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座大厅整个形状亦为六角形,每一面都似乎有一排同样形势的轩窗,只有一面敞开着,其他五面都垂着银光闪烁的筛幔。每一面都有一位身着长衣的弟子踞座看守。
被称为“二管事”的高桐,这时正自倚窗直立,与一名弟子向敞开着的窗外全神察看。
他全神贯注楼外,两只手把持着一个形若罗盘样的远照灯,射出匹练般的一道光华,正在小心地搜索敌人踪影。风来仪一直走向他身边站定。
高桐双手把镜,向风来仪欠身为礼道:“来人可能一个,卑职自信可以应付,三娘娘不必担心!”
风来仪微微点了一下头,一双眼睛向外面看着。
“你确定来人困在了六光阵里?”
“卑职可以断言!”高桐回答道:“这个人很狡猾,鬼鬼祟祟不知他的来意如何!”
风来仪道:“你可看清楚他是什么长相?”
“个子矮矮的,动作很快!”高桐道:“大概他没想到阵发这么厉害,有点惊慌失措,哼!卑职估计他这就要现身而出了!”
一听见对方个子矮矮的,朱翠算是放心了。
风来仪轻轻哦了一声,略感失望地道:“原来不是他,哼,“这就奇怪了!”
高恫不大明白她的话,怔了一下。
风来仪冷笑一声道:“我倒想要看看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居然胆子不小!”
微微顿了一下,她催促道:“把他逼出来!”
高桐应道:“遵命!”随即转向身边侍立的那个长衣弟子吩咐道:“逼阵!”
这名弟子又应了声“遵命”,即见他将手上一面三角小小令旗扬了两下。顿时即见到由四面楼内射出了数道灯光。
这几道灯光却是全数集中正中射来。一时光华人盛,像是早已演习好了一般。灯光交集之处,正是高桐双手力握的那个六角镜盘,顿时幻化出百十道奇光异彩,万千点星光,一股脑儿地全向着当前院落内洒去。
阵势的威力,厅内各人,尤其是朱翠万难想知,只是被困于阵内的来人却是十分消受,想必是猝然遭到了凌厉的攻击。
猛可里,再听见一声十分凌厉的怒啸声,一条人影猝然间腾身而出。紧接着这条入影之后,吱吱两声尖叫,同时又现出了两条宛若小童的影子。
当然这三个影子,一经现身立刻无所遁形地即为四面八方所集中的奇异灯光紧紧慑住,敢情是一人二猴。
一个身材矮小却穿着肥硕的矮老人,和两只异常灵活的猴子,像是猝然来到了迷魂阵内一般,四下里一阵子急冲猛纵。可是每一次都受阻于面前变化诡异的灯光,俱都反弹了回来。
这个小老人以及两只猴子乍然现身,朱翠与青荷俱都情不自禁地交换了一下目光,彼此心里都有了数儿。原来这个冒险涉阵的小老人正是那日在街上她们所遇见那个玩猴儿戏的老人,想不到他居然把两只猴子也一并带来了。
使朱翠更吃惊的是,小老人身形一经现出,即为数十道光彩迷离奇幻的灯光所集中,只听见“波”的一声轻震,一点小小星光在他那件反穿的羊皮小袄上爆炸了开来,顿时引起了一片火光。小老头嘴里怪叫了一声,就地打了个滚儿,把上身的熊熊烈火在雨地里熄灭。可是不容他身子站起,嗤!嗤!一连十数点流动的碧光,全数向他身上击过来。波!波!波!
波!炸开了无数团火光,虽然在雨地里,这些气焰难以发挥出预期的效果,可是由于为数众多,看起来也情势逼人。
小老头一只手原来运施着一对判官笔,这时将双笔插向腰际,却把燃着火光的一件上袄脱下抡在手中,四下不停地挥打着飞来的火弹。与他同行的那两只猴儿,更是嘴里吱吱连声叫着,有如冻蝇冲窗地四下乱跳乱穿不已。
看到这里,风来仪微微皱了一下眉,冷冷地道:“哼,原来是他!”
高桐道:“三娘娘认识此人?”
风来仪摇摇头道:“不认识,不过我知道他就是了,你没听过‘铁马钢猴’任三阳这个人么,就是他!”
高桐冷笑一声道:“卑职听过!”
他转过脸来向风来仪道:“请示三帮主如何发落此人?”
风来仪道:“还有什么话说,任何人未经许可擅入者,都按帮规处置,叫他作个糊涂鬼吧!”
高桐应了声:“是!”
即见他霍地自位上站起,道:“且容卑职亲手处置了他再来复命!”
风来仪微微点点头道:“速去速来!”
高桐躬身一叱道:“遵命!”反身拔出了长剑,身形霍地一长已自越窗而出。
眼前奇幻的灯光阵势,随着高桐的出战,立刻有了奇妙的变幻,似乎所有的灯光在这一霎间全部暗了下来。
朱翠由于对那个玩猴老人产生了好奇,也就对眼前事格外注意。
高桐纵身前的一霎,她注意到他身边那个长身弟子挥动了一下手上的旗帜,立时灯光全熄。
这只是极为短暂的一霎,等到灯光再亮时,显然高桐已现身当场。
现场的玩猴老人,早已按捺不住满腔怒火,偏偏对方这六光阵,高奥玄妙无比,一时竟是难以窥清堂奥,两只猴儿更是围着他身边乱跳乱闯,吱吱怪叫不已。
须知“铁马钢猴”任三阳其人,在江湖黑道上声望极隆,武功也颇不可轻视。这一次出道,原意染指“西天盟主”邵一子所藏宝图,无奈就此一事件险遭不测,遭遇到许多劲敌。”这一次无意间遇见了“无忧公主”朱翠,满打算可由朱翠身上发上一笔财,却是想不到误打误闯,竟然会来到了不乐帮的行馆这所阎罗殿里。他虽是久闻不乐岛不乐帮之种种不法离奇,只是却与他们素无交往,更不知在此滨海内陆,还设有他们的行馆,否则他岂敢造次。只是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认清眼前形势,更不知身陷何地,只是知道陷入了前所未见离奇布阵之内。
果真任三阳要是认清了眼前之特殊情势,见招转舵及早抽身未始不能,无奈他偏偏动了肝火,决计要硬拼到底,找回脸面,这就未免有些不识进退了。
随同他前来的两只猴儿,平素仗着任三阳的娇宠喜爱,更是不知天高地厚,前此虽在邵一子手上吃了亏,曾几何时又自故态复萌。
这一人二猴原在阵内被困得昏天黑地,虽是怒发如火,却是找不到发泄的对象,这时忽然发现高桐的闯入,自是俱把矛头指向了他。
高桐其人,武功绝高,称得上下乐帮中仅见的几名高个之一。因为一直处身不乐帮内,最近三年才调入内地,从事于不乐帮的财经秘密安排,对外绝少露面,是以任三阳不识其人。
这时随着高桐的乍然现身,任三阳倏地发出了一声尖啸道:“两个儿,给鹅摘下他的照子!”
“照子”即“眼睛”之意,两只猴儿自然省得。
随着任三阳喝叱,这双猴儿倏地腾起如飞,“吱!吱!”两声怪叫,齐向高桐身前飞纵了过去。
高桐既是精于眼前阵势,哪里又会把两只猴子看在眼里?只见他肩头轻晃,已闪向一旁。两只猴儿那么快的身法,竟然双双扑了个空,纷纷坠落下来。
“铁马钢猴”任三阳,一声怒叱,紧接着二猴之后,倏地跃身而前。
“老小子,你欺人大甚!”
随着他嘴里的这声喝叱,两只判官笔在手上“当”地互碰了一下,冒起了一点火花,一双笔锋霍地向两下一分,照着对面高桐的眼睛就扎。
高桐鼻子里冷哼一声,倒是存心要拿拿他的斤两,是以在他双笔来时,身形岸然挺立不动,容得任三阳铁笔笔锋几乎已经扎到了眼睛上的一霎间,蓦地抬动右手,长剑自腕底倏地翻出,其势如电,“当啷!”一声,已架住了对方的笔锋。
这一手“脱袍让位”高桐施展得不温不火,堪称“恰到好处”。
任三阳只觉得手上一阵发热,忽然才发觉到对方一口冷森森的长剑已然紧紧地贴在了铁笔之上,由不住猝然为之吃了一惊。
原来判官笔这类兵刃被贴上,在动手过招上来说,这叫做授人以先招。
任三阳吃惊之下,向后力挫双腕,以奇快手法将双笔收回。尽管这样,在高桐的剑势之下,亦使他饱受虚惊。随着高桐推出的剑势,一片霞光闪处,羊皮袍子上顿时留下了一道尺许长短的口子。这口剑只要再向前挺送一寸,任三阳可就非得落个血溅当场不可!
一惊之下,任三阳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脚下向前一个急跨,掌中双笔同时递出,直向着对方前心猛地扎了过去。
高桐第二次挥剑,袖影、剑身,搭衬得极见潇洒。这一剑看似无力,实则力道万钩,看似无奇,其实是奇妙绝伦,剑势一扬,任三阳只觉得眼前剑花缭乱,简直耀眼难开!除了剑光之外,眼前灯光更形逼人,原来对方熟悉阵势微妙,一现身便己站妥了有利部位,将任三阳诱入险地。
眼前万蓬奇光,正为主楼内那盘六角镜面反映而出,任三阳原本就有些情虚,这时吃眼前镜光剑势一逼,仿佛只觉得眼前金花乱冒,一霎间仿佛四面八方全是剑影,齐向自己身上招呼过来。这一手堪称厉害至极!
“嘶!”一声,右肩上先自着了一招。任三阳负痛之下,向外一个急闪,一片血光发自伤处,那地方敢情连衣带肉,给对方刺下了一大片,只痛得他一连打了两个哆嗦,脚下踉跄着向外退开。
高桐一剑得手,哪里肯就此饶过了对方。
“姓任的老小子,你留下命来!”
话声这才出口,身子平着向前一个快抄,掌中剑又一次向前递出,却是出奇的狠。原来高桐有意要在主子风来仪默察之下,展示他的能耐,决计要把任三阳立毙当场。
眼前这一剑迎合着四面岔集的灯光,更似有“个剑拱照”之势。
也就在这一霎,两只猴子护主心切,双双自两侧同时向高桐飞纵过来。
高桐这一剑原已递出,见状不得不分势先照顾这双畜生要紧,他冷笑一声,肩头轻晃,长剑力收乍扬,随着二猴其一所发出的一声凄厉鸣叫,为首落下的那只猴子,先自身首异处,随着高桐的剑势挥处,只把这只猴子自肩斜下,活活劈成了两片,“吧嗒”两声,坠落地面。
任三阳乍见此情,由不住发出了凄厉的一声怪叫,这两只猴子乃是他一直由幼猴起开始调教,寸步不离的精神伙伴,称呼它们是“儿子”,一点也不为过。这时眼见死在高桐剑下,焉能不痛澈心肺!
狂叫声中,任三阳已形同疯狂般地,蓦地向着高桐扑了过去。
高桐冷笑着肩头轻晃,影身子大片灯光倒影里。
他熟悉眼前阵势,进退左右无形中占了极大便宜,自是稳操胜券,任三阳哪里是他的敌手。
眼前任三阳身子方一扑到,猝然发觉到对方已在三数丈外,妙的是对方手上只有一口长剑,而每当他引剑挥动时,即像是有千百把剑影直向自己身上招呼过来,虽然明知是假,可是敌晴我明,待机出假中带真,险恶之极!
任三阳由于方才吃了苦头,一个不慎伤了肩头,这时早已是流血不住,疼痛难当!一袭不中,知道厉害,慌不迭闪身就退。他身子方自退后,尚还不及站定,耳听得后脑尖风刺项,凭着他多年临敌经历,立刻就断定这一次是真家伙,慌不迭向前一个抢扑,却是慢了一步。
高桐这一剑真称得上是神出鬼没!任三阳躲过了头可是躲不过背,剑锋走处,在他后背上留下了半尺来长的一道口子。
这一次可没有那么幸运了,剑锋走处非但把他身上那件老羊皮袄子划开了,连带着可也伤了皮肉。任三阳痛得“吭”了一声,一连向前跄了四五步才算站稳了脚步。
只觉得头顶上衣袂荡风之声,高桐灵活的身子,有似怪鸟一般由头上掠了过去。
任三阳发出了一声闷吼,右手抖处,判官笔有似出洞之蛇,“哧!”划起了一道黑影,直向着高桐背影掷去,紧跟着他身子拱伸之间,再一次地平窜而起,直向着对方背影扑过去。
按说任三阳出手不谓不狠了,无奈眼前受阻于这个所谓的“六光阵”,大大减低了他出手的威力,况乎敌人更是出奇的阴狠凌厉,神出鬼没,相形之下任三阳便只有吃瘪的份儿了。
四面八方岔集而来的灯光,简直令人眼花镣乱。
那个高桐恰恰正是站立于万千祥光彩气之中,但见他长袖猝扬,已把任三阳飞掷而来的铁笔卷上了半天。
是时任三阳已狂袭过来。一笔一剑,在极为短暂的一霎,一连交锋了三次,三式都极称狠厉!
高桐一张脸显示着无限阴森,杀机迸现。他决计要在这一霎取对方性命,是以就在第三式笔剑交锋的一霎,猝然抽回他的长剑,左手倏扬,“噗!”一掌击向任三阳后肩上。右手长剑倏地一震,幻化出千百剑影,随着他转动的身形,已将急怒攻心、气极败坏的任三阳围在中央。
任三阳这时气喘如牛,连番受创受辱,已使他难以保持镇定,恨不能把敌人一口生吞下去,偏偏眼前这阵势,竟是那般奇妙,为他生平所仅见,一个把持不住便有性命之忧。这时的任三阳可以说早已锐气尽失,容得他稍事冷静之后,急怒既去,便只有一腔战栗了。
在满空剑影炫光里,任三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跟随着神出鬼没的高桐身子打转,只是很短的时间已令他眼花缭乱。
就在这一霎,耳听得一声凄厉的猴鸣,敢情另一只猴子也死在了对方手上!
高桐人影修现,抖手打出了一团黑影,任三阳待笔一拨,打落在地,敢情是血淋淋的猴尸!
“鹅的儿……”
任三阳几乎抽了筋似地全身战抖着倏地扑向地面。
“鹅的儿……鹅的儿……你死了……死了……”
只是一具去了头的猴尸,看着,叫着,任三阳差一点昏死了过去。
然而就在这一霎,一口冷森森的剑锋已自架在了他的肩上,容得任三阳一惊抬头时,对方长剑锋利的剑锋,已经逼在了他的咽喉。
“你若敢动一下,我就割下了你的脑袋!”高桐脸上闪烁着得意的笑:“老小子你认栽了吧:“
任三阳眼睛里像是要喷出了血来,他身子战抖得那么厉害。
“好……小子……你报上个万儿来吧……姓任的就是死也作个明白鬼!”
“哼哼!”高桐倏地飞起一脚,踢落了对方手上那只铁笔、掌中剑一拧,改指向任三阳前心。
“老小子,你就作个糊涂鬼吧!”
说时,高桐手底用劲,抖动了一下剑身,正待向对方心窝里扎去。
一只手神出鬼没地竟由一边递了出来,却是不偏不倚地捏住了他正待递出的剑锋。
“啊!”
即使身为地主的高桐,也不得不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只怪乎吓得打了个冷战。
其实就那只手本身而论,实在是没有一点怪异之处,只是此时此刻的猝然出现,真给人“鬼手”的怪异感觉,莫怪乎连身为地主的高桐,也吓得脸上变色。
他本能地用力向后面夺剑,那把剑虽被来人两根手指捏着,却竟然力逾万斤,用了两次劲儿都是休想把宝剑抽回,高桐简直为之骇然!
顺着这人的手,他霍地转过身来。这个人敢情就与他贴身而立。六尺开外的个子,一身蓝衫,那张脸却是极见狰狞!雨水打湿了他头上的发,身上的衣,看上去越加地显现出冷峻阴森。
高桐一惊之下,说道:“闪开!”
这一次他可是施足了力道,左手握处,施展“流云飞袖”的铁袖功,整个袖角有如一片利刃,直向蓝衣人头上扫过去。
蓝衣人冷哼一声,竟在对方铁袖拂面的一霎,身子霍地跃起。身子虽然起来了,可是他那只紧紧捏在对方剑锋上的手却是没有松开,就凭着二指拿捏之力,偌大的身子就像是一只倒竖的靖蜒,直直地倒立在对方剑锋之上,这番奇异姿态不禁把现场目睹的任、高二人看得呆了。
不容高桐施展第二次身手,蓝衣人单手轻弹,轻飘飘已离地而起,落向一边。
“得罢手时且罢手,能容人处且容人。”他冷峻地道:“姓任的固然罪有应得,老兄也未免太狠一点了。”
高桐与他正面相对,这一次才算看清了他的脸,红里透黑、两颧高耸、鹰鼻子鹞眼,敢情是张面具,这人原来不欲让人知道他的真实面目,特别加以掩饰。
自然如此一来,对他就更加讳莫如深了。
高桐一惊之后,胆力继壮。他自觉有恃无恐的,一来这里阵势已然发动,自己精于阵路,进攻退守,想来要较对方方便得多。再者自己武技精湛,对方出手不凡,终不能以此就妄论输赢,况乎主子风来仪尚在一旁暗观,至不济就算自己落败,她焉能袖手旁观?
有了以上诸多自恃,高桐自是无惧于他。
“相好的,你报上个万儿来吧!”
嘴里说着,高桐已迅速地转向一边,这么做是有意把对方身形现向明处,以便发动凌厉的阵势来对付他。
哪里想到。对方显然是个大行家,偏偏就是不上当,高桐身子方自转过,这人也自跟着转动,妙在步法一致,快慢相若,高桐转他也转,高桐方停他也停下,仍然是先前未动前一般的架势。
“哼哼……”蓝衣人冷冷地道:“见面总是有缘,相逢何必曾相识,大管家的你就用不着打听了。”
语声一顿,他目光转向一旁的任三阳冷冷地道:“我们久违了,老兄半世为恶,照理说我是不应该管你的闲事,只为两害之间取其轻,也就不为已甚了。”
任三阳原已自忖必死,却没有料到竟会在性命俄顷之间来了这么一个救星。
所谓“行家伸手,剃刀过首”对方到底是什么斤两?任三阳焉能不识?成信他确是自己生平罕见的高人奇士,由不住猝然心生景仰,对方虽然口出不逊,对自己并无好感,到底总算是有救命之恩,为此性命危难之间,也只有暂托庇护了。
“好说……”任三阳面现苦笑,抱拳一拱,道:“阁下隆情,来日必犬马以报之。”
蓝衣人冷哼一声道:“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要想活命就得听我的关照。哼哼,你当这六光阵是好玩的么!”
任三阳虽然不认得此阵的奥妙,但“六光阵”这个名字他可是听说过的,聆听之下由不住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才知道自己误打误闯,竟然来到了“不乐帮”的手里,只是不乐帮远在南海不乐岛,何以又会在此地?一时却是大惑不解。
然而,无论如何,他心里的这个闷葫芦总算打开了。
此时此刻,实在无能再逞强斗狠,如果不遵照眼前这个蒙面人的指示行事,只怕性命休矣!
一旁大敌高桐冷眼注视之下,已可感觉到对面这个蓝衣人的不是好相与。由于蓝衣人像是熟悉阵势,一上来即看破了行藏,目前所站地势,高桐若想出手即使无害于己,也休想占上一点便宜,倒是向任三阳发动出手,或可趁对方问答分神之际,取他性命也未可知。
高桐心里这么想着,表面上丝毫不动声色,忽然身子一晃快步抢向“巽”位。
这个位置一经站定,立刻对任三阳所立身的位置形成了锋利的一个死角。
任三阳忽然觉出面前光华大盛,还来不及看清一切,高桐已蓦地切身直入,掌中剑直劈中锋而下。
这一招高桐是衡量好了眼前情势才行出手,剑势一出,顿时幻化为一面光墙,直向任二阳正面全身劈压了下来,这一招显然是借助阵势的微妙与灯光的错觉所形成的厉害杀着。
任三阳方才已经领教过了厉害,猝然见此大吃一惊,本能地向后拧身,无奈由于身陷微妙的阵势之内,在高桐所攻的阵角之内,正好是一个死角,身子拧动之下,有如推山拔海,哪里能够动弹?眼看着对方长剑所幻化而成的一片光墙,形同巨海长波般地直向他身上卷了过来。
任三阳动既动弹不得,更迷于眼前玄妙的剑势,方自大吃一惊,猛可里一片衣袂闪过,蓝衣人竟然又在此危机瞬息之间来到了面前。
他的出手,似乎永远含蓄着鬼神不测!落身、展袖,看来是一个动作。大片的袖管是如何挥扬出去,简直难以看清,不过显然又是运施得恰到好处。
只听见“当啷!”一声脆响,长袖的一截袖沿不偏不倚地正好搭在了对方剑身上。
紧跟着蓝衣人喝叱道:“撒手!”
右手倏地向外用力一扬,一道剑光直飞当空,高桐“啊唷!”一声,身子倏地腾空而起,在空中一个凌厉斤斗,翻出了两丈以外,才自拿桩站稳。
这一霎他脸上罩盖着极度的惊恐愤怒,掌中剑虽然有赖全力把持,没有出手,可是由于双方所加诸在其上的力道过于惊人,高桐握剑的那只手竟然虎口破裂,鲜血染满了剑柄。
饶是这样,高桐却仍能紧握剑把没有松手,这分力道亦甚是可观了。
蓝衣人嘴里喝叱着“撒手”,却并没有使对方撒手。似乎微感意外,但是如此一来他也测出了对方功力的深浅,心里也就更有了主张。
任三阳原本自忖必死无疑,想不到在惊魂一瞬之间竟然又逃了活命,而且伸手救助他的仍然是眼前这个神秘人物,看来今天这个“情”不领是不行了。
蓝衣人一招出手,将高桐掷出数丈以外,眼前更是绝不怠慢,只听他冷笑一声道:“你得换个地方了!”
任三阳方自悟出对方像是在对自己说话,蓝衣人一截袖管已飞卷过来,其力绝猛,任三阳心中一惊,只以为对方向自己出手,吓得伸手就挡。不意他的手方自一伸,正好为对方袖管卷上,一股绝猛的吸力突地自那截衣袖上传出,以任三阳这般功力之人,竟然也不得不随着对方的力拔劲道,突地拔空而起,随着蓝衣人的转手之势落出了寻丈以外。
任三阳惊魂未定,身子方一落下,仿佛觉出身侧四周压力蓦地大为轻松。心中一动,这才暗惊蓝衣人敢情已把他救离了险地,最明显的感觉是眼前似乎已经失去了炫人眼睛的奇亮灯光。
紧接着面前风力响处,蓝衣人已站在眼前。任三阳心中既感又愧,叹息道:“恩人……”
“住口!”蓝衣人一双明亮的眼睛四下观看,一面冷冷地道:“你以为现在已脱离了险境?”
任三阳愣了一愣,无言以答。
蓝衣人目光一转道:“跟我来!”
身子一闪,时左又右,时高又矮,转瞬间已窜出了数十丈外,即在一处花架站定。
任三阳跟着对方身子疾进,只觉得眼前时明时暗,耳边风力疾劲,虽已站定还是有点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蓦地抬头,却发觉到对方那双光华闪烁的眸子正自注视着自己。
由于有了以上的一番接触,任三阳便由衷地对对方生出了感激,再者对方这身神出鬼没的轻功,更不能不令他敬畏,在对方这般深邃的目光注视之下,真有点令他忐忑不安,弄不清对方对自己是怎么一个态度?
“好了!”蓝衣人道:“总算暂时脱困了,想不到对方六光阵如此厉害,差一点把我都困住了!”
任三阳虽然仔细聆听,想由对方的口音里找出一些端倪,或可猜出他的身分,无奈在一番仔细聆听之后,他却不得不又失望了。
“唉!”他沮丧地叹了一口气,苦着脸道:“要不是恩人你仗义打救,鹅可就要……”
一连叹了两口气,他接着苦笑道:“……反正……什么也别说了,大恩不言谢,恩人你对鹅的这番恩义,今生今世鹅要是报不了,来生变犬变马鹅也……”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一阵伤感禁不住热泪泉涌,竟自呜咽了起来。
“哼!”蓝衣人一双眸子又回到了他身上:“那双畜生平素助纣为虐,死了也不冤枉,就拿你来说,这些年所作所为哪一件又能见得人?今夜能保住了命,已是托天之幸了!”
任三阳虽是心里惭愧,到底也是一大把年纪了,被对方这么当面数说,脸上很觉得挂不住。冷冷笑了几声,他喃喃道:“听口音恩人你年岁不大,想不到竟能练成这么一身神出鬼没的功夫,姓任的这么一大把子年岁真他娘的是白活了。鹅他娘的也不说什么了,”顿了一下,他又接下去道:“反正以后,走着瞧吧,鹅任三阳可不是没有血性的汉子。”
蓝衣人听他这么说,不觉微微点了一下头,正要说什么,忽然发觉情形有异,立刻转移了话题。
“现在不是说闲话的时候,对方的人来了!”
任三阳一怔,四下顾盼了一下,压低嗓子道:“在哪里?怎么鹅看不见……”
对于把“我”称为“鹅”这个字眼,蓝衣人还真是听不习惯,他每说一次“鹅”都令他皱一下眉,也叫无可奈何!
“你当然是看不见!”蓝衣人冷冷地道:“因为你不明白对方这个阵势的转动变化。”
任三阳哼了一声道:“可不是么,要是鹅弄清了他这个阵也不会丢人现眼,还要麻烦恩人你动手来搭救鹅了!”
蓝衣人冷声道:“其实说穿了也不是什么难事!你现在换一个方位,或是由左肩偏过头去看,情形就会好得多了!”
任三阳愣了一下,依言偏向左肩外看,顿时就觉得眼前一亮,情形果然大为不同。只见眼前十数丈外人影穿梭,十数盏高挑灯分由十数名长衣少年待着。
这一次任三阳算是看明白了,细算了一下持灯的人共是十二人,他们所站定的位置前后参差不齐,却是并足直立,丝毫也不摇动,再一推敲始知这些人是按照十二宫的位置布署站立,整个现场充满着氤氲云气,衬托在五颜六色的灯光里更显得无限神秘!
“嗯,他娘的,原来如此,好厉害的阵法!”
任三阳一面偏过头去看着蓝衣人,紧紧地咬着牙道:“你把阵法给鹅说说,让鹅进去杀他个措手不及!”
“哼!你想得也太美了!”蓝衣人目光炯炯地道:“现在可不比方才了!”
“为什么?”
“因为……”蓝衣人冷笑了一声道:“你再看看谁来了?”
任三阳依言望去,只见眼前彩光猝现,来自四面八方反射的灯光,一霎间照得他眼花缭乱。
一个身着粉红长衣的长发女子,伫立在巨大的雪松之下,这女子望之如三十许人,眉目如画堪称绝色,只是略嫌清瘦,且双颧高耸,一眼看去即可想知是一个慎细精明三刀六面的人物。女子手里拿着一柄玉柄拂尘,背系长剑,身上那袭红色长衣显然是一袭法衣,上面绣着云霞日月,更隐隐有八卦的图影,在她面前设有一个方案,桌上放着一个透明六角水晶球,四而八方反射过来的灯光,俱都集中在这个水晶球上,再经反映射出,更呈瑰丽的奇彩,夜暮下有如一天流星,休说置身在其间者难辨东西,即局外者如任三阳亦是眼花缭乱无限神秘。
任三阳虽然称雄黑道,一身内外功力也是相当不惜的了,可是像眼前这种奇妙阵势,却是他从来也没有经历过的,虽是勉强克制着心里的激动紧张,亦不禁面色迭变。
“噢,这个小娘儿们又是谁呢?好厉害。”
蓝衣人看了他一眼,道:“亏你在黑道上还混了这么久,居然连她也不认识,真是难以令人相信。”
任三阳咬着牙忍着身上的痛,嘿嘿干笑了两声道:“不怕你见笑,这个女人鹅是真的不认识。”一面说抬手搔了一下头,龇着牙道:“他娘的,经过今天夜晚之后,鹅才知道鹅他娘的真的是白活了。”眨了一下眼,他看着蓝衣人道:“她是谁?”
蓝衣人哼了一声道:“不乐岛上有三位当家的,你总该知道吧,这位就是其中之一。”
“噢,”任三阳显然吃了一惊:“难道她就是人称的‘妙仙子’风来仪?”
蓝衣人点了一下头:“你猜对了,就是她!”
任三阳顿时瞪大了眼,一时连身上的疼都忘了。
对于不乐岛上三位岛主的传说他听得实在太多了,现在猝然发觉到传说中人就在眼前,自然心里吃惊,两只眼睛骨骨碌碌在对方风来仪身上打转不已。
“原来是她,难怪这个阵势这么厉害,看起来,今天晚上是凶多吉少了。”
蓝衣人道:“那也不一定。”
任三阳心里一动,暗忖道:“是了,我竟然小瞧了这位主子,只看他方才在对方阵内前后穿行的模样,简直如入无人之境,分明不会把对方阵势看在眼里,也许他真有办法对付风来仪这个娘儿们也未可知呢!”
这么一想,便眼巴巴地看着蓝衣人喃喃道:“这么说……恩人你莫非还有什么脱身之计不成?”
蓝衣人锐利的目光在他身上一转道:“那可就要看你的了……”
任三阳挤着眼睛,一时还弄不清对方的涵义。
蓝衣人却是暂不理他,随即转过头来,仔细向现场观察着。
自从风来仪亲自出现之后,现场情势越加地现出凌厉杀机,但见风来仪手中拂尘不时转动,随着她手指之处,灯光自四面八方一齐集中。
妙的是一经灯光集中之处,必有五七名杀手,自暗中跃起,猝然向灯光聚集处挥剑砍下,无论中与不中,宝剑一落便腾身纵起,绝不迟缓。
中座的风来仪显然已是怒火万丈,决计要把隐藏的两名敌人逼现而出。只见她左手掐着咒诀,不时地动着,嘴里像是在作法似地念念有词,两只眼睛含蓄着炯炯光采,随着座前水晶球的徐徐转动,四下移动不已。
看到这里,蓝衣人轻轻哼了一声道:“莫怪乎不乐帮声名如此显赫,这位女帮主敢情如此了得,看来我们这个藏身之处也将会为她发现了。”
任三阳一惊道:“那怎么好?换一个地方吧!”
“太晚了!”蓝衣人锐利的眸子徐徐地在四下转动:“对方全阵俱已发动,妄动的必然遭灾。”
冷笑了一声,他继续接下去道:“如果我一个人,谅他们还无能阻住我的来去,现在加上了你,情形可就没有这么方便了。”
任三阳叹息了一声,脸上无限沮丧。
“你不必担心,”蓝衣人说:“我既然答应救你脱困,便不会说了不算,不过对方实在厉害,事情能不能成,也只有看你的造化了。”
“铁马钢猴”任三阳昔日在武林黑道上,该是何等厉害难缠的一个人物,想不到竟然会落到眼前托庇于人这步田地,是从何说起。尤其使他听不顺耳的是蓝衣人那种说话的口气,有心想顶他两句,无奈自己一条命还是对方所救,再若眼前对方真要是抖手一走,自己还是真的一筹莫展,这么一盘算也只有忍气吞声不吭气儿了。
蓝衣人一面观察着外面,一面向任三阳道:“对方所施展的是‘火雷七杀阵’,你可注意到其中的微妙之处?”
任三阳摇摇头苦笑道:“不瞒恩人说,鹅可是‘饼面杖吹火’,一窍儿也不通。”
蓝衣人冷笑道:“没有吃过猪肉,总也该看过猪跑吧。哼哼,看来你这个‘铁马钢猴’的外号,真是浪得虚名了。”
任三阳鼻子里哼哼了两声,一张黑脸臊成了猪肝颜色,心里那分不自在可就不用提了。
蓝衣人当然绝非口头刻薄之人,只是别有用心地故意折辱任三阳一番,以使他日后之改邪归正。这时偷眼察看任三阳脸上神色,冷笑一声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经过今夜之后,你也算是有些长进了。”
任三阳嘴里不说,心里却在暗骂着,他娘的小杂种,老子不过是一时吃瘪,弄成鹅眼前这副窝囊相,你竟然门缝里看人,真把老子看扁了,嘿嘿,等一会机会来了,看老子不好歹地出几手绝招儿给你看看。妈的,你还真以为鹅老子铁马钢猴这个外号是拣来的么?
心里虽是这么哺咕着,表面上还真的不敢表现出来,只是独个儿地生着闷气。
蓝衣人却是心里明白,损归损总得还要对方心服口服。当下冷冷地道:“我现在就把对方这个阵势的奥妙告诉你,你记在心里,等一下突围时便有大用。”
任三阳嗯了一声道:“洗耳恭听。”
蓝衣人道:“五行生克之理你是知道的了?”
任三阳点点头道:“这个,略知一二。”
蓝衣人随即就眼前阵势,约略说了一个大概,其中特别指明了几处生门。至于哪处是暗卡杀门,以及可能藏有伏兵之关卡都一一说明。任三阳果然前所未闻,耳详目察,心里着实对对方大为折服。
说话之间,外面情形更已大变。风来仪由于施展“火雷七杀阵法”之后,并没有立刻奏功,心里大为忿怒。忽见她拂尘一收,一声吃道:“高桐你过来!”
高桐应声而现,趋前躬身道:“卑职在。”
风来仪怒声道:“这两个人我断定他们还藏在园中,你给我从另一面搜。记住,不可自乱了阵法,他们跑不了的,我要抓活的。”
高桐应了一声:“遵命!”手势一扬,即有四名长衣弟子同时现身而出,随着他同时闪身而去。
风来仪心怀忿怒,决计要将敌人逼出,就见她身子前倾全神贯注在眼前六角晶球上,忽然像是触及了什么,双手把晶球一连转了几下,一蓬白光匹练也似地直射而出。
看到这里,蓝衣人忽然一愣道:“不好!”
话声出口,即见他倏地闪身而出,极其快速地在眼前转了两转,左右各行四步,随即步回原处。
他身法至为巧快。就在他身子方自站定的一瞬间,眼前奇光刺目,对方晶球上反映出来的一道奇光,已射向眼前。
任三阳大吃一惊,正要蠢动。
“不要慌,”蓝衣人小声制止他道:“他们还没有看见我们。”
任三阳勉强镇定,心里却由不住犯着嘀咕,明明对方所发出的强烈灯光已照在了脸上,怎说没有看见?
果然那道晶球所反映出来的强光真的像似并没有发现什么,少作逗留随即又缓缓地移向一边去了。
任三阳松了一口气,打量着身边的蓝衣人喃喃道:“这可真有点邪门儿。”
蓝衣人轻嘘道:“噤声!”
话声方出,先时扫过面前的那片灯光自去而复返,又出现眼前。
人影一连闪了几闪,高桐与四名长衣少年,已自两侧纷纷现身眼前。
任三阳一惊小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蓝衣人炯炯的一双眸子瞬也不瞬地向当前注视着,冷声道:“准备你的家伙,随时都可能要出手。”
任三阳嘿嘿一笑,握紧了手里的判官笔。
蓝衣人小声道:“刚才我不及布阵,想不到为这个婆娘看出了破绽。哼哼……我原本还心存厚道,这么一来却是迫我非下杀手不可了。”
任三阳只是打量着面前不时来回走动的五个人,想找一个适当的人,在适当的机会出手。当然他心中最恨恶的就是高桐,一双眸子就跟着他身上转。
“这个人叫高桐,”蓝衣人轻轻地告诉他说:“武功颇是了得,我看你不是他的对手,还是把他留给我吧!”
任三阳冷哼了一声,心里可不这么想,第一高桐这个名字他从来就没有听过,显然是无名之卒,第二方才险些丧命在此人之手,不报此仇这口气实在难消,有了以上两点见地他势将要待机找到高桐报仇雪恨了。
这时高桐带着四名长衣弟子分在五个方位,仔细地在眼前打量着。
蓝衣人刚才为脱一时之险,不过是匆匆布了个障眼法儿,高桐又是精明干练,精擅阵法之人,眼前这一留神观看顿时为他看出了破绽。
“哼!”冷冷一笑,他随即发话道:“这位朋友敢情也是个会家子,不过眼前这一手三脚猫,也只能骗骗小孩,拿来这里显得未免过于儿戏了。”
话声一落,即见他倏地跃身而起,手起剑落,随着剑光闪处,又把正前方一截雪松的枝丫砍了下来。
就在这一瞬间,蓝衣人一拉任三阳道:“走!”
话声出口,蓝衣人首先闪身而出,其势翩若惊鸿,身子一经纵出,已飘身寻丈之外。
任三阳紧紧随着他的身后同时纵出,二人身子一经落定,面前倏地奇光刺目,显然已吃风来仪座前那个六角晶球内所映出的奇亮灯光照住。
也就在这一瞬间,两名长衣少年陡地现身面前,二少年一左一右,同时向蓝衣人正面夹击过来,各人手持一口长剑,劈面砍而下。
换在另一个人,当此千钧一发想要闪过对方这手杀着实是万难,然而蓝衣人显然胸有成竹,虽在对方强光照眼之下,亦不失其镇定。
随着他双手翻处,两截袖角,有似出云之燕,锵然作响声中,一双袖角已死死地缠住了对方剑锋,紧跟着他两乎向外一振,对方的一双长剑已脱手飞向当空。
蓝衣人脚下再跟着一个上步,随着方才出手的势力,两只手向外虚接了一下,发出了凌空掌力,虽不过用了六成劲道,那两个长衣少年弟子却已是当受不起,随着他发出的掌力,整个身子腾起半空,向两侧摔了出去。
就在这一霎间,他眼角已经窥见了高桐疾闪而前的影子,只见高桐身子一纵,即向空中拔了个高儿。当真是起落如鹰,身子一经下坠,掌中剑已挟着一阵轻啸,划出了一道长虹,直向着蓝衣人身后的任三阳身上招呼了下来。
任三阳是恨透了高桐,高桐又何尝不恨透了他。这一手分云剑法高桐施展得极见功力。
剑式一出,就着闪亮的灯光,这口剑顿时幻为一天剑影,似乎任三阳全身上下俱都在他的剑势照顾之下。
任三阳原本存心给高桐一个厉害,想不到对方竟然更厉害,先下手为强,一样地饶不过自己,惊慌之中乍见此情,禁不住吓得打了个哆嗦。
“他娘的!”嘴里骂了一声,任三阳手上的铁笔霍地向天上抡去。
他的铁笔方自抡起,就听得身边的蓝衣人一声喝道:“想死么!”
剑影阑珊里,递进了蓝衣人一只白皙的瘦手,“噗”一下已叼住了任三阳拿笔那只手的手腕子,紧跟着向上一使劲儿,任三阳身子就像是风筝也似地飘了出去。
蓝衣人虽然及时出手,救了任三阳,自身却被笼罩在高桐的剑阵之内,他显然有恃无恐,丝毫也不曾现出慌张神态,“唰!唰!唰!唰!”一连快速的四个转身,恰恰闪过了高桐的一连四剑。
带着一声冷峻的笑,蓝衣人身形猝起,已飘向任三阳身边。
“借你的笔用用!”说完这句话,任三阳紧抓在乎上的一只判官笔,已到了蓝衣人的手上。
“相好的,好俊的功夫,你还不能走。”
说话的正是这座行馆里的大管事高桐,想是他连番受挫于蓝衣人手下,已由不住激起了无边怒火。
话到人到,人到剑到。“唰唰唰唰!”一连又是四剑。
这四剑与刚才那四剑显然大是不同,高桐身了转动奇快,四剑难分先后,但由于出手太快,看起来简直形同一式,是以蓝衣人前后左右一下子俱都在对方剑势包围之中。
高桐显露了他杰出的剑法,使得亦在剑阵包围之中的任三阳大为惊骇,忽然感觉到自己即使与此人在平等正常的情况下单打独斗,亦怕不是他的敌手。
眼前可真称得上是高手大会串了。
蓝衣人的身手就是更比他高得多,蓝衫转处。这只铁笔“叮!叮!叮!叮!”亦是向四面同时点出,不偏不倚正正地点在了对方剑锋之上,顷刻间把对方凌厉的剑势化为无形。
高桐身子一个踉跄,身势为强烈的劲道逼得向后一连退了两步。他自信对付蓝衣人已经施出了全身的能耐,奈何对方功力显然是出乎意外的高,依然是休想能够占得了一些便宜。
眼前高桐若非及时退身,便难免为传自对方铁笔之内的凌人劲道所伤。
双方的势子一经摆开,蓝衣人已把握住适当时机,霍地向前踏进了一步,这一步之进,便使他立于暂时不败之地。至此高桐才讶然惊觉到,敢情对方对于自己这边的阵势亦是了若指掌。
人影连连闪动,六名长衣弟子,俱都扑向眼前。
高桐咬了一下牙,掌中剑直指中锋,怒目视向蓝衣人道:“朋友,你报个万儿吧!既然有如此身手,当然不是无名之辈,掩掩遮遮算不得英雄好汉!”
蓝衣人冷笑一声道:“我已对你破格留情,再要刁难,怨不得我不客气了!”
高桐已屡次在对方手下吃瘪,心里一口怨气简直无从发泄。对方这么说,更叫他无地自容,当下把心一狠,环顾左右道:“摆阵侍候!”
六名弟子似乎都已知道来人的厉害,虽然来势汹汹,却是并无一人敢猝然冒失出手,现在高桐这么吩咐,倒是正合了心意,当下一声吆喝,全数分散了开来,却是一个半月形状,将蓝衣人与任三阳钳于其中。
蓝衣人冷笑一声道:“六光阵尚且无奈我何,你这两手三脚猫就更奈何我不得了!”
高桐冷冷地哼了一声,一言不发地缓缓举起了手上长剑,其他六人见状亦相继学样的,各人俱都举起了手中剑。七口剑上光华,给奇妙的灯光一炫耀,顿时光华灿烂,眩目难开。
任三阳是时早已把另一只判官笔拔在手上,见状赶忙蓄式以待,是时身边上突然响起了蓝衣人的声音道:“你稍安勿动,这只是对方的花头而已!”
声音就像是贴着自己耳朵发出来的一样,心知是蓝衣人用传音入密的功力发出,当下点头示意,表示听见了。
是时以高桐为首的七把长剑,在高桐的领先发动下,幻化成各种奇异的式样,每一发动必然光华大盛,迫人眉睫,给人以无限杀招的感觉。
有好几次,任三阳简直感觉到对方的剑势已经压迫到头上的感觉,如非是蓝衣人通知在先,胸有成竹的话,简直由不住混身而入,与对方好好地厮杀一阵才称心意。
高桐想是为对方看破了心意,心里更形恼火,蓦地厉吼一声,倏地跃身而前,连带着身侧的六个汉子也一齐腾身过来。
七口长剑在灯光的炫耀下,简直是像有七十把剑,四面八方一齐拥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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