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道又是一声冷笑道:“嘿嘿!小辈!你先乘着铜冠重伤之际暗算,后在天台路上截杀本教天一掌门与随侍的师侄,怎么?想赖!”
于梵不由一怔道:“怎么?天一道长也遭了毒手了吗?”
那老道咆哮道:“你是明知故问!”
于梵只顾叹息一声道:“唉!不听在下之言,一个名门正派,眼看就要毁了!”
他是有感而发。
不料那老道冷冷的道:“你以为武当一派会毁了吗?”
于梵道:“贵教不幸,出了内奸,常言道家贼难防,在下当然相人忧天!可是……”
“住口!”那道士怒不可遏的道:“天一掌门死了,有我天心接任掌门,武当派毁不了!
要毁的……嘿嘿嘿!”
他一阵阴笑,令人毛骨惊然,于梵只觉的口音好生耳熟,拱手道:“原来是新掌门天心道长,在下失敬!”
天心道长冷酷依旧的道:“姓于的!你可知道本掌门接掌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这……”于梵苦笑摇头道:“请恕在下愚昧!”
不料,天心的脸色一沉道:“你不应该愚昧无知!”
于梵奇怪的道:“为什么?”
天心道长后撤一步,“呛!”突然拔出那柄武当掌门人历代相传的松纹古剑,扬声道:
“第一件事就是要替死去的上代掌门报仇!”
于梵道:“当然!”
天心又接着道:“冤有头,债有主,要报仇就要找你!”
于梵一惊道:“难道道长真的以为是在下……”
天心越发怒道:“武当剑法,字内无双,先掌门的剑术更是本门的第一高手!”
于梵道:“凭这,就能证明天一道长是在下所害?”
天心咬牙切齿道:“只有你小辈那三招‘索命三剑’,才能使他们含恨而死!”
于梵闻言,不由心上一动,立刻,他脑海起了一连串的疑团。
第一,这老道的身材、口音、这么熟悉,偏偏他的面貌眼生。
君山后寨所见的道人……蒙脸!
铜冠受害的那个道人……蒙面!
第二,他怎知道自己偷学的三招剑法是独臂天魔的索命三招?
这事只有“红灯老祖”李庸知道,还有是那一僧一道,连自己也是偷学的!
第三,这天心竟接了武当的掌门。
他记起李拙夫在君山后山小庙之前说的话。
“铜冠老道若死,天一掌教实在不足为虑,你这武当掌门该是没有问题了!”
天心竞做了武当掌门,若不是李拙夫撑腰,未必能这样顺利。
还有,天心老道一口咬定我于梵是杀死天一的凶手,除了推委罪行之外,还有什么理由呢?
这一连串的疑团,在于梵心中电旋般的打转。
天心老道冷冷的又道:“小辈!天道好还!血债血偿,愣着解决不了问题!拿命来吧!”
他的语音未落,横剑当胸,回头厉喝了声:“五行百步剑阵!”
呛呛……
一阵金铁之声乱响。
七十二个带孝的道士,纷纷亮出长剑,绕成了一个偌大的圈子。
百余道人愤怒的眼神,射向核心的于梵。
大战一触即发,空气中顿时充满了杀气。
陈翠绫与黛儿已靠近了于梵,作势欲起。
于梵若无其事的微微一笑道:“天心道长!”他一顿之后又遭:“不!该尊称你一声大掌门了!”。
天心道:“少套交情!”
于梵又冷笑道:“别说天一掌门不是在下所杀,纵然是区区所杀,你也不能拿出贵教的剑术精华五行百步七十二剑阵对付我!”
天心不解道:“为什么?”
于梵淡淡的道:“因为我是你的功臣,也是你的恩人!”
天心怒喝道:“一派胡言!”
于梵道:“天一不死!掌教轮不到你,你想!我若是杀死天一道长的凶手,是不是你的恩人呢?”
天心不由一怔,但是,立刻会过意来,沉声喝道:“你小辈这可是亲口承认了!”
于梵依然不动肝火的道:“这不算是承认!话中有话的含意,我想你天心大掌门心中明白!”
天心道长大怒,扬剑上学,朗声道:“起势!”
随着他这声大喝,七十二位剑士,忽然“杀”一声大吼,声震夜空。
喊“杀”之声甫落,剑阵已动。
沙!沙!沙!
惊心动魄的脚步声中,众剑士围着圈子游走不停,每个人沉势哈腹,长剑内指。
他们越走越快。
渐渐地,分不出人形,只见一派剑光,泛出刺目的寒芒,星月交辉之下,令人不敢逼视!
转瞬之际,连沙沙的足音也听不出了,只觉着像一团气流,旋风般的狂卷。
于梵也不由变色,低声对身侧的二女道:“陈姑娘!你二人先让开来!”
陈翠绫却道:“生死与共我不躲!”
于梵不由为难。
他望着那凝神待敌的陈翠绫主仆,既赞叹她们的义薄云天,又耽心日后她们的情丝难断。
他不愿他们卷入这场纠纷,当然更不愿她们为了自己而葬身在武当的五行百步剑阵之中。
他想——
“若是我的剑术能称天下第一,此刻……”
想着,忽然心中一动,大叫道:“天心道长!先停下剑阵!”
天心老道冷冷一笑道:“怎么?怕了吗?”
于梵也冷笑道:“我姓于的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怕!”
天心道长又道:“少动歪脑筋,量你也逃不掉!”
于梵道:“一切停下剑阵再说!”
天心老道得意而狂妄的道:“本掌门给你一个最后的机会!”
于梵笑笑道:“这机会我们二人各有一半的便宜!”
天心道长的剑花一晃,手中剑向下一沉,口中同时大喝了声:“停!”
“沙!”
斩钢截铁的一声大响。
四方游走的七十二名武当剑手,像机械似的,突然停了脚步,原地凝神而立。
狂飓似的飓风突止,但空气激动嗡嗡之声,仍然半响不停!
天心老道冷笑道:“姓于的剑阵已停,你还有何话说?”
于梵不疾不徐的道:“我要求先让这两位姑娘离开剑阵,因为她们与此事无关!”
天心侧头沉吟了片刻道:“好!出尘之人何必多造杀劫!”
于梵尚未答话……
陈翠绫却娇声道:“不!不!我们本是一起,而且你又是我邀你到杭州来的……”
黛儿也道:“生死与共,武林中讲究的是……”
于梵急忙道:“陈姑娘!你听我说!”
陈翠绫哪里肯依,忙不迭的道:“要走,都走!要留!都留!我陈翠绫不是少……少情无义的人!”
显然的,黛儿一定也把婚姻的事与她说过了。
甚至于极可能说得入骨三分,若不然,以陈翠绫高贵的千金之体,决不会话中露出了“以身相许、生死不渝”的含意来。
于梵只急得团团转,一时无法解说。
那厢的天心道长已催促道:“本掌门准那二位女施主离开剑阵就请尽快动身,免得耽搁时刻!”
于梵凑近了陈翠绫,用极其细微的声音道:“你二位暂且出去我有方法使天心露出他本来狰狞的面孔,狐狸尾巴!”
陈翠绫不信的道:“武当剑阵,大下一绝!”
于梵忙道:“我自有出困的妙计!”
黛儿将信将疑的道:‘’三个人当然会个呼应!”
陈翠绫又道:“你怕我们碍手碍脚?”
于梵忙道:“哪里话来!二位情义,我终身难忘!”
陈翠绫粉面生霞,含情脉脉的道:“事到如今,你还说这等话!”
于梵可真急了,他压低嗓门道:“你们出阵,我并不是要你们离开此地,就在剑阵之外看热闹!并不表示你们不讲义呀!”
陈翠绫沉思了一下道:“我们依你退出剑阵,但是,必要时,我们可要插手,到时你不要认为我们冒昧从事了!”
于梵只好苦笑道:“可以!可以!”
陈翠绫这才对黛儿道:“我们暂时依他!”
于梵笑了一笑,回身对天心道:“请让出阵门!好让二位姑娘出阵!”
天心一指四首,朗声道:“壬癸开放!让二位女施主退出!”
正西四个武当弟子,霍地一回身,登登登!向前大跨三步,背对剑阵肃立。
团团的剑阵,让出丈许一个门户。
天心老道肃声道:“请!”
陈翠绫带着黛儿,迈步向那缺口的门口走去。
然而,她那双明如清泽的眼睛,无限依恋的一步三回头,含情万端的一再凝视着剑阵核心的于梵。
这时——
天心道长朗声道:“壬癸紧闭!剑阵合原!”
陈翠绫不敢远离,就在剑阵之外五尺之处一块大石之上临风俏立,眼睛眨也不眨的瞧着场子中的变化,意存随时可以加人战斗,支援于梵。
于梵已朗声道:“天心大掌门!你存心与天一道长雪耻复仇,在下非常折服!不过……
嘿……嘿……”
他发出一阵轻屑的冷笑!
天心喝道:“笑什么?”
于梵道:“既然你身为武当二代掌门,就该光明正大,不但要做武林的楷模,也要为武当弟子留一个好榜样!”
天心不明白的道:“什么意思!”
于梵豪气千云的道:“武林之中,讲的是公平较量,瞧!区区在下是单人独马,你们名门正派,却群打群斗,以多为胜,传扬开去,不怕有损贵教的清誉吗?”
天心沉声道:“你的意思是怕本门的剑阵?”
于梵摇头微笑道:“非也!我是怕武当一派的名誉,毁在你这位大掌门的手里!”。
天心道长一振手中松纹古剑,怒道:“狂徒大胆!”
于梵又十分刺激的道:“你身为一代掌门,既有代天一道长报仇之心,就该凭你的真才实学替他出头露面,仗着人多!哈哈……”
这阵轻屑的笑,听在天心耳中,如同芒刺在背。
而于梵又道:“等到你真的不济,再惊师动众也不迟!”
他的一言提醒了天心老道!
天心心想:“反正他跑不了,我何不先与他动手呢?”
胜了,可以名扬天下,便可向本门弟子交代!
败下阵来,再用剑阵,还怕他跑得了不成!
心念既起,不由怒火上冲,暴吼道:“你以为本掌门的宝剑不利吗?”
于梵笑道:“区区在下还有一个便宜,让你大掌门不动一刀一剑。
可以先胜一阵!”
天心不明白的道:“先胜一阵?”
于梵道:“在下今天兴致很好,要与道长分两个阶段较量!”
天心道长莫名其妙的道:“哦!”
于梵道:“一场文斗,一场武斗!”
天心道长如坠五里烟雾之中道:“何谓文斗?”
于梵笑着道:“由在下使出三招剑法,贵大掌门人若是认得出剑招,说得出来历,这文斗在下认输!”
于梵的话也太玄了。
天心道长一时不明真义,愕然道:“武斗呢?”
于梵笑容不改的道:“文斗之后,再来武斗,所谓武斗顾名思义,也就是一刀一剑的比拼,不用多费唇舌了!”
天心道长不加思索的道:“本掌门德高年动,就依你这小辈,免得传扬开去,别人笑本掌门以大欺小!也让你心服口服!”
于梵生恐他变卦,忙道:“既然如此,你看在下的三招剑法!”
口中说着,“锋”暗簧轻响,他已顺手抽出腰际的软剑!
“刷广
迎风一抖,抖得笔直,朗声道:“掌门人,看仔细了!”
说话声中,软剑由下而上,轻轻的划了一个半圈,然后再由胸前斜斜的向外推送出去。
同时口中又喊道:“注意!第二招!”
软剑向内一收,接着横过前胸,反臂触腕向外抖去了。
就这样又喊道:“下面是第三招!”
随着喊声,沉臂、扬腕、抖手,一反三式软弱的施出,并不着力,也不凶狠!
武当弟子,都是剑术的高手。
先前听说“文斗”,料定于梵必有惊人的绝学,不同凡响的招式,意在难倒天心道长。
因此,一个个凝神而视,眼也不眨。
连高踞剑阵之外大石上的陈翠绫,也以为于梵的剑招一定是超凡人圣、不可捉摸的旷世无双的绝学。
故所以双方的人都沉心静气,静心观看。
然而,都失望了。
不过,剑招虽然毫无出奇之处,但人人却都说不出这三招的名称,当然更不知道来自何门何派了!
许多武当弟子,都疑心于梵这是胡诌的三招,存心欺骗人,想要争取“文斗”的胜利。
于是,纷纷坛坛的喳喳私语。
然而,天心道长却认真的面容端肃,先是微露惊疑,然后是微带笑容,最后,终于仰天发出了声得意的狂笑,接着道:“哈哈哈!小施主!这场文斗嘛!本掌门算是侥幸得很!你认败了吧!”
于梵故作吃惊的道:“懊!你认出了我这三招剑法?”
天心道长得意洋洋的道:“当然!本掌门对武林各派的绝学不敢夸无所不通,但这些成名的剑法,却逃不出我的慧眼!”
于梵心中好笑,表面上却一本正经的道:“你且说说看对不对?”
天心道:“我若说得不错,你算败了?”
于梵点头道:“当然!君子一言,如白染黑!在下最恨人打诳语,尤其恨言不由衷的昧心人!”
当着武当一门的箐华子弟的面前,天心老道似乎有意表示自己过学多才,见多识广。
因此他特别提高了咽喉,朗声道:“这几招虽然独树一帜,却难不倒本掌门!”
那份得意的神情,昭然若揭。
于梵心中暗喜,追问道:“光说不练是假把式!请问我那第一招!”
天心道长有力的道:“怒从心上起!”
于梵似乎一惊,抢着道:“第二招呢?”
天心又叫道:“恶向胆边生!”
于梵毫不停滞的道:“第三招呢?”
天心老道不假思索的道:“得理不饶人!”
他口中说着,不待于梵再过问,紧接着道:“这三招剑法,乃是当年独臂天魔的‘索命三剑’!本掌门说得不是?”
说着,一面脚下逼近,一面游目四顾,似乎在向武当子弟示威,有不可一世之慨!
“哈哈哈哈……”
于梵闻言,不由仰天大笑,也是一派得意万分的神情。
陈翠绫一见芳心大喜。
她以为于梵的剑招没有被天心道人看出。
一众武当弟子,也以为自己新任掌门猜得不对,人人面色凝重。
不料,于梵的笑声突收,十分认真的道:“大掌门,你说得一丝不差,半点不错,可说是经多见广,在下佩服!”
天心道人一听,更加狂妄的道:“既然如此,文斗你认输了!”
于梵摇头道:“我还有一点不明之处!”
天心怒吼道:“你反悔?”
于梵道:“绝不反悔,只是独臂天魔所创的索命三剑,既不曾留下遗迹,也不载人武林册薄,你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呢?”
“这”
天心老道不防他有这一问,一时语塞。
半晌打强挣了一句:“这个你管不着!”
于梵微笑道:“其实,你所以知道的原因,在下就是不问,也完全晓得!”
天心道人不由道:“岂有此理!你会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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