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戒,正如许多“戒”一般,是开不得的;一开,会上瘾的,停不了手的。
最后,杀戮不息,自己也可能成了屠刀下的祭品。
回兆电眼前就有了祭品。
“我们尽情折磨他们,”他跟练利矫说:“你用利锯锯头,我用火烧他——还是看谁先出声叫痛。”
“三堂主的点子真妙。”练利矫还是有点耽心,一面又不忘大事奉迎阿谀:“真不知怎么想得出来的。”
回兆电一面动手,一面不忘说明:“那可不能算是我独创的。三国时东吴皇帝孙皓,对付他自己不喜欢的正直忠臣谏官时,就暗中下令逮捕,不问情由,把他们押进藏酒地窖,封住他的嘴,用火烧炮烙,扯发拔甲,再用利锯锯头,他在一旁观看,还很得意洋洋的说:‘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劝我!’像东吴的中书令忠臣翼邵,因年老中风而不能言,就是给孙皓这样活活锯死烧死的。”
说到这里,练利矫手上正血花四溅,血涌如泉,还真有点心悸,不禁问了一句:“后来……那皇帝的下场呢?”
“下场?”
回兆电笑了。
“好得很。东吴虽然给晋灭了,可是司马炎故示宽大,饶恕了他,还亲解缚在他身上的绳索,封他归命侯,赏赐他衣服、车轮、农田、米谷、薪饷、绸缎,待遇甚厚。亡国之君中,他的下场好得很,算是善终。”回兆电说,“这个人,虽然身败,但依然凶暴。晋帝司马炎传见他。孙皓登殿,司马炎对他说,‘我设这座位,等你久矣!’孙皓居然回了一句:‘我在南方,也设有座位,等待殿下。’晋臣贾充故意诘难孙皓:‘听说你常挖人眼珠,剥人面皮,这算什么刑法!’孙皓竟然回答:‘做人臣属,背叛他的君王,奸邪之辈,就用这种刑罚对付他。’孙皓至死不悔,也不觉内疚。——你是想问我有没有报应吧?你看孙皓就是好例范。那你还怕什么?”
“怕?”练利矫陡地笑了起来,“我当然不怕了。有历史的教训,还有什么可怕的。”
“这不就是喽。”回兆电心里却想:历史的确是一面镜子,但常藏污涂垢,把人看脏多于看清了。
他心里想着,下手可不容情。
先是他用火烧韦拂柳,练利矫则用锯锯韦老爹,两个受害者都没出声。
然后两人交换用刑。
这时候,卜易生迅速走报:“有人来了。”
回兆电住了手,拍了拍腰间缠着的“紫电神鞭”,问:“是什么人?”
“还不知道,”卜易生道,“只知道是个白衣人。”
——白衣人!?
回兆电目亮如电,眉皱如绞,下令:“快去查,一有异动,外围九人即行发动!”
“是。”
卜易生即去。
“来了。”回兆电向殿里的人说。
各人马上各据方位匿伏起来,只剩下回兆电、练利矫几个人。
三清像给殿中的十二支巨烛映得一明一灭,像仙又像妖,壁上还绘有一幅“山海观”腾鹰日出图,那只鹰眼和红日,就像一只凄厉一只染血的眼珠。
“来了。”
练利矫既有点担心,又有些振奋。他习惯沙场杀敌——他杀敌的方式很简单,打不过便逃,打得过——只要把最能杀敌的自己人扎一刀(通常,在战场上杀自己人要比杀敌轻易一百倍)就行了,对方的功劳,可全变成了他的了。可是,绿林、武林间的阵战、械斗,他倒极少见闻,更从没有参与过。
——方邪真来了?
方邪真是怎么一个样子?
他有三头?
有六臂?
青脸?
獠牙?
又有人走报。
走报的是“倏忽太保”司马爱恩。
“来的是个女的。”
“女的!?”
“很漂亮的女子。”
“女子?”
“少女,年纪很轻,很美。”
练利矫很有点失望。
回兆电又皱紧了眉头,他连眉毛都是失望的。
“去查。”
“是。”
“倏忽太保”倏忽不见。
——莫非是……
回兆电向受刑的人嚣笑道:“没想到,令千金真的胆敢回来。”
说完了,这才发现,韦立夫已然断了气,而韦拂柳正一息尚存,死不瞑目的呻吟着……
却还是出不了声。
——要是他能作声,你说他想说的是什么?
“查到了。”
“谁?”
“是韦姑娘。”
“韦明明?”
“她说要来代父受罪。”
“什么?”回兆电呆住了,仔细的再问一次,“代——父——受——罪!?”
“是。”
“莫测太保”司徒诗坦还加了一句:“她还很漂亮,很好看——她哪,有一股气质,是任何女子都没有的。”
“代……父……受……罪——!”一下子,回兆电爆笑了起来。
大殿的人,也都一齐哄笑。
笑声回荡于大殿。
“要不要……”司徒诗坦不怀好意的问:“让年轻姑娘进来这儿……?”
“你说呢?”回兆电鬼鬼的笑了起来:“难道对她发动‘悲回风’大阵?”
美丽的姑娘给“引”进来了。
左右押她进来的是司马爱恩和司徒诗坦。
——就像一只小鸡走入了豺狼穴一般,也像一只羔羊正步进了虎穴中。
人人都狞笑着、以野兽的眼光,往年轻、羞怯、姣好、清秀得有点冷冽的姑娘身上瞟着、打量着、狎侮着。
只怕,比起待一会儿的行动,这些眼光和调笑还不算什么。
韦明明见了地上的尸体,眼中便眨起了一阵光。那像是两点很晶莹的泪,但并没有淌出来,反而使她白皙、精细的脸貌,更凭添了一阵狠意。
这使得她更绝色。
也使得大家只看她一眼,就有一种燃烧的感觉。
——给冰燃烧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