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轻拍小船的船舷,发出低低的声响。
朱天寿斜靠在紫燕的身边,右手抚著她的大腿,喃喃道:“金老弟真是神人也,太不可思议了!”
他的身外,围坐著张永、蒋弘武、诸葛明和朱瑄瑄四人。
由於小船的船舱太过狭小,所以钱宁蹲坐在舱边,把半个头伸进舱里,却不时目光闪动,斜睨蹲坐在船头小火炉边的黑妞,显见他的心神并不宁静。
张永和蒋弘武、诸葛明刚刚从邻船跃过来,他们都目睹金玄白就那么凭著一块木板踏波而去,将太湖视为一片平坦大道。
他们都有一身不俗的武功修为,虽是惊诧於金玄白的轻功身法如此高深奥妙”,却还能理解他的修为已至登峰造极的境界。
可是朱天寿、朱瑄瑄、钱宁等人亲眼目睹金玄白掠身湖中,凭着一块船板便御波而去,几乎都吓呆了,久久无法平复激动的情绪。
至於那原先在船头烹煮食物的黑妞,则更是以为看到了神仙,当场便跪在船头,不住地磕头。
直到人影远去,金玄白的背影消失在湖天深处,张永和蒋弘武才扶著仍在震愕中的朱天寿进入船舱里。
朱瑄瑄痴痴地望著太湖深处,她见到诸葛明要转身跟进船舱,一把将他拉住,问道:“诸葛大人,等一等!”
诸葛明皱了下眉,道:“朱公子,什么事?”
朱瑄瑄问道:“诸葛大人,你和金大哥熟识,晓不晓得他使的是什么轻功?怎么可以仅凭一块木板就能浮行水面?”
诸葛明道:“武林传言,当年达摩大师东来时,曾以一枝芦苇横渡长江,可是谁也没有见过,而百年以来,也没听说哪一位少林的高僧大德可以施展出绝顶的轻功,以一苇渡江……”
他深吸口气道:“不过金老弟身兼数家之长,一身功力已臻化境,所以他施出这种一苇渡江的身法履太湖如同平地,我是一点都不吃惊。”
朱瑄瑄“哦”了一声,道:“原来这就是少林的一苇渡江绝顶轻功,难怪会有如此骇人的情景,果真不可思议……”
诸葛明道:“金老弟的一身修为可说是深不可测,放眼当今武林,难得有几个人能望其项背,我们能有这份荣幸作为他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
他的目光一闪,道:“朱公子,你认为在下所言对不对?”
朱瑄瑄不住地点头,显然完全赞同诸葛明之言。
诸葛明饶有深意地道:“像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我们张大人希望能拉拢,希望你也能助一臂之力,别让他受到他人之诱惑加入其他组织……”
朱瑄瑄眼中泛出异采,颔首道:“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离开,一定要留在身边……”
诸葛明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忖道:“如果这位郡主姑娘肯放下身段,以她的美貌和聪慧,定然很快便可掳擭金老弟的心,嘿嘿!到时候用名缰、利索、情网来对付他,也不怕他会逃走!”
他弯身钻进了船舱,坐好之后,往外望去,只见朱瑄瑄依旧痴痴地望著湖天一色在发呆。
至於那个原先傻傻站在舱边的钱宁,则已走到跪在船头的船娘身边,弯腰把她扶了起来,并且还低声低气的和她说著话。
诸葛明早年和钱宁是同僚,两人的官衔相同,都是将军之职,后来他转到了东厂,钱宁仍然留在锦衣卫里。
不料一别数年,钱宁已经连升数级,成为锦衣卫的千户,并且得到正德皇帝的宠信,一直留在身边,并且还将他调入豹房之中。
根据诸葛明的记忆,钱宁极为好赌,对於美色方面倒没有什么特殊嗜好,家中仅有一妻,结缡多年只为钱宁生下一女而已。
而钱宁公务繁忙,几乎二、三个月才回家一趟,也从未听过他有什么抱怨,更没有纳妾的打算。
故此诸葛明乍一见到钱宁温柔的扶住那个面孔黝黑的船娘,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直到他看见钱宁和那个黑妞在低声私语,才暗吃一惊,忖道:“莫非钱宁这厮对那个船娘有意?不然为何会摆出这种姿态?”
他摇了摇头,认为自己这个想法太过荒唐了,因为以钱宁的阅历相眼光,看过的美女何止千百?别的不说,光讲在豹房里的数百名女子,哪一个不是经过千挑万选才能被送进豹房的?
虽说那些女子都是属於正德皇帝一人的玩物,绝不许钱宁染指,可是至低限度会使得钱宁的眼光提高不少。
在这种情形下,诸葛明真不相信钱宁竟会看中这么个粗壮黝黑的船娘?
诸葛明嘴角含笑,忖思道:“或许他看多了纤细白皙的美女,所以对这硕乳丰臀的黑妞觉得好奇,而想换换口味也不一定,嘿嘿!我得找个机会讽刺一下他,看他怎么说……”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只听得朱天寿不住地喃喃自语,一会儿手舞足蹈,一会儿放声狂笑。
诸葛明吃了一惊,听到朱天寿不住道:“金老弟真是神人也!真是不可思议……”
他虽是东厂的大档头,可是身份地位距离朱天寿太远了,虽见到这位朱天寿有点疯疯癫癫的,却是吭都不敢吭一声,偷偷望了张永一眼,只见张永神色自若,毫无异常,而蒋弘武也是默然无语。
朱天寿突然在紫燕的臀部重重拍了一下,道:“张永,你认为我讲的话有没有道理?”
张永对紫燕夸张地尖叫之声当成未闻,微笑道:“小舅说的不错,金大侠的确是神人也!不然岂能履太湖如平地?恭喜小舅,有此神人相助,何事不成?”
朱天寿目光一闪,只见朱瑄瑄走进船舱,他拍拍身边,道:“朱公子,你到这里来坐。”
朱瑄瑄不敢违逆,依言坐在朱天寿身边,抱著双膝,恭谨地听他说话。
朱天寿默然望著朱瑄瑄一眼,眼中渐渐露出柔和的光芒,道:“瑄瑄,每回看到你,就让我想起了你的母亲,说起来,你真和她满像的。”
朱瑄瑄没料到他会突然称呼自己的名字,吃了一惊之后,颔首道:“我爹也曾提过我像我娘……”
朱天寿道:“你跟我们回去之后,立刻就换回女装,别再玩这女扮男装的游戏了,好不好?”
朱瑄瑄默然无语,紫燕却惊愕地望着她,道:“什么……”
她一触及蒋弘武严厉的眼神,立刻闭上了嘴不再吭声。
朱天寿摸著她的大腿,笑了笑,道:“蒋大人,你别把我的小燕子吓坏了,她没有恶意,只是吃惊而已。”
蒋弘武垂首道:“是!大爷,您说的没错,任谁都会吃惊。”
朱天寿的目光在朱瑄瑄脸上打量了一下,道:“瑄瑄,你弟弟今年几岁了?”
朱瑄瑄道:“他按照虚岁来说,已经五岁了,不过实足年龄只有四岁。”
朱天寿摸了摸脸孔,道:“我记得他的名字好像是朱厚熄,对不对?”
朱瑄瑄点头道:“宗兄说的没错。”
朱天寿道:“我在十五岁的时候,见过你娘,那时她长得真是美丽,正当二十五、六岁的年华,浑身散发出的光采,把人的眼睛都灿花了,可惜我只跟她相聚不到一个月……”
朱瑄瑄不知朱天寿此时为何会突然提起这段往事,只得沉默不语。
当她的目光挪开时,她看到张永满脸惊讶地望著朱天寿,显然不清楚这件事。
朱天寿挥了挥手,道:“张永,这件事的始末,刘……刘贼完全知道,你也给我记住就是了。”
张永讶道:“小舅,你的意思……”
朱天寿点了点头,道:“你晓得就好,千万不可说出去。”
张永默然点头。
朱瑄瑄见他们在打哑谜似的,听得一头雾水,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蒋弘武和诸葛明面面相觑,也不明白他们这段对白是什么意思,不过以他们的身份,在这种场合中,绝不可以主动开口,所以两人都沉默无语。
船舱里静寂了半刻之后,朱天寿道:“张永,你记住要提醒我,以后我会亲笔写封信证实此事,如果以后有什么情况,你就将信交给我娘。”
张永忙道:“小舅,你老人家正当青年,身强体壮,最少也要活个百儿八十年的,说这种话太无聊了!”
朱天寿哈哈大笑,道:“我不是无聊,只是看到金老弟御波而行,产生一种想要随他修练武学的意念,这才想起许多很久都没想到的事……”
张永吓了一跳,道:“小舅,你继承祖上那么大的一片产业,无论如何都得好好的守著,怎可生出要随金大侠修练的念头?万万不可啊!”
朱天寿笑道:“我以往总认为那些西藏活佛、蒙古法王有解脱生死的大法,后来玉阳真人、邵真人也数过我一些修练的法门,可是看来看去,还是金老弟这一套比较厉害,所以我一定要把他留在身边,传我大法,让我也能跟他一样……”
他想到金玄白踏波而行,忍不住心头痒痒,道:“张永,我们叫船夫赶去,看看金老弟大展神威如何?”
张永又吓了一跳,忙道:“小舅,我们所乘的都是小船,太湖气候变幻莫测,万一起了风浪,小船就危险了,更何况金大侠神功盖世,如果遇上湖匪,凭他一人之力,就可以尽数歼灭,我们不必去凑热闹了,免得金大侠会为之分心……”
他在说话之间,使了个眼色,蒋弘武连忙接著道:“对呀!朱大爷,咱们这些人来自北方,大都不善水性,万一小船翻了,可就麻烦大了,还是别去看热闹的好。”
“不仅如此,依小的之见,最好立刻回头登岸较为妥当。”
张永说完话,凑过身去,压低声音道:“不久之前,金大侠告诉蒋大人,说是西厂的四大神将已经到了南京,不知他们有何用意,所以我们还是回拙政园的好……”
朱天寿双眉一轩,道:“谷大用派出四大神将岂有恶意?张永,你多虑了吧?”
张永道:“小舅,凡事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朱天寿道:“谷大用这个人我是信得过的,不过高凤、魏彬、邱聚那三个家伙的确该小心点……”
他略一泛吟,一拍紫燕的大腿,道:“好!吩咐船家靠岸,我们先回天香楼去。”
张永大喜,扬目一望,见到钱宁在船舱边探首,唤道:“钱宁,你去通知船家,我们这就折返登岸。”
他回到船头,扬声朝护卫小船的四艘船喊道:“大家听著,张大人有令,即刻折返登岸。”
四艘小船上的锦衣卫校尉们齐都应声欢呼,纷纷指挥船夫随同小船一齐回航。
钱宁走到船娘身边,低声道:“姑娘,我们这就要登岸了,你还不肯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黑妞睁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瞟了钱宁一下,低声道:“大老爷,小女子是乡下贱民,何劳大人询问?”
钱宁道:“你可别这么说,我并没有看轻你哟!你也别看轻自己。”
黑妞眨了眨大眼,道:“大爷,你我身份相差太远,今日相遇只是偶然,如同萍水一聚,转眼便各分东西,形同陌路……”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大人,请你别再戏弄小女子了,好吧?”
钱宁听她谈吐不俗,暗暗吃了一惊,忖道:“想不到苏州乡下的一个船娘,谈吐竟也如此高雅,看来这个丫头是念过几年书,认识不少字……”
黑妞说的一口吴侬软语,声音娇柔,谈吐不俗,更让钱宁心里痒痒的,多年未动的心旌竟然蠢蠢欲动起来。
他双眼紧盯著黑妞,低声道:“我可不是什么大爷,你也看到了,我只是供舱里面几位大爷差遣的小人物而已,今天能够见到你,也是有缘,希望以后……”
黑妞道:“大爷,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好吧?我们的身份相差得天高地远,是没有什么以后的。”
钱宁道:“不管有没有以后,你告诉我名字,总没有关系吧?”
黑妞低下头去,拨弄著锅里的食物,没有吭声。
钱宁道:“你不告诉我,我到后面去问你爹去……”
黑妞见他作势站了起来,有些慌乱地道:“喂!你别去,我……”
钱宁嘴角泛过一丝微笑,又蹲了下来,道:“你快说吧!叫什么名字。”
黑妞看他一脸贼兮兮的诡笑,红著脸道:“你真坏!”
钱宁被她骂得全身酥麻,忖道:“这个丫头真是迷人,无论如何都得把她弄到手不可……”
他咧嘴一笑,道:“像我这种男人如果算得上是坏男人的话,天底下就没有一个好男人了。”
黑妞嘟起了唇,一脸不信的模样。
钱宁道:“你翘什么嘴?还不快说?”
黑妞用木杓舀起锅里的汤,道:“喂!你要不要尝一尝?”
钱宁没有接过她递来的那杓汤,道:“我不姓喂!我姓钱,单名一个宁字,钱宁,听到了没有?”
黑妞收回木杓,把汤水放回锅里,低声道:“奴家小名叫牡丹。”
“牡丹?”钱宁笑道:“真是个好名字。”
他的目光一闪,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姓什么呢?”
黑妞一面用木杓搅动著锅中的食物,一面低声道:“奴家姓花,花木兰的花。”
“花牡丹?”钱宁轻轻地拍了下手,道:“真是个好名字。”
花牡丹道:“还说呢!从小到大,也不知有多少人笑我,说这个名字太俗气。”
钱宁忙道:“不俗气,很好听、真好听……”
他绞尽脑汁,想要多说几乎赞美的话,却陡然听到船舱之中传来朱天寿的呼唤声,连忙伸了下舌头,道:“牡丹,我的主子叫我,我得赶快过去,不跟你多说了。”
急忙走了过去,只见船舱里每一个人都盯著自己,钱宁不禁心虚地垂下头来,跪在舱门边,道:“大爷,你叫属下有何吩咐?”
朱天寿道:“钱宁,那个船娘在煮什么东西?味道很香,如果煮好,赶快端上来,吃完了我们好登岸回天香楼。”
钱宁应了一声,站了起来,只听张永道:“钱宁,等会我们上车回天香楼,你带二十个人留在渡船头,等候金大侠,没见到他,你们都得继续等候下去,知道吗?”
钱宁听到这个命令,心中非常欢喜,高高兴兴的应了一声,正准备转身时,却见到诸葛明和蒋弘武朝自己挤了挤眼睛,满脸暧昧的神色。
钱宁心中打了个突兀,忖道:“莫非我逗牡丹的事被他们发现了不成?”
他愣了一下,只见蒋弘武有意无意的挥了下手,也不知是何用意,只得怀著满腹的疑窦,转身走回船头。
蒋弘武见他走向船头而去,忍不住笑了出来,道:“张大人,你看到了哦!钱宁这小子果然看上了那个船娘!一直绕在她身边,像个发情的公狗一样……”
朱天寿笑道:“弘武,你这句发情的公狗,讲得真好,我看钱宁这厮就是那个样子,没错。”
张永也发出一阵母鸡似的怪笑,道:“小舅,钱宁成亲的时候,我跟蒋大人都去喝过他的喜酒,倒是诸葛大人那时候到山东公干,没有能够赶回来……”
诸葛明笑道:“大人说的没错,那回属下是为了刘七的事件赶去山东,没能赶回来喝这杯喜酒,不过我可是包了二百两银子的重礼。”
张永道:“钱宁这小子就是好赌,新婚洞房之夜,没有进房陪新娘,反倒摆了一桌天九牌,众众大赌特赌,且到天亮之后才散……”
蒋弘武道:“张大人,你那时候已经走了,不晓得后来的结果……”
他的话说到一半,忍不住笑道:“从那场赌局之后,钱宁得了个三光道人的封号,每回只要有人提起这个封号,他就恨得牙痒痒的……”
朱天寿颇感兴趣,问道:“弘武,什么三光道人,真是难听!是谁替他取的这个封号?”
蒋弘武道:“好像是魏彬魏公……大人取的。”
他顿了顿道:“据魏大人说,三光是指天光、钱光、人光,因为那时候钱宁作庄,连赔二十七铺,不但把礼金赔光,连家里所有的银子都拿出来赔都还不够,又押了栋宅子,这才赔完,那时候正好天亮,大伙眼见他无钱可赌,又全都赢得满荷包都是银子,都一哄而散,刹时就走个精光,所以说天光、钱光、人光,是为三光!”
此言一出,众人大笑,紫燕更是笑得花枝招展,全身乱颤。
朱天寿笑声稍歇,问道:“这三光比拟得不错,那道人二字又作何解释?”
蒋弘武道:“天底下的道人在见到任何人时,都会打个稽首,自称‘贫道某某’,这道人二字正是讽刺钱宁当时一贫如洗之意。”
张永发出一阵“咯咯”怪笑,道:“魏彬这家伙,嘴巴就是这么刻薄!早年就是因为贫嘴,挨了高凤一个大耳括子。”
“哦!有这种事?”朱天寿挪了挪身子,笑道:“怎么我没听说过?”
张永道:“小舅,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怎会让你知道?他不想要命了?”
朱天寿得意地道:“这倒也是。”
这时,钱宁端了一个陶碗,走到舱门边,道:“朱大爷,河鲜粥已经好了,你要不要尝尝?”
诸葛明把他手中的陶磁接过来,低声问道:“钱兄,你有没有试吃?”
钱宁点头道:“我尝了一下,味道好极了。”
诸葛明饶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道:“这个船娘长得还不错,煮出来的食物更是媲美易牙,的确不可多得,谁若是把她娶回家,可就有口福了!”
钱宁一愣,问道:“诸葛兄,你没打她的生意吧?跟你说……”
诸葛明笑道:“别胡思乱想了,我年纪一大把了,就算要跟你抢,也抢不过你呀,还不快点去不端粥来?”
钱宁咧嘴一笑,转身而去。
诸葛明把手里的陶碗递了过去,张永顺手接了过来,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根银针,准备刺进粥中,试试里面是否有毒。
朱天寿道:“别试了,没问题的。”
他的心情颇好,拍了下紫燕的大腿,道:“小燕子,你吹冷了喂我吃。”
紫燕应了声,接过陶碗,用汤匙舀起碗中汤水,看了一下,道:“朱大爷,这碗河鲜粥里配料真多啊!这是银鱼、这是鲜虾、还有蟹肉、香菇、小白菜、豆腐……”
朱天寿闻到一股扑鼻的香味,道:“光闻这股香味,就知道这碗粥不错,嘿!里面的材料这么多,看来比豹房的鱼翅鲍鱼粥还要扎实……”
他尝了一口紫燕递来的汤匙里的河鲜粥,眯起眼睛,道:“嗯!真是好吃!”
睁开了眼,他只见钱宁和船娘一人捧苦一个砂锅、一人拿著数个碗走过来。
钱宁把砂锅端进船舱,放在众人之前,讪讪地道:“花姑娘说这河鲜粥要趁热吃才好吃,所以我把它端进来,让各位舀著吃,滋味比较鲜美。”
蒋弘武发出一阵怪笑,道:“哟!钱老弟,你连人家姓什么都问清楚了,真是不简单。”
诸葛明笑道:“何止这样?恐怕钱宁连人家花姑娘的生辰八字都弄清楚了……”
花牡丹站在舱门口,听到他们两人在戏弄钱宁,更觉窘迫不已,手里捧着几个碗和数双竹箸,不知是进还是退,一张黝黑的脸孔涨得通红。
张永笑道:“你们两个别再笑钱宁了,没看到她一脸的难过样?”
朱天寿两眼张的老大,望了望钱宁,又看看站在舱边的那个船娘,问道:“钱宁,你成亲几年了?”
钱宁微微一愣,道:“禀告大爷,属下成亲已有三年了。”
朱天寿道:“你还没有儿子,是吧?”
钱宁答道:“属下仅有一女,现在两岁……”
朱天寿笑了笑道:“看你的样子,好像很喜欢这个花姑娘,对不对?”
钱宁支支吾吾了一下,道:“禀告大爷,属下三代都是一脉单传……”
“少说废话了,你若是喜欢这个姑娘,就坦白的讲出来!”
朱天寿瞪了下眼,道:“男子汉大丈夫,扭扭捏捏的干什么?”
钱宁双膝一软,跪了下来,道:“属下不敢隐瞒大爷,心里的确很喜欢这位牡丹姑娘……”
“哦!原来她叫花牡丹。”朱天寿道:“这名字还真好听。”
他笑了笑,道:“这样吧!我来替你作主,就让你娶了这位牡丹姑娘,回去通知宋知府,要他连夜准备两份聘礼,一份让金老弟带著给仇钺去周府求亲,一份就给你去向花家求亲吧!”
钱宁没料到事情会有这种变化,当下喜出望外,跪着连磕三个响头,道:“多谢主上隆恩!多谢主人隆恩,属下肝脑涂地,无以为报……”
朱天寿挥了下手,道:“起来吧!看你高兴的那个样子,真是没出息。”
他转首对张永道:“你记住了,回去之后就派人把宋知府叫来,通知他准备两份聘礼,哦!还得派人去通知三司和宋大人,要他们明天准备到天香楼来,下午一并把这两件事办了。”张永虽觉这种求亲的事做得太小题大作了,可是看到朱天寿兴致甚高,却也不敢多说,只得垂首答应。
钱宁兴高采烈的走出船舱,接过花牡丹手里的碗筷,花牡丹脸上红靥未褪,瞄了他一眼,转身走回船头。
钱宁放好了碗筷,朱天寿道:“钱宁,你这位花姑娘煮菜的功夫一流,明天就让她到天香楼来,帮著大厨作宵夜,此外她爹也可跟著来打杂、脱离这辛苦的水上生涯,等我们返京时,你就连老丈人一齐带回北京吧!也好让他享享清福。”
钱宁大喜过望,又跪下来磕了个头,这才欢喜万分的出了船舱。
朱天寿咽下一口河鲜粥,笑道:“我活到这么大,还是第—次替人作媒,嘿!这个滋味还真不错!”
众人也弄不清楚他说的是河鲜粥滋味不错,还是作媒的滋味不错,只得含糊答应。朱瑄瑄道:“大哥你这是成人之美,做了件好事,当然觉得滋味不错了……”
朱天寿斜眼睨著她,道:“打铁趁热,第二个媒可就要落在你的身上……”
他目光一闪,道:“诸葛明,金老弟跟你比较谈得来,你先试探他一下,如果他没有反对,我就出面作这个媒。”
诸葛明笑嘻嘻的望著朱瑄瑄道:“大爷,你这个媒是作定了,属下保证绝无问题!”
朱瑄瑄秀眉微蹙,道:“宗兄,你别开玩笑了好吧?人家有那么多的妻子,还下一定会看上我呢……”
“所以你要赶快换回女装,让金老弟有惊艳之感!”
朱天寿道:“我不相信我们朱家的女孩会输给别人,所以你要努力了!”
朱瑄瑄默然无语。
朱天寿道:“你别在意你爹,过一阵子,只要你的事情有了着落,我会派人通知他,绝对让你风风光光的嫁给金老弟作正妻。”
朱瑄瑄应了一声,不再多言,默默地吃着河鲜粥,众人也都一齐品尝著船娘花牡丹煮的河鲜粥,觉得滋味无穷。
朱天寿吃完紫燕喂的河鲜粥,见到诸葛明还要舀第二碗,忙道:“诸葛明,你别再吃了,留点给我金老弟回来尝尝吧!”
诸葛明讪讪地放下手中的陶碗,自我解嘲地道:“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粥,不知不觉得想要多盛一碗,竟然把金老弟给忘了,真是该死……”
蒋弘武笑道:“还真便宜了钱宁这小子,到苏州这一趟,倒让他娶了个女易牙回去,真是有口福了。”
张永笑道:“回到北京之后,咱们天天往他家跑,每天都让这花姑娘煮河鲜粥给我们吃,还不是一样?”
蒋弘武道:“咱们这么做,正中钱宁的下怀,只怕他会招朋唤友的摆六两桌牌九,大推特推起来……”
张永大笑道:“碰到这个三光道人,有谁害怕?要推牌九,我们就推吧!”
朱天寿笑道:“那天我来作庄家,带上金老弟,一齐到钱宁家去推牌九,大概他会乐不可支吧?”
这时钱宁正进来收碗,一听朱天寿之言,笑得几乎合不拢嘴,道:“朱大爷,你若作庄,还不大杀各方?属下就是帮庄,恐怕赢来的银子连箩筐也装不完!”
朱天寿笑道:“钱宁,你想得可真美,我就算要人帮庄,也要找金老弟,谁要找你这三光道人?”
钱宁眉头一皱,苦著脸道:“朱大爷,我这三光道人的名号足足被人臭了两年,好不容易才让人忘了,你又提起来,真是让属下心如刀割……”
此言一出,众人大笑。
朱天寿等到笑声稍歇,突然道:“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不知我金老弟此刻是否已经把那些湖匪杀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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