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六。
六龙生气,大明天恩。
忌:出行动土安葬。
初七己亥木危制亢。
宜:结网取鱼。
游祸天地横天朱雀。
冲煞二十六西。
穿过四川省,即进入贵州。
到了贵州,他们意欲取道黄果飞瀑,渡乌江,不久即可进入广西剩入广西,就可以到桂林。
抵桂林,就可以见着孟相逢、萧易人、萧开雁、唐朋、唐刚、邓玉平……可是真的那般顺利么?桂林的淙花分舵,真的有这般平静么?
……
这日,他们来到了贵州甲秀楼。
一路平安,但心中,却是惴惴不安。
所幸他们是天性乐观的人,何况,他们又在一起,虽然心急如焚,但心里还是很快乐,就算天塌下来,也一样当作被盖取暖。
水从碧玉环中出,
人在青莲瓣里行。
南明河上,就是名闻天下的甲秀楼。
甲秀楼,真是甲秀天下,横跨河上还有一道霁虹桥,登楼眺望,前临芳杜洲,北接浮玉桥,南临万佛寺、翠微阁,菁华汇集,美不胜收。
他们一行四人,就在甲秀楼充饥,因事急如燃眉,也无心赏景,只偶尔开几句玩笑罢了。
霁虹桥上,可以看见光采夺目的甲秀楼,亦可以俯望南明河的浅浅清流。
他们四人走过。
邓玉函说:“我饿了。”
左丘超然笑道:“人家的传奇里,侠客们都是高来高去,银两花不尽,肚子不会饿,可是我们……”“嘿……肚子吱咕叫,银两又在突围时掉光了,哈!哈!”说到无奈,只好干笑几声。
萧秋水淡淡地道:“难怪我们的遭遇,不会被录在传记里了。”
唐方忽然激动地道:“不,你们一定会被记下来,”一大家站住,错愕地望着她:“你们少年时就敢惹权力帮,冲出剑庐求援,对三才剑客饶而不杀,身上连一个钱也没有,还上甲秀楼大吃……”唐方眼神里充满着光采,炽烈地道:“你们这些虽然不像故事中的大侠、侠女,但是你们更亲切、更真实、更人间………大家都怔让了。邓王函忍不住道:“唐方,难得你相处时短,却这般了解我们……江湖上却有不少人说我们是无行浪子哩。”
萧秋水却柔声道:“唐方,我们被记下,那你也将被记下。”
唐方抿嘴一笑,终于忍不住要笑个痛快,就像一朵花绽放,尽是芳心可可。
左丘超然接道:“好。从今以后,我们都不叫唐姑娘了,要直呼你唐方罗!”
唐方笑道:“这当然。嗯,听说除康劫生外,你们另外的好兄弟,铁星月与邱南顾也要来吗?”
邓下函道:“正是。可是他们向不失约,而今未至,很可能是遭了权力帮的……”左丘超然接道:“不。我在放走劫生前有一条件,就是问明老铁和小邱的下落。据说是他们三次想自外攻人,但皆被挡了下来,之后生死不明了……”萧秋水长叹道:“老铁莽直冲动,但愿小邱能制住他的野性。”
左丘超然却摇首道:“可惜小邱也是疯疯癫癫的。”
唐方侧旨问道:“听说你们对铁星月及邱南顾的感情,似乎比劫生要好?”
萧秋水、左丘超然、邓玉函三人几乎异口同声道:“要好多了!”
左丘超然笑道:“老铁最喜欢放屁……”邓玉函笑道:“小邱什么都好,却是怕鬼……”萧秋水忍不住也笑道:“他们俩,真是一对话宝。有他们在的地方,天下大乱!”
他们谈笑着走进甲秀楼,叫了几道小菜,大嚼起来。
甲秀楼本是名楼,是风景而不是饭店,但有钱有势的人却把它买了下来,换上个招牌,在这儿吃东西,自然都会贵一些,他们没有钱,但唐方从发上摘下了一枚金钗,这金钗价值不菲,何况金钗上还刻有一个小小的“唐”字。
唐家的东西都是值得人信赖的。
奇怪的是这家店子的招牌竟空白无一字。
萧秋水、唐方、左丘超然、邓玉函四人走迸了甲秀楼,叫过了菜,菜送上来的时候,萧秋水就要起筷,然而唐方却阻止了他,做了一件事。
就是摘取发上的银针,在每道菜里沾了一沾。
唐方的发上饰有银针金钗。金钗可以作暗器,银针则探毒。
菜里没有毒。
萧秋水道:“唐姑娘真是心细如发,三才剑客既截击我于桂湖,这一路上去桂林,绝不可能平静无波的,真的还是小心点儿好。”
左丘超然慢条斯理道:“百毒神魔的嫡传弟子与一洞神魔座下的西个宝贝,只怕也会跟上来。”
邓玉函冷笑道:“不怕他不来,要是南宫松篁来,说什么我也把他诛之于剑下!”
唐方悠然道:“这些人还不怎样,要是康出渔、沙千灯等来了。倒是不易应付。”
萧秋水道:“不过要是他们追来了,也等于是替浣花派引开了部分强敌。”
四人吃吃谈谈,日正午阳,恬静如画。
这时一位伙计走了近来,脚下似给痰盂绊了绊,身子砰地撞在萧秋水等人的台角上,手也立时砰地按在桌子上1萧秋水眼尖,喝道:“此人易容!”
那人长身而起,倒窜出去!
他倒窜的身形恰好闪过萧秋水一剑!
可是却闪不过左丘超然的手。
左丘超然一手揪住他的衣领,虎爪抓脸!
那人竭力一闪,一张脸皮竟被抓了下来,跟着“嘶”地一声,那人衣领撕破,翻身而出,正要抢出窗外。
窗外是南明河!
萧秋水的母亲是孙慧珊。
孙惫珊家学渊源,父亲是当今十字剑派之老掌门十字慧剑孙天庭,母亲则是天下易容大家“慕容、上官、费”中排行第三的费宫娥。
孙慧珊虽是女子,但却喜弄枪玩刀,对十字慧剑练得直追孙夭庭,然对母亲之易容术,却不感兴趣。
孙天庭自是高兴得笑呵呵,费宫娥却无可奈何,虽则如此,萧夫人孙慧珊的易容木,亦有她母亲的二三成本领,这二三成本领,在江湖上已是了不得、不得了的了,至少可以把“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中的康出渔、沙千灯、孔扬秦也骗倒,以为阴阳剑张临意复活了。
萧秋水是磊落男子,不喜易容,易容本领,根本没学,对浣花派的剑法,却自有悟性,也自创一格。
他自幼聪颖,性格好奇,且耳儒目染下,对易容术也颇晓些微,虽只有母亲的一二成本领,但天下三大易容高手的子弟,还会差到哪里去?他这一下本领,至少必远在一般宵小易容术之上。
所以那伙计行来时,他本不甚觉意,但待那人一摔,他立时警觉。立时瞥见此人耳角有一道黏痕,便叫了起来,要大家小心,那人一逃,即作贼心虚,他便立时出剑!
原来一般不精之易容术,耳际颈边总留一道缝痕,萧秋水懂得易容,自然一看就给他看出来了。
萧秋水一出手,第二个出手的就是左丘超然。
擒拿手本就要求反应快,快得像自然一般,因为擒拿的时候,要制胜于人,则必须比意识还快,不但运用到潜意识,甚至要无意识的十尹也一样可以制人于死地才算到家。
所以练擒拿手的人,一招一式,无不练习千百遍,但这点在左丘超然来说,每招每式,从小到大,莫不练过十万遍以上。
甚至一个细节、一根指头、一个姿态,也是要苦学,因为擒拿手看来握拿之间便能制人,但如遇到高手,你不通变化,只求一招一式硬使,那等于是送上前去挨揍而已。
来人虽扯破衣衫,脱身而逃,但脸上易容,也给撕了下来,这人翻身就要出去,这时扑面阳光,湖清水明,只听邓玉函叫道:“南宫松篁!”
南宫松篁!
百毒神魔华孤坟的嫡传弟于:南宫松篁!
华孤坟被唐门唐大所杀,但唐大因一时大意,为毒所制,却死于康出渔和辛虎丘的暗杀,也可以说是间接死于华孤坟之手的。
唐大倒下后,邓玉函曾与南宫松篁对峙过,差一些就着了南宫松篁的道儿。
想起那一场对峙,邓玉函犹有余悸,对南宫松篁,却是化了灰也识得他!
在认出来的同时,邓五函就出了剑!
南宫松篁一旦被认出来,立即就逃,连毒也不及施放!
他避过萧秋水一剑,挣脱左丘超然的双手,立即掠出窗外。
长空幻起一道血箭。
南宫松篁显然已中剑。
南宫松篁要落到霁虹桥上,然而却失足坠入河中。
清澈的流水,立即冒上一股红泉。
然后唐方就出手了。
唐家的女子素来不会妇人之仁到放虎归山的。
唐方如燕于一般,掠过蓝天,自上而下,打出了几点一闪而没的黑点,射人了河中,然而巧妙地一侧,如燕子剪翅一般。又飞回甲秀楼中。
河里冒出的不是一道血泉,而是五六股殷红涌上。
谁都知道,在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没有南宫松篁这个人了。
唐方轻盈地坐了下来,萧秋水叹了一声,道:“我现在才真正感受到‘笑饮一杯酒,杀人都市中’的滋味。以前以为这是豪迈行止,后来想及被杀者的心情,却又是另一般滋味,死者的悲落却造成了杀人者的意气风发。唉!”
邓玉函沉默了一会,道:“不过南宫松篁这种人,确实该死。”
左丘超然道:“快快吃吧,吃饱了好赶路,早日到桂林,早日好。”
唐方摇首笑道:“你们吃吧,我已饱了。”
三人又吃了一些,冷听一人笑道:
“吃吧,吃吧,再吃多一些,黄泉路,路不远,宁作饱死,不做俄鬼。”
萧秋水等人吃一惊,只见对面桌上,坐了一位彪形大汉,足有七尺高,一身肌肉隆起,瞪目虬髯,却正在冷笑着,一面拿出了两根细针。
原来萧秋水等人,一进来就已看见此人,此人虽牛高马大,但在真正的武林中人眼中,体积的庞大是毫不足道的,越是高手,容态反而越是平凡。
而今这大汉并不使萧秋水等人吃惊,吃惊的是他取出两根细针,分左右手握着,显然就是他的武器。
一个这般彪形大汉的武器居然是一双绣花针,这就不平凡了。
唐方思想起一人,失声道:“‘不见天日’柳有孔:柳双洞?”
大汉暴笑道:“不见天日,就是本人,哈哈哈哈……我这双绣花针,不绣鸳鸯不绣花,只刺瞎子两个洞,好姑娘,我把他们几个刺成瞎子后,再来跟你抵死缠绵……”唐方脸色怒白,双肩一牵,立即就要发出暗器,但背后陡然响起一阵巨大的风声,其中夹杂着一丝尖锐的厉声,狂袭而来!
萧秋水没有出手。
邓玉函也没有出手。
连左丘超然也不动手。
为什么?!
唐方来不及施放暗器,前有桌于,后有暗袭,飞身而起,柳双洞的双根针闪电般在她“环跳”、“四白”二穴刺了一下,唐方就摔倒下去。
唐方跌在地上,秀发如云,铺在地上,柳双洞竟看得痴了。唐方倒下去才看见背后暗算她的人。
一个商贾打扮的胖于,拿着一根长棍,奇怪的是长棍起端比一般的棍于都粗,如碗口股大,但棍子很长,愈到尖端愈细,到最后细如牛毛一般。
这根棒子可以使出棍法,但亦可以当作剑使。
拿这种武器的人,武林中只有一个人,就是“咽喉穿洞”钟无离:钟壹窟!
柳有孔、钟无离是“一洞神魔”左常生座下两员大将。
左常生是肚子一个大洞,他以这点残缺来杀人,所以外号称作“一洞神魔”。
然而他手边这两员哼哈二将,柳有孔与钟无离,都是要人穿侗,眼睛穿洞及咽喉破洞,所以又名柳双洞与钟壹窟,都是武林中极其可怕的辣手人物。
唐方料不到还有权力帮的人在店里,是因为她料不到权力帮的人竟眼看南宫松篁被杀而袖手不救。
以唐方的武功,纵受暗算,两方夹击,也不致于败于顷刻,这更是因为她料不到萧秋水、左丘超然、邓玉函等,竟没有在千钧一发之际出手牵制住这两个恶客!
为什么他们不出手?
唐方知道时已经迟了。
因为她也看见了萧秋水、左丘超然、邓玉函他们。
他们已倒了下去,手不能动,口不能言,但眼神是急切的、焦虑的。
为什么他们会倒下去呢?
一想到这点,唐方就明白了。
那一拍,南宫松篁迫近桌于时假装摔倒前的一拍。
这一拍,已在菜肴中布下了毒。
却惟独唐方未吃,其他吃的人都中了毒。
唐方这时气得简直要哭了,但她紧咬着唇,咬得下唇都白了,就是不哭。
多年唐家的教育告诉她:要坚强,不能在敌人面前哭。
所以她不哭。
钟无离的第一句话是得意非凡、狂妄自大的,但确也解了唐方心中的疑团。
“你们虽杀得了南宫松篁,却不料他一拍间下了毒,他料不到我们见死不救,却造成我们的得手,因你们中毒!哈哈哈哈……”柳有孔也妄笑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毒?其实没什么!就是软麻散,你们现在,嘿,有脚,不能走,有手,不能打,有口,不能言。越轻的毒越易下,凭南宫松篁那死鬼,一拍间也不能下什么重毒!嘿,嘿,嘿!”
钟无离也笑得意十分:“而且这种毒啊,药力只盏茶的时间,就消失了,但我们呢?哪——”一俯身,一探手,转眼间封了萧秋水“哑穴”、“渊液穴”、“京门穴”、“大椎穴”,再回头,照板照眼地也点了左丘超然的穴道,那边的柳有孔也点了邓玉函的穴道,接道:“眼看你们功力恢复,但又被我们点了穴道,还是不能动、不能打、不能叫、不能生、不能死,哈哈哈哈……”笑声一敛,又道:“其实你们怎样都逃不出我们手掌的,就算逃得过这一关,下一关我们帮里的神君出手,你们怎逃得了!哈!哈哈!”
钟无离扬扬铁杵,又加了一句:“而我们要你们怎样,你们就得怎样,哈哈哈……”柳有孔一双怪眼,打量着唐方,眯眼笑道:“尤其是这位如花似雪的大姑娘嘛——”忽见唐方脸色煞白,一双清水分明的眼睛大现杀机,美丽得让人动心中竟隐透俏杀,不禁一噎,竟说不下去,却侧首见萧秋水望来,嘴唇溢血的,显然因怒极而齿噬及唇,以致沾出血来,柳有孔勃然大怒:“好!你这臭小子敢看我不顺眼,我就要挖你双眼!”
说着一步过去,提针便刺!
这一刺,就要把萧秋水刺成一个脸上有两个血洞的瞎子!
忽听楼下有人大声道:“我们一直攻不进去,真他妈的憋气死了!”
另一人声音甚是尖锐,道:“死了死了,又不见得你真的死了!”
这两声对话语音宛若破锣,人仍在霁虹桥上,但语音如在楼上,简直像打钟敲鼓一般,钟无离、柳有孔二人对望一眼,迅速地行动起来,一连拖了七八面桌布,然后把萧、左丘、邓、唐四人踢到一张桌底下,用桌布盖了起来,又压放几张凳子之类的东西,就像这间茶楼上摆置贮物的地方。
钟无离压低声道:“你们暂且待着,我们看清楚对方来路后,做掉他们,再与你们乐。”
四人在桌底下挤在一起,心中无限凄苦。唐方恰巧头枕在萧秋水胸前,发丝如雪,幽香若兰,萧秋水心中一荡,忙敛定心神,暗骂自己:这是生死关头,岂可如此轻薄!顿感无限报然。
这时楼下的人又说话了:“咦,这里有座茶楼。”
另一人没好气道:“瞎的呀你!这偌大座楼,现在才看到!”
原先那声音粗重的人道:“嘿!我也是早看到了呀!只是故意就说话给你听罢了!我还知道这楼叫做什么呢!叫做甲秀楼!”
第二个声音尖锐的人怪叫道:“当然知道叫什么楼了!大大个‘甲秀楼’写在上面,三里以外也看见啦!叫做甲秀楼!,’那粗声大汉怒道:“我又不是说给你听!”
那尖声大汉反驳:“那这里又没有别人,你是说给鬼听了!”
粗声大汉道:“那边有条狗,我是说给狗听!”
尖声大汉道:“哦!你会讲狗话,一定是狗了!,,大声粗声道:“我现在就对着狗讲话!”
大尖声道:“这狗话跟人话倒蛮像的嘛!”
粗声大汉怒道:“放屁!”
尖声大汉也叱道:“你放狗屁!”
粗声大汉不可抑:“狗放屁!”
尖声大汉怒极:“你屁放狗!”
忽然一阵静默,粗声大汉竟抢天呼地地笑了起来,一笑不可抑,大家都觉纳闷,只听那尖声大汉没好气地道:“他妈的!笑什么笑!笑你没有嘴巴啊?!”
那粗声大汉像笑得接不上气,边喘边道:“哈……你……你输了……哈哈哈……”尖声大汉忍无可忍,怒喝一声,这声音把远在楼上,但因穴道被封,无法运功的四人,震得跳了一跳,可见这大汉内功之精深。
“我有什么输?!你说!你说!!你快给我他妈的说!”
那粗声大汉在尖声大汉喝时,依然笑得死去活来,把对方喝问,置之囹圄,此刻忍笑喘道:“哈……屁……屁那里可以放……放狗……你说错话了。我们说过……哈哈哈…骂架可以,但无理不可以……你……你刚才就全无道理……哈……所以你输了……哈哈……”尖声大汉忽然大笑起来,笑得天惊动地,连楼上的柳双洞,钟壹扈也变了脸色。
这次轮到粗声大汉笑不出了,怔怔地望了一会,跺足怒道:“你知什么?!”“尖声大汉径自在笑,粗声大汉忽然怒喝一声,呼地打出一·拳,尖声大汉声音陡止,也呼地打出一拳人听“蓬”地一声。两人一时都笑不出。
这下楼上的钟、柳二人,相觑了一眼,手上的兵器不禁都紧了紧,从刚才两名大汉对打一拳的拳风中,可以得知这两人拳势之霸道,真可说是无坚不摧!
只听尖声大汉怒道:“我为什么不可以笑!”
粗声大汉暴躁地道:“因为你没有理由笑,我笑就可以!”
尖声大汉诧而问道:“为什么你笑就可以?”
粗声大汉嘿嘿笑道:“因为我有理由笑啊,蠢材!”
尖声大汉怒道:“我当然也有理由笑啊!”
粗声大汉奇道:“你已经输了,哪里有理由可笑?!”
尖声大汉哼声道:“谁说的?!屁明明可以放狗,不信,我放给你看!”
粗声大汉嘿声道:“屁哪里可以看的!又不是脱裤子放屁!”
尖声大汉怪声道:“那你不着,可以听啊,请君为我倾耳听,听好了蔼—?”
说到这里,忽然“蓬”地一声,然而这声音又有点像“汪”地一声,像一只睡着的狗忽被人脚一踢起,闷曝起来一般,然后声音之大,他们人还在霁虹桥端,甲秀楼上却清晰可闻。
唐方虽身在险境,听来都不觉好笑,这两人怎么如此憨直,说放就放,相隔如此之远,犹闻巨声,如在面前,那还得了?她游目可以看见萧秋水、左丘超然、邓玉函几人,虽无法语言,亦无法动弹,却看见萧、左丘、邓等人目中,却有一种很奇怪的神色。
这眼神似有笑意,又有欣慰,既发神采,又是焦急,更像有莫大的喜悦,要告诉她什么,但偏偏又就不出话来。
唐方百思不得其解,但又无法询问,但见三人似十分留意楼下那两个莽汉的对话。
唐方不禁也留神地听下去。
只听那粗声大汉怪叫一一声,捏着鼻子直嚷嚷道:“好臭,他妈的好臭!”
那尖声大汉笑道:“岂敢,岂敢,天下放屁第一臭者,是屁王,不是我。”
粗声大汉一呆,问道:“谁是屁王?”
尖声大汉笑道:“屁王铁星月,就是阁下你埃”那粗声大汉不怒反而笑道:“这还差不多,铁咀鸡邱南顾。斗口你还可以,但要论放屁,你还不是我对手。”
尖声大汉笑道:“这点当然。”
唐方心中一亮。
她现在终于了解萧秋水等人的眼神要告诉些什么了。
原来楼下的两人,就是。
铁星月!
邱南顾!
萧秋水的好兄弟1
萧秋水等人从唐方恍悟的眼神,也知道她了解了,所以眼色更是欣悦。
可是更令他们担心的是:
这鲁莽的铁星月穹憨直的邱南顾,好像还不知道他们被擒在这里,然而钟壹柳双二人在此以暗欺明,会不会使他们二人也同遭毒手呢?
只听邱南顾嘻笑道:“论放屁你可以称王,但论口才,则是我霸口邱南顾!还铮曳牌ㄋ洳蝗缒悖茨芊牌ǚ懦龉返纳衾凑獾隳愀萌狭税桑俊?
铁星月怒道:“我承认你的确是屁放狗叫,但我也一样可以呀!我不但可以放出狗叫,还有猫叫、猪叫、鳄鱼叫、老鼠叫……你要不要听听?”
唐方只听得啼笑皆非,怎么这两人如此空话穷烦,幸好下面邱南顾已怪叫道:“别别别别……我最怕你放屁的了,这样好了,你对一半,呃,我对一半,一人一半,两不吃亏,好吧?”
铁星月不情愿似地沉吟了一会儿,终于道:“好吧……”忽发现狗爬树地的叫了起来,道:“喀,这楼原来是饭馆,怎么招牌是空白的?”
唐方一听,心中一喜,知道铁、邱二人,已经进入甲秀楼内了。
只听邱南顾却道:“空白招牌,不行,让我上去摘下来看看……”只听一阵衣袂之声,又落到地上,落地十分沉重,但起落间足有四五丈,居然如此迅捷,邱南顾轻功之快急亦可想而知,柳双洞、钟壹窟二人脸色又变了变:只听铁星月直着嗓子念:“……力……什么……欢……又不是欢……什么力……什么居……”邱南顾怒道:“什么‘欢力居’,这个是‘权’字!ǎ侄疾蝗系茫?
铁星月抗声道:“岂有此理,谁叫他的楷书写得那么乱,不会写字!”
邱南顾反问道:“谁说是楷书了?”
铁星月怪叫道:“哈!不是楷书是什么?四书啊?篆书啊?经书啊?”
邱南顾道:“放屁!是草书!”
铁星月反问道:“谁说放屁是草书?屁是屁,书是书,你只能放屁,难道能放书?这次你放屁能放出一本四书五经来,我就服了你。”
这二人夹缠不清,强词夺理,听得柳有孔、钟无离二人头晕,萧秋水等人若不是穴道被制早已笑得满地滚,但回心一想:自己来时,确也会看见空白的招牌,却不似铁星月、邱南顾二人真的扯下来察看,若他们先看见招牌背面有字,而且是“权力帮”,当然会有所戒备,不致遭了暗算。
能把甲秀楼买下来开茶楼食馆的人,除了“权力帮”的钱多势盛外,有谁能够呢?
秋水等直痛恨自己的疏忽大意,然而听来铁星月、邱南顾两个宝贝好象完全觉察不出什么,还大摇大摆地上了楼。
说话如雷,放屁巨响,出手如电,轻功如鸟,这四件事,早已令钟无离、柳有孔下了杀心。
萧秋水等人是塞在桌底,上面压满了凳子、桌布,甚至还有扫帚与垃圾斗,但在底下的一个缝隙里,依然可以望出去,看见钟、柳二人的双脚,以及那把楼梯踏得咯登作响,大步上来的两个人。
首先出现的是头。
唐方好奇地望过去,只见两颗很奇怪的人头。
一是彪形大汉,却有一颗很小的头,像瓜于一样,贴在脖子上。
一是较瘦小却精悍的汉子,牙齿却突了出来,他却尽力抿嘴,就像鸟咏一般。
彪形大汉是说话粗声的汉子,大头人是尖声的,两人一面兴高采烈地骂着架,一面大步踏了上来。
这只是短短一瞥,也是给唐方的第一印象,这两人已经上了楼梯,从桌布缝隙望过去,楼上远处多了两双脚,两双鞋子,还破了一个洞,露出只脚趾头,脚趾头也破了个洞,唐方哪有见过这样的怪人,定睛看去,却见那脚趾头竟向自己转了转,招了招,唐方哪里见过此等怪事,真是给唬住了。
如鸟啄的彪形大汉是铁星月。
头大大的瘦小汉于是邱甫顾。
这点唐方也记住了。
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牢牢记住萧秋水结义兄弟们的名字。
她自己也没有觉察到个中因由。
只听铁星月没好气地道:“嗯?怎么有楼没有人?有菜没伙计的?’邱南顾却喜道:“哪哪哪,那儿不是有两个人吗?”
这时只见钟、柳二人的脚步移上去,钟壹窟笑道:“这儿客人通常来的不多,今天尤其少,客官要吃什么?我是掌柜的,伙计不在,我也可以代弄几道好吃的。”
铁星月道:“我是饿扁了,总之有好吃的,全部拿来!”
钟无离恭卑地道:“是是是。”
邱南顾却道:“喂,掌柜的,旁边是你的伙计吗?”
钟无离却道:“不是不是,这是我弟弟……”邱南顾道:“赫!怎么他这么凶神恶煞!”
钟无离道:“唉呀客官有所不知,我弟弟他是个白痴……”邱南顾道:“白痴?”
钟无离叹道:“是呀。他小时也喜欢弄枪舞棍,有次遇到个武林高手,就把他打成了白痴,傻里巴巴的,简直成了人头猪脑,哎呀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啊,饭倒是吃不少哦。”
邱南顾奇道:“打成白痴?好高的武功!”
铁星月不屑道:“那有什么了不起,我有一次与人交手,把那人打成一口猪!”
邱南顾道:“一口猪!哪里会把一个人打成一口猪!”
铁星月洋洋得意道:“好简单哦!打到他满地爬,满街叫,当场拉屎,不是猪是什么?
是邱铁口么?!”
邱南顾虎地吼了回去:“你真他妈的老子又没惹你,你干吗骂人是猪!”
铁星月胜了一着,倒是不理他,向钟无离道:“打他的人是谁?”
钟无离答道:“我也不知道。但那人是用指凿,打在我弟弟的眼盖上,他……他就这样子了。”
铁星月嘀咕道:“打在眼皮子上?那怎会这样子的呢?”
萧秋水听到这里,猛地想起一事,心中暗叫不妙,十分焦急,无奈又叫不出、动不得。
钟无离会不会故意引铁星月、邱南顾去检查柳有孔的眼睛,而柳有孔的双针——柳有孔的双针!
眼睛!
萧秋水急得额上布满了黄豆大的汗珠,唐方见了,也感觉出生死一发;徒呼奈何!
这时只听铁星月那莽夫果然道:“
“怎么会这样子?让我看看!”
只见那破鞋子走两步,贴另一双鞋子而立,两人相距之近,真是“鼻可相触,萧秋水的一颗心,几乎要跳出了口腔。
忽听邱南顾道:“为什么要让你看,你以为你是大夫啊?让我看……去!矗燮ぷ臃毕羟锼臃煜锻鋈ィ患茨撬菩吁孽孽怎酝肆宋辶剑攘⒆愕牡胤接只涣艘凰菩樱仪槭乔衲瞎送瓶颂窃拢约喝辞雷派锨叭ヌ娇础?
蠢材啊!蠢啊!萧秋水心中又急又愤,心中忍不住大骂!
只听铁星月怒道:“你干嘛推人?!你难道治得好他!”只见那双破鞋已经踮高了脚,显然正在翻柳有孔的眼皮,凝神注视。
这时忽听“呼噜”一声,接着“嗤”之声破空。便是铁星月的狂吼与邱南顾的怪喝!
他们果然动上了手!
“呼噜”是钟无离铁杵的声音。
“嗤”则是柳有孔双针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