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天河眼看着这为数二十余骑快马,转瞬之间,已来到近前,所来之人,全是身穿翻毛的皮衣,手上亮着明晃晃的兵刃,他们疾驰而来,卷起了大片的黄沙,端的是声势惊人之极!
蒲天河先前那一声断喝,显然未被他们听见,这时忙又上前一步,再次狂笑道:
“朋友们来得好,蒲某等候多时了!”
这群人马来到了近前,一片吆喝之声,各自把马身定住了,马群间一人大声道,“二爷,就是这个小子,可小心他手里那把剑!”
为首一匹枣红大马之上,坐着一个四十左右的白瘦汉子,衣着十分考究,众人均着皮装,惟独他一身便衣,两袖清风。
这时就见他伸出一只手在当空挥了挥,众人立时就安静下来,好似惟他“马首是瞻”
似的!
蒲天河一打量这个人,瘦高的身材,两腮无肉,颔下有几根黄须胡子,一脸的病容,尤其是一双眼睛,就好像永远睁不开似的!
这个人在马上抱了一下拳,哧哧一笑道:“阁下贵姓大名?方才剑劈我们三个弟兄的可是阁下你么?”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在下蒲天河,方才开罪贵帮的正是我,与那几个骆驼客商却是无关!”
马上瘦汉仰头一声狂笑道:“好!有胆子。佩服!佩服!”
他长颈收缩之间,就像是一只大公鸡,声音像是由嗓子眼里硬挤出来的一样,别提有多么刺耳难听。
说完这句话后,就见他双手向天空一伸,只听见“呼”的一声,人已如旋风似地自鞍上飘了下来。
其他各人,这时见状,呼啦一声,全数都翻身下马,只听见一片兵刃交磕之声,竟然把蒲天河团团地围在当中。
那瘦汉哈哈一笑道:“蒲老弟,这可不是我们吓唬你,兄弟你也太狠了,既是遇上拿刀动剑的朋友,总也该打听打听,我们大熊帮可不是好惹的!”
说着伸了一下脖子,尖声道:“兄弟,你闯下祸了!”
众人中有人怒声道:“二爷跟这小子多说什么,妈的宰了他,老于们扒了他的心泡烧酒喝!”
余下各人闻声一齐叫起好来,磨拳晃刀,现出一片凶恶场圃!
白面瘦汉尖笑了一声,上下打量了蒲天河一眼,冷冷地道:“阁下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丢下剑,跟咱们回去,另一条……哈哈!弟兄们已经说过了,只怕你要乱刀下丧命,那时候可就由不得弟兄们要扒心下酒喝了!”
众人厉声喝叱道:“扒他的心!”
“剥他的皮!”
瘦汉挥手笑道:“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吵,他跑不了的!”
说罢,那张瘦脸向下一拉,冷然道:“姓蒲的,怎么样,现在可就听你一句话了!”
蒲天河眼看这群人如此狂嚣的情形,内心不禁大怒,只是他内心惦念着木尺子之言,因为“金戟小温侯”华秋水和木尺子有旧,此行更有关连,不便取他性命,可是这口气却是忍受不了。
当时忍着内心愤恨,对着那瘦汉子抱拳冷笑道:“阁下莫非就是金戟小温侯华当家的么?失敬了!”
那瘦汉闻言,仰天一声怪笑,声音就像猫头鹰似的刺耳。蒲天河怒道:“华当家的,有什么好笑的?”
那瘦汉笑声一歇,手指蒲天河道:“兄弟,你招子可是漏了光啦!华当家的,岂能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出来会你?”
蒲天河心中一动,冷笑道:“那么阁下又是谁?”
瘦汉阴森森的一笑,道:“兄弟,听你这么一问,果然你不是本地的跑客了,你竟连我白面狱柴风也不认识,这倒是一件新鲜的事情,莫怪你胆子这么大了!”
蒲天河哈哈一笑道:“华秋水架子倒是不小,只怕这件事……柴兄不是我小看了你,只怕你老兄接不下来吧!”
白面狱柴风闻言面色一变,怒叱道:“好小子,你敢轻视柴二爷!”
说到此,后退了几步,一声叱道:“吴亮,把他给我拿下来!”
人群之中,立时有人答应了一声,猛地跃了出来。
蒲天河注意看来人,是一个四十上下的大汉,身上穿着一件翻毛的白皮大袄,紫红圆大的一张脸膛,其上满是胡子。
这汉子右手紧紧抓着一团银色的绳索,也不知是什么家伙,就听他嘿嘿一笑道:
“小子,我叫你见识见识吴爷的‘阴风网’!”
这汉子口中说到此,忽地身子一旋,右手一甩,已把这圈银网撒了出去。
只听见“刷”的一声大响,他手中那玩艺儿,竟然化成了一面极大的网子,直向着蒲天河当头罩了下去!
众人见状,齐声欢呼了起来。
可是他们欢呼得未免太早了一点,吴亮的阴风网还未落下去,只见黄尘扬处,竟然是网了一个空!
那“阴风网”是一种独特的怪兵刃,整个网身系上好精钢所制,其内装没有一百二十把寸许长短的小钢钩,锋利己极!
这种兵刃,一旦上了身子,那百十把钢钩,只怕会把你先钩个肢体稀烂!
吴亮就仗着这独门的兵刃“阴风网”,在沙漠地上横行无阻,丧生在他这面网下的人畜,真是不胜枚举了!
这家伙本是沙漠里一个独行的马客,后来为华秋水制服收归手下,是一个刚愎自用、极为骄横之辈。
这一次白面狱柴风带了他来,满以为可以借重他这面怪网,制住敌人,却没有想到,今天却是遇到了厉害的主子了!
阴风网向下一落,一阵叮叮之声,那百十把钢钩一阵收缩,纷纷紧钩地面,再看来人蒲天河,却如同是一只鹰隼般地飘在了一旁。
旁观众人,无不哗然大叫了起来。
吴亮一网打空,心中就知道,今天自己是遇到了厉害的对手,这小子倒也真有两下子。
这时他一网不中,忽觉背后疾风袭体,吴亮熊腰一扭,手中钢网一个倒撒,只听见“呼”的一声,他竟然把网子硬硬的拉了起来。
那面阴风网带起了大片泥土,反向着蒲天河当头再次罩了下来。
众人见状,又是一阵大声喝彩!
蒲天河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有如此利落的身手,不由大吃了一惊!
对付这种兵刃可就不像一般兵刃那么容易了,因为它面积太大,张开来足足有两丈方圆,只要被他网上了,那可真是一点办法都使不出来了。
蒲天河情急之下,就地一倒,一个疾滚。
看起来是险到极点,如非他身法奇快,这一网他是无论如何也难以逃开。惊怒之下,蒲天河发出了一声怒叱,大声道:“好冤家,我看你这一次怎么跑!”
这一次他手足同时就地面一弹,正是轻功中极为难练的“七禽”身法!
只看见当空人影一闪,众人呼啸声中,蒲天河已然落在了吴亮身侧,二人距离只在咫尺之间。
蒲天河这时手下再也不留情面,掌中剑蓦地抽出,白光一闪,直向着吴亮当头劈去。
阴风网吴亮第二次网空,早已吓了个魂飞魄散!
他自从使用这种兵刃对敌以来,就从来没有一连发过两招的,想不到此刻一连两度失手。
这时候他再想施第三招时,蒲天河一口冷剑已然逼了过来,吴亮一声断喝道:“你们快来吧!”
忽然他松下了手中网,猛地向外就闪。
同时之间,自四面八方,一连飞出了十数件暗器,直向蒲天河身上飞去!
这种情形之下,蒲天河自是敌我不能兼顾了。
可是这位少年奇侠,一身惊人的功力,确是有出人意料的身手。
在各方暗器奇袭之下,蒲天河蓦地腾身而起。
他腾身极高,有如鹤起云霄,众马贼都吓得惊叫了起来,各人的暗器,一片叮当声中,全数都落了个空!
这时吴亮已扑到了白面狱柴风面前,大声道:“二爷快救我……”
话声未完,蒲天河就像是泄地的流星,“唰”一声落了下来,正好落在了吴亮背后。
蒲天河身子向前一欺,这一次他施了一个“贴”字诀,已不容许那吴亮再逃开剑下。
吴亮猛地转过身来,发现蒲天河一张脸杀机显然,他心中一怕,脱口道:“蒲……
爷……饶……”
这个“命”字还没有出口,只觉得当胸一冷,已被蒲天河掌中剑刺了一个透心穿!
吴亮“啊”了一声,向前跄了一步,扑通一声倒卧在血泊之中。
众马贼见状,齐都发出了一阵怪叫!
蒲天河掌中剑一指白面狱柴风,道:“柴二爷该你的了!”
白面狱柴风呆了一呆,忽地厉声道:“好小子,看刀!”
他身子猛然向前一欺,双手一探,已自双腿上拔出了一对匕首。
忽见他就地一翻,已到了蒲天河身边,两只匕首分左右,直向着蒲天河两肋之上同时插了下去。
蒲天河掌中剑左右一磕,柴风却腾身而起,转到了蒲天河背后。
此人倒也有些本事,轻功尤其不弱。
像如此身手之人,比之凭着两膀子力气的众马客来,自然显得异常高明了。
白面狱身子一落地,一双匕首紧贴二腕,忽地双腕向前一翻,直向着蒲天河两肩上插了下去。
蒲天河身子一转,这一次他是有意要对方出丑。
随着他身子一转之势,只听见一阵叮当之声,柴风一双兵刃,竟然双双为蒲天河那口五岭神剑削为四截!
白面狱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掌中剑,竟然是一口切金断玉的宝物,不由吓得面色一青,他口中怪叫了一声,转身就跑!
蒲天河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一招,柴风足下方移,蒲天河却如同神兵天降似的,向下一落,已到了柴风对面,掌中剑向外一吐,点在了柴风前心之上。
白面狱吓得面色大白,汗如雨下,他喃喃道:“你……不要杀我!”
蒲天河目光一扫左右,愠道:“你手下这些弟兄,如有一人胆敢无礼,可就怪不得我手下无情了。”
柴风颤抖了一下,大叫道:“弟兄们不可乱动!”
说着频频苦笑,道:“蒲兄弟,你的武功果然高明,我佩服极了,只请你收下了剑,我们再说如何?”
蒲天河哈哈一笑道:“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柴风打了一个冷战,翻着一对病眼道:“那么你要如何呢?”
蒲天河冷冷地道:“我久仰你们当家的华秋水,是本地的一个人物,你快快差人唤他前来!”
柴风咽了一口唾沫道:“蒲兄你这是何苦……”
蒲天河剑眉一挑道:“闲话少说,华秋水在一盏茶时间之内不到,可别怪我剑下无情!”
说时剑尖微微向前一送,已几乎扎透了柴风的中衣,白面狱柴风吓得一连后退了两步,道:“好……好……你的剑,小心!”
蒲天河微微一笑道:“白面狱的身手我已经见过了,就差贵当家的华秋水了,你还不着人请他来么?”
柴风点了点头,转脸向马群中一人道:“张大昆你去一趟。快!快!”
马客之中,一人应声策马而出,蒲天河见这张大昆三十左右年岁,十分精明的样子,当时冷笑了一声,道:“张朋友,你要快去快回,要是在一盏茶时间内请不出你们瓢把子,这位柴二爷可就没命了!”
张大昆冷冷一笑道:“你休要逞狂,真要是当家的来到,只怕你小子是吃不了兜着走!”
白面狱柴风生恐触怒了蒲天河,对己不利,闻言忙大声道:“你就少说几句,快去吧!”
张大昆冷冷一笑,方自掉过马头,忽然一怔,回身冷笑道:“柴二爷,你放心,瓢把子不请自到,已经来了!”
众人一齐转身望了去,果然就见远处沙地里,飞快地驰来三匹快马,三马是二黑一白,两黑马在侧,白马居中,三马行驰如风,漠地里带起了大股黄烟,转瞬之间,已来到了近前。
白面狱柴风苦笑道:“蒲老兄,收回了你的剑,这样子太不漂亮了!”
蒲天河料他无法逃开,就把宝剑收了回来,柴风立时抖了抖身上,冷笑道:“兄弟,你口口声声要会见我们瓢把子,你可曾看见了?当中那个骑白马的就是!”
说话之间,三马已到了面前。
为首那匹白马,猛然唏聿聿长啸了一声,人立双蹄,忽地停住了。
白面狱柴风赶忙趋前躬身道:“帮主来了!”
白马上坐着的是一个白面大耳,一身白衣,年岁约在三旬五六之间的中年人。
这人生就一双长眉,只是一双眸子,却显得太小了一点,薄薄的一双嘴皮上,没有留胡子,乍然看过去,是书生模样。
可是如果你细细看一看他那双瞳子,却又能发现此人是一个相当工于心计的人物。
他大模大样地坐在马上,那匹白马,看来亦是一匹相当少见的好马,白马颈边两侧,悬着一双金光闪烁的短戟!
蒲天河立刻也就知道,这个人定是所谓的“金戟小温侯”华秋水了!
在华秋水身侧那两匹黑马上,坐着两个二十左右的少年,由两个少年的面貌上看去,二人极像是兄弟二人。
二少年,每人身上都斜背着一只红色的雕弓,带着一口鱼鳞金刀。
这三个人,就外貌上看来,倒是三个相当不凡的人物。
“金戟小温侯”华秋水定马之后,一双眸子首先落在了蒲天河身上,面上立时现出微微惊愕神态。
这时那白面狱柴风已趋前,在华秋水身边小声了几句,华秋水连连点头。
就见他在马上抱了抱拳道:“我手下的人一时无知,开罪了高人,连带着我这主人也是面上无光,朋友,你能海涵一二么?”
蒲天河想不到这华秋水,居然会如此客套,一时不由得呆了一呆,抱拳回礼道:
“岂敢,岂敢,阁下莫非就是以一双金戟驰名塞外的华当家的么?”
白衣人哈哈一笑道:“朋友你太抬举我了!”
说罢一手按鞍,身子“刷”的一声,如同一片落叶似地落了下来。
蒲天河见他下马身法,不禁心中微微一惊,暗想到此人果然不愧名盛一时,确是有些身手。
他因心愤金戟小温侯为霸地方,存心要与他一较身手,这时见他如此客气,不禁有些担心这场架打不起来了。
其实他这种顾虑纯属多余了。
因为华秋水此人,是出了名的心辣,此人对人,愈是客气愈是难以猜测。
这时华秋水下得马来,再次抱拳道:“阁下大名是……”
蒲天河冷冷地道:“蒲天河!”
金戟小温侯华秋水点头笑了笑,道:“我手下人归报,得知蒲兄你惯使快剑,一招之间入头落地,真正是骇人听闻!”
说到此,一双眸子里,射出了的人精光。
蒲天河哈哈一笑道:“帮主你太抬举我了,久仰阁下一双金戟,不亚当年吕布,更是超凡入圣!”
华秋水面色微沉,冷冷地道:“在下有一点小意见,不知阁下可肯成全?”
蒲天河一笑道:“在下洗耳恭听!”
华秋水一声狂笑道:“好!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华某生平最钦佩的是身怀绝技的高人,凡是有这种高人过境,在下必定要与他比划比划,长点见识!”
说到此,一双细目翻了翻,道:“蒲大侠,你是否可以赐教我几手高招,也叫我多长点见识?”
蒲天河听他如此说,倒是正中下怀,当时抱拳含笑道:“帮主如此抬爱,敢不从命,但请手下留情才好!”
华秋水嘿嘿一笑道:“岂敢,岂敢!”
说时两臂一开,后退了几步,冷然道:“取我双戟来!”
立时就有人把他悬在白马颈前的一双金戟取了下来双手送上,华秋水接戟在手掂了掂,这一双金戟,在阳光之下闪闪放光。
蒲天河一打量他这一对兵刃,见每一支金戟都足有三尺长短,戟杆粗如核桃,戟首的月牙刃,却是纯钢打成,和顶尖的锋头,皆是白色,冷森森的极为锋利!
这种兵刃,一经施展开来,丈许范围之内,可不容易进身,而且它可以当棍、剑、拐来使用,是很难对付的一对家伙!
华秋水双戟在手,哈哈一笑道:“蒲朋友,我们可有话在先,华某对于兵刃上,最是鲁莽,万一要是伤着了阁下哪里,尚望海涵一二!”
蒲天河冷笑了一声,道:“彼此,彼此,在下也是一样!”
华秋水又点头道了声:“好!”
他身子向前迈进了五六步,众人全数的都向后退开,正中突出了大块的地方。
蒲天河右腕一招,已把长剑抽出,宝剑往胸前一抱,目注正前方,道了声:“帮主请!。
这时那两匹黑马上的一双少年,忽然自马身上腾身而下,一左一右地落在了华秋水身后左右。
这种情形,蒲天河就不大明白了。
他微微怔了一下,皱眉道:“怎么,二位朋友,也要一齐来凑热闹么?”
华秋水回头看了一眼,呵呵笑道:“我还忘了为好朋友介绍一下!”
说时手指身后二人道:“他们两个,乃是我结拜的一对小兄弟,人称‘神手金弹’赵氏兄弟。”
蒲天河冷冷抱拳道:“失敬了!怎么贤昆仲也有意下场子玩玩么?”
华秋水笑道:“朋友你说笑了,他二人乃是心中好奇,每当我对敌之时,皆立身后,无非是想学一下敌我高招,蒲兄要是如此见疑,可令他二人退下就是。”
蒲天河冷冷地道:“不必了,华帮主有如此忠心的一双拜弟,实在是难得了!”
华秋水一对金戟,在当空“当”的一声交磕,身子猛然已袭了过来,一声断喝道:
“华某开罪了!”
话声一落,左手金戟由下而上,长虹贯日,“呼”一声猛然撩出去,直向着蒲天河面门之上撩去。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阁下好快的手法!”
掌中剑向外一分,用剑尖点着了他的戟首,向外一滑,反退为进,直向华秋水面门上刺了下去!
华秋水右手金戟向外一磕,戟首一偏,想用它去锁蒲天河掌中的剑,可是蒲天河早已料定他会有此一手,宝剑向外一抽,紧跟着左手剑诀一领,、‘刷”的一剑猛劈了出去!
这一剑快到了极点,剑刃之上,带出了一阵轻啸之声,又快又疾,直向华秋水肩上劈了下来!
金戟小温侯华秋水想不到对方剑术上,竟有如此高超的手法,不由大吃了一惊!
他口中叱了声:“来得好!”
就见他双戟猛一交叉,以之在地面上用力一点,身子霍地拔了起来。
众马客看到此,暴雷也似地喝起好来。
华秋水身子向下一落,一双金戟搂头盖顶,直向蒲天河两肋上劈了下来。
二人这一交上手,转眼之间,已是十数个照面,比之方才白面狱柴风自是不同,直把四周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惊叹不已。
因为华秋水一双金戟上,据他们所知,是没有人能在他双戟之下走过三个照面的,眼前这个姓蒲的,居然和他对拆了十几个回合,而且丝毫也没有现出败象来,。这种情形,众人怎能不大为惊奇?
忽然,华秋水左手金戟直刺而来,蒲天河身子向下一矮,华秋水身子一翻,右手戟跟着翻刺而来。
这是他“连环双打”的手法,极为厉害。
可是蒲天河却是有意要诱使他如此近身,要在这一式身手下,使他出丑!
金戟小温侯身子一腾过,忽然觉出不妙,因为他手中施展的是双戟,凡是使一双兵刃的人,除了匕首之外,都应切记不可贴敌大近!
华秋水是明白这一点的,当时见状,足下一个倒退,正待腾身退出,蒲天河一声叱道:“帮主,你慢了一步!”
一口冷剑当头直上,华秋水左手金戟向上一举,这当口,他右手一阵炎热,那支金戟,已被蒲天河抓了个正着,华秋水忙用力一夺。
这时候蒲天河有手长剑向外一点,直顺着他左手戟杆直削了下去,口中叱道:“撒手吧,华帮主!”
华秋水倒是真的听话,手一松,左手方天戟,已到了对方手内。
蒲天河一声笑道:“华帮主承让了!”
话声一敛,已翩然翻身而出。
可是就在这时,却听到两声喝叱,蒲天河身子方一落下,耳中就听得弓弦一响,两粒核桃大小的金色弹丸,直向着自己面门上打来。
蒲天河掌中剑向外一磕,“当当”两声,把一双金丸磕在了一边。
可是弓弦连续又响了几声,更多的金色弹子,自两侧飞来,却见那赵氏兄弟,各人站立一边,一手张弓,一手发弹,手法奇快,金弹子,如同雨点似地直飞过来。
蒲天河一连打落了十数枚,可是对方二人交接着打出,手法奇快,蒲天河竟是不易招架。
他一连打落了十五六枚,可是对方弹丸,却是有增无减,一粒比一粒炔,一粒比一粒沉实。
场内那个金戟小温侯华秋水,竟然不以为耻,手挥着那支独戟,连声叱道:“左!
左!右!右!”
随着他的指挥,赵氏兄弟的金弹子打得更猛了。
蒲天河不由一声大吼道:“无耻的东西!”
他一压手中剑,正想拼着危险,腾身而近,先下手把那个华秋水伤了再说。
就在这时,一人呵呵笑道:“这种打法可不高明!”
紧接着,一个乱发老人自一边腾身而入,就见他一双大袖一阵乱舞,把打来的金丸悉数都收在袖内。
华秋水大吃了一惊,再一看老人的脸,更不禁吓了一跳,口中大声喝道:“停!停!”
赵氏兄弟闻声收弓,退后一边,蒲天河也吃了一惊,再看来人,原来是自己那个宝贝师父木尺子。
这时就见木尺子呵呵大笑了两声,手指着华秋水,道:“好小子,十几年没有见你,竟然连我老头子都不认得了。好!好!”
华秋水上前两步,细瞧了瞧,忽地拜倒道:“原来是木老前辈,后辈失敬了!”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得了得了,不知者不为罪,快请起来吧!”
说时上前一步,双手把华秋水扶了起来,华秋水转首望着蒲天河,呆了一呆道:
“这位莫非……”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我不介绍,你自是不知道的,此乃我一个后辈,勉强算是我一个徒弟吧,为什么勉强呢,因为他武功高强,我实在已不配再教他,可是他一定要执弟子之礼待我,我只好答应下来了!”
说罢目视左右,又自嘻嘻笑了起来。
华秋水耐着性子听他说了这一套道理,忙自回身向着蒲天河,道:“原来是蒲少侠客,方才真正失敬了!”
说罢回头对众人道:“这位木尺子,乃是我多年前的救命恩人,这位蒲少侠乃是他的弟子,你们还不下马见礼?”
众人闻言先是一怔,遂纷纷下马,由白面狱柴风代表众人,向着蒲天河一拜道:
“不知之罪,务请海涵!”
蒲天河忙自回礼道:“不敢,不敢,在下也实有失礼之处!”
这时华秋水走上前来,对着蒲天河笑道:“少侠客好俊的一身功夫,在下今日真是大大地出了丑了!”
蒲天河窘然笑道:“赵氏昆仲的连珠弹才叫做绝呢!”
华秋水哈哈一笑,此人倒便是一个十分达观之人,方才之事竟能丝毫不介于怀。
这时他走到了木尺子身前,微微笑道:“老前辈何时又到咱们这种穷地方来啦!”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说来话长,反正来了就是了!”
华秋水向着一边的骆驼商客看了一眼,长眉微挑,道:“你老人家既来,怎不带个信给我,如何与他们骆驼客商走在了一道?岂非是舍近求远!”
木尺子点头笑道:“行!有你这句话,可见得你为人还不算坏,我只是怕麻烦你罢了!”
华秋水哈哈一笑道:“哪儿的话,老前辈这是上何方去?”
木尺子顿了顿,轻声道:“华兄弟,你莫非不知道,我还不是为了这个……”
华秋水怔了一下,道:“为了哪……个?”
木尺子把头靠得更近了一点,小声道:“为我那一批钱!这事情你还不知道么?”
华秋水立时神色一变道:“哦……不过,那绿匙……”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已在我身上!”
华秋水更不禁怔了一下,遂大声笑道:“此去千佛洞那地方,我最是熟悉,老前辈又不是外人……”
说到此,大声对手下喝叱道:“来呀!给二位带马!”
说罢,回头对木尺子及蒲天河抱拳道:“来到这里,遇见了我,就是华秋水的客人,木老前辈同蒲兄弟,请万万不要客气,先到寒舍里休息一两天,一切由我负责就是!”
蒲天河正不知如何是好,木尺子呵呵笑道:“既如此,只得打扰了!”
蒲天河暗怪木尺子未免太大意了,可是转念一想,此老虽是外面呆憨,可是内心却是有他的主意,他既答应,必有他的道理。
当时只得含笑抱拳道:“这样岂非太打扰了?”
华秋水哈哈一笑,道:“兄弟,你这就见外了,我华秋水生平最爱交朋友,我们是不打不相识,更何况木老前辈昔日还是我大恩人,就是没有这件事,凭着兄弟你这一身功夫,我也要深交你这个朋友!”
说罢又热烈地执起蒲天河一手道:“兄弟,日子一久,你就能知道华秋水的为人了!”
说时,已有一汉子牵来了两匹黑马,华秋水双目一瞪道:“此坐骑岂是二位高人所能骑的?”
说到此,忽地转身,把他自己所乘的那匹白马拉过来,送到木尺子面前道:“老前辈请暂时以后辈这匹火雷驹代步吧!”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也好!”
说着身子一翻,已骑在了马背上,华秋水又转向柴风道:“柴二弟,你那匹沙中虎请暂时供蒲少侠乘骑一程如何?”
柴风立时拉马上前,道:“原该如此,帮主不必再关照了!”
蒲天河倒是不大好意思,连连谦逊不受,木尺子见状哈哈笑道:“得啦!这也是人家的好心,上来吧,这可又比骑骆驼舒服多了!”蒲天河点头道:“在帐篷内,还有一些行李,我去取来再走不迟!”白面狱柴风笑道:“少侠客不必担心,这点小事交给我就是了!”
蒲天河只好上马点首道:“失礼,失礼!”
华秋水这时也翻身上马,对手下众人道:“你们先回去吧!”
数十名马客答应了一声,一路策驰如风而去!
这时那几个骆驼客,见木尺子及蒲天河要走了,皆赶来跪地叩头,木尺子呵呵笑道:
“你们放心走吧,金戟小温侯他是我老人家的好朋友,以后你们放心走,绝不会再有麻烦了!”
几个骆驼客人连连磕头告谢而去,华秋水微微笑道:“老前辈是怎么与这几个人走上一路的?”
木尺子哈哈笑道:“路大远,我老人家又没有骑马,只好先将就一下了,倒是你们以后可别老找他们这些小商人下手,有钱的多得很,欺侮他们这些穷光蛋,实在没什么意思!”
华秋水连连点头道:“是!是!”
木尺子一面策马,一面又道,“这一次我老人家要是拿到了钱,就送你几个,也省得你老是于这一行!”
华秋水面泛微笑道:“是!是!”
随后他忍不住趋前问道:“老前辈这笔财富要是到手,总数大概有……”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总有个千把万两金子吧,还不算旁的东西!”
华秋水一双瞳子张得极大道:“哦……千把万两金子!”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这还是最少的估计,你想想,天竺国的国上存下来的,钱还能少得了吗?”
华秋水头上红筋直现,连道:“是!是!”
木尺子在马上头摇身晃道:“黄金、白银、宝石猫儿眼翡翠玛瑙……哈!堆得满满的!”
蒲天河见他如此暴露,大不以为然,忙点醒他道:“这只不过是个揣测而已,事实上有没有还成个问题呢!”
木尺子一翻眼皮,嘻嘻笑道:“成问题?一点问题也不会有呀!徒弟,东西一到手,我们师徒可就是举世最大的富翁了!”
说到此,在马上宏声大笑了起来。
华秋水也点了点头道:“老前辈猜测得不错,这批东西是一定不会错的,这多年以来,不少天竺人到哈拉湖那边去,据说他们也是想找这一批遗失的巨宝!”
木尺子冷冷笑道:“跑断了他们的腿也找不到!”
华秋水献媚的笑道:“我想此事,只有老前辈一个人知道了,再说纵然有人知道,无有那柄绿玉匙也与事无补!”
木尺子哈哈笑道:“这就是了,这批钱不到手,总是一个心病,所以我下了决心,这一次非得到手不可!”
说到此,忽然皱眉叹了一声道:“不过,就是那地方不大好找!”
华秋水嘿嘿笑道:“老前辈,你放一万个心,只要你老人家告诉我地方的名字,包在我身上了!”
木尺子微微一笑,道:“好,这样你真是我的大恩人了!”
华秋水在马上弯身道:“老前辈要这么说就太见外了!”
说话间三人已行出了十数里之外,眼前是一片浅阔的沙漠,华秋水手指前面道:
“再走一程也就到了!”
一言甫毕,忽见两个头缠白布的汉子,各人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大马风驰而来,霎息之间,二马已至近前。
两匹马上,那两个汉子,衣着古怪,皮肤赤红,不像是汉人,四只眼睛,在三人身上转了一眼,遂风驰电掣而去!
华秋水大怒,叱道:“什么人,还不与我滚回来!”
说着掉转马头就要追去,木尺子却伸手拦住他道:“算了,追个啥劲!”
华秋水怒冲冲地道:“这些蒙古人,愈来愈不像话了,如非是那个女人背后替他们撑腰,他们焉敢如此横行!”
木尺子呆了一下道:“你说的是春夫人?”
华秋水点了点头道:“正是此人,老前辈也晓得她?”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还会有我不知道的事情?这个女人可是一个不好缠的人物!”
金戟小温侯华秋水冷冷一笑,道:“老前辈你放心,这地方还不是蒙古,不是她的地盘,她还凶不起来!”
木尺子皱了一下眉道:“怎么,她人也在这里?”
华秋水怔了一下,道:“老前辈莫非还不知道?这女人已在哈拉湖停顿了一个多月了,也不知她有什么事,在此一直留连不去。”
木尺子闻言呆了一呆,回头看着蒲天河呵呵笑道:“小子,听见没有?有好戏看了!”
蒲天河自从随着华秋水一路行来,总认为这华秋水如此热忱,绝非安有好心,偏偏木尺子竟似无知,一路之上居然与他有说有笑,丝毫也不防他,心中不免暗暗为此行担忧!
这时一听春夫人也在此,不禁心中一动,道:“莫非她也是为这批钱财而来?”
木尺子点了点头,哈哈大笑道:“这还能错得了?好吧,这一次我们得好好较量较量了!”
金翰小温侯华秋水脸色微微一变,道:“老前辈你怎么知道,她也是为此而来?”
木尺子冷笑了一声,目光注视着华秋水道:“这还能错得了,这些人一听见‘钱’,谁不眼红?不过……不是我老头子说一句自大的话,连蒋寿老儿那么厉害的人,想打我的主意,尚且不成,就更别论其他人了!”
华秋水面色一红,嘿嘿笑道:“你老说得极是……不过,老前辈,春如水这个娘儿们,可不是一般女人,听说她手底下很有几个厉害的人,老前辈你还是要防上一防才好!”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现在来到了老弟你的地盘上,我还有什么不放心吗!莫非老弟你连那儿个女人都斗不过不成?”
华秋水面色一红,道:“老前辈请放宽心,我自有办法对付她!”
说话之间,眼前已来到了一片绿洲。
这里有一道修长的带水,杨柳儿青青,所谓“春风不度玉门关”,大概美丽的风景,也就到此为止了。
是时,驰来了几匹壮马,老远有人叫道:“帮主回来了?”
华秋水向木尺子、蒲天河抱拳道:“二位请下马,地方到了!”
木尺子看了一下附近,一座座羊皮篷,少说也有三四百座之多,数百匹壮马,都在溪边饮水,这就是大熊帮的老巢穴了!
三人把马交与来人,由华秋水亲自带路,向前直行去,却见那些羊皮帐篷正中,搭建有几座坚实的平房,可能就是帮主等几个有数的头目所居之处。
华秋水把二人带进了正中一间广宅,进门就见正门立有一方大匾为:“聚义厅”。
木尺子和蒲天河进入该厅,见厅内设置堂皇,四周悬挂着无数皮裘,另立有十数个兵器架子,正中一张太师椅上,覆盖着一方大白熊皮,是为帮主华秋水所坐之处,另外还没有二十把金交椅,分列两侧,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个小朝廷一样。
华秋水请二人落座后,有人送上茶水。
小歇之后,华秋水又亲自陪着二人来到已为二人整理出来的住处。二人被安置在一间舒适的石室内,室内设有两张单人木床,并生有一盆熊熊的炭火。
中饭华秋水为此大张筵席杀鸡宰羊,二人饱食了一顿,在房中睡了一个午觉。
约莫快到黄昏的时候,华秋水亲自来访,见面之后,华秋水微微笑道:“后辈已备下了几骑快马,老前辈是否有意先去看看地方?”
木尺子想了想,笑道:“你真想得周到,我们就先去走一趟,只是如此岂不是太劳累你了!”
华秋水哈哈笑道:“老前辈不要如此说,能有机会为你老服务,实在是光荣的事情!”
木尺子皱眉道:“此去哈拉湖,只怕路途不近吧?”
华秋水笑道:“前辈大可放心,路上用物都不缺少,顶多明日也就可以回来了!”
蒲天河微微一笑道:“华帮主带了多少人去?”
华秋水眉头微皱,道:“我因怕与那春夫人路途遭遇,所以打算多带些人去,少侠以为如何?”
蒲天河一笑道:“此事人多了反倒不妙,以小弟见解,不如只华兄及愚师徒三人足够了!”
华秋水想了想,笑道:“也好,不过路途之上琐事不少,多带两个人去也是好的!”
木尺子点头笑道:“可以,可以,我们这就走吧!”
华秋水遂转出料理了一番,回来说道:“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上路吧!”
木尺子与蒲天河走出室外,果见几匹马都备好了,除了华秋水以外,尚有白面狱柴风和另外一个黑瘦的小子同行。
蒲天河自然未把这三个人看在眼中,也就不以为意,这时沙地里吹过来阵阵寒风,一轮红日垂挂西天,前望沙漠地里一片浩瀚,可以预期,此行是非常艰苦的!
木尺子翻身上马笑道:“快走吧,时间可真不早了!!
蒲天河等也相继上马,一行人马直向沙漠地里行去。
一路之上,木尺子情绪极高,他向蒲天河笑道:“有一天我发财了,我要在沙漠里,盖出最大最美的宫殿,我老人家也要好好享受一番了!”
说着仰天狂笑了一声,遂又道:“春如水那个女人,妄想以她的财富独霸西北,未免太可笑了!”
话声方完,就见一边浅草丛中,泼刺刺驰出了两匹红马,马上所坐的,仍是那两个头缠白布的蒙古人。
这两个蒙古人匆匆向众人看了一眼,放马就跑,木尺子忙向华秋水使了个眼色,摇头道:“不要理他们,看他们又能如何!”
白面狱柴风望着两个蒙古人的背影道:“看样子,这两个小子分明是踩我们的盘子来的!”
木尺子嘻嘻笑道:“他们是得不到什么的!”
五匹马随即放蹄狂驰,这一路狂驰,到了当晚,已到了“哈拉湖”附近。
金戟小温侯华秋水勒马前望道:“那春如水听说就在附近扎营,我们别瞎打误闯;走到了她们窝里可就麻烦了!”
蒲天河闻言,立起向远方望了望,果见不远处,有灯光闪烁,就点了点头道:“不错,这附近是有人住!”
木尺子摸了一下头,道:“这时候我还不想见这个女人,我们绕着走!”
华秋水就笑指着随行而来的黑瘦小子道:“这小子外号人称地老鼠,附近地方他没有不熟的,叫他带我们走,准没有错的!”
说罢用土语叽哩呱啦地说了几句,那地老鼠就带头催马直向前行去。
这小子果然是精得很,竟然在附近沼泽里找到了一条小路,五匹马就顺着这条小路直行下去。
前行约有半盏茶之久,似乎还没有行出这片池沼,人马行走其中,都感到无比痛苦,蚊子又多,野草芦苇都长得极长,拂在人马身上,很不是一个味儿。
忽然,前面带路的地老鼠勒住了马,回头苦着脸说了几句。华秋水呆了一呆。
木尺子就知道不妙,道:“怎么,行不通了是吧?”
华秋水面色微红道:“这条路本可通出去的,只是前些日子下了一场豪雨,此刻是行不通了!”
说着用手拨开附近芦苇,用马灯向外照了照,果然灯光照处,全是汪汪一片水面。
这种池沼最是难行,水浇处固是不过足踝,可是深的地方,却是可陷落人马,人马行走其间,真要特别的当心,一个不慎,陷落泥泞流沙,任你有再好武功、也是莫能为力!
无可奈何之下,五个人只好掉转马头,正要退道而行,忽然,一道匹练似的灯光,直照了过来,一人高声叱道:“无赤莫里!”
这是当地一句土语:意思是在问:“什么人?”
地老鼠立时回了一句,遂见苇草一阵响动,行来了一面木排,排上立着两个矮壮的汉子。
这两个汉子,一面划筏过来,其中之一,竟自连声地吹动口笛,传出了一片嘟嘟之声。
白面狱柴风口中骂了一句:“妈那个巴子的!”
说着自马上腾身而起,已落在了木筏之上。
两个汉子见状,一齐拔出了腰刀,可是白面狱柴风身手自是比他们快多了。
就见他双手向外一探,已双双把这两个汉子打得飞了出去,扑通一声,落入沼泽之中。
如此一来情势大变,只见四下里,一连射来了十数道灯光,口笛连天,乱作了一团!
华秋水哈哈一笑道:“老前辈与蒲少侠休要出手,容我来对付他们就是!”
说时,已有十几支弩箭射了过来,皆为诸人打落在地!
木尺子在马上呵呵笑道:“这倒是热闹得很,这个架不打看来是不行了!”
说时这位有“老少年”之称的武林怪老,身子陡然自马背上拔了起来,如同一只巨鹰似的,已落在了一面木筏之上,就见他双袖一挥,已把木筏上两名汉子打了下去。
木尺子怪笑了一声道:“这种酒桶饭袋,也敢聚众行凶!”
蒲天河这时也奋身跃上了另一排木筏之上,这群人物,哪里能是他的敌手,不刻已把对方之人,杀了个落花流水。
如此一来,四周来的快筏,只敢在旁观望,却不敢再向前行了。
蒲天河奇怪地问木尺子道:“奇怪,这些人都是哪里来的?”
一言甫毕,只听得铜锣当当一片响声,一艘平底快船,在水面上如飞而来。
小船是全白色,而且搭着一个十分洁净的棚架,看过去甚是爽目,在船头地方悬有两盏明灯,灯下各立着一个玉俏的少女。
另外在船头立着一名头缠白布的汉子,手中当当不住地敲着铜锣,一路疾行过来。
这时蒲天河、华秋水等五人,已站立在一处,这艘快船箭也似地来到了近前,忽地在池面上停住。
就见左面灯下那个少女,娇声道:“来人之中,可有一位是木尺子木老前辈么?”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就是老夫,小姑娘你有何差遣?”
那少女闻言呆了一呆,欠身为礼道:“原来你就是木老前辈,真正是失敬了!”
说罢流目四侧,娇声说了几句,那环峙左右的无数木筏,全数地退了下去。
瞬息之间,这大片他沼里,仅仅剩下了二女所乘来的那一艘白色快船。
先前发话的那姑娘,遂含笑道:“这些都是当地的土人,家师因为看他们忠实勇敢,特地召集了他们数百人,在此略作训练,预备再过月余,好把他们送到蒙古‘寒碧宫’听候差遣,想不到竟然开罪了老前辈,真正是失敬了!”
木尺子面色一白,冷冷地道:“这么说小姑娘,你师父就是春夫人了?”
少女欠身道:“正是家师。”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这可是巧得很,夫人现在何处,可容我们拜见么?”
少女掩唇微笑道:“拜见却是不敢当,家师因听方才归报,已猜知是老前辈到了,故此命我二人前来迎接各位。”
木尺子呵呵一笑道:“令师真是料事如神,恭敬不如从命,还没有请教二位姑娘芳名怎么称呼?”
少女一笑道:“我名吴瑶青,这是我师妹斐芳。”
说到此,那双灵活的眸于,向着蒲天河看去,面色含羞地道:“这位想必是新领五岭神珠的那位蒲大侠了!”
蒲天河哈哈一笑道:“姑娘真是无所不知了!”
吴瑶青格格一笑道:“前数月家师归告,在天山道上见识了几个神奇磊落的少年男女,其中就有蒲大侠在内,因为家师形容过阁下面影,是以小妹一望即知……”
说着目光又一瞟华秋水,秀眉微皱道:“这位莫非就是娄……”
金戟小温侯华秋水冷冷一笑道:“猜错了,在下姓华,华秋水,我们是邻居。”
吴瑶青怔了一下,微微一笑道:“原来是大熊帮主,失敬!各位请登上小舟,容我姐妹护送一程如何?”
木尺子呵呵一笑道:“姑娘你伶俐口齿,较令师亦有过之,真正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如此说,我们有劳了!”
说罢纵身上舟,华秋水留下地老鼠看住马匹,自己和白面狱柴风也登舟上去。
吴瑶青笑道:“你们的马放心,我会命人好好照料,这位朋友如不便登舟,我们自会好好招待他就是。”
说罢举了一下手,船上两名汉子,即掉过船头,在浅水面上如飞而去!
原来这种小船,是专供在他沼浅水流沙上行驶的一种特殊船只,行驶之时,并不是用篙或桨,而是用一种像钉把似的东西,在浅水泥地里拉拖行驶,由于船底平滑,故此行驶甚快!
蒲天河暗忖这春如水果然是一个不凡的人物,只看她在此地的这种排场,已可想而知了。
小船在两个壮汉的行驶之下,箭也似地穿过了这片池沼,即来到了一个大湖。
那位一直未曾发话的斐芳,忽然含笑道:“这就是哈拉湖,各位大概也是要来这个地方吧?”
吴瑶青却用眼睛看了她一眼,含笑道:“各位骑马行走池沼地,实在是一大失策,这地方如没有像我们这种特制的划舟,是寸步难行的。”
说话之时,就见不远处水面上停着一艘极大、极为豪华的大船。
那大船,全被漆成了红色,虎头双桅,其上灯光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
小船尚离得甚远,已可听见大船上不辍的弦歌之声,十分悦耳!
吴瑶青手指大船道:“这就是家师的座舟,因初来此地,不易建居,家师暂时就住在这艘‘北风’船上!”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令师真会纳福!”
说话时,但见大船上,已似有了动静,船舷两侧,立有七八名彩衣少女,各人手中持着一面灯笼。
这两列少女正中,一张靠椅之上,坐着那位鹤发红颜,雍容华贵的春夫人。
木尺子和蒲天河以前见过此人,倒不足为奇,华秋水和白面狱,不由吓了一跳。
他们都是第一次见这个女人,想象中对方不定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物,却没有想到竟是如此雍容华贵的一个外貌!
小船已靠近了,木尺子哈哈一笑道:“失礼,失礼!
说时已拔身而落在了春夫人那艘大船之上,蒲天河等三人陆续也登上了大船。
那位华贵的春夫人,离座下来,向着木尺子笑道:“木大哥,你怎么不事先打个招呼呀,你看,让我失这么一个大礼,多失面子呀!”
木尺子嘻嘻笑道:“老妹子,你真会做人,失面子的应该是老夫,哪能轮得着你呢?”
春夫人一双眸子,向着蒲天河一瞟道:“唷!这不是蒲少侠么?”
蒲天河微微抱拳欠身道:“后辈参见夫人!”
春夫人唇角荡起了一个微笑,如非是她那一头白发,看过去真像是一个三十许的美丽少妇。
她轻轻走到了蒲天河身边,由上自下看了一眼,浅笑了笑道:“少侠此行,也是为了木大哥的事么?”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正是。”
春夫人微微一笑,温和地道:“什么事,可否告诉我这个局外人听听?”
蒲天河微微一笑,目放精光道:“我想世上无有夫人不知道的事情,夫人又何必明知故间呢?”
春夫人一双细肩微微一翻,却发出了一声媚笑,面色泛出一片晕红,道:“真有你的,我想西北道上,敢对我如此说话的,只怕还不多。是不是,大哥?”
说时,目光向着木尺子望去,木尺子哈哈一笑道:“那还用说吗!连我老头子见了你也要胆寒三分呀!”
说罢嘻嘻哈哈狂笑了几声,手指蒲天河道:“我这个徒弟脸皮嫩,夫人,你可别欺侮老实人呀!”
春夫人微微惊愕地道:“什么!蒲少侠竟是你的弟子?”
木尺子哈哈怪笑道:“怎么,你以为不配是不是?”
春夫人微微一笑,目光遂又向一旁的华秋水望去,她点头笑道:“金戟小温侯,华帮主,久仰,久仰!”
华秋水闻言一惊,直直地看着对方不语,春夫人冷冷一笑道:“帮主可是奇怪我怎么会知道你的大名是不是?”
说罢,又笑了笑,回头瞅了蒲天河一眼道:“这个小伙子话说的不错,这个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不过华帮主……”
说到此,目光就像是两道冷电一般,在华秋水和柴风二人身上一转,冷冷地道:
“听我手下归报,贵帮对我们蒙古人很不友善,我们已有六名弟子,丧命在贵帮手下,这件事,现在我倒要请教华帮主一下了!”
华秋水面上一红,冷冷笑道:“只怕夫人误信谣传,这是无有的事情!”
春夫人格格一笑道:“误信谣传么?只怕未必!”
说到此,缓缓举起一只玉手来,向着远处平空一抓,只听见“哗啦”一声水响,在水面上蓦地飞起了高有两三丈的一个大水柱。
木尺子呵呵笑道:“夫人好厉害的气波功夫。佩服!佩服!”
春夫人目光一瞻木尺子,含笑道:“大哥见笑了,不过这气波功夫,我一直没有搁下就是。”
说到此又冷冷一笑,望着华秋水道:“帮主如自认有此功力,才能与我为敌,否则我春如水虽是在贵帮势力范围之内,却也不会容你们欺凌!”
华秋水早已为她这一手超然的气波功夫,惊吓得目瞪口呆。
当时见状,苦笑了笑道:“夫人你太多虑了!”
说罢,心中确实不是个滋味!
这时湖水吃春夫人如此一来,撼起了极大的波澜,连带着这艘大船“北风”号,也前后动荡不已。
木尺子哈哈大笑道:“如此平静的湖水,吃夫人如此一闹,未免太煞风景了!”
说罢,上前一步,双手直直地伸出,向着湖波上微微按了按。远处湖波立时压下了许多,木尺子闷声不响,“双手再次抖动了一下,就连足下的大船也稳住不再动荡了。
春夫人面色微微一变,冷冷一笑道:“木大哥,你的十指声波功夫原来也不弱啊!”
木尺子收回双手,低笑了笑道:“有夫人表演在先,就显不出我这两手的高明了!”
其实明眼人眼中看来,木尺子这一手功夫,看似无奇,其实却是较春夫人那种“百尺打浪”难多了。
春夫人忽然一笑道:“识顾说话,竟忘了请各位坐了!”
说时回头对一双婢女道:“给各位献茶!”
四人道了叨扰,各自落座。须臾,小婢献上了香茗,木尺子呷了一口,微笑道:
“不知夫人宠召,有何见教?”。
春夫人淡淡一笑道:“明人不说暗语,木大哥请赐告你此行的目的,也许我尚能助你一臂之力也未可知!”
木尺子手捋银须,哈哈笑道:“怎敢在劳,此事有我师徒已足够了!”
春夫人呆了一呆,一只玉手在几上轻叩了叩,道,“大哥,你可知这哈拉湖左边百里之内,已是我春如水的私产了么?”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木尺子不由顿时一呆。
春夫人微微一笑道:“我说此话,也许各位难以置信,不过,我有证明!”
说罢轻言唤道:“瑶青,把我的地契拿来。”
她身后的吴瑶青答应了一声,立时转身而去。须臾,取来一个皮筒。
春如水由皮筒内抽出了一张桑皮纸,向着木尺子一笑道:“大哥可要过目否?”
木尺子气得脸色发白,道,“正要拜阅!”
春夫人微微一笑道:“好!”
就见她信手一抛,那张桑皮纸,四平八稳地飘在了木尺子眼前,然后慢慢落了下来。
木尺子一伸手接过来,这时蒲天河等三人也凑了过来,就见木尺子慢慢打开那张桑皮纸,纸上画的是一幅显明的界线图,正中用红笔写着“春界”两个大字。
其边并附有一张契约,大意谓此一地带已为春如水以纹银二十万两,购得合法权益,并有当地官府的大印为凭!
要按照这张图上看,整个的哈拉湖以及附近百里方圆,几乎全是春如水的私产了,春如水嘻嘻一笑道:“老朋友,现在也许你该明白,我春如水并不是多事了吧!”
说到此,又冷冷一笑道:“大哥,在我的地方,打死了我的人,我们又从无仇恨,这件事要是告之天下武林同道,只怕对于大哥你面上有损吧!”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春如水,人道你足智多谋,今日一看,果然是名不虚传,只是你用在我老头子身上,未免过辣了一点!”
春如水摇摇头道:“老大哥,所以说你这就错了。”
木尺子小眼一翻,头上青筋暴跳道:“什么错了?”
春如水呷了一口香茶,一双手交叉在胸前,嘻嘻笑道:“大哥,不要失望,这件事还有商量的余地,如果大哥你同意把所得的财产分我一半,那么这件事仍然是非常圆满的!”
华秋水却在一边忍不住冷笑道:“老前辈,这件事万万是不能答应她的!”
春如水目光一寒,冷冷地道:“华秋水,这里没有你插口的地方,这件事解决之后,我们还有点事情要谈谈!”
华秋水怒目道:“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春夫人发出了一阵狂笑,笑声一敛,断然道:“帮主你不要忘了,你们所盘踞的地方。也是我的私产!”
华秋水猛然站起来,厉声道:“胡说!”
木尺子忙摆手道:“老弟你先坐下来不要慌!”
说罢转头向着春夫人一笑道:“夫人既是这地方合法主人,钱财自当全数归夫人所有,又何必要分我一半,此事老夫倒有些不明白了!”
春夫人格格一笑道:“木大哥你又何必来这一套?老实说这百里内外,我早已勘察过了,丝毫也没有所获,否则也不会对你如此委屈求全了!”
木尺子点头笑道:“这就是了,那么你既无所获,又怎知我必有所获呢?”
春如水怔了一下,面色微变道:“老大哥,你这就未免太不诚实了,十五年前,湖底沙盘,据说只有你一个人见过,绿玉匙又是你取去的,此事除了你以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
木尺子哈哈大笑,笑得声尽力竭,春如水面色一沉,冷笑道:“你以为此事可以置之一笑吗?”
木尺子笑声一停,大声道:“夫人你受骗了,湖底沙盘乃蒋寿所见,我连影子也没有看见呀!至于绿玉匙……”
春如水冷笑道:“莫非不是你拿去了?”
木尺子嘿嘿冷笑道:“夫人,这就是你不对了,记得在天山道上,你索借未逞,你竟然暗施无极指波,把绿玉匙在匣内震了个粉碎,此事莫非夫人还不知道么?”
春夫人似乎想起此事,脸上一红,喃喃道:“这么说,你是一无所知了!”
木尺子冷笑了一声,道:“我不会知道得比你更多!”
春如水猛然站起来,走到了船头,两手互扭在一起,冷冷笑道:“此事我不会就这么甘心的!”
木尺子哈哈笑道:“上当了,如此穷山恶水。沙漠荒地,你竟然肯出二十万两银子来买,真正是发疯了!”
春夫人回过身来,道:“老朋友,你想骗我不成?”
木尺子摇头道:“我才不骗你呢,不过这件事我也是不甘心,我非要也踏遍了这附近的山水之后,我才能死心!”
春夫人冷森森一笑,道:“这么说,你心里还是有一点底了!”
木尺子哈哈笑道:“好吧,夫人,我们来一个君子协定如何?”
春夫人此刻真好比兜头浇下了一盆冷水,内心一腔热念,全都散了,此时听他这么一说,不由没精打采地道:“什么君子协定?”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人心想发财都是一样的,这样吧,如果我找到了那批宝物,不要说一半了,我决定分你两份,我只要一份。”
春夫人怔了一下道:“何必如此?”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还有下文呢!要是我没有找到,这么吧,夫人你给我十万两银子,这个数目不算多吧?”
春夫人想了想,微怒道:“天下岂有此理!”
木尺子又一笑道:“这就是了,我如找出了宝藏,又凭什么要分你一半呢,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不是一样吗!”
春如水想了想,一双冷芒芒的眸子,在木尺子面前望了半天,忽地长叹了一声道:
“罢!罢!且由你们去吧,我不分你的就是了!”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这是为何,十万两银子在夫人你又算什么呢?”
春夫人冷森森一笑道:“木尺子,人道你是老奸巨猾,果是不假,我没有沾上你一些便宜,你反倒打起我的算盘来了!岂不可笑!”
说到此冷笑了一声,目注远方道:“我会去找蒋寿的,这笔钱绝跑不出我的掌心!”
说罢目光在木尺子等人身上一转,叹道:“你们现在要去何处,我送你们一程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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