所不知,唐姑娘是晚生最倾慕的女子,更不敢稍存冒渎之心,可对天地,而晚生诸位中,对唐姑娘甚为尊敬,所以泰伯一时抑制不住,得罪前辈,晚生代为谢罪……”说着起身喝酒,他这一番话,既将泰誓的气功破杯的事因交代得一清二楚,又将未找寻得萧大侠之事解释得明明白白,言下之意是,就算我瞒天过海,难道是一齐费心劳力去找的众多子弟也跟着瞒骗不成?江伤阳、甄厉庆,一时发作不得,辜幸村也闭上了嘴巴——别人以札相待,难道自己要来硬的不成?
却听“落花娘子”开腔就嗲声嗲气地道:“公子。”
公子襄淡淡地道:“莫前辈有什么指教?”
莫承欢故意地晴了一声道:“公子这一声‘前辈’,可把奴家给叫老了,其实践妄的年岁,也役比公子大多少。”
甄厉庆和江伤阳实在受不了这等肉麻语言,幸而“落花娘子”也算知机,腮边圆卜卜地笑道:“指教嘛不敢当,公子矢口不认找到萧大侠的事,咱们也无可奈何,又不能真个把公子连皮带骨则着吃了……”说到“吃了”时,眼睛好像要滴出水来一般,水汪汪的瞟向公了襄,那模样儿就像那盘丝洞里的蜘蛛精看到锅里的唐僧肉一般。
“不过,公子既以晚辈礼待,我落花娘子就倚老卖老直说了,公子至少也是耗过最多的时间、最大的人力,找到萧秋水……想公子心中,必有了底儿,我们也将就将就点,退求其次,只要公子点出人在哪里、东西在哪里,也就行了,我们只说一句‘谢’字便是。
这几句话倒是说得合情合理,辜村、甄厉庆、江伤阳三人不住点头,公子襄蹩眉道:“前辈您开门见山的这番话,说得扒心亮肺,若晚辈得知萧大侠侠踪,必定尽悉相告,只借……”住口不语。
落花娘子等于碰了一个“软钉子”,慢怒道:“那是说,连公子找了这许久,连门路都没有了?”
公子襄道:“倒不是完全没有,而是都没有把握。”
落花娘子紧接着问:“那公子下一个全力搜索的地方,总可赐告吧?”
公子襄苦笑道:“实不相瞒,下一处晚生等寻索之处,还是唐门废墟。”
辜、江、甄、莫四人相顾一眼,还是由落花娘子道:“不是贱萎不信公子所言,而是蜀中唐家,在昔日与霹雳堂战火中夷为废墟,唐家余众也移居川西,萧大侠最后出现,乃是在唐家堡中,跟唐老太太迄今尚不知胜负之役,这是武林中任谁都清楚不过的事儿,这些年来,为寻萧大侠,或志在天书,或旨在英雄令者,已不知彻底搜索过唐家旧宅千百遍……怎么公子在这些年来苦心积虑搜索之余,居然还在唐家废墟依恋下去,这不是……不是叫人太无法敢信了么?”
公子襄说:“前辈如果不信,晚生也没有办法,不过晚生说的确是真话。”
不知怎地,公子襄的说话和神态,确易令人信任,觉得诚挚无比,落花娘子便静了下来,辜幸村、江伤阳、甄厉庆三人一时也没有说话,在旁的仲孙湫却笑道:“若诸位此番来,没有什么其他的事,那我家公子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怕要失陪了,这儿一切:在下代公子照料便可……”这已是明显的“逐客令”,四大霸主都是一方之尊,哪有听不懂的道理,辜幸村眉头一皱,当先发难道:“公子的话,咱们都信了,冲着公子的面子,咱们也不在这儿骚扰公子……只不过,为了方便,还得向公子借一件事体。”
公子襄道:“什么东西?”
辜幸村哈哈地于笑两声,道:“人。”
公子襄道:“什么人?”
辜幸村一字一句地道:“唐方,唐姑娘。”
这一句下去,满座子弟脸色俱变。
辜幸村即道:“老夫要借唐姑娘,绝无恶意,只是万一萧大侠健在,咱们有唐姑娘在,见面说话,也方便些,想公子一定乐意成全。”
这一下,江伤阳、甄厉庆、莫承欢等都听明白了,如唐方在手,至少有三大好处:第一,可保公子襄投鼠忌器,不致与自己等争夺宝物。第二,进入唐家废墟,唐门虽毁,但唐家建筑的精密复杂,稍有不慎,还真让人步步危机,这几年来,为寻宝而狂死唐家废墟者不少,如有唐方领路,可免此随。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如果萧秋水万一未死,有后方作为人质,也不愁萧秋水不乖乖交出“天下英雄令”和“忘情天书”。
辜幸村深恩密虑,深谋远虑,而且点出了意向,甄、江、莫三人在这件事上,自然是眼鼻通气,江伤阳即道:“公子既没拿‘天下英雄令’,也没交出‘忘情天书’,公子的话,想必是一言九鼎,这些咱们都不追究了……这唐姑娘嘛,只是借几天,一定礼待如上宾,想公子不至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不料一直斯文淡定、不喜怒的公子襄,蓦然脸色一沉,直截了当他说了两个字:“不行。”语言斩钉截铁,绝无余地。
这一下,来客三十四人,脸色惧一齐变了,甄厉庆心想,这世家公子,敢情没真见过“十方霸主”的手段,居然不卖自己等人这个情!于是决定吓上一吓,唬上一唬,这公子襄是不见棺材不流泪,便龇着牙道:“公子襄,你左一句也不行,右一句也不准,真要叫咱们人宝山空手回了?”
公子襄道:“唐姑娘是我们这里的上宾,除非唐姑娘自己愿意……否则,晚生有一口气在,任何人都不能要挟她。”
公子襄一身温文淡定,却说出这么冲的话来,一点余地都没有,辜幸村等都知道今番难有易了的局面,只是对方人多,真要一哄而上,确不易斗,就在这时,忽听人声噪杂,公子襄一皱眉心,即道:“放他们进来。”
声音源源不绝地传了开去,不一会,竟拥进来了五六十名武林人物,瞧衣着服饰,僧、道、俗都有,而且黑白两道江湖好汉,都掺杂其中,为首的数人,一见四大霸主在座,忙招呼众人拱手施礼。
原来“四大霸主”在武林中的分量,远在一般武林人物之上,而这些黑白两道的江湖人,今番前来,有的便是听近日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公子襄已获“忘情天书”、“天下英雄令”的讯息,来此希望能分一杯羹,明而显之的是跟东南、西南、西北、东北霸主是同一个鼻孔出气的。
四个霸主见忽然来了那么多人,声势大振,但也担忧,怎么这些人都在今日成群结伙地来,辜幸村不动声色,笑呵呵地道:“今个儿是什么风,恰好东南西北中,把诸位都刮来了公子府?”
为首的“大鹏帮”帮主汤胜雄道:“这次咱们能一道来,是趁着把兴儿:听说东方霸主陆见破陆大王要来梁王府,所以咱们都一场来凑热闹,顺此劝劝公子爷。”
这汤胜雄也是八面圆的人物,顺此也向莫测高深的公子襄维维人情,便说:“人说:君子无罪,怀壁其罪,天书、神令,对公子这等位尊身贵的人来说,没什么用,不如早些让咱们这些刀口上舔血的开开眼界,你争我夺去,省得麻烦。”
这番话既是劝,也是威吓,公子襄笑着摇头,道:“诸位好意,在下心领。千百句话是一句话:书、令既不在我身上,唐姑娘也不能跟各位而去。”
江伤阳见此刻人多势众,不如趁心狠手辣的“东方霸主”陆见破未到前,快刀斩乱麻,解决此事的好,于是将脑一沉,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句话,公子可听说过?”
公子襄根本懒得回答,在旁的仲孙漱却微笑道:“这一句话江老爷子今早在门前已经说过了。”
江伤阳想到早时仲孙漱一身神出鬼没的轻功,只觉耳后又有人吹气似的,心里有些发毛,想“正字剑”,看来不是玩的,眼角一转,只见甄厉庆已踏前一步,蠢蠢欲动,当下把话锋一转,道:“仲孙兄,你这话可见外了,我俩的交情,拿刀动剑的,未免太伤和气,只是今番‘开开叟’甄老爷子的‘开山掌’、‘开天拳’万一火起上来,只怕你仲孙兄就要吃不了兜着定了。”
这一下,可把目标都移转到甄厉庆身上去了,甄厉庆自是一呆,仲孙湫却不以为许,微笑道:“正要开开眼界。”
这下可把甄厉庆激怒了,他一步踏出去,大厅上有一阵似炒栗子的“哗哗”爆裂之声,甄厉庆已运聚内力,全身骨节一齐震动起来。
这骨路互震之声,遽尔增强!
然而这速增的声音,却不仅来自甄厉庆的身上,还来自公子襄背后的“老苍头”的身上。
“气伯”泰誓!
大厅上只闻这两人身上骨格“哗哗”之声,都屏息以待,看这两大内功高手的拼斗!
两人眼见一触即发,辜幸村自多黑少的眼珠儿一转,忽然插口道:“咱们胜了又怎阳?
败了又怎样,先划下道儿来,免得日后让启人笑话,说我们闭上两眼乱泼水啊,哈哈哈……”“落花娘子”自然也是懂得趁风趁浪,才能在乱局里混,她打蛇顺杆上,笑说:“这样好了,咱们权当没事斗着玩地比一比,要是公子方的人胜了,咱们拍拍屁股就走,话也不多说一句……不过要是公子败了呢……”么子襄仍是淡淡地但坚定地道:“天书、神令,确不在我处,唐姑娘的事,在下不能代决。”
“落花娘子”见公子襄一说话便封住自己的下文,她也没有棍顿怒,即道:“那怨我斗胆,若我们侥幸胜了,公子就得开放门府,任我们搜一搜。”
公子襄连想也没想地道:“可以。”
众人不禁暗下大点其头:只要公子襄肯让自己等人大肆搜一搜,就算搜不出宝来也可以大捞一番油水,不禁喜形于色。辜幸村更是老狐狸,即道:“不知公子要几场见胜负?要什么人下场?”不得公子襄说话,便抢先道:“一般比武规矩,总是三场定胜负,公子爷乃众人之首,身娇肉贵,自不必也不便出手,正好与老夫掠掠场子,俗话说,光看不动手,哈哈哈。而公子手下‘歌衫气伯正人君’,恰好算作三阵雄师,我们一老一少,就作个仲裁可好?”说罢又哈哈哈笑了三声。
莫、甄二人心里均是想:虽叫那老鬼占得便宜,少拼一场,但自己能将对方打败一阵,也可说是群豪面前大大出了风头,对日后自己声望,也是大有好处一事儿。
独江伤阳心里知道,仲孙漱并不好惹,但仲孙漱为公子襄座下三大高手“正、气、歌”之首,自己只要不挑着他,也十拿九稳,胜定了。
所以三人听事辜村这一番自抬身价、置身事外的话,都没有反对,只各冷笑一声:三人心中俱付,这番让你这老狐狸得逞,待会儿你趁火打劫时,看我们三人不联手做了你!如此想着,三人更加同仇敌忾起来了。
然而辜幸村也有他的想法:他人长得矮小,却足智多谋,估量情势,东方霸主陆见破片刻就到,这可是个扎手角色,自己引莫、甄、江三人与对方相搏,待陆见破来到的时候,势必与公子襄一战,自己才可坐收渔人之利;一上来先耗了气力,不是智者所为,何况他现在是仲裁,与公子襄并举,这件事,既不费力又讨好,传出去,也是脸上贴金的事。
公子襄依然平平淡淡,不置可否的样子,薄而拗拗的唇紧抿着,辜幸村又直快接道:“我们这边,自是甄爷、江爷、莫娘子的武功最强,公子若无异议,对手则由他们三位来挑了?”
公子襄道:“我的朋友兄弟、弟子门生,哪一个赢,都是我的光荣,哪一个输,就是我的失败。”他稍停一下,道:“这儿任一人都可代表梁王府,代表我。”
“东北霸主”辜幸村心里冷笑,公子襄,你真是初出茅庐,不知厉害,拿手下弟子来斗三大霸主,也未免太狂一点了!
甄厉庆、莫承欢、江伤阳却心中爆怒:好,今番不把你的爪牙羽翼拔去,就不配做一方霸主!甄厉庆早想出手,上前一步,道:“哪一位先上?”
气伯泰誓一步当先踏出,只见他年岁弥高,虽瘦骨磷磷,但双目炯炯有神,银发白须,凛然有威。
大殿十分宽敞,而且空旷,有数丈之宽,泰誓大步而出,先向公子襄拜礼,再向众人拱手,然后就向甄厉庆抱拳:“咱们就请公子和话未说完,甄厉庆已闪电般出了手!
“既要动手,何必多礼!”
“气伯”泰誓没料在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一方霸主,竟如此卑鄙偷袭,猝不及防下,甄厉庆左右手十指如钢箍,直插泰伯左右“太阳穴”去!
泰誓怒吼一声,不及闪躲,猛地双肩一耸,全身格格作响,竟以双肩横挡左右太阳穴,务必抵住甄厉庆一击!
甄厉庆的十指嗤嗤连声,已嵌入泰誓的双肩胛里去,他一击未能如期杀死“气伯”,即运“开山碎石”之功力,要硬生生将泰誓的左右肩肌撕成两片!
“气伯”秦誓还击无及,七十一门生等都不禁失惊,他强自沉气运力,竟硬生生以一股凌厉之气,硬抗住甄厉庆双爪的撕心裂肺之力。
刹那间,泰誓满脸涨得通红,全身衣服,都似铁片一样硬卜卜地涨了起来,而甄厉庆全身骨头,又格格地连响起来,一个在运全力撕裂对方,一个在运全力拒抗以免被对方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