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滔滔,强风吹得破帆哗哗作响。
碧空之中,白云追逐飞翔,似天鸟翔空,转眼便消失在茫茫的穹苍里。
船头之上,石砥中与庄镛并立,他们负手观赏着海中波涛翻飞的美景。
海风吹起他们的襟裳,飘飘欲飞,直似图画中人。
金羽君庄镛迎风深吸一口气,侧首道:“望着大海直使人兴起自我渺小的感觉,真个是沧海一粟……”
石砥中应了声,没有说什么。
庄镛道:“老弟,你还想到那烦人的恩怨问题?”
石砥中摇了摇头,道:“我是想到一个人学会了武功,是否终日都要在血腥与惊险中?
难道学武是不好的事?非要杀人不可?”
庄镛一愕,仰首望着蓝天,轻皱着眉头,沉思了好一会,方始说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学武之人亦是如此,用于善则善,用于恶则恶……”他微微一顿道:“至于说杀人之事,杀人不在于杀不杀,而在于那被杀的人是否死有余辜,如果说杀一人有利于百人,你又怎会认为不当呢?”
石砥中叹了口气道:“我依然不明白……”
庄镛也叹了口气道:“人生原来就是矛盾的,任何一件事都没有绝对的,善与恶之间,原就是很难加以分开的,谁能明确的分出善与恶,而一丝都不差?”
石砥中思绪想到天龙大帝,他忖道:“武林中认为天龙大帝代表正,幽灵大帝代表邪,其实正与邪又怎有明确地分野?”
庄镛见石砥中沉思不语,继续道:“做人做事端在各人自己心中是否先立有准绳,只要自己心中认为所做的事对,便放心去做,又何必管他人如何?大丈夫应有纵马昆仑,濯足北海的豪气,若为世俗所拘泥,又岂是真正的大丈夫?”
石砥中同意地点了点头,一股豪迈之气浮上脸颊,他挥动着双臂道,“对,大丈夫应有顶天立地的气概,岂能为区区小事所拘?”
庄镛道:“我自灭神岛遭受挫折后,曾经蛰伏大同府城,七年之中没有离开城门一步,终日埋首于经典之中,因而我发现一事……”
石砥中问道:“什么事?”
庄镛道:“你曾听说君子与小人之分?我发觉这两个名词害人不浅,这世间有什么人称为君子?又有谁是小人?就因为这世界上有太多小人蒙着君子的外皮,以致于纷争不已,其实人性之中善恶俱存,又岂能分出君子小人?”
石砥中尚是初次听到这种言论,他想了一下,却依然搞不清,不由得问道:“前辈,如你所言,这世界上就没有君子与小人了?那么孔夫子所说之言岂非……”
庄镛道:“我并不是说根本没有君子与小人,而是说人绝对不能一辈子君子,也不能一辈子小人,任何事都是相对的,所谓君子与小人之论,纯粹是骗人!”
石砥中沉思了一下,方始豁然而悟,他的观念自此一变,以致影响到整个武林……
海鸥展着翅膀,自帆旁翔过,海风中带着浓浓的潮湿味道。
他们肃静地站立船头,没有说什么,也许是风力渐弱,石砥中道:“前辈,回舱去吧!”
庄镛点头道:“你也该看看施姑娘!”
石砥中道:“我已经替她将体内毒素除去,并且导使窜散的真气归于丹田,只要躺四五个时辰,她便能好了!”
庄镛摇头道:“我真羡慕你,到处逢到的都是这等绝色佳人,真是艳福不浅!”
石砥中脸色一红道:“前辈说笑了!我……”
庄镛见到石砥中那副窘相,哈哈大笑道:“我是跟你闹着玩的,别像个大姑娘!”
石砥中摸了摸脸,道:“我和施韵珠其实没什么!她的……”
他倏地想到千毒郎君与自己所定之诺言来,那是以施韵珠与他交换“还魂草”的,这使他神情登时一震。
他忖道:“我若是将还魂草的果实交与千毒郎君,施韵珠非要跟着我不可,我该怎么办?”
庄镛没想到石砥中心中所想之事,他说道:“老弟,我们来下棋如何?反正还有六个时辰方能到岸。”
石砥中哦了声,侧过头去看了那船上掌舵人一眼道:“能放心那掌舵人吗?”
庄镛道:“我敢保证他们不敢捣鬼,因为他们都害怕毒发身死……”
石砥中问道:“前辈,你给他们服了毒?”
金羽君庄镛道:“我不是走的那条生门之路吗?那出口处便是一个船坞,停了这么一艘船,他们一见我去了,惊惶无比,船上有人持着兵器来,便被我以淬毒金羽射中身死,后来我灵机一动,每人身上都用无毒金羽刺了一下……”
他又哈哈大笑道:“我告诉他们,只要不给解药,他们四个时辰便会毙死,所以我命他们驾船,他们只得听命……”
石砥中笑道:“那么前辈你给他们服过解药了?”
庄镛道:“就在你给施姑娘治伤之际,他们每人吃了一大碗水。”
石砥中道:“难道他们不知道那是碗海水?”
庄镛笑道:“我在里面洒了一点面粉,谁知道那是不是解药。”
石砥中摇头笑道:“这真叫兵不厌诈,我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发生。”
庄镛道:“江湖中各色各样的人都有,各种骗术都有,你若是不能够明了,将来会吃亏的,所以我现在告诉你,今后要小心着,有道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千万慎重!切勿走错一步!”
石砥中悚然道:“谢谢前辈教诲!”
庄镛道;“我知道你对东方萍很好!须知她是个非常善良的女孩子,你千万不要伤害到她……”
石砥中激动地道,“我不会的,前辈,你该相信我不是那种无情的人!”
庄镛道:“我倒是怕太有情了,以致于无意中伤害到她,所以提醒你注意!”
石砥中道:“我决不会伤害到萍萍,这次我到中原去,定要赶赴大漠天龙谷,不管天龙大帝如何,我一定要见到萍萍。”
他们说话之间,已经跨入舱中。
庄镛反手将舱门关了,挥手道,“你坐着。”
他凝望着石砥中那英俊的脸孔,和那坚毅而蕴含着智慧的眸子,沉声道:“约三十年前,我曾因机缘巧合,进入四川天下闻名的唐门中,本来唐门暗器天下无比,谁都知道那是传子不传女的,非唐姓子弟不得传授,然而却被我打破数十年来的陈规,第一个得到唐门真传的暗器功夫。”
他脸色凝重道:“我挟技初出江湖,而东方刚还是一介书生,那时他因喜爱一个女子,而和四大神通结怨,那女子就是萍萍的母亲,她也是四大神通的师妹……”
“呃——”石砥中想到初遇四大神通时的事情来,他不禁恍然而悟。
金羽君庄镛深深地注视了他一眼,继续道:“那时东方刚遭到四大神通之算,几乎死去,幸得我遇见了,连出唐门十三种暗器方始打退四大神通,救了东方刚的性命。”
他端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喝了下去道:“自那次以后,我便没见过他,到了四年以后,我便听到了青海海心山下的幽灵宫里出了个艺技超群的年青人,那人叫西门熊,他以一剑、一斧,还有那套邪功,打遍大江南北,关里关外,毫无敌手!”
石砥中忖道:“原来西门熊与他们都是有干系的!”他不禁全神贯注地听着庄镛述说这些武林中的往事。
庄镛继续道:“我那时年轻气盛,赶着到关洛去会这来自海心山的高手,谁知会面之下,我仅在他手下走了两百招便败了下来……”
他说着,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仰首望着舱顶,好一会方始道:“他那剑斧绝技,的确神妙无比,左剑右斧,一刚一柔,将我囊中暗器扫个精光,若非他那时大发狂言说中原只要有人敌得过他两百招以上,他便不杀那人,否则,决不会放过了我……”
他咳了一声道:“我自出江湖之后从未受挫,骤然之间真是心灰意懒,后来我终于振作勇气,重新苦练暗器绝技,以致被我发明了金羽飘渺的绝技……”
石砥中肃然起敬,他曾眼见金羽君那一手金羽绝技的是杀人易如反掌,神妙奇幻!
庄镛继续道:“待我重出江湖,西门熊已被一神秘高手以单剑击败,据八大门派高手目击者后来传出去,那西门熊在上黄山之时,被那自称东方刚的年青人遇见,因为东方刚提出挑战,故西门熊在狂笑中应战,谁知他起先仅以单剑与东方刚交锋,后来却一直居于劣境,这下他才收回那轻视之心,以剑斧绝技应敌。那场大战真是使得黄山无光,草木变色……”
庄镛沉声道:“后来,他们一直战到千招之外,那西门熊方始败了一招,恨恨地回到海心山,于是,东方刚的威名开始震撼天下……”
石砥中听得津津有味,忙问道:“后来呢?”
庄镛手抚着茶壶,悠然道:“我听到打败西门熊的是姓东方的,而且还叫东方刚,不由很是奇怪,我很不相信仅仅五年,一个文弱书生会变成击败代表邪门武功的绝顶高手,然而我们却又没有机会见面,直到那幽灵大帝西门熊,二次来到中原,我方始见到了他……”
庄镛顿了顿道:“那是距东方刚击败西门熊后的第五年,我已成为江湖中有名的高手,那时柴伦和丁一平都各以奇功崛起江湖,而西门熊就在那年又来到中原,他首先碰到柴伦那怪人,在关外金氏牧场中,柴伦连战西门熊七百余招,终于败下来,后来丁一平那毒物,曾指明了要与西门熊较量毒功,结果却让西门熊打得吐血而逃……”
石砥中心中暗自忖想当年西门熊挟艺重临中原,那嚣张狂妄的样子,以及他重创七绝神君柴伦与千毒郎君丁一平的情形……
庄镛继续说下去道:“我在洛阳碰到东来的西门熊,那时我与他连拼四百余招,已发觉他技艺较之五年前不知精进了多少,于是我乃在被逼得将要落败的一刹那,施出‘金羽漫天’之技。”他一咬嘴唇,恨恨道:“谁知那时西门熊已练成了邪门无上大法‘冥空降’,施展开来,我根根金羽都化为无形,在我惊愕交加之际,我已被他的‘冥空降’击中,吐血昏死过去!”
石砥中哼了一声道:“我总要见识一下‘冥空降’到底有什么厉害!”
庄镛肃容道:“你现在虽然可说是成为武林中唯一如此年轻的绝顶高手,但那西门熊一生只败在东方刚手下三次,其余任何人都不是他的敌手,而你目前功力较之武林九大宗派掌门都有甚之,已可追过三岛四神通,与我们三个老不死的齐名,但较之二帝实在还差一大截,那幽灵大帝西门熊最是妒忌武林后起高手,若是遇见你,他一定非使你当场毙命不可!”
石砥中问道;“这又是为什么呢?”
庄镛道:“像你这么年轻,便具有如此的武功,三五年之后,天下二帝之名,还不是会落在你的后面,他怎会不趁现在就杀了你?”
石砥中哦了声道:“像他这种年纪,武功再好,也受到了年龄的限制而不会再有增进,故而他怕我在这几年里勇猛精进,而赶过了他?”
庄镛点了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所以我劝你见到西门熊脸上发青,咆哮如熊,身子蹲下时,一定要飞快地逃,因为那时,他是预备施出邪门第一奇功‘冥空降’了。”
石砥中点头答允,他想到遇见天龙大帝施出“天龙大法”的奇功时,简直无力抗拒便倒下去了,不由得心中大凛,惕然忖道:“天下之大,技艺武学之道,真是浩瀚无边,有谁能无敌于天下?我希望我能修得更高绝技,超越二帝之上。”
庄镛道:“你一定听我劝告,不要挡他锋锐!”
石砥中道:“一定会听从前辈之言……”他问道:“不知那次昏倒后怎样?”
庄镛道:“我那时在昏迷之中,只觉狂风呼啸,遍体生寒,从昏迷中醒了过来时,我眼见东方刚与西门熊的拼斗。”
“那时也不知他们拼了多少招,但是双方互相交手之际,真是怪招奇功层出不已,惊险重叠,高xdx潮起伏,看得我的眼都发花了。”
“直到后来,天色已渐渐黯淡之际,红霞满空,熏人眼目,他们依然没有分出高低来。”
庄镛凝眸沉思道;“我眼见他们头上都已沁出汗珠,却依然没有摆手,那西门熊好似急了,大吼一声,退后了一丈,身形一蹲,双掌提起,闷吼一下,像熊那样一扑!我知道他已施出‘冥空降’了,顿时狂风卷得草木偃服,沙石飞卷而起,漫天遍洒……”
石砥中听他说得紧张,两眼睁大注视着金羽君。
庄镛声音提高,兴奋地道:“就在那时,东方刚大袖一挥,三道白光闪过空中,发出尖锐的啸声,急逾似电地朝西门熊射去……”
石砥中失声道:“三剑司命!”
庄镛吁了一口气道:“正是三剑司命!”他挥动了一下手,道:“西门熊一见那三柄小剑,竟能穿过他发出的‘冥空降’,不由脸色一变,他身形挪移之际,那三柄小剑已钉在他身上……”
石砥中曾亲身尝试到东方玉发出三剑司命绝技,若非东方萍叫住的话,他就得马上死于短剑之下。
故而他深知三剑司命的厉害,忙问道:“西门熊难道没有死?”
庄镛道:“东方刚曾说过,他当时是顾念西门熊一身绝艺不容易,另一方面则是由于西门嫘的关系,所以没杀了西门熊……”
“西门嫘?”石砥中诧异地问道:“西门嫘是谁?”
庄镛道:“西门嫘是幽灵大帝的姐姐,昔年江湖上有名的女煞星,她有个绰号叫做罗刹飞虹,武艺较之我来说,不会差上好远,你碰上她时要小心,她对你很是愤恨,曾扬言要杀了你。”
石砥中睁大眼睛道:“她要杀了我干什么?我与她又有何仇?”
金羽君庄镛道:“她现在是天龙谷中的半个主人,从东方萍小时候,便将她带养至今,她大概想把东方萍许给西门熊的宝贝儿子,当然怪你到天龙谷去了……”
石砥中双眉一轩道:“我碰到她时,一定要斗斗她!”
金羽君道:“我所以要废这么多唇舌,就是要你知道我与东方刚的关系,因为西门熊仅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所以宝贝得要命,若是他儿子硬要娶东方萍的话,他一定会屈首求亲的,有西门螺的帮助,成功是很有可能的。”
石砥中想到在大漠里遇见西门锜的情形,不由恨恨地道:“我碰到他时非杀了他不成!”
金羽君笑道:“他碰到你也要将你杀了呀!”他抚着长髯道:“我为了感谢你两次救了我的命,所以决定帮你达到这个愿望,我所以要告诉你那么多武林旧事,就是要你相信我能帮助你!现在我问你,你不愿萍萍被别人夺去吧?”
石砥中点头道:“任何人都不能抢走她!”
金羽君道:“我知道你们双方互相爱恋,一方面鉴于东方刚昔年与我的交情,不愿他有西门熊那样一个亲家,另一方面则由于我对你欠债,我向来不承人情,没想到两次都受到你的挽救……”
他伸手到怀中,掏出一块灰绿的玉石来,肃容道:“这是三十年前,东方刚犹为秀士时头巾上的一块镶玉,当时我救了他的命,他以这个赠我,曾说凭着这块玉,他会答应我任何要求,现在我交给你,作你到天龙谷提亲之用。”
石砥中愕然地注视着金羽君,一时不知说些什么话好。
只得接过那块玉石。
金羽君潇洒地道:“江湖上风云变幻,每每不能不施以诡计,方始能不受伤害,你初出江湖,纵然技艺高明,也有上当的时候,所以我不但要将江湖切口告诉你,还要传授你我独门绝技‘金羽漫天’的暗器功夫。”
石砥中大惊道:“这个如何使得?”
金羽君道:“这有什么不行?这金羽之技是我自创的,又并非唐门的暗器功夫?难道你嫌它太差了吗?”
石砥中道:“绝对不能这样!前辈对我已经太好了,我无以回报,现在又要……”
金羽君挥手道:“你不要这样,我看你既通晓柴伦之技,又会丁一平的‘阴阳双尺’上的招术,难道我的绝技却不在你的眼中吗?”
石砥中道:“不!绝对不是这样,晚辈所会的七绝神君和千毒郎君的招式,原是偷学而来的,并不是他们传授给我的。”
金羽君一怔道:“什么偷学的?这话怎讲?”
石砥中将当日在昆仑之时,七绝神君与千毒郎君会面的情形说了出来。
金羽君哦了一声道:“原来你是昆仑弟子,昆仑真不容易,得到如此优异的弟子!”
石砥中想要说出自己并不彻底是昆仑弟子,而实际上是天山掌门,却又想到那金戈玉戟与大漠鹏城的事。
他知道这有关于他自己生命的安全,因为只要他有一点的消息传出,他将会遇到一切会武的人来骚扰,以致于流血不断……
所以他点头道:“晚辈还是现在掌门的师弟,实属昆仑弟子之一。”
金羽君道:“我又不要做你师父,其实我也无能做你师父,我只要你增加一项防身技能而已,希望将来你面对西门熊时,能有所裨益,你非答应不可。”
石砥中见金羽君意志非常坚决,他只得答应道:“好!晚辈一定遵从前辈之言。”
金羽君手腕一抖,一枚金羽飞出插在桌上。他说道:“我这金羽是用金子掺杂着其他金属做成的一种合金,在岭南冶剑空空子炉提炼出来的五十合金,每枚四两重,羽尾到尖刃共长七寸,因为羽毛飞出,会因为风力而旋转,所以我这金羽能自动随人移动身形发出的风力旋转,以至令人防不胜防,现在我教你怎样持着金羽,怎样发出。”
风帆依然哗哗作响!船身破浪前进。
时间在浪花里消逝……
自窗外透进来的光线渐渐黯了,金羽君脸上的笑容渐渐浓了。
他赞许道:“没想到你如此聪敏,这等‘金羽漫天’之技,较之唐门原有的‘满天花雨’还要困难十分,你竟在短短三个时辰中能学得如此纯熟,真不简单。”
石砥中擦了擦汗道:“前辈这种手法真是奥妙,天下暗功夫可算前辈你第一了。”
金羽君哈哈笑道:“天龙大帝那种三剑司命之技,已属一种御剑杀人的阶段,不能算是暗器,除此之外,大概还没人能以暗器功夫超过的。”
金羽君话声突地一顿,脸色变幻之际,三枚金羽斜飞而出。
石砥中喝道:“什么人?”
金羽君已随着发出的金羽,朝舱外跃去。
“呵呵——”一声浅笑,人影晃动,金羽二枚已穿窗而出。
石砥中身形疾旋,也自窗口跃出。
他看到千毒郎君手持阴阳双尺,挥动之际,已将金羽君发出的金羽挡住落在舱板上,他阴阴一笑道:“穷酸,好久不见,一见面倒想要了我的命!”
金羽君骂道:“老毒物!你怎地又跑到这船上来?”
千毒郎君眼一瞪道:“怎么?近十年不见,连来看看你都不行?咄!看我的‘双龙破云’!”
他一转身子,双尺带起啸声,朝金羽君砸到。
庄镛双掌挥动,迅捷无伦地连出两招,接下了千毒郎君丁一平的两下钢尺,他骂道:
“老毒物,去你的‘双龙破云’,看我的‘洪福齐天’。”
他叠手进掌,连攻四掌,狂飚旋激,急撞而去。
千毒郎君冷哼了一声,双尺一分,飞快地也攻了四招,凌厉狠辣,诡绝滑溜。
两道人影倏合便分,金羽君庄镛道:“老毒物,你真的没将功夫搁下,不简单!”
千毒郎君丁一平飘身站在船舷处,冷哼一声道:“穷酸,你到没将功夫搁下呀!十年没见还是这种儒雅的样子,这才不简单呢!”
金羽君哈哈笑道:“你捧我,我捧你,倒没让别人笑话来着!”
丁一平眼光投至石砥中身上,问道:“你怎会跟金羽君一道?韵珠呢?”
石砥中道:“她被灭神岛主之女所伤害,现正在舱中,不知醒了没有。”
丁一平惊道:“伤了?有没有关系?”
石砥中见了丁一平焦急的样子,不由想到金羽君跟他说的善恶很难分野之事,似乎在这个刹那,他看到丁一平比较有人性的一面。
他摇头道:“没有关系的,待一会儿便能好!”
金羽君庄镛愕然道:“原来施韵珠就是你的外甥女?怪不得我老是觉得面熟,硬像是哪里见过面似的!”
丁一平呵呵笑道:“你这臭穷酸哪来这么多噜嗦的?十年前我们大醉之际,她们姊妹俩不是拿酒来吗?那时你说要赏她个东西,到现在也没有实现。”
庄镛惊愕地望着石砥中,他一时之间想到了石砥中与自己所言的施韵珠之事,不由暗自叹息道:“老毒物也不说明他有这个叫施韵珠的外甥女,看样子他是想要石砥中做外甥女婿的,刚才我倒拼命地让他们疏远,若是老毒物知道了,我还对得起朋友吗?”
丁一平道:“到我船上去,我们好开怀痛饮,顺便谈谈你这十年来到底上哪儿去了。”
庄镛道:“这个……”
丁一平道:“什么这个那个的,我老毒物再毒也不会毒死你呀!走!少废话。”
庄镛犹豫地道:“这个,我……”
丁一平一瞪双眼,怒道:“什么这个!你再说下去,我跟你拼了!”
庄镛笑道:“好!好!我去我去,这下行了吧?”
丁一平道:“你敢不去,我就到处揭你的底!”
庄镛皱眉道:“你这全都是在威胁,好,我就算怕了你!”
丁一平道:“石砥中,你也来吧!”
石砥中从他俩对话中看出两人交情非浅,他犹豫了一下道:“我不去,我要赶到中原去有事。”
丁一平眉头一皱道:“我船上有美酒可喝,你为什么不来?真的有事?”
“我的确有事……”他伸手进怀中,掏出玉瓶,自里面倒出两颗“还魂草”的果实道:
“这是两颗果实,你拿去吧!”
丁一平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一仰首,便吞了下去,他吁了口气道:“石砥中,你何时与我外甥女成亲?”
石砥中一愕道:“什么成亲?”
丁一平道:“我不是与你说好,你若将还魂草果实取到,我便将韵珠给你吗?”
石砥中脸色一变道:“我可没有说过以还魂草果实与你交换条件……”
丁一平脸色也是一变,阴xx道:“你以为韵珠配不上你吗?”
石砥中道:“我根本没答应……”
丁一平怒吼一声,双掌急拍,迅捷凌厉地攻向石砥中,似乎想要置之于死地,一点都不留情。
石砥中脚下一挪,腾身让开这急攻而到的双掌。
丁一平冷哼一声,掌缘一带,一股腥气旋激而起,掌风汹涌击到。
石砥中长眉一挑,怒喝道:“你干什么?”
丁一平掌力一吐,喝道:“我要你的命!”
石砥中大怒,右臂直伸,高高举起,左掌虚虚一按,身如飞絮,平空腾起三丈多高。
他轻哼一声,右掌直劈而下,“将军挥戈”力道沉猛,有似泰山压将下来,招式却又迅急无比。
丁一平悚然一惊道:“这小子真邪门,每隔一段时间不见,武功便增加一分,这种怪招他竟能使得如此沉猛。”
这个念头有似电光掠过,他身形一晃,移开二丈,一招“矢指苍天”划将出去。
“嘭!嘭!”
两声闷响,石砥中掌劲刚好击中丁一平攻出的双掌,他身形腾起两丈,飘身落在桅杆之上。
丁一平因为站立在船板上,只见他身形一阵摇晃,“喀嚓”一声,双尺已深陷船板里,那自对方掌上传来的沉猛力道将脚下木板一齐震裂。
他一交跌入舱底,怒火沸腾地跳跃而出。
金羽君庄镛不知道石砥中为何内力突然强得使自己都不相信,竟然把丁一平打得跌倒。
他感到纠纷马上便起,连忙拦住了丁一平道:“老毒物,你干什么?跟一个小辈拼命化得来吗?”
丁一平冷哼一声道:“小辈?再等两年我们这些老辈都该受他的气了。”
庄镛正色道:“我可保证他有事非要到大漠去,你别瞎吵好吧?”
丁一平狠狠地看了石砥中一眼,道:“你将事情办完,非回七仙岛不可!否则我与你没完的。”
石砥中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突地——
一声痛苦的哭声由船舱重传来,施韵珠急冲而出,朝靠在船舷旁的绿色大船扑去。
丁一平一愕,忙叫道:“韵珠……”他跃着过去,冲进自己船中。
庄镛松了口气道:“砥中,你好自为知,我会稳住他们,哦!面粉柜子里有。”
他大袖一拂,也往那艘绿船跃去。
石砥中怔立了一下,叹口气自言自语道:“我实在不能接受你的感情……”
他目光一扫,高声喝道:“开船!”
大船行驰于海中,渐渐又将那艘绿船抛在后面。
石砥中望着远去的绿船,轻声道:“让一切不该想的都抛在后面吧!展望那未来的新希望!”
新月向海面升起,月华淡淡洒在海上……
夜幕低垂了……
初冬,江南虽仅看到白霜的影子,但是在长江以北,却已经下雪了。
雪花飘落,像飞絮满空。
越往北走,雪层愈厚,放眼看去,尽是白茫茫的一片,到处都是琼瑶玉树,琳琅满目。
在洛阳往北的一条官道上,早已因为大雪的关系,没有人影出现,雪白的一片,像是盖了一层大地毯,没有一点印痕。
寒风呼啸而过,带起片片的飞雪,寂寞地穿行在空际。
将近中午,炊烟自每个烟囱冒出,在寒风下,很快地又消失在雪野里。
城里有套车缓缓驰过,在雪上留下两条深深的辙印,有人往酒楼里跑,街道上不再像上午那样冷清。
这时,那高高的城墙外,急驰来一人一骑,雪花飘落在那人身上,他戴着一顶大毡帽,身披厚裘,银灰色的貂皮披肩,在闪闪发着光,比那飘下的雪花还要白了几分。
他胯下那匹马却像火焰似的,赤红似血,在雪上急驰,就像那一朵鲜艳的火花,在跳跃闪烁着。
飞骑越过宽阔的雪野,仅留下浅浅的痕迹,在雪上,蹄印两行,愈来愈近,很快地便穿过城门,进入洛阳城里。
“嘿!”
石砥中一声轻喝,那匹赤兔汗血宝马刹时便停在街道之上,他掀了下披在肩上的貂皮披肩,朝右侧一栋楼房行去。
那栋楼房高有两丈,较其他房屋高出一倍有余,门槛之上扫得干干净净的,大门头挂着一个大匾,非常醒目。
“太白居!”石砥中仰望了下那金字大匾,轻轻念了声。
“客官请进来,喝杯酒暖暖,这么冷的天,赶路也真不好受……”
石砥中闻声一看,见到一个店伙计朝自己堆着笑脸招呼着。他嗯了声问道:“你这儿好像除了喝酒,还有客房?”
那伙计一拍手道:“对!我们这太白居远近三百里都知道,是洛阳城里第一大店,招牌老酒莱好,照应又周到,所以……”
石砥中见这伙计鼻子冻得通红,说话之际,一股股白气自嘴里冒了出来,双手又在不住地搓着,模样很是滑稽。
他淡淡一笑道:“你这儿可有上等客房?”
那伙计呵着手,高兴地道:“原来客官你要住宿,本店有全洛阳城最好的上等客房。”
石砥中下得马来,轻轻拍了拍汗血宝马一下,说道:“你们马槽在哪里?我要带马去休息。”
那伙计愕然问道:“客官,您说您亲自带马去?”他呵呵一笑道:“这个不用您老烦心,小的会带去。”
石砥中伸手一抖身上银裘,说道:“你替我暖一壶酒放在房里,再炒几样菜,哦!最好来个涮羊肉,替我送到房里……”
那伙计看到石砥中身着的银裘,心里暗自咋舌,晓得可能又是一个富家公子,眼见又有肥水可得。他不住颔首道:“是!是!公子爷,小的就替您准备好!”
石砥中掏出一块碎银,道:“这些付房钱饭钱,余下的都赏给你!”
那伙计接过银子,略一忖量,便估计出自己可以捞个三两银子以上,他忙道:“谢谢公子赏赐,小的一定会照办。”
石砥中见那伙计兴高采烈地要向屋里走去,忙道:“喂!你还没有告诉我马槽之处!”
“哦!”那伙计一拍脑门道:“小的该死,喏!马槽就在店后,从那侧门进去。”
石砥中见到一幢围墙旁开了一个宽门,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那伙计堆着笑脸道:“公子爷!你何必要亲自……”他话声未了,突地惊叫道:“公子爷,你的马出血了!”
敢情那汗血宝马因为长途跋涉,此刻稍一歇息,汗水流出,滴落雪地上,殷红似血,有如点点红花开放在雪地。
石砥中见这伙计噜嗦不停,不由得皱眉叱道:“不要噜嗦,快去替我拿一壶酒来!”
那伙计连连点头,望了望石砥中,耸耸肩朝店里飞奔而去。
石砥中牵着马朝院子里去,进了门便看到一列长长的草棚。
草棚上盖满了雪,一条条的冰柱,自棚沿垂了下来,被阳光一照,晶莹夺目,美丽无比。
棚里没有几匹马,连放在空地上的水槽都凝成冰块了,那些马也都是瑟缩在棚里,动都没动一下。
他刚将汗血宝马牵进第二个草棚里,便见那伙计手捧一壶酒,飞奔而来,他挥了挥手道:
“公子爷,酒来了,您就在这里喝呀?”
石砥中没说什么,接过酒壶,掀开盖子,朝着汗血宝马道:“大红,你喝吧!”
他将酒倒进马嘴之中,然后手持汗巾,替汗血宝马擦拭着。
那条洁白的手巾,很快便变成通红,这直把那伙计看得愣住了,瞪大了眼,愕然地注视着石砥中。
突地——
一阵铃声急速传来,蹄声密接,恍如数十骑疾驰而过。
那伙计惊醒过来,朝门外一望,已见到一辆黑色车辕,金色描花窗棂的马车停在店门口。
那马车来得急速,突地一停,四匹马都飞扬双蹄,人立而起。
长嘶声中,蹄声骤然停往。
三个大汉跳下马来,朝太白居行去。
那伙计赶忙飞奔而去招揽生意,忘记了想要问问石砥中,为何马上会出红汗,而且还要喝酒……
石砥中擦好马,轻轻摩挲着那长长的鬃毛,说道:“大红,你休息吧!这几天把你赶累了。”
“哈哈!”一个突如其来的狂笑自他身后传来。
石砥中理都没理,提起鞍子,回过头向大门行去。
三个中年大汉站在门口,其中那身形最高的一个望着石砥中,对另外的两人说道:“我还道是畜牲对畜牲说话呢!
原来是人在对畜牲说话,看来中原的怪事也真不少!”
石砥中斜睨一眼,瞥了下那三个大汉,默默地向大门行去。
那三个大汉冲着他龇牙咧嘴的一阵狂笑,狂妄地指着石砥中的身影道:“这小子穿得一身好衣裳,骨头却软得像泥团似的,真他妈的!”
其中一人突地道:“喂,你看那匹马!”他声音兴奋地道:“那是西域大宛国所产的汗血宝马,千里驹中的千里驹!”
“哦!就是那小子在跟这马说话,喂!”
石砥中把这些话都听了进去,他暗自忖道:“只要你们敢再打我大红的主意,我便不能再忍耐了!”
他理都没理那大汉的叫喊,尽自往前走去。
“喂!”一个大汉飞奔过来,道:“那匹红马可是你的?”
石砥中缓缓回过身道:“是的!怎么样?”
那大汉笑道:“你的马卖不卖?”
石砥中摇摇头,没有作声。
那大汉道:“我给你三百两银子,你卖不卖?”
石砥中瞧了瞧那大汉,放声狂笑道:“哈哈!三百两银子……”
那大汉双眉一竖道:“你笑什么?”
石砥中笑容一敛道:“不卖!三万两银子也不卖!”
那大汉勃然大怒道:“嘿!你他妈的胆子也真不小,敢对我横江槌孙虎如此,你没看看我是谁?”
石砥中冷冷望了孙虎一眼,冷哼一声道:“管你是谁,我不卖就不卖!”
孙虎双眉倒竖,眼似铜铃,怒喝道:“他妈的,你不卖可以,老子不买了,老子就是定要你的马!”
石砥中冷哼道:“你眼睛睁亮点,这是中原地域,可不是你那山里头!”
孙虎一愕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从海心山来的?”
石砥中还没有说话,一声娇呼道:“孙虎,你敢乱讲,看小姐不抽掉你的筋!”
孙虎脸色一变,陡然之间,威风尽失,堆着笑脸道:“翠玉姑娘,你别在小姐面前揭我们的短好吧!”
“哼!”一声俏皮的娇哼,使得石砥中也侧过头去。
他看到一个全身翠绿,头戴皮帽,手拿着斗篷的女孩子,站在大门口,朝这边噘着嘴。
他脸色稍霁,朝着孙虎道:“记住,这是中原地界,不是你们能横行的地方,今天且饶过你这一遭。”
孙虎怒目瞪视道:“他妈的,你敢对来自海心山幽灵宫的人说……”
他话未说完,石砥中目中神光大炽,怒喝道:“你竟敢又辱及我先人……”
他右掌一挥,迅捷无比地抽了那大汉两耳括子。
“叭!叭!”两声,孙虎脸孔立刻变为通红,他狂吼一声,双掌急擂,带起风声向石砥中胸前击到。
石砥中身形一旋,自孙虎双掌的空隙中闪开,他单指一伸,迅捷地点上对方“哑穴”。
顿时之间,孙虎张大着嘴,瞪大着眼,俯身跌倒,趴在雪地上。
另外两个大汉惊诧地看到石砥中在这一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里便已将横江槌孙虎打倒,不由得呆住了。
石砥中手指伸出之际,原要以截脉之法,使孙虎受尽经脉收缩之苦。
但是陡然之间,他想到了当日自己身怀重伤,在弱水边,见到断日钩吴斧的情形来。
若非吴斧将那本“将军纪事”扔过弱水,他便不会仗着里面所载的方法,疗伤复原,也许早就死了……
他身形一定,望着那两个呆立的大汉,沉声道:“像你等仅是幽灵大帝手下十二巡查使,还要如此猖狂……”
“哼,好大的口气!”
那叫做翠玉的姑娘,脚下有如行云流水飞跃而来。
她撇着嘴,站在石砥中面前问道:“喂,你是谁?”
石砥中淡然一笑道:“在下江湖无名小卒,又何劳姑娘过问。”
翠玉姑娘气得一顿脚,身如旋风,一个大翻身,跃到石砥中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她哼了声道:“你把毡帽拿下来,让我看看到底是不是青面獠牙,三头六臂,哼!好大的胆子!”
石砥中微微一笑,未及说话,身后劲风飒然,急速撞到。
他双眉一斜,一掀毡帽,反臂挥出,劲道聚于毡帽之上,有似铁臂压下。
那两个大汉被这狂劲的力道,逼得不能攻进一式,只得退后数步。
石砥中头都未回,却好似眼见一般.他潇洒地一笑,说道:“你看我是青面獠牙?夜叉似的?”
那叫翠玉的姑娘好像没想到眼前这身怀绝艺的人,会长得如此年轻,而且如此英俊。
那明朗可爱的笑容,使得她心里一慌,说不出话来。
石砥中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道:“你可以让一下路吗?我还没有吃饭呢!”
翠玉姑娘点了点头,让过一旁。
石砥中摸了摸落在头上的雪片,又重新戴上毡帽,然后走出门外,朝太白居行去。
那翠玉姑娘轻掩着不住起伏的胸脯,她已可感觉到自己那怦然跳动的心,好像小鹿一样……
她脸色红晕地望着石砥中踏上太白居的石阶,方始惊醒过来,喊道:“喂!你叫什么?”
石砥中踏上石阶,脱下毡帽,抖了一下身上的雪片,走进太白居里。
左边的柜台,连着楼梯,楼梯口贴着两张红纸条。
他知道那楼上就是喝酒之处,而楼下一定是供人住宿的。
店内闹哄哄的,似乎忙着什么,竟没有人来招呼他。
石砥中回头瞥下停在门口的黑色马车,皱了下眉头,往里面行去。
这太白居真个不小,绕过一道回廊,眼前是一个假山亭池,虽然此刻雪花片片,但是园中却有几株梅树绽放着绿色的嫩芽,也有几个花蕾,含苞未放。
他停止了脚步,深吸口气,想要闻一闻空气中是否有梅花的香味,却只闻到雪花那种清凉沁人的冷气。
他自言自语道:“再等几天,梅花便开了。”
就在他自言自语之际,那伙计搓着手自里面走了出来,朝着他叫了声。
石砥中间道:“怎么啦!你们店里头,一个人都没有,掌柜的呢?”
那伙计道:“刚才来了一个不知道是哪位大官老爷的小姐,手面好大,要包下整个客房,我们掌柜的跟她说我们店里好多房子有许多客人都已住四五天,不能赶他们走!您知道怎么啦?”他左右瞧瞧,轻声道:“她大发小姐脾气,几乎要拆了我们的房子,掌柜的正在赔不是呢!”
石砥中道:“我的房间在哪里?”
那伙计道:“公子爷若非刚才我替你争辩,掌柜的会把您那间房子让给他们,因为你那间房子是本店最好的。”
石砥中微微一笑道:“是吗?谢谢你了,喏!这是赏你的小帐!”
那伙计尴尬地接过石砥中递来的碎银,千谢万谢道:“谢谢公子爷,小的替您拿着这马鞍吧!”
石砥中摇摇头道:“不!我自己拿得动,你带路吧!”
那伙计硬要接过马鞍,石砥中只好将马鞍交给那伙计。
“哦!好重呀!”那伙计龇牙咧嘴,几乎跌倒于地,他一拐一拐地抱着马鞍,朝里面走去。
绕过那道回栏,石砥中走到一个宽敞的大客房边。
他刚要跨进客房,蓦地眼前一亮,一个俏丽的背影在隔壁房门闪了下。
“翠玉!翠玉到哪里去了?”
他跨进屋里,便听到隔壁一声银铃似的呼声喊着。
他暗忖道:“莫非这隔壁房的真是幽灵大帝的女儿?”
那伙计将马鞍往墙角一放,吁了口气,用手帕抹了把挣得通红的脸,说道:“公子爷,炕里我已经添上炭,酒也用热水暖着,你在什么时候吃,都是热的,绝不会冷。”
石砥中点头道:“好吧!我知道的。”
那伙计问道:“公子爷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的就在前面,这儿有铃子,你一敲……”
石砥中见这伙计如此饶舌,不禁皱眉道:“好了!你出去吧!”
那伙计诺诺而退,欣然地走出房门。
石砥中将披着的银裘往坑上一扔,脱下的毡帽挂在墙上的钉子上。
然后,他走向门口,预备将门关上。
方一站到门口,他便看到那名叫翠玉的姑娘,袅袅地走了过去。
他刚要把门关上,便见到一个戴瓜皮小帽,手托水烟筒的老者走了过来,冲着自己一揖道:“公子爷请了……”
石砥中也还了一揖道:“有什么事?”
那老者咳了声道:“老朽是本店的掌柜,请问公子爷,你是只一个人吧?”
石砥中点头道:“是的,怎么……”
掌柜的道:“隔壁有一个小姐要包下这房子,既然公子爷只有一人,老朽嘱他们在里进空出一间房来……”
石砥中脸色微变道:“我先来住店,还是她先来住店?”
那掌柜干咳了一声道:“老朽是说与公子商量一下……”
石砥中哼了声道:“我没付钱给你?或者我的银子成色不够?”
掌柜的慌忙摇着手道:“不是!不是!本店……”
石砥中道:“我既然住了,就不愿搬出去!”
掌柜还待说话,自隔壁间走出两个姑娘道:“掌柜的,我们小姐不要房子了,你不必让人家搬出去。”
掌柜的吁了口大气,忙道:“公子爷,对不起,不用搬了……”说着,他便走了。
石砥中斜眼瞥见那两个姑娘都是一般高矮,左首那个就是在马房边见到的翠玉!
他还未掩上门,翠玉敛衽道:“公子爷好!”
石砥中道:“你有什么事?”
翠玉道:“我们小姐说,刚才发生之事很对不起公子,请你原谅。”
石砥中呃了声道:“那不算什么,倒是我失礼了!”
翠玉道:“公子,您是一个人单身在外?”
石砥中点了点头道:“你若没有什么事,我要用饭了。”
翠玉脸上飞红,道:“对不起,打扰你用饭了……”她顿了下道:“能否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石砥中见到她满面诚恳的样子,目光中带着企望的神气注视着自己,他心中犹疑了下,终于道:“在下石砥中。”
“石砥中?”翠玉两眼睁得老大,愕然道:“你就是回天剑客石砥中?”
石砥中诧异地道:“回天剑客?”
门扉一响,隔壁走出一个少女来。
石砥中侧首一看,只见少女身着一件银灰夹袄,领子高耸,直到耳边,一串珠环挂在胸前,发出闪闪的光芒。
她双颊嫣红,瑶鼻挺直,唇如涂丹,两眼细长,看似凤尾,正自露出惊诧的眼光。
她脸上最是醒目之处,便是两道浓黑的眉毛,斜飞入鬓,有如两支小剑,另具一种风韵。
石砥中微微一愣,还没说话,已听到翠玉道:“这是我们小姐!”
石砥中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们乃是青海海心山的幽灵大帝属下……”
翠玉道:“小婢原以为天下有谁敢惹上幽灵宫来的人,原来是回天剑客石公子,怪不得孙虎会只一招便趴了下去!”
石砥中微微一惊,没有说什么。
那站在隔房门口的少女叫了声道:“翠玉你来!”
翠玉应声而去,石砥中关起门,方待用饭之际,门上剥剥数声,翠玉喊道:“公子,请开门!”
石砥中眉头一皱,打开门问道:“有什么事?”
翠玉道:“我们小姐请相公过去用餐……”
石砥中一怔道:“请我?”
他失笑道:“她又不认识我,干吗要请我?”
翠玉抿嘴道:“石公子你的大名,我们少爷回海心山之际,便曾禀告与我们老主人知道,现在江湖上谁不知道回天剑客的威名?只不过江湖传言每有不实……”
石砥中诧异地问道:“有何不实之处?”
翠玉道:“江湖传言你心狠手辣,残酷无比,而且我们公子也说你凶狠可恶,所以我们宫中每一个人都想见见您,谁知道……”
石砥中低哼一声道:“我本来就是心狠手辣,有何不对?”
翠玉摇头道:“才不是呢!公子您长得又英俊又潇洒,偏又,这样温文……”
她脸色变红,说到后来娇羞无比,竟然低下头去。
石砥中也很是不好意思,他摇了摇头道;“谁告诉你的?难道又是江湖传言?真是瞎说!”
翠玉嘟起嘴道:“我们小姐都是这么说的!”
石砥中只觉心头一震,只好苦笑道:“你别尽是瞎说,去告诉你们小姐,我休息几个时辰还要赶路,只得谢谢她的好意!”
翠玉睁大双眼道:“你还要赶路?难道你还有什么要事?这么大雪纷飞的时候……”
石砥中淡然一笑道:“在这世界上,每一个人有每一个人的事,你们还不是在这大雪纷飞的时候赶路?”
“哼!”翠玉道:“我们是要到江南看早雪的情形,又不是有事奔忙。”
石砥中见这十五六岁的丫头,一脸纯真朴实的样子,说话之间满是稚气,很是娇柔可爱。
他的思绪转移到那远居塞外,大漠中的东方萍……
翠玉见到眼前这英俊的年青人,满脸迷惑忧郁的样子,隐含着一种使人看了会因之颤动心弦的儒雅风度。
她怔怔地望着他,问道:“你要到哪里去?”
石砥中“哦”了声,问道:“你说什么?”
翠玉道:“小婢问公子爷您要到哪里去?”
石砥中道:“我要到大漠去,刚好与你们背道而驰!”
翠玉想了一下道:“您见过我们小姐了?”
石砥中微微一笑道:“见过了,怎么样?”
翠玉道:“你说她好看吗?”
石砥中没想到她会问这问题,一时之间,不知怎样回答才好。
翠玉道:“石公子,您认为她不漂亮吗?”
石砥中摇摇头道:“不!我认为你们小姐很漂亮……”
翠玉欣然道:“石公子,我们小姐叫做什么名字,你不知道吧?”
石砥中发觉自己尽是站在门口闲聊,一点都没吃饭,不由道:“我要进房用饭,你……”
翠玉道:“我们小姐叫西门婕……”
她听到门声一响,回头一望,慌忙说道:“我们小姐来了……”
石砥中见到西门婕果然是朝这边而来,他心中思绪回转,不知道进入房里还是迎出去的好……
西门婕微一敛衽道:“公子可曾用过饭?”
石砥中还了一礼道:“小姐。”
西门婕微微一笑道:“如果公子您没有用过饭,请到这边。”
石砥中道:“不必有劳小姐。”
西门婕道:“久仰公子威名,未想今日能够得见,尚希公子能够赏脸,并且请公子鉴赏一柄宝剑。”
石砥中见西门婕很是诚恳,而且那浓黑剑眉下的眸子,黑亮无比,射出一股希冀的光芒,使他不忍拒绝于她。
他注视了她那微微上翘的眼角,的确,那是另具一种迷人的风韵,是与他以前所遇见的任何一个女孩子不同的。
若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当面邀请你,我想任何一个男子都不会拒绝这个邀请的,尤其是年轻的男人。
石砥中似乎已忘了在大漠与西门锜对敌的情形,他点了点头道:“如此麻烦小姐了,不过在下才疏学浅……”
西门婕眼角飞扬,目中含着深沉的情意,微笑道:“公子学识渊博,能力敌七绝神君,而赢得宝马,当然目光高明,不同凡响之辈,你如此之说,实在太谦虚了。”
翠玉在旁捂着嘴道:“小姐,你尽顾说话,让公子尽自站立,岂不有失礼貌?”
西门婕含羞地一笑道:“哦!真对不起石公子,请公子移步!”
她姗姗地往隔壁房中行去。
石砥中望着那如削的双肩,有似约瘦的柳腰,犹豫了一下,方始撒开大步向隔壁行去。
石砥中走进隔壁房间,只见三个头疏小髻的丫环正在忙着添筷加火,搬桌移凳。
室中温暖无比,坑铺虽是与自己房间相同,但是已经架置好雪白的帐子,丝丝流苏闪着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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