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所指之处,习玫红凭借着昏暗的油灯望去,竟是愈来愈狭窄,窄得甚至只容一个瘦小的躯体爬行。
无情望望习玫红。
习玫红也看看无情。
幸好,他们两人,身体都很纤小。
无情估量了一下子形势,路走到这头,已没有路了,惟一的路就是这窄窄的甬道,只不过,不知有多深多长,往后会有多宽多窄。
要不,就退回去,重头找过路;要不,就往这狭道里钻,以期钻出一条路来。
习玫红问出了无情心里的疑惑:“往回走?”
无情摇摇头。
“为什么?”
“后退不一定仍有路,”无情道,“说不定,仄道后面就是大路。”
习玫红道:“我也是这样想,只不过,要走这一段,得要爬行,方才能通过。要是窄道里有埋伏,或是出口处有人伏击,那就危险极了。”
无情道:“所以,我们两人中,有一人应该要留下来,另一人为他把风。”
习玫红抚掌笑道:“我们真是所见略同,所以,你留下来,我走这一趟。”
无情忙道:“不不不。这次你该让我这残废人有大显身手的机会。爬行这狭道,我可比你更恰当。”
习玫红完全不同意:“这你就不对了,你若要走这一段,至少要先弃轮椅,那可太冒险了。万一,前面没有路了,又怎么退回来?就算前面有路,你弃了轮椅,又怎么往前行?大捕头莫不是笑本姑娘肥胖痴钝,爬不来这短短的一段路么?”
无情道:“当然不是。我连人带椅,是断断过不去,但轮椅和人分了开来,要过去并不难。”
习玫红这回是完全听不明白:“人椅分开?怎么过去?”
无情自椅底掏出一条乌索来,套紧了轮椅上的几个关节处,道:“我先爬过去,再用这条‘神仙索’把轮椅扯近来。这轮椅是可以折叠的,只要不坐着人,把它折好拉过去,不是件太难的事。”
习玫红有点为之目瞪口呆,不敢置信,这会到她说:“不不不,这样太辛苦了,也太冒险了,还是让我去走这一趟,开好了路,要前路平安,再叫你过去,好不?”
无情明显有点不悦:“那你是瞧不起残废人了?”
习玫红忙不迭的否认,学着无情的语气说:“不不不。”
无情正色道:“要是你先过去,万一出了事,教我怎跟四师弟交待?”
习玫红听了,也神色庄重的说:“你用不着向任何人交代,你四师弟是四师弟的事,我的事是我的事。我们两人,互不相连,凭什么又要你来担当!”
无情还是不能同意:“你是女子,怎能先行涉险……”
习玫红冷笑道:“那么说,我们的大捕头是打从心底里瞧不起小女子了?一个行走江湖的女子。说什么都还比不上一位行走不便的捕爷了?”
无情道:“你真要这样说,我也没办法。”两人暂时沉默了半晌,无情的双耳牵动了一下,习玫红的星眸眨了眨,远处不知是人是猿、是妖是魔,尖嗥了一声,久久未消。
习玫红侧了侧首,忽生一念:“你何不守在这里,替我护法,让我先平安过去了再说?
这可也是重大责任啊!”
无情完全赞同:“既然是重大责任,你何不帮我这个忙,在这儿守着我,免得我背后受到攻袭?”
习玫红说到这里,重重的“吱”了一声,轻轻的跺了跺脚。
“我是一再劝过你了,是你自己听不进去,要争功,要领先,要充好汉;”她说,“你可怨不得我!”
无情只平静地道:“承让。”
习玫红退开一边,才退了一步,又趋前半步,忍不住问:“要不要我帮忙?”
无情却已离开了轮椅,习玫红正问了这句话,他马上就回答:
“要”
“你说。”
习玫红马上变得兴趣盎然。
“你走开一些,别看着我。”无情道,“这才是最大的帮忙。”
习玫红原以为他会央她搀扶。
原来不是。
──只要她走开。
没说得更清楚的意思大概是:最好,走得远远的,省得成为他的负累。
习玫红脸上黯然了一下。
离开的时候,她脸上甚至还出现了忿色,还有些许恨意。
──好、你不要我帮忙,就看你怎么个下场!
习玫红可能不知道,无情其实也无可选择。
因为他一旦离开了轮椅、在这样狭窄的甬道里,前进只有爬行一途。
爬。
没有一个男人喜欢爬。
更没有一个汉子在爬行的时候,能接受有女人在旁边看着他。
何况,还是他注重的女子。
习玫红走开去了。
无情腰间紧系了“神仙索”,试验了一下以腰肋控索的机纽,肯定可行之后,便伏下了肩胛,往前徐徐爬行。
他一开始、就不停止。
管他荆棘满途,崎岖满路。
管他千凶百险,千山万水。
管他后果如何,前程怎样。
他一旦开始行程,就不怕远,也不怕苦。
越爬,顶泥越低,底泥越高,甬道就变得愈窄仄。
无情只好把头伏低。
但他并没有减慢他的速度。
他坚毅的向前爬行。
他好像嗅出了点什么讯息。
前路仍一片昏暗,看不到有何出口。
再走下去,似乎也不会有什么希望。
可是无情不停止。
不稍歇。
他一旦认定了目标,就不会随便放手、放弃。
由于他双足不便,所以,已弄得一身、满脸都是黄泥。
但甬道渐渐宽了。
顶上似乎拓高了些。
地下也仿佛下斜了点。
而且,前面也有了一点微亮:
尽管只是些许微芒,但这时际,一点光亮就是莫大的希望!
无情目中也绽出亮。
放着光。
他爬行更速:
往那一点光芒迫进。
有光,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