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面神刀程家驹说起风雷刀命丧黄泉之事,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脸上泛起了沉痛之色。
程婵娟道:“哥——你不要难过嘛!我想神刀门人才济济,老门主刀法无敌,一定可以对付那个人的。”
玉面神刀程家驹摇了摇头,似是想到什么,脸上现出惊凛之色,道:“太可怕了,想不到天下竟有如此毒辣凶狠的刀法……”
程婵娟见他打了个寒噤,赶忙抱紧了他,道:“哥——你别难过,慢慢地说给我听,或许我可以替你出个主意也不一定……”
程家驹摇了摇头,苦笑道:“小娟,你那么点的功夫,能有什么办法?我跟你说,今晚,就在半个多时辰之前,我派出了二十四个堡中的铁卫,去狙杀那个人,谁知不到一柱香的光景!全都被那人杀了……“他深吸一口凉气,玉面之上现出哀痛悲伤的神色,继续道:“你晓得的,那些铁卫都是我爹亲手训练的,每一个人的刀法都已臻上乘,绝不比神刀门的弟子差,岂知二十四个人围攻一人,却全部都死了。”
程婵娟惊悸地发出一双娇呼,用绿袖掩住樱唇,两只黑眸睁得极大,显然对于所听到的事,不敢置信。
程家驹哀痛地叹了口气,道:“最可怕的是他们全都是一刀毙命,好像都是把脑袋凑上去,让那人像杀鸡样的一刀割断咽喉……”
程婵娟听到这里,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啊!真是太可怕了,哥——你……”
程家驹搂紧着她的娇躯,将脸部紧贴在她的发际,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然后轻声道:“小娟,别怕,有哥在这里。”
程婵娟双手紧紧搂住程家驹的脖子,低声道:“哥,只要在你的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程家驹苦笑道:“小娟,话虽这么说,可是一想起来,我还是余悸犹存,因为那个人便的刀法太可怕了,不但我比不上,恐怕爹和神刀门主加起来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听到这里,金玄白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程家驹所说的那个人便是自己了。
他暗忖道:“原来今天晚上那二十多个杀手是集贤堡里派出来的!可是,程家驹像是亲眼目睹,那么他当时人在那里呢?”
金玄白对于自己的功力有信心,当时,他面对黑衣蒙面杀手围攻时,灵识已展开至极限,可说方圆百尺之内,一片落叶都逃不过他的耳际,但他却没有发觉程家驹的行踪,可见程家出绝非功力超绝,而是另有其他方法可以避开他的灵识探索……
金玄白在忖思之际,只听得程婵娟讶异地道:“哥——那个人真有你说的这么厉害?”
程家驹点了点头,道:“江南七大刀客里,恐怕只有天刀余断情可以跟那人一拚,其他人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程婵娟问道:“哥——你说的这个人是谁?他又是那一派的高手?”
程家驹道:“我听神刀门的二门主韩大侠说,那人姓金,据说是昔日江湖十大高手枪神的徒弟,就是他凭着一杆铁枪,破了神刀门的刀阵,杀了风雷刀张大侠,还击伤赵升赵世兄……”
他的脸上现出难以言喻的惊惧神情,道:“想那枪神楚风神已经从武林中失踪二十年之久,怎么会收这么个年轻的徒弟?所以我在不相信的情况下,才未得爹爹同意,便派出二十四名铁卫,谁知道,唉……”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最近不知道走了什么倒楣运,总是碰到这种事情,如今也不知要如何向我爹交待……”
程婵娟道:“哥,关于这点,你不用烦恼,我去跟义父说好了,他老人家机智百变,一定有办法可以解决那个凶狠的刀手。”
程家驹默然片刻,苦笑道:“现在也只有这样了,反正这件事我也已经通知大总管,他会挑一个适当时候禀报爹,到时你就在一旁多说几句好话,想必没有大碍,只是……”
他顿了顿,道:“只是我真不明白,为何那姓金的明明是什么枪神的徒弟,刀法却又如此厉害?真让人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
程婵娟温柔地道:“既然想不通,就不要多想了,反正神刀门程大门主也不会放过这个人……”
金玄白看到这里,暗忖道:“原来这程婵娟是集贤堡主所收的义女,难怪她会跟程家驹有苟且之事,不过她为了程堡主的野心,牺牲自己,和齐玉龙虚与委蛇,也够难过的……”
思忖之际,他听到程婵娟柔声道:“哥——今晚我们不要回去了,就在这里过夜,好吗?”
程家驹捧着她的臻首,在她的唇上轻吻一下,道:“好妹子,我也想不回去,可是我约了神刀门韩二门主和齐玉龙子夜时分在此共商大事,实在不能跟你共度良宵,所以……”
他满脸歉疚地紧紧搂住程婵娟的细腰,道:“好妹子,我跟你图的不是一朝一夕,而是地久天长,你应该了解我的苦心吧?”
程婵娟似乎颇为感动,脸上浮起痴迷之色,颔首道:“我了解,我当然了解。”程家驹紧紧搂着她,重重地在她红唇上吻了下去,久久才松了手,移开了啜吸的两片唇瓣,道:“时间不早了,小娟,你该回去了,别让齐玉龙那小子碰到就麻烦了。”
程婵娟两颊红晕未散,轻喘着气,掩不住满心愉悦之情,听到了程家驹的吩咐,默然点了点头,道:“哥,我先回堡里去了,你别耽搁太晚,免得我替你操心唷!”
她从程家驹身上跳了下来,整理一下紊乱的头发和衣服,程家驹有点依依不舍的抚摸着她的臀部,似乎有感而发地说道:“唉!若不是要为你报仇,再加上爹的野心太大,我们就这样快乐地过日子,岂不是跟神仙一样?何必又为江湖事如此心烦?“程婵娟嫣一笑,道:“还不是爹的嘴里常说的那句话害人?什么一入江湖,身不由己,我只希望你别越陷越深就行了。”
程家驹道:“雄霸武林一直是他老人家的愿望,我们做子女的也只能尽量配合他,还能怎样?”
他们说话之间,已推开房门,走出密室。
金玄白经呼口气,将视线从窥孔移开,只见田中美黛子靠在石壁上,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缓缓走了过去,道:“美黛子,你先回去吧!”
田中美黛子道:“可是,少主你……”
金玄白道:“我等一下再回去,遇到你姊姊,就叫她先睡吧。”
田中美黛子诡秘地一笑,道:“少主,你想继续看秘戏?要不要我找姊姊?万一你受不了,她可以服侍你……”
金玄白双眉一皱,叱道:“叫你回去就回去,还罗嗦什么?”
田中美黛子见他脸上有愠怒之色,不敢继续多言,跪在地上磕了个头,便循着秘道离去。
金玄白整理了一下思绪,忖道:“想那齐玉龙纵然色欲薰心,受到程婵娟的迷惑,但也不致于做出危害自己亲妹妹的事吧?更不可能为了得到一个女人,便把老父辛苦半生打下的基础,拱手让给集贤堡吧?”
想来想去,他都想不出齐玉龙会危害齐冰儿,于是便将心思放过一边,回到原地,继续探首从窥孔望进去。
就这一会功夫,程家驹便又回到室内,金玄白只见他喝了两口茶,脱去身上的银色长衫,露出里面穿的一袭深黑色的劲装。
程家驹把长衫搭在靠墙的太师椅上,然后取下背上背着的一柄刀,左手缓缓拔出薄刃长刀,闭目凝神,肃然而立,摆了个前弓后箭的架式。
金玄白颇觉诡异,不知程家驹此刻为何突然练起刀法来,并在思忖间,只见程家驹倏然将刀交右手,反刀斜挥,连比带划的运转了三招,这才停了下来。
金玄白看到他的招式,不禁一愣,忖道:“咦!这不是我新创的必杀九招吗?他怎么学了三招去?”
金玄白是看到彭浩手臂被砍断之后,神情沮丧,所以才以本身所学的少林十八路无敌神刀,揉和着天罡、地煞、断魂等三种刀法,再将东瀛忍者刀法中的精髓掺杂其中,将繁复的刀法,化繁为简淬炼成为九招刀法。
这九招刀法毫无花俏,仅包括下劈、上撩、斜砍、横带、回割等几种动作,但是刀意绵绵,连贯不断,正、反刀势交互运用,随着身、手、眼、步的配合,在雄浑的真力和流畅的刀势运行下,这才产生一种必杀的效果。由于刀法奇诡,路数却是堂堂正正,以致正、反刀势扭劲运行中,往往会使观看者看到一种怪异的现象——那便是刀路一转,敌人便好似将脖子凑上来被割,其实这主要由于步法移动快捷,刀势太过凌厉迅猛所致。
这种刀法是金玄白凭着渊博的武学知识和练刀十多年的经验所独创出来的,可说在武林之中,还没第二个人会这种刀法。
可是出现在他眼前的程家驹,却活生生地施展了这必杀九刀中的三招,虽说形似而神离,尚未能掌握这种刀法的精髓和真义,但也够让金玄白为之吃了一惊!
金玄白暗忖道:“我记得当时天色昏暗,方圆百尺之内,除了田中春子和那个什么郎之外,没有其他人在,这程家驹又从何学到这三招刀法?虽说他凭的是强记之法,只学到刀法之形,而未掌握其中真髓,也令人觉得不可思议了。”
他想了好一会,也想不出当时程家驹究竟人在何处,就在此时,他听到程家驹自言自语道:“看来当时的距离太远,天色太暗,所以没能看清楚他的步法,以致刀势运行无法衔接,看来应该挑一个白天,再派人去围攻他,说不定就可以学会这路刀法了。”
程家驹比划了一会,这才颓然地把长刀插回刀鞘,闷闷不乐地坐在太师椅上,默然沉思着,似乎在盘算如何派人之策。
金玄白望着他皱眉沉思,脑海之中也是转个不停,忖思道:“听他这么说,好像他在眼上练有什么特殊的功夫,能在百尺之外,看到事情发生的经过,像这种特殊的眼上功夫,是否就像以前大愚师父所说的佛门六十神通中的眼通功夫?”
他虽是这么想,可是看来看去,也看不出程家驹像是精擅佛门“眼通”的奇人。
正在疑惑之际,他听到程家驹自言白语道:“总之无论如何不能再把铁卫派出来对付那小子了,如今只有两条路走,一是使神刀门派出刀阵,二是以重酬买通血影盟的杀手出面,上回他们搞砸了,这回为了信誉,他们无论如何也会接这个案子吧……”
金玄白还是第一次听到“血影盟”这三个字,但他从程家驹的口气中了解,这血影盟杀手组织,多半便是忍者在江湖上对外的名称。
他心中暗忖道:“据田中春子说,在苏州的暗杀组织有梅、兰、菊、樱四组,而服部玉子在南京还另外有四组忍者组成的暗杀团体,真不明白这种暗杀组织如何能在那种大城市里生活?”
他其实不明白,越是大都市,人与人之间的恩怨情仇越是复杂,再加上商业利益上的冲突,使得买凶杀人之事,每日都会发生,于是杀手组织才会如雨后春笋般地在大都市中崛起。
据说,人类最古老的职业便是娼妓和杀手,东瀛忍者来到中土,既不能进入上层社会,只有先从社会里最下层的青楼和杀手组织着着,然后为了探索消息,再扩展到经营饭馆、酒楼、客栈等。
金玄白弄不清楚状况,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结果来,不过,他认为纵然程家驹肯付出重酬聘请血影盟的杀手,恐怕那些忍者也没有胆量敢接下这笔生意。
忖思之际,他见到程家驹霍然站了起来,走到门口,问道:“是谁在门外?”
木门被推了开来,一个高瘦的中年汉子满脸含笑地站在门口,道:“少堡主真是好耳力,老夫刚到门口就被你发现了。”
程家驹抱拳道:“原来是韩二叔,晚辈未能远迎,尚请恕罪。”
那个中年汉子满脸透露着精明强悍的模样,正是神刀门的二门主,外号地煞刀的韩永刚,他整了整灰色长衫道:“岂敢,岂敢!少堡主挑这么个隐密的地方,原本就是为了避人耳目,老夫岂能劳驾少堡主远迎?”
他走进密室,打量了四周一下,笑道:“老夫在苏州城住了十多年,这天香楼少说也光顾了七、八十趟,却不知道这楼底下还有这么个好地方,嘿嘿!少堡主不愧是风流名士,俊彦侠少,竟蒙楼主青睐,嘿嘿嘿!老夫真是欣羡得紧……”
程家驹听出他言下之意,是说这间密室是天香楼的老板娘用来与自己幽会的场所,于是并未加以解释,引着韩永刚在太师椅坐下,又倒了杯茶放在几上,这才问道:“韩二叔,你在晚间派弟子到堡里传达口讯,要我们暂时勿动,到底详细情形如何,我们都不了解,能否请二叔详实告知。”
韩永刚喝了口茶,沉声道:“少堡主,这回我们是碰到大麻烦了,弄不好,恐怕会惹上灭门之祸。”
程家驹一惊道:“哦!有这么严重吗?”
韩永刚脸色凝肃地点了点头。
程家驹问道:“二叔,难道那姓金的小子真的如此厉害,连您和程大叔都怕了他?”
韩永刚接头道:“那个姓金的虽然口口声声说是枪神楚前辈的徒儿,可是说实在话,本门也并不含糊他,他枪挑三弟张云,破了本门的半套刀阵,的确一身武功不容小观,不过,以本门的实力,再加上贵堡,纵然五湖镖局的邓老匹夫出马,也没什么可怕的,何况那姓金的小子年纪太轻,绝无可能是枪神之徒,只要枪神不出面,我们也不必在乎他……”
程家驹道:“既然这样,那么二叔你为什么会传讯要我们暂时勿动?”
韩永刚道:“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他略为思索一下,说:“你知道的,昨晚本门派出三十二名弟子,由张三弟领队,赶往灵岩山下,本想在路上堵住五湖镖局的镖车,杀了那个彭浩替百韬报仇,岂知遇到了姓金的那个小子,二十一个人成了残废,张三弟也当场被杀……”
程家驹呼了口气,道:“那姓金的小子不晓得从那里蹦出来的,真是太可怕了!”
韩永刚道:“依我之见,本想派出三十六名弟子,由我率领去围杀那个小子,我不相信他能破我大天罡刀阵!可是门主没有答应,说是要弄清楚那小子的师门来历再作打算……”
他喝了口茶,润润喉,继续道:“贤侄,你晓得的,本门有许多弟子都在衙门里,罗师爷听到门主这么说,于是便建议找衙门里的人出面,设法栽那姓金的小子一个贼,用点手段把他捉进牢里,如此一来,不仅可弄清楚他的来历,还可以设法判他个死罪,让他永无出头帮助五湖镖局邓老匹夫的机会。”
程家驹道:“这个计谋很好呀!可是为什么没能把那姓金的抓进牢里去呢?”
韩永刚长长叹了口气道:“这都怪我们的运气太差了,谁知今天早上邓老匹夫竟有三个访客从北京城来探访他,刚好遇到姓金的小子,结果他们一伙人就到了得月楼……”
他详细地将二捕头剥皮鬼手俞大贵带着数名衙役守在太监弄得月楼门口,准备以飞贼、淫贼、大盗的名义逮捕金玄白,结果却被红黑双煞痛打一顿之事说了出来。
程家驹倒吸一口凉气,道:“那三个人是什么来历?竟连俞捕头也敢打?莫非没有王法吗?”
“俗话说:‘人心似铁,官法如炉’”韩永刚继续道:“那剥皮鬼手俞捕头岂是个简单人物?他横行荪州城,谁不让他三分?所以他一被打,马上便回到衙门禀告知府大人,宋大人一怒之下,立刻便派出王大捕头带领四十名捕快和衙役把得月楼上上下下都团团围住,准备来个瓮中捉鳖……”
程家驹忍不住插嘴道:“这样子还抓不住那个姓金的,莫非他真的想造反了?”
韩永刚接头道:“这跟姓金的没有关系,完全是那三个由北京来的客人的缘故,逼得王大捕头立刻撤出得月楼。”
程家驹骇然道:“那三个人莫非是什么皇亲国戚不成?否则以乾坤双环王正英的武功上造诣,再加上四十名捕快,抓几个犯人又有何难?”
韩永刚摇头道:“虽然那三个人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可是来头显然更大,不然王大捕头不会吓得脸都白了,再三叮嘱我们,要我们别招惹邓公超那老匹夫,并且还暗示我们,千万不可妄动,否则他也没法保住我们神刀门……”
程家驹问道:“王大捕头真的这么说?”
韩永刚道:“就是因为他这么警告我,所以我急忙派人到贵堡去。”
程家驹问道:“韩二叔,王大捕头有没有说,那三个人和姓金的到底是什么来历?”
韩永刚摇头道:“当时不仅是我,连门主也再三追问他,可是王捕头始终不肯明说,只讲我们若是惹上那三个人,可能会遭到灭门之祸。”
“灭门之祸?”程家驹脸色大变,道:“那三人既然是来自北京城,莫非是东厂或者西厂的蕃子?”
韩永刚道:“如果是二厂的蕃子,王大捕头可能还不会那么忌惮,依老夫之见,那三个人可能来自内厂,并且身分不低,可能是大档头或二档头……”
程家驹听了此言,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没有吭声,而韩永刚也没说话,顿时,室中一片静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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