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好了小舟,江海枫匆匆上岸。
在登上北高峰的石级时,他忽地想起了一件事,暗暗忖道:“糟了,五日之后,黄昏,我不是已与左人龙约好了么?怎么能赴她们的约呢?”
想到此怔了一下,倏地反过身来,忖道:“我这就去通知她们一声,叫她们另订一个日子好了。”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不妥,遂又转过身子,暗想道,如此一来,定必要遭她们轻视。
算了,还是照旧吧,到时自己最多两面应敌,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想着就匆匆来至“石矶寺”前,却见铁掌黑鹰正在寺前一块大石上调弄着他的鹰。
当时见了江海枫,大声笑道:“你看,我的老伙伴又回来了!”
江海枫哪里有心情去管他的鹰,闻言只点了点头,径向寺内行去。
娄云鹏忙架着鹰自后跟上来,一面道:“兄弟,你上哪儿去了?这么老半天!”
海枫冷哼一声道:“会左人龙去了!”
娄云鹏吓得一怔道:“哟!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说着话,二人已来至房中,江海枫脱下小褂,找盆子洗脸,一声不哼。
娄云鹏一双眼睛却不时上下地打量着他,想要看出些端倪。
海枫洗完了脸,吁了口气,就往椅子上一坐。
娄云鹏倒过一杯茶,道:“先喝点茶,歇歇气!”又问:“结果怎么样?”
海枫把手上茶一饮而尽,苦笑道:“我败了!”
一面把脱下的长衫找到,抖开了道:“你看,这就是左人龙宝剑划的!”
娄云鹏吓得脸色大变,一翻眼珠,道:“这……”
遂又一笑道:“这算什么,没有伤着人就不能算输!”
江海枫冷笑了一声道:“左人龙自知不是我对手,他在数日之内,另外偷学了一套剑法,十分奇妙,我一时大意,险些丧命在他剑下!”
娄云鹏“哦”了一声,像似想起了一件事道:“这就对了,刚才小蚱蚂谢五来说,说左人龙曾经到天竺寺去过,妈的!我以为他又在撒谎,被我一顿臭骂给骂走了!”
江海枫点了点头道:“这么说九指鬼老木二白是住在天竺寺了?”
娄云鹏怔道:“什么九指鬼老?”
海枫遂把方才经过情形讲了一遍,娄云鹏听得傻了,一面摸着头道:“这里面要是再加上一个木二白,那可就讨厌了,不过听你这么说,大概又不至恶化到那步田地。”
说着站起来走了几步,冷笑道:“老弟,你放心,我敢担保,五天之后黄昏之约你准能赢!左人龙那小子绝打不过你,你只要把他那几手剑法好好琢磨琢磨就行了!”
江海枫冷笑道:“左人龙是我中原之行所遇见的最厉害人物,你可不要轻视他!”
娄云鹏咧着嘴道:“我哪敢轻视他呀?我的小爷!”
江海枫冷笑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想不到这西湖之地,竟是能人萃集!”
铁掌黑鹰娄云鹏不解道:“怎么,还有什么事?”
海枫遂又把方才雨亭所生之事大致地说了一遍,娄云鹏大惊道:“兄弟,你可真是惹祸了!”
海枫见他竟如此说,不由不悦道:“这怎么能算惹祸?莫非我还怕她们几个女流不成?”
娄云鹏噗嗤一笑,道:“怕自是不怕,只是兄弟,你大概是初来江湖,有些行情你不清楚,这麻烦更大呢!”
当下皱了一下眉道:“杭州七女在江南颇有个万儿,姐妹七人各有一身功夫。这还不说,其中最厉害的,也正是你方才所说的那个丑女,此女姓项名瑛,据说天赋异禀,自幼在青城蒙一异人传授了浑身超人的奇技……”
说到这里一只手摸着下巴,嘿嘿地笑了。
江海枫淡淡的道:“那么,正好会她一会,看看此女究竟有什么厉害功夫。”
娄云鹏眯着一双小眼道:“兄弟,我早先曾劝过你,劝你不妨和那姓秦的姑娘结为相好,你却不加理会,现在可热闹了!”
海枫冷冷地道:“这是什么意思?”
娄云鹏叹了一声道:“老兄弟,你哪里知道啊!那个项瑛八成是看上你啦!”
江海枫不禁面色一红道:“你不要胡扯!”
娄云鹏呵呵一笑道:“胡扯!我看是一点都没错,兄弟,你先坐下来,听我慢慢地一说你就清楚了,这项瑛我最清楚的!”
说到此又长长地叹了一声道:“这真是怪事,什么事都叫你给碰上了。唉!唉!”
江海枫听他这么一说,更不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是怔怔地望着他。
铁掌黑鹰娄云鹏皱着眉头,又愁又笑地道:“这项瑛那副长相,我也见过,那种丑真把人吓一跳。可是老弟你可不要轻视她那一身功夫,此女自投身杭州七女之林后,一向是极少展露身手。”
他思索着接下去道:“江湖上把她形容得神龙活现,据说她武功高不可测,可是一向不展露于人!”
海枫冷然道:“这也并不稀奇!”
娄云鹏呵呵笑道:“兄弟,你再往下听呀!这项瑛的丑事多了!”遂道:“你不要看她那副尊容,可是此女眼界却高得很,一般俗夫,她却是看不上眼,是以年岁已老大不小,尚自未婚!”
江海枫冷笑道:“她还想结婚?”
“怎么不想?”娄云鹏说:“据说这女孩子曾对江南武林中人夸过海口,她说江南没有一个男的配她看上一眼的,所以她那一身自认绝世的武功,也只有含蓄不露了。”
说到此不由笑了笑道:“数年以前,此女还曾散过消息说她要选择夫婿,不过条件很奇!”
江海枫皱眉道:“什么条件?”
“第一,”娄云鹏说:“对方必须少年英俊!”
“第二,那少年尚需武技精湛,即使不是她的对手,也要相差不远才行!”
他笑了笑,道:“第三,一经看上,立刻约定比武!”
江海枫不由冷冷一笑道:“哪里会有此事,你不要胡说!”
娄云鹏哈的一笑,摇了摇头道:“我怎会骗你?你不信过几天就知道了!”
海枫见他如此说,不由也有些相信了,当下苦笑了笑,道:“这倒真是一件头痛的事情!”
“头痛?”娄云鹏笑道:“听说此女还很专情,一经看上的人,她是万死不移;并且妒忌心还极重!”
海枫看了他一眼,叹道:“你不要借故打趣,我内心已够烦的了!”
娄云鹏哼道:“我说的都是真话,你要及早注意,否则以后情形真不堪设想!”
海枫气愤道:“天下哪有这种事情?我就不信!”
娄云鹏笑道:“信不信由你,关于这项瑛的丑事还多啦,你既然不愿意听我也就不多说了!”
江海枫气愤的喝了一口茶,忍不住道:“此地竟会有这么一个怪人,那么其他六人是否也是如此?”
娄云鹏摇头道:“其他六女也是各有一身好功夫,可是比起丑女项瑛来,那简直是差得太远了。她们之中武功较高的是老四粉蝶儿文三姑,及老五初凤才亦青,可是这两个姑娘有很多厉害的功夫,也都是跟丑女项瑛学来的!”
他对于“丑女”项瑛倒真清楚,当下又接下去说道:“她们六人平日对这位丑大姐,可说是言听计从,一切都唯她马首是瞻!”
江海枫本来是漫不经心,此刻听娄云鹏这么一说,内心倒是真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这么草率地与那丑女项瑛定约!他想:“如果真如娄云鹏所说,这事情如何得了?”
当下在一边默默无语,娄云鹏不禁心里好笑,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江海枫发愁;而像他这么一个堂堂的大丈夫,却也会为一个丑女所困扰!
其实江海枫也并不全是为那丑女项瑛发愁,也有一半是为左人龙!
他脑子里反复地想着左人龙用来对付自己的那套“蚊字剑法”,尤其是那最后一招,对方施展得是那么微妙,令人“眼花缭乱”!
娄云鹏知道他还没有吃饭,就亲自到后院膳房里去,为他端了一份素食来。
江海枫吃完之后,一个人在房内来回地走着。
往昔他独自在海岛上,过的是与人无争的恬静日子,可是今天却不同了。
对这种与人斗殴的生活,显然他已经厌倦了,每每想到昔日的生活,都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思慕与向往。
可是那地方是回不去了。
师父的固执和师弟的阴险卑鄙,一想到就令他有一种莫名的愤怒和遗憾!
尤其是师弟秦桐,是个极度恐怖和危险的家伙,真不敢想像,在这一段日子里,他会对师父怎么样?
也许银河老人已经死在他手中也不一定,想到此,江海枫不禁热血澎湃不已。
他真恨不能立刻赶回去探个究竟!
其实勃海湾距这里,也非几天的路程就能赶到的,再者眼前这么多事情,也都等待着解决。
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中愤愤地想:“无论如何,此间事了,我要回去一趟,去看看师父他老人家到底怎么样了。”
待到这些情绪完全平静之后,江海枫在平平的纸上,把左人龙的那套蚊字剑法,就记忆所及,一招一式地画了下来。
他记忆力之惊人,的确令人难以置信。
靠着他这种惊人的记忆力,那一套鬼神莫测的蚊字剑法,现在已完全地跃然纸上。
然后他挥着一枚戒尺,一招一式地比划着。
他把自认为能够敌对的一些招式全部列出来,然后将其中最有效的选出来,反复地思考练习。
只见他时而摇头,时而叹息,愈深研,愈觉得这套剑法之不凡。
可是当他更进一步地深入研究时,竟被他找出了几处小小的缺点。
针对这些极小的缺点,江海枫用出了他超人的思考之力。
整整的一天一夜,他把自己锁在这间禅房之内,不食不眠地深思极虑。
果然在天亮的时候,他终于露出了笑脸,步出了禅房,这时候寺内和尚都还没有起身。
江海枫持着戒尺,把想像中的一套“蚊字剑法”一口气地展了开来。
只见人影闪闪,劲气呼呼,一套蚊字剑法,竟是施展得和左人龙一般模样。临完收式,他不由朗笑了一声,忽地把手中戒尺掷了出去。
这枚戒尺,出手如电,直向附近一片丛林之中飞去。
只听见一声狂笑道:“好!”
人影一晃,自林内闪出了一个人影,劈手把戒尺接在手中,扭身就走。
江海枫口中喝道:“相好的,你还想跑么?”
身形一起一落,已扑在这人身后,双掌交错,正要击出!
可是这人竟在这时,二次狂笑出声,同时整个身子有如狂风飘絮似的荡了起来。
江海枫竟然扑了个空,眼看着这人身形拔上附近一片高冈之上,身形起落,有如星丸跳掷!
江海枫不由吃了一惊,因为此人身法实在太快了!
由背影上看来,这人白发皤皤,身形瘦高,倒颇像是那位野郎中九指鬼老本二白。
江海枫虽是认出了他,可是他口中并不呼出来,他要安心和他较量一下功夫。
当下冷冷哼了一声道:“还不站住!打!”
二次一杀腰,“嗖”一声,真是快如脱弦之矢,紧逼着老人的背影纵了出去!
身子向下一落,已和那人近在飓尺,抖掌就打!
那人倒是真没有料到江海枫轻身功夫如此之高,当时前足向前一迈,双臂一抖,“饥鹰振羽”,嗖的一声,又把身子平窜了出去!
江海枫的指尖,已经挨上了他的衣边,想不到又让他窜了出去。
他知道这老人是要和自己较量轻功,因为他并不向自己还手,但海枫这一口气是难消的。
当时一提丹田之气,把海岛上十年苦练的“峭壁追蝙”轻身提纵之术施了出来!
只见他身形如掠波的海鸟一般,在起伏的乱山岗上,倏起倏落,一刹那已和前面老人追了个肩并肩。
那人见状鼻中哼了一声,立即也施展出混身解数,只见他云履飞点,一双大袖引得风力呼呼直响!
似如此,二人比肩急进,一直扑过了三四座山头,眼前就来到了“飞来峰”的松坪之前。
江海枫长啸了一声,双手倏地向后一甩,施展出一式“天浪沙”的凌虚步法。
只听得“嗖”一声,已掠在老人身前,不待对方再施出轻身功夫超越自己,倏地一个回身,已挡在了他面前。
这人呆了一呆,遂哈哈笑道:“江海枫,真有你的,老夫服了你了!”
海枫这时已证明了自己的想法,果然来人是木二白,他面色不由一沉,冷笑道:
“木老来此有何就教,请予说明,否则得还一个公道!”
木二白嘻嘻一笑,摇着他那一头的小辫,道:“怎么,你还要找我打架么?”
海枫强忍着怒火道:“你来此窥探,居心为何?此举在你,实在是有欠光明!”
木二白经过这一番试验,才知道这少年人一身轻功,已达到了“凌虚反渡”的地步,自己竟不能越过他毫厘,相形之下,以木二白的身份,可有些丢人。
他哈哈笑道:“江海枫,你也太不讲理了,这北高峰莫非是你的禁地,老夫就不能来了不成?”
海枫一时倒为他说得无言以对,木二白遂笑道:“行啦,我看你蚊字剑法也学成了,你定必也研究出了更厉害的招式,左人龙是败给你了!”
海枫对这位老人家,真不知如何应付,听他说这些颠三倒四的话,更不知怎么回答好。
木二白说了这几句话后,又嘻嘻一笑道:“不过老夫还有一句忠言!”
江海枫冷笑道:“什么忠言?”
九指鬼老木二白冷森森地道:“听说丑女项瑛已经和你有了约会,此女是江南一个最为难缠的女魔头,你沾上了她可是非常不幸!”
说到此又微微一笑道:“我劝你还是赶快到别处去吧!”
海枫闻言不禁气得有些发昏,冷笑道:“谢谢你的好意,我并不在乎什么项瑛,我也不会就走!”
说着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木二白嘻嘻一笑,不自禁地搓着双手,点了点头道:“好吧!反正我是话说了就算!”又道:“我完全是一番好意,听不听可是全在你,我走了!”
说着抱了一下拳,转身就走!
江海枫冷冷一笑也未多说,眼看着木二白就此而去,他心中感到疑惑,到底这木二白是什么意思?
“他是真心的关怀,还是另有居心呢?”
一时却也想不出个结论,不过他个性拗直,抱定了宗旨之后,绝无中途而罢的道理。
伫立在断崖之前,他沉沉地想道:“左人龙也实在是一个难以应付的人,他如屡次三番与我纠缠不休,今后岂不麻烦?”
想至此冷冷一笑,咬了咬牙,忖道:“也罢!五日之约转瞬即至,到时候我们不妨来一个最后的决断,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这样倒也干脆!”
这么一想,内心倒是爽快了些。
当下回过身来,徐徐向来路行去。
当他转过一片树林之后,远远地看见一匹白马站在一棵松树旁边。
马上坐着一个姑娘,只是这姑娘背朝着这边。
海枫心内一怔,暗忖道:“奇怪,这地方怎会有一个单身的少女?”
想着,站住身子,犹豫了一阵,仍然放步前行。
只见那姑娘一身紫衣,青绢包头,身材甚高,骑在马上越显得玉树临风。
海枫方要加快脚步,由她身边而过。
忽见那少女身躯一偏,露出了一半清水脸儿,海枫不由“哦”了一声,顿时就站定了,他讷讷道:“姑娘,原来是你。”
紫衣少女转过身来,脸上微微发红的道:“江兄,我等你已多时了!”
说着遂翻身下马,此女并非别人,正是和海枫有过几度来往的秦紫玲!
她这时突然出现,很令海枫惊异。
自青州一别,江海枫对这个姑娘,已存下难以忘怀的印象!
只是他养性已久,任何情怨,都不难容忍克制,故此外表冷漠,可是内心亦自非全无感触。
他微微惊奇道:“姑娘怎会找到这里?你的伤……”
塞外飞鸿轻轻叹息了一声,玉手把散在前额的一缕秀发掠了一下,道:“谢谢你送我的药,很灵,那点伤其实也算不了什么,现在已全好了!”
海枫不知怎的面对着她,竟会觉得有些不大自然,他叹道:“那么姑娘来此是为了……”
紫玲以一双明媚的眸子看着他,忽然又低下了头,道:“听说你已经见过左人龙?”
海枫微微一惊,点了一下头道:“是的,我已见过他了!”
紫玲苦笑道:“你们已经打过了?”
海枫目光之内闪烁着迷惘和愤怒,遂又点了点头。
紫玲不由微微叹息道:“其实我根本无权过问此事,而且……”
“姑娘有话请说,没有关系!”
江海枫说完这句话,退后了一步,坐在了一块巨石之上,并且指着一块大石道:
“姑娘请坐下一谈吧!”
秦紫玲嫣然一笑,两颊如醉,笑容之中,似包含着无限深情,却又似有难言苦衷。
她点了点头,遂在另一块石上坐了下来。
面对面地坐着,秦紫玲尽量装成一副轻松的样子,含笑道:“你和左人龙第一次在这座山上相会的时候,我在一边都亲眼看见了。”
海枫笑道:“姑娘轻身功夫惊人,我二人俱无发觉。”
紫玲摇了摇头道:“我距离你们很远就是了!”遂又道:“你的武功,确实很高……”
说着眼波在他身上转了一下,海枫不知怎的,竟也会觉得面色一红,谦虚地道:
“左人龙在我之上!”
紫玲摇了摇头道:“不会!我在一边冷眼旁观,他轻身功夫,也许并不输你,只是剑法和技击方面,却要逊你一筹!”
海枫慨然叹道:“姑娘你可曾知道,前日我们又见面了,我险些死在他的剑下!”
紫玲点了点头道:“前日在溪州河岸我也看见了。”
海枫不禁吃了一惊,目光惊奇地看着她,塞外飞鸿秦紫玲嫣然一笑道:“他胜你只是出于偶然;而且你并没有出全力是不是?”
海枫不由笑道:“这就不对了,我岂有让他之理?”
紫玲正色道:“他那一手剑法名唤蚊字剑法,乃是方才你见到的木二白生平最拿手的一套剑法。你因一时大意,才会为他划破长衫,你如事前小心防范,以你的本领,必定可以躲开的!”
江海枫内心不禁甚为佩服,当下冷冷地笑了一笑,点头道:“姑娘所言不差,只怪我一时大意,才落得如此!”
秦紫玲看着他道:“所以我说,左人龙仍然不是你的对手!”
海枫淡然道:“这件事,再过几天就可知道了,那时我是不会再大意的!”
紫玲微微一笑,面色润红道:“江兄,我今日来,一半也是为这件事,希望你能听我劝告……”
海枫皱了一下眉道:“莫非姑娘……”
紫玲叹了一声,道:“其实左人龙此人,除了骄傲之外,倒不失是一个正直侠义的人……”
海枫不由愤然而起道:“姑娘莫非是为他说情?”
紫玲惨笑道:“江兄你先坐下来,听我说完。”
江海枫悻悻地坐了下来,紫玲望着他道:“俗谓冤仇宜解不宜结,你二人俱是当今少见侠士,如果有一方不幸,岂不……”
海枫冷冷笑道:“只怕我即使有此心意,那左人龙也不会放过我吧,姑娘如此说,岂不是厚彼薄此吗?”
紫玲叹了一声,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她面上徐徐转着,含蓄无比地期艾道:
“你错了……”
海枫抬头看着她,四目相接,就连海枫那么坚强的定力,也不禁感到心神一动。对方那双清澈的瞳子里,这一刹那竟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情谊,即使心比顽石,也不能无所体会!
江海枫一时连到口的话也给忘了。
紫玲苦笑道:“江兄不瞒你说,这左人龙昔日在天山曾和我认识;不过那已成为过去,我们之间已无话交谈,你不可误会我是为他……”
说到此顿了顿道:“我只是怕你一时激动,造下了杀孽,你以后会后悔的。”
海枫呆了一呆,紫玲遂叹息了一声,又喃喃道:“不过,你说的也不错就是了,万一左人龙并不相让,你也有性命之忧的……你还是全力以赴吧!”
海枫忽地长叹了一声道:“姑娘一番善意,我焉能不懂……
他点了点头,肯定地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保证不伤他就是了!”
紫玲似乎要流下泪来,点了点头,道:“只是你也不要委屈了自己……”
海枫冷冷笑道:“这一点我知道,姑娘请放宽心!”
紫玲这才微微带了一些笑容,但面上带着娇羞,道:“听说江兄四日之后另有一约,不知可是真的?”
海枫不由面上一红,他真没有想到,这个消息竟传得这么快,居然无人不晓!
当下只得点了点头道:“都怪我一时粗心,现在实在有些后悔!”
秦紫玲两弯娥眉倏地向上一挑,冷冷笑道:“杭州七女,自恃武功,在江南肆意招摇,确实令人可恨!”
她说到此,面色红了一下,遂对海枫道:“对付她们,我愿从旁助你一臂之力!”
说了这句话,她的脸就更红了,可是那双剪水眸子,仍然瞪得很大。
海枫不由深深感动,苦笑道:“这样岂不连累了你……”
紫玲冷笑道:“谈不到什么连累,为江湖除霸也是我份内之事!”
说着站了起来,很尴尬地笑道:“我走了!”
海枫上前一步道:“姑娘现住在何处,以便抽暇拜访!”
“不必了!”紫玲一面上马,同时转过身来微微笑道:“我会时常来此拜访,再见吧!”
说着一抖马缰,那匹大白马泼刺刺地驰了出去,江海枫身影一纵,又到了她的马前,说道:“姑娘请小心,听说那丑女项瑛武功甚高,你还是不要去招惹她的好。”
紫玲冷冷一笑道:“项瑛又有什么了不起!我知道就是了!”
说着策马如飞而去!
江海枫心中浮上了一层迷惘,这女孩对他的感情就像是云雾一般,她是那么的若隐若现,似淡实浓。
想至此,他不禁木然地呆住了。
远处天边上红云遍布,在劲风中疾驰,就有如万马奔腾一般。
这位一代奇侠,光明磊落的男子汉,也泛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感慨,他忽然觉得自己孤独,孤独得就像是天边的孤魂一样……
这是他多年以来,第一次感觉到的,也是他从来也没有想过的问题。
正凝思间,却见铁掌黑鹰娄云鹏,远远架着他的鹰走了过来,老远就嚷道:“哟!
叫我好找,你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啦!”
海枫不由笑道:“你才起来?”
娄云鹏一面走过来道:“早就起来啦,你的功夫练得怎么样了?”
海枫微笑不答。二人并肩回走,直向石矶寺内行去,这时太阳也不过新升起来。
太阳几乎都快要下山了,落日余晖,渲染得这附近天空、湖水、河岸,成了一片嫣红。
左人龙愤愤地把一枚石子丢进湖水中,恨恨地想道:“他怎么还不来?”
来回走了一转之后,远远看到一艘花栏的大船,直向着岸边行驶而来。
天山之星左人龙冷冷一笑,自语道:“你到底是来了!”
想到此就大步向岸边行去,这时大船已自拢岸,却见由船内“嗖!嗖!嗖!”纵下了好几条人影!
左人龙站定了身形,却见下来的,竟是一群年轻的少女。
所着衣裙更是红绿不等,鲜艳十分!
大船遂掉头而去。
左人龙皱了一下眉,心说怪呀,她们一群姑娘都来此做甚?
心中奇怪,目光更好奇地望过去。
却见一共是七个少女,下船之后,各自东张西望,内中有一个穿着绿色绸衣的姑娘,左人龙不看则已,一看之下,由不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如非他亲眼所见,他真不敢想天下竟会有这么丑的女人,那种难看的程度,真可用“丑不忍睹”四个字加以形容。
天山之星乍一看见,不由吓得呆了。
正巧那个绿衣丑女,却也正往这边看来,一双绿豆眼上下不停地打量着他。
左人龙吓得忙把目光视向了一边,那绿衣丑女兀自不停地上下打量着他。
这时就见另一个着粉红衣裳的少女,笑着唤道:“大姐,那小子大概是怕事不来了!”
丑女这才把眸子暂时离开左人龙,四下看了一眼,哑着嗓子道:“你们沉下心来,他一定会来的!”
然后两只手直摆,活像一个大公鸡,道:“大家散开来,散开……”
几个姑娘都散了开来,有的互相推笑着,有的却惊叫道:“呀!这里蚌壳好多啦!”
有的还叫道:“这里水真绿,好深啊!”
一个瘦高身材的少女嘻嘻笑道:“正好,那小子来了,咱们绑上他,叫他好好洗一个澡!”
又一个却格格笑道:“你也敢呀!大姐不打你才怪!”
一时莺莺燕燕,嬉闹尖叫乱成了一团,左人龙在一边,不禁生了一肚子闷气。
心说真倒霉,怎么会遇见这么一群野丫头!
当时赌气向一边走去,可是走了几步,却站住了,他想如果江海枫来了,自己岂不是错过了?
只好又停住了脚,目光情不自禁地又看了这几个姑娘几眼。
只见她们有的在玩水,有的在拾贝壳,只有那个极丑的姑娘,一个人立在河岸上,动也不动。
左人龙看她的时候,对方也正用眼睛盯着自己,只见她一双眼睛,一大一小,不时地上下转动着,目光始终不离左人龙上下。
天山之星左人龙不由内心大不是味儿,就把头扭向了一边。
遂听这绿衣丑女冷冷一笑,向这边走了几步。
她像是自己对自己在说话,道:“看样子,他是不来了!”
左人龙这时已知她们是在等一个人,不由暗暗奇怪,心想:“莫非她们也是在等江海枫?”
可是江海枫怎又会和她们有约会呢!而且也约在这个地方,恐怕不太可能。
心中虽是怀疑,却也不发一语。
眼看着红日已将西沉,湖面上卷过了冷冷的湖风。
左人龙知道这一群陌生的姑娘,俱都感到有些不耐,左人龙正想转身而去,忽见那丑女对着他龇牙一笑道:“喂,你也是在等人么?”
左人龙不免看了她一眼,却把头扭向了一边,并没有理她!因为这丑女说话语调太不客气。
绿衣丑女见他不理,就走上了几步,大声道:“我和你说话,没听见是不是?”
左人龙不由倏地转过脸来,虎目一睑道:“我等不等人关你何事?莫名其妙!”
丑女一翻眼珠子,“嘻”的一笑道:“哟!小子你的胆子不小,这地方对姑娘我敢这么说话的人,还真不多!”
一面说着,手叉着腰,徐徐地走了过来,道:“你叫什么名字?”
说时,上上下下地看个不已。
天山之星左人龙等江海枫,久等不来,早已闷了一肚子火,想不到这个丑女竟在此时前来惹厌!
左人龙顿时怒火高涨,当下哈哈大笑道:“无知的丑丫头,我看你是找死来了!”
口中说着,右手倏地向外一挥,一股极大的劲力直向对方连身带面扑了过去。
天山之星左人龙虽是愤怒之下,却也不愿伤人,所以掌上只施用了一二成功劲。
他本来以为,仅仅如此,对方也是担受不起,定必仰身摔倒无疑!
谁又想到掌力挥出,扑在那丑女面上,却像是丝毫没有觉到一般。
那丑女非但没有倒下,连晃动一下也没有!
左人龙不由蓦地吃了一惊,那丑女却桀桀一阵怪笑,连连点头道:“我说呢!原来你小子还有一手!”
说到此一瞪她那双一大一小的眼睛,狞笑道:“小子,你是姓江的派来的不是?”
左人龙被这丑女左一个小子,右一个小子,叫得满面赤红,自出道以来,哪一个不对他礼遇有加?想不到这时为一个陌生的丑女如此凌辱,是人必有三分个性,何况他原本禀性孤傲!
当时闻言面色变得发白,冷冷地道:“无知丑女,说话不知轻重,今日你左大爷教训你一顿之后,再来和那姓江的算账!”
说罢足尖微微在沙面上一点,整个身子就像是一片云似地飘了出去。
他落身在五丈以外白沙面上,冷笑点首道:“来!来!丑东西,把你全部武功尽量施展出来,看看左大爷怕你不怕?”
丑女项瑛,虽是生来奇丑,可她生平最忌讳的也是人家说她丑!
项瑛忌讳言丑这件事,几乎江南的武林无人不知。平日如有人说她一声丑,被她知道了,轻则为她毒打一顿,重则有性命之忧。
就连她同行的六个姐妹,大家也都知道她有这个忌讳,所以在她面前,从来就不敢提“丑”这一个字。
想不到左人龙此刻,竟脱口直呼她为“丑东西”,对于项瑛来说,实比挖她的祖坟还厉害!
同时的其他六女,闻言都不由大吃一惊,纷纷惊愕地直向这边望来。
丑女项瑛满头黄发,突然全数都耸立了起来,像是发疯了似地怪声叫道:“你说什么?小子!你说什么?”
全身在沙地上籁籁直抖,左人龙狂笑了一声,手指着她道:“我说丑东西!丑八怪,你莫非还以为你自己是天仙化人不成?”
丑女项瑛跨上前几步,狞笑道:“好,小子,你的死期到了!”
说完这句话,只见她身形一纵,已到了左人龙身边,双手一摆,成叉状直向天山之星左人龙两肋之上插去。
天山之星左人龙朗笑了一声,左手一挥,反向项瑛两腕之上切去。
丑女项瑛向后一坐,只听她狂笑一声,满头黄发根根耸立,桀桀笑道:“小子!原来你还有两手,怪不得呢!”
说着话,整个身子倏地腾了起来,一双瘦腕,蓦地推了出来。
只听见“呼”地一声,左人龙猛地向旁一闪,却见自对方双掌之内所发出劲力,把地面上的沙子,扬起了一大片!
天山之星左人龙不由大吃一惊,还真没有想到,对方这个丑东西居然会有如此身手!
当下真不禁把他吓得呆了,惊愕之下,丑女二次已纵身过来。
只见她双手箕开,如同一双怪爪一般,直向左人龙两肩上抓来!
天山之星左人龙,这时既然发现出对方有这等身手,也就不敢轻视她了。当下冷冷一笑,自丹田倏地提出了一股真气,霎时提贯双肩。
丑女项瑛双掌方自抓下,只觉得对方双肩内,蓦地散出了一种弹力。
项瑛自幼随师练就了一身奇技,武功确实不弱。
这时候她只一接触对方这种力量,就知道对方竟练有护体的“游潜”。
这种“游潜”真力,除非是内功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才能练成,否则是万万练不成的。
故此,这项瑛双掌一旦发觉到对方竟有这种功力,由不得不吓了一跳。
当下慌不迭地猛然向后一收双腕,可是尽管如此,仍然是慢了一步!
就只见天山之星左人龙一声狂笑道:“丑东西你还想跑么?”
只见他双臂一振,两掌蓦地紧贴着两肋向外一抖,施了一式“卸马鞍”。
项瑛凹腹吸胸,蓦地向后一窜!
可是在左人龙的闪电手法之下,她仍是慢了一步,左人龙两掌擦着她的两肋打了过去。
丑女项瑛身形向后一阵踉跄,晃晃悠悠一直荡出了七八步,差一点儿坐了下去。
只见她面色霎时如土,如同怪鸟一般地笑了起来,满头黄发籁籁颤抖,如同是一头钢针一般!
左人龙并不愿与一个陌生的女人这么厮打,当下冷冷一笑道:“你还不服输么?”
一言方毕,只听得四周围一片娇叱之声,那原本散在四周的其他六女,竟全数蜂拥上来。
这六个姑娘在一阵娇叱声里,把左人龙团团围了起来。
就见其中一个黄衣少女,大声嚷道:“大胆的小子,今天不叫你尝点厉害,你是不知道杭州七女手段如何!”
她说完这句话,右手自肩后一起,已把一口青锋剑抽了出来。
她这么一嚷嚷,其他几个姑娘相继一阵娇叱,纷纷把兵刃都亮了出来。
左人龙闻言哈哈大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杭州七女,也好!”
他目射xx精光向后退了一步,忿忿地道:“你们要是一个一个地来,我真有些不好意思和你们动手,现在你们一起来,很好!”
说到此,伸手探腰,向外一抖,如同一条怪蛇一般地,已把那口缅剑抖了出来!
只见他左手一抹,已把那口剑弯成了一张弓的形状,冷冷一笑道:“我左人龙剑下不死无名之辈,你们快把各人名字报上来!”
那个穿着黄衣的高瘦少女啐道:“瞎眼的东西,你连我们姐妹大名都不知道,就敢来西湖?你好大的胆子!”
左人龙哭笑不得,只哼了一声道:“现在请教也不为迟!”
那黄衣女用手一指站在一边动也不动的项瑛道:“这是我们的大姐,姓项名瑛,人称……”
说到这里眼珠一转,就接不下去了,遂又指了自己一下冷冷地道:“我名杜珍,人称黄衣仙子!”
左人龙冷冷一笑,面带不屑。
杜珍面色一红,遂依次介绍她身侧的一个黑面姑娘道:“这是我三妹巧燕儿石青青!”
又指着对面一个身着粉衣裙的白皙少女道:“这是四妹粉蝶儿文三姑!”
文三姑睁着一双大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左人龙遂又冷冷地一笑。
目光随着这黄衣仙子杜珍的手指又转到了另一边扎着一双大辫子的少女身上,杜珍道:“这是五妹初凤才亦青!”
初凤才亦青微微点了一下头,嘴角笑了一下,却又绷住了,把一张清水脸扭向了一边。
左人龙看她年岁,至多不过十七八岁,倒颇有几分天真气质。
黄衣仙子杜珍又指着一个身材瘦小,面色惨白,小鼻子小眼睛的姑娘道:“这是六妹女解元唐文采!”
最后指着一个身材中等,长得却很壮实的胖姑娘道:“这是七妹笑罗刹闵兆娟!”
左人龙并不十分注意地打量着她们,见那号称女解元的唐文采,一副小聪明的样子,眼珠子转来转去,倒像是一个施点子的人。
至于那个笑罗刹闵兆娟,也很有一副富态样子。
这其中只有黄衣仙子杜珍,有些名实不符。
因为她本人一副瘦高的个儿,瘦得连骨头都露出来了,哪有一点“仙子”的味儿。
左人龙打量了她们一遍之后,冷冷的一笑,双掌抱一抱道:“领教了!”
黄衣仙子杜珍眉飞眼瞟道:“我姐妹今日前来本不是会你,只怪你太不知自量,现在你还有一个办法挽救……”
左人龙微微一笑道:“我也不是来和你们打架的,只怪你们那位大姐太没有眼力罢了……”
他眸子里散着灼灼的光,看了一边的丑女项瑛一眼,见她正怒目向这边看着。
左人龙这么一说项瑛似乎更忍不住了。
她上前了几步,冷笑道:“左人龙,我很知道你,仗着你在天山有一点点小名,你就敢到处横行了吗?”
天山之星左人龙倒不由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丑女项瑛居然还会知道自己的底细。
当时他朗笑了一声,道:“你们杭州七女,依仗人多势众,在江南到处横行,却反而说我横行?真是奇怪了!”
项瑛经过方才和左人龙动手之后,已气焰大减,可是她怎能就此服输?当下狞笑道:
“我们本来不是会你来的,现在既然如此,也说不得了。”
当下格格一笑道:“姓左的,把你手上的缅剑拔出来,看看可是我项瑛的对手?”
说到此,双手一晃,也不知自何处抽出了一对匕首,这对匕首通体雪也似亮,每一把都约有一尺二三寸长短,结尾拖着尺把长的黄绫子刀衣。
丑女项瑛把左手的短刃交到了右手,目射奇光道:“你们先退到一边,我一个人来对付他!”
其他六姐妹相互一看,各自退了开来,只是仍然遥遥地围成一圈。
项瑛冷笑了一声,身形向下一矮,左手一并,已把匕首接了过来。
双手互相一击,发出了“当”的一声脆响。
她整个身子,却像旋风似的,在空中“嗖”的转了一圈,然后又轻轻地落在了沙面上。
距离左人龙顶多不过丈许左右,身形翩若惊鸿,地上的沙子都没有扬起一粒。
这种轻身功夫,发自一个女子身上,也着实令人吃惊!
左人龙看在眼中,不禁暗自喟叹了一声,心计着:“如此身手,也莫怪她目空一切,可惜的是她那一副长相了!”
当下鼻中哼了一声,事到如今,也只有双方决一胜负再说了。
当下右手一扬,已把那口缅剑抽了出来,迎风一晃,抖了个笔也似直;然后把剑鞘往腰带上一别,冷笑道:“左某剑下无眼,要是伤了你,可算是你自找的,却怪我不得!”
丑女项瑛咧开了厚唇,桀桀笑道:“左人龙,你不要客气,尽管把你剑上的功夫全数施展出来,看一看能奈我何?”
语气之间,丝毫没有少女的羞涩娇态,全然是一副丈夫腔调!
她把手上的匕首就空一统,旋开两片刀花,冷冷地道:“我这两口竹叶短刀之下,自出道以来,还没有遇见一个敌手,今天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能够侥幸逃开!”
这“逃开”二字方一离口,她整个的身子已“嗖”一声,窜到了左人龙身前。
只见她上身向前一塌,一双短刃,紧贴着地面,如雪漩似的漩了出去。
这双短刃上泛着冷森森的两片寒光,一射咽喉,一射小腹,快如电光石火一般,一闪即至!
左人龙想不到这丑女项瑛一上来,居然就对自己下此毒手,不禁冷笑了一声。
当时缅剑笔直地一抖,身形岸然不离原处,只凭着腕上的活动之力!
这一抖动之下,但听得“呛啷”一响!
项瑛来犯的上下两口竹叶短刀,竟为他这一磕之力双双给震磕了回去。
丑女项瑛但觉得双手一阵酸麻,两口短刃差一点儿震脱出手!
这么一来,她才知道厉害。
当时身形一个倒翻,已翻出了四五丈之外,身形站定之后,却见对方仍然身形立在原处不动。
项瑛不禁呆了一呆,她今天才算是遇着了敌手。
只是此女生性要强至极,尤其是在众女之前,她这个脸实在是丢不起。
当下脸色一变,一声不哼地一咬牙,再次地把身子纵了过去,这一次她一双匕首却是自正中推了出去!
左人龙朗笑了一声道:“好个不知趣的项瑛!”
只见他长剑倏地向上一翻,“大鹏展翅”,“呛”的一声,项瑛左手短刀又被磕在了一边。
可是这一次项瑛早有成竹在胸,她双刀是相辅而出,一上一下。
就在她左手短刀向上一挑的当儿,但听得她口中闷吼了一声道:“去吧,小子!”
左手短刀倏地向上一翻,迎着天边的红日一亮,“嗤”一声,直向左人龙颈上削了过来。
天山之星左人龙猛然一惊,剑已递出,不及收回,在此千钧一发之间,左人龙左手猛地向上一起,并中食二指,直向她刀面上点了过去!
丑女项瑛真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一手,只听得“嗡”一声,刀身竟为他二指点在了一边。
左人龙狂笑了一声,右腕一扬,闪起了一道寒光,直向着项瑛腹上划去!逼得项瑛一连后退了三四步!
这一剑虽是没有伤着她,可是却险到了极点!
丑女项瑛二次一咬牙,正预备拼死而上。
忽听得一声大笑道:“二位请暂停手,都怪我来迟一步!”
声音响自身后,众人一齐回身看时,却见自岩石之后,步出了一个身着灰衣的英俊少年。
左人龙首先认出了来人,他冷冷一笑道:“江海枫,我在此候你多时了!”
江海枫遥遥抱拳道:“请见谅。”丑女项瑛和其他六女,也都看清了来人,一时都不禁拥了上来。
项瑛强忍着内心的羞愤,看着江海枫道:“你才来么?”
江海枫微微一笑,手指着左人龙道:“各位姑娘请暂息怒,我与此人有约在先,待我们事了之后,再来候教!”
丑女项瑛却狞笑了一声道:“我姐妹尚有要事,怎能在此久留?”
江海枫哂然笑道:“那么我只有一人,却是分身乏术!”
天山之星左人龙在一边冷冷的道:“既如此,你们先谈你们的,江海枫,我在一边候你就是!”
海枫微微笑着抱了一下拳道:“如此,多谢了!”
左人龙这才收回了剑,看着丑女项瑛冷笑了一声道:“既然你们也是来找他,我就退在一边,你如不服,以后我们再见面就是!”
项瑛自从见了江海枫之后,她的一腔怒火,看来已烟消云散。
当时嘻嘻一笑道:“左人龙,今天太便宜你了!”
左人龙冷冷一笑,身形倏地纵起,倏起倏落地纵向一边。
江海枫皱了一下眉,遂笑了笑,道:“我因有事迟来一步,尚乞各位原谅!”
丑女项瑛目光不时地打量着他,闻言后冷笑道:“你来了就好了。”
海枫苦笑道:“其实我们并无仇恨,依我之见,各位姑娘还是回去的好!”
项瑛尚未说话,粉蝶儿文三姑已娇声笑道:“姓江的,你当我姐妹是如此好欺侮的么?今天要我们去也可以,只是你却要拿点功夫出来!”
黄衣仙子杜珍也冷笑道:“你倒是说得轻松!嗤!”
江海枫目光在她们各人身上一扫,内心不禁叹了一声,对付千军万马他不怕;可是这一群娘子军,却叫他感到说不出的棘手!
丑女项瑛这时才嘻嘻一笑道:“江海枫,你不要害怕,今天我姐妹只是来讨教你几手功夫,无论你武功强弱,我们决不难为你就是!”
看见她这副样子,江海枫不禁就联想到了娄云鹏所说的话,一时之间不由怔住了。
项瑛见他如此,不由笑道:“怎么,你听到了我的话么?”
江海枫这才惊觉,当下微微皱眉,淡然一笑道:“好吧!只是我们怎么个比法?”
丑女项瑛却答非所问地看着他道:“你就是江海枫么?”
海枫点了点头道:“是又如何?”
项瑛那张丑脸微微一红,抬了一下眼睛道:“你住在石矶寺内可是?”
海枫不由怔了一下,双目一瞪道:“咦!你怎会知道?”
项瑛桀桀一笑,道:“这西湖里里外外的事情,哪一件我不清楚?江海枫……”
她点了点头道:“你一来西湖,我就知道你了!”
说到此又用脚踢了一下沙道:“和你同行的那个老头儿我也知道!”
说着又抬起头来,道:“你们是从北方来的是不是?”
海枫听她说得愈来愈离谱儿,就不大愿意理她,只冷冷笑了一声道:“我们快快比一阵吧!”
项瑛一只手掠了一下她头上的黄发,并不予以理会,又道:“娄云鹏可曾告诉你些什么没有?”
海枫冷冷的道:“告诉什么?”
项瑛眸子在四下看了一眼,那张丑脸,竟蓦地红了起来,遂低下头道:“我知道你还没有成家……”
江海枫心中一动,暗道:“娄云鹏果然猜对了,这姑娘果然是……”
当下俊脸一红,星目向其她六女一扫,却见她们一个个都抿着嘴微笑不已。
江海枫虽是什么怪事都见过。可是像这种当面求亲的事,还是第一次见过,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姑娘!
他的脸霎时之间变得火辣辣的红,当下怒声道:“你休在此胡言乱语,再不动手,我可要先得罪了!”
丑女项瑛不由低低叹了一声,她颇为深情地看着江海枫道:“好吧,不过,你要知道,我们是比着玩,反正我是不会下毒手伤你就是了!”
海枫怒声道:“这是为什么?”
项瑛一笑道:“傻子,你还不明白吗?”
这句话把其她六女全逗笑了。
江海枫这一刹那真恨不能有个地缝,叫自己钻下去才好!
当时冷冷一笑道:“你休要胡说八道,我们手底下见真章吧!”
说罢这句话,足下一点,已向丑女项瑛扑来!
可是这时丑女项瑛,却反倒退向了一边,她也不知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那黄衣仙子杜珍,却挺身迎了上去,一面手指着海枫道:“姓江的,你不要欺侮我姐姐,先胜了我们几个再说!”
说着身形一晃,已到了江海枫身边,抖手直向海枫门面上打来!
海枫上身一扭,杜珍的掌打了一个空。
他不由冷笑了一声道:“大胆的丫头!”
杜珍一掌打空,疾速收手,却是慢了一步,忽见江海枫如同走马灯也似,只一转已到了她的身后。
黄衣仙子杜珍大吃一惊,急忙向前一窜,可是海枫却如影附形似地跟了上来。
他口中一声叱道:“去吧!”
掌力向前轻轻一送,只用了三成内力,杜珍已挺受不住,口中“啊哟”一声,已跄出了七八步之外,一交跌倒在沙地之上!
江海枫不及转身,却闻得另一个少女娇叱之声,他知道自己今日之势,也只有耐些性子,把这几个姑娘一一败在手下才能脱身。
当下并不觉得意外,耳闻得两股劲风,直向自己两处后腰上打来,他头也不回!
就见他整个身子倏地向前一倒,身形之快,看来就像是磕倒一般。
果然他身子一倒下,一条纤细的影子,自他身上掠了过去。
来人是七女中的老四,粉蝶儿文三姑。
只见她身着一身桃红衣裙,肤色白嫩,一双秀眉高高挑起,现出了明媚的一双眸子。
此女在七女之中,武功仅次于丑女项瑛,约略和初凤才亦青在伯仲之间。
海枫身形一塌,由于其势太快,粉蝶儿文三姑又是一个冲势,因此竟由江海枫睡倒的身上掠去。
可是当她发现扑空的刹那之间,江海枫手脚齐施,在沙面上一弹,“嗖”的一声已窜了起来。
这时也不知一边是谁喊了声:“四姐小心!”
文三姑猛然一个“怪蟒翻身”,“刷”一声,转过了身子!
她猛然双掌一错,用“金剪手”迎着海枫近在咫尺的身子,抖打了过去。
江海枫微微一笑,说实在的,他目光里,实在是没有把这几个姑娘放在眼中。
文三姑双掌虽是来势如电,依然对他是莫可奈何!
就见他身形一个疾扭,双足立处不动,对方的双手却紧紧贴着他衣边擦了过去。
江海枫哂然一笑道:“姑娘你输了!”
就见他那转过去的身子,霍然一旋,又转了回来,右手向上一抬!
文三姑吃惊之下,倏地向后一撤双臂,却是慢了一步,只见海枫拇食二指直向自己“心坎穴”上点来。
粉蝶儿文三姑不禁又羞又怒,只以为江海枫有意轻薄,冷叱了声。
猛地向后一仰,可是江海枫只不过是虚式而已,他怎能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下此毒手?
只见他双指一挑,不偏不倚地敲在了文三姑的右手“曲尺骨穴”之上。
文三姑“啊”了一声,身形一晃,就立住了。
江海枫翩若惊鸿地飘了出去,身形落地之时,淡淡地笑道:“姑娘请暂勿妄动,至多一会儿也就可复元过来,否则是自讨苦吃!”
就见文三姑面色惨白地立在当地,一动也不能动!
这时群情大怒,纷纷娇嗔叫嚷了起来。
奇怪的是,唯独那一旁的丑女项瑛,却是一声也不哼,她知道江海枫所用的手法都是最轻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留情呢?”
内心不禁这么想着,终于自我陶醉地想道:“这必定是对我寄意,此人真令人可爱!”
想到此,几乎忍不住要笑了起来。
这时见众姐妹纷纷叫嚷,她就摇了摇手道:“你们不要吵,这还是人家手下留情,四妹不要紧,一会儿就好……”
她说着话,不禁向海枫这边瞟了个秋波,显得无限风情地对其他各女道:“你们只能一个个地上,不可坏了规矩,叫人家耻笑咱们!”
如此一来,几个姐妹也都不敢再吵了。
彼此交换了一下目光,心内也都明白,知道这是大姐的心上人,不便十分得罪。
那个又白又瘦的女解元唐文采,立时满面春风的笑着大声道:“各位姐妹,这位江相公武艺果然不凡,我想,就是大姐也怕是不及吧!”
说着一双小眼睛向着丑女项瑛望了一眼,又笑眯眯的道:“各位姐姐如果不健忘的话,可曾记得大姐诏合武林的话?这么吧!”
她摇了一下头,娇声道:“我们姐妹几个,抛开大姐不算,以妹子看来,不妨暂时都充当一下监试官……”
说着闷头一笑,又接下去道:“就算是挨打也甘心情愿!”
一时之间,其他各姐妹都笑了起来。
江海枫虽是有些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可是他到底不大明白她们说些什么。
当时一个人怔在一边,剑眉微微皱着,不发一语。
女解元唐文采说完了话,回过脸来望着丑女项瑛道:“怎么样,大姐?我说的可是?”
项瑛笑骂道:“小鬼!就你聪明!”
说着踢过了一片沙子来,唐文采忙闪身躲过,一时众姐妹都大笑了起来。
江海枫在一边看得莫名其妙,脸色微红道:“你们下一个是谁?请快上来!”
话声一了,就听得一声娇叱道:“我来会你!”
人影一闪,一个浓眉大眼、肤色微黑的姑娘已站在了他眼前!
海枫冷笑道:“姑娘芳名是?”
黑姑娘格格一笑道:“你姐姐姓石名青青,人称巧燕儿,姓江的,你的点穴手法不坏呀!”
海枫不由面色一沉道:“石姑娘,你也太放肆了。”
言罢,右手向外一递,指尖倏地向上一扬,“呼”地一掌打了过来!
巧燕儿石青青口中“哟!”了一声,身躯倏地向外一翻!
她之所以得了“巧燕儿”这个外号,主要是因为她轻功不弱。
只是她此番卖弄轻功的地方,却是错了。
她身躯方自一翻,忽见对方足下一错,已把身子跟了上来。
石青青一扭腰,“倒打金钟”,猛地翻起双掌直向海枫背上打来!
可是她的双掌方自递出,就觉得一股劲风,扑面贯鼻而来!
那种劲势,竟是迅猛到了极点。
石青青尚不及看清,已为对方掌式拍在腰上,只听得江海枫一声冷笑道:“去你的!”
石青青整个的身子都被他摔了出去,足足有一丈远近,巧燕儿虽说是轻功不弱,可是像这一番也有些吃受不起!
当时只听得“噗”一声,摔在了沙地上。
所幸这附近沙面极厚,石青青身上并无别伤,所以身手还灵活!
只见她就地猛然一滚,又站了起来,可是脸上鼻子上头发上,全都沾满了黄黄的沙子。
其她各姐妹,见状非但不怒,都不禁笑了。
这时那位被江海枫点穴后呆立一边的文三姑,这时也活过血来,闷闷地立在一边,女解元唐文采,走过去嘀嘀咕咕的和她说着话!
文三姑倒是没有生气,听完了话,她也笑了。
好在姐儿几个,谁也不光彩,不是挨打就是挨摔,不过都不重。
这时笑罗刹闵兆娟纵了上去,指着海枫道:“江海枫!我要与你比比气功!”
海枫冷冷地道:“你是谁?要怎么个比法?姑娘你尽管划出道来就是!”
笑罗刹闵兆娟嘻嘻一笑,报了自己的姓名,又上前几步,笑道:“你先看看!”
说完了话,闭住了嘴,双手捧着肚子,运了一阵子气,忽地一张嘴。
但听得“噗!”的一声,声如牛叫一般,地面上沙粒,却像被旋风卷起了一般,扬起了一大片。
江海枫不由点了点头笑道:“姑娘所练的是莽牛气功,只不过小小有成,还差得远!”
闵兆娟皱了一下眉道:“那么你呢?”
海枫冷笑了一声,道:“气功有声,只是初步,要练到无声无觉才为大成!”
说着话,缓缓举起右手,慢慢向外推去,众人都不禁纷纷好奇地望着他。
起初都不禁奇怪,因为他掌势推出很缓慢,并不见一丝动静。
可是推到后来,却听得有人惊道:“看呀!那些沙啊!”
众人随其手指处望去,都不禁大吃了一惊!
原来在她们立身的数丈以外,那地方本是平沙一片,可是这时候,却不知怎么多出了一座小山。
随着江海枫缓缓的手势,地面上的沙粒,就像是为人铲起来一般的,慢慢地堆积得愈来愈高。
看得各人都不禁面色大变,江海枫倏地一声叱道:“散!”
只见他五指一张,手势霍地向回一抽,那堆起的沙丘猛地全数散了开来。
就和先前一般的,一片平沙,看不出一丝痕迹来。
江海枫望着闵兆娟,淡淡一笑道:“比起姑娘,大概要略胜一筹!”
闵兆娟面色大红,一句话也不说,就退回去了。
现在就剩下女解元唐文采和初凤才亦青二人,没有下场子动过手。才亦青大方地走上前,浅浅笑了笑道:“你的武功果然不错,我们万万不及,只请手下留情!”
说着秀面微红,玉手抱了一抱。
江海枫见她说话文雅,人品不俗,在七女之中,倒算得是一个佼佼人物。
当下含笑回礼道:“姑娘休要客气,来到西湖,能一一领教众姐妹的身手,倒是一件万分荣幸的事情!”
初凤才亦青抿嘴微笑道:“我们比过之后,最后大姐尚要请教,大姐身手高过我姐妹数倍,你要小心呢!”
海枫冷冷一笑道:“谢谢姑娘好意!”
才亦青倏地自裙后一分双手,取出了一对金光闪闪的环子,双手微微向上一举,发出了一阵叮叮之声,她娇躯一闪已到了海枫身边,娇声笑道:“江兄请出兵刃,我不客气了!”
一言方毕,右手金环“顺水推舟”,“嗤”的一声,直向江海枫前胸打来!
可是不经打实,这姑娘却向后一吞,左手金环“嗤”一声,改向对方右肩上打了过去!
这是一式“如意金环”的打法,招式不凡,江海枫本想空手接她几招,但是对方一个姑娘家,自己不便当面羞辱于她,于是口中冷笑道:“江某领教了!”
右手一挥,白光如同匹练似的一闪,那口“凝霜剑”已自当空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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