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放老谋深算,因见裘克心如此气定神闲,不由心中暗时道:“文人俊的功力与自己相差有限,而竟被迫使用尚未公开的“九转索魂棒”,难道说这小子在此短短一月之中,有甚惊人奇遇,而使功力骤然突增?”
他心中忖想,已自提高警惕,暗将全身功力凝聚,一听裘克心话完,立即脸含狞笑道:
“好,恕老夫有僭了!”
话出招到,左手“拨云见日”,右手“拂柳分花”,劲风呼啸,掌影缤纷,裘克心上身各大要穴,已全部笼罩于对方漫天掌影之内。
裘克心一声冷哼,右手“推窗闭月”,左手“云破月来”,无相神功挟无比威力潮涌而出,硬行向对方的缤纷掌影迎去。
“蓬”然一声爆响,裘克心马步微摇,西门放被震退一步。
经过这一招硬拚,裘克心眼见自己果然已能跟名列当今武林十大高手中的人物一争雄长,不由宽心大放,信心陡增,展开“璇玑迷踪步法”,放手抢攻。
眨眼二十招过去了,但见裘克心的攻势竟是绵绵密密愈来愈具威力,而西门放却是愈打愈心寒,越斗越不是味道。
偏偏那一旁观战的文人俊,又适时冷冷地讽刺他一句道:“西门总巡察,要不要在下相助?”
这一来,饶他修养再好,也恨不得想揍那文人俊两记耳光。
但他不气愤还好,这一分神,却险些着了裘克心的道儿,亏他应变神速,但一只左袖却被袭克心撕下了半截。
这场面,说来真是滑稽,裘克心愈战愈勇,“赤面陶朱”百里诚在一旁暗中为他高兴,自是不消说得,但对方阵营中竟也有人在暗中高兴,究竟为何?原来,那文人俊,生性偏狭,眦睚必报,适才西门放不该数说了他几句,此刻见西门放吃亏在敌人的手中,不由使他也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快感。
这情形苦就只好苦了西门放一个人。
五十招一过,西门放已是节节后退,勉力在撑持了。
就当此紧张当口,又一条青色身影飘降场中道:“西门兄请住手!冷天云有要事奉告。”
西门放正困于裘克心的如山掌影之中,因此刻的裘克心却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更是加重威力,企图制服对方,以便强迫他解开自己心中的疑团。但西门放名列十大高手之中,功力自非等闲,此刻一见自己这边又来了高手,不由精神一振,尽全力攻出两掌,迫得裘克心的攻势略微一顿,他却借这一顿的瞬间,跃身纵退二丈之外。
裘克心一声冷哼道:“你逃得了吗?”
西门放一声狞笑道:“小子,该逃的不是老夫,你目前已进了本教的天罗地网之中,但愿你的命长,能逃得出去,至于眼前的事,待老夫跟冷坛主说过几句话之后,自然会给体一个合理的交待!”
说完,他也不等裘克心的答话,迳自跟冷天云低声交谈起来,少顷,他脸色沉重地向裘克心道:“姓裘的,老夫另有紧急要事必须立刻离开,跟前之事,就到此为止,阁下如不怕死,今夜三更,可到长辛店以南五里之遥的“万柳山庄”.届时老夫会给你一个公道。”
裘克心俊眉一轩,朗声答道:“好!但愿你言而有信,万柳山庄纵是虎穴龙潭,裘克心也必准时前往!”
西门放,冷天云等人扬长而去了。
裘克心发出一声轻微的喟叹之后,向“赤面陶朱”百里诚问道:“花子伯伯,万柳山庄的情形您知道吗?”
百里诚道:“没有听说过,唉!这帮魔崽子,为了对付你师傅,可不知动员了多少武林高手,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裘克心目注天际悠悠白云,默然无语。
百里诚拍拍自己的肚皮道:“老弟,别想的太多了,咱们先祭五脏庙,然后找个清静一点的地方养足精神,也好应付晚上的约会。”
裘克心向百里诚注视少顷,道:“花子伯伯,我有一个请求,今晚万柳山庄之约,由我一个人去。”
百里诚两眼一瞪道:“你把老叫化当做什么人?”
裘克心诚恳地道:“不!您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万一我被困了,还有您在外面可以设法营救,如果两人都被困的话,岂不连一个向我师傅报信的人都没有了?”
百里诚道:“有道是,好汉难敌人多,老叫化再不中用,多少也可以帮你挡上一阵,而且,只要对方不再出现更厉害的高手,光凭方才那几块料,老叫化自信他们还困不住咱们两人!娃儿,别废话了,走!”
座落长辛店以南五里不到的万柳山庄,是一个占地约百亩的庄院,庄主是何许人?做何营生?附近都没有人知道,而且,长年庄门紧闭,偶而有人进出,那也只是一些帷幕低垂的华丽马车,除了驾车的车把式之外,根本看不到车中人的庐山真面目。因此,这一座绿杨环绕,仅现出一抹灰色围墙的万柳山庄,当地人的心目中,是有极浓郁的神秘气氛的。
二更才过,偌大一座万柳山庄,已笼罩于一片沉沉暗影之中,只东侧一幢小楼之上,有微弱的烛光透出。
这是一同极精致的小厅,烛影摇曳之下,一张长长的方桌之旁,围坐着七个老少装束互异的人物。
上首虎皮交椅之上,坐着一个豹头环眼,短鬓如戟,背部微驼的伟岸老者,这长像颇像巫山双侠中的老二“霹雳火”周少峰,不过周少峰没有驼背,眉宇之间也没有那么凶煞之气,他——就是“大别飞狐”班致中,现任普渡教总坛总监察。
依次是普渡教主的衣钵传人,现任大内三品侍卫的文人俊,文人杰两兄弟。
再依次是普渡教东路总巡察“生死神判”西门放。
普渡教北路分坛坛主“天魔”冷天云。
北路总巡察“地魔”冷天风。
北路监察“人魔”冷天霞……
“大别飞狐”班致中两道慑人的目光在文氏兄弟两人俊脸上威严地一扫,沉声说道:
“老弟,你这岂非要老夫做蒙上欺下之人?”
文人俊讷讷地道;“我的意思是请总监察暂时勿将‘九转索魂棒’的事报告教主,以便……”
班致中打断他的话道:“这怎行!‘九转索魂棒’乃本教为了称霸武林之秘密武器,今既被人劫走,纵然老夫拚着受教主责罚暂时隐瞒,能隐瞒多久,你忘了教主耳目遍天下吗?”
说到这里,他目光一扫全场道:“近一月来,本教连受挫折,先是西门总巡察黄山之行徒劳无功,致教主所新练神功不得不另求灵药以竟全功,继之……”突然话峰一转又道:
“是周少峰与百里诚二人神秘失踪,这些事,已使教主大为震怒,本座此来,乃系奉教主的严令,务需于八月十五日之前,完成预定计划,否则,本座固脱不了干系,在座诸位也难免受到处分!诸位对完成教主所交付之使命,有何高见,不妨提出来共同研讨。”
场中沉默少顷之后,西门放缓缓地说道:“本座有三点拙见提供,供总监察参考:
一、在黄山阻挠本座的和尚,可能就是今天劫走‘九转索魂棒’之人,总监察是否知道目前武林中哪些高人饲有能乘人的青雕?由此可知其来历。
二、周少峰徒弟裘可心武功之高,已超越常情,决非周少峰所教出来,其所以如此,本座怀疑他可能与那和尚有关。
三、今天与裘克心在一起的老叫化,本座认为可能就是周少峰或百里诚二人其中之~所化装。因此,今晚彼等前来时,务需将其生擒,当可在这两人身上追出一点线索。
“大别飞狐”班致中点点头道:“西门总巡察所言均极有理,但饲有青雕的武林高人,本座亦未有所闻,惟以天地之大,武林奇人之多,饲有……”
“大别飞狐”班致中话未说完,房中已悄没声地飘进一个青色衫裙,青纱蒙面的妇人,虽然看不见她的面目,但由她那婀娜多姿的身材去判断,似乎是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妇人。
这神秘的中年妇人一现身,“大别飞狐”班致中盼话声嘎然而止,同时,在座诸人也一致肃容起立,“大别飞狐”班致中并未立即让出自己的座位。
蒙面中年妇人坐下之后,两道利刃似地眸光在群邪脸上一扫,然后凝注文人俊,文人杰两兄弟,漫不经心地说道:“除了你们两兄弟之外,其余诸人请坐下!”
说着,她缓缓地由怀中取出一枝“九转索魂棒”,向文氏兄弟一扬,以一种冷若寒冰的语声问道:“这是谁的?”
文人俊吓得一哆嗦,不由双膝一屈,扑通跪倒地下,颤声说道:“俊儿该死!”
蒙面中年妇人轻轻地哼了一声,虽然看不到她的脸色,但由她蒙面青纱的微微波动上可以知道她是气得浑身都在发抖,这情形不由得一旁的文人杰跟着跪了下去。
蒙面中年妇人似乎在强抑心头的愤怒,少顷之后,那微微波动的蒙面青纱已静止了,才戟指文人俊冷冷地说道:“如果不是本座适奉太上令谕有事关外,回程中恰巧碰上,像这种武器一经落入敌人手中,你能想像到它的后果吗?”她似乎越说越生气,跟着一声清叱道:
“畜牲!像你这等不遵师训,轻举妄动,如何能继承本教道统?此闻事了之后,立即跟我返回总坛,听候议处!”
就在当时,蓦然庄中警锣大作,灯火齐明,一个劲装壮汉匆匆跑到“天魔”冷天云跟前躬身说道:“启禀分坛主,有一老一少两人闯庄,值班弟兄阻拦不住。已有多人受伤,现敌人已进入广场万柳阵中。”
“天魔”冷天云尚未答话,那蒙面中年妇人却一声轻哼道:“跳梁小丑,也值得大惊小怪,就让他们在万柳阵中自生自灭好了!”
“天魔”冷天云向那蒙面中年妇人一躬身,正待有所陈述之际,警锣声却再度大作,又一个劲装壮汉跑来向冷天云急促地说道:“启禀分坛主,敌人已闯出万柳阵,向集英殿方向窜来!”
蒙面中年妇人闻言一怔,蒙面青纱微甩,向冷天云、冷天风二人道:“贤昆仲辛苦一趟,看看是何方高人,居然能闯出本庄的万柳阵!”
冷天云、冷天风二人闻谕,立即躬身退出。
蒙面中年妇人向“大别飞狐”班致中问道:“贵座认为冷氏兄弟可将来人截住吗?”
班致中微微一摇头道:“难!”
蒙面中年妇人不胜诧异地道:“怎么?凭他们两人的功力,还截不住来人?”
班致中道:“是的!”
跟着,班致中欠身将白天所发生的事情和西门放所做的猜测简略地说了一遍,同时并乘那蒙面妇人沉思的当口。
恭谨地说道:“启禀教主,这两个年轻人,是否可请赏本座薄面,先叫他们起来!”
蒙面中年妇人漠然地点点头,班致中朝跪着的文氏兄弟说道:“两位还不起立,谢过教主?”
两个跪着的人刚刚站起,陡地由前面传过当、当、当……六声震耳的锣声。
“人魔”冷天霞脸色遽变,起立向蒙面中年妇人道:“家兄等已负伤后退,请准冷天霞前往!”
蒙面中年妇人道:“你去也是白饶!”
紧跟着,她转向“大别飞狐”班致中道:“看情形,只好有劳贵座了!”
“大别飞狐”班致中躬身退出。
蒙面中年妇人则乘机向西门放查问日间土地庙外的拚斗经过,半晌之后,三声清亮的钟声远远传来,“人魔”冷天霞松了一口气道:“班总监察已将敌人制服了!”
他的话声才落,“大别飞狐”班致中已两胁各挟一人,捷如飞鸟般飘进室中,向蒙面中年妇人道:“托教主洪福,幸不辱命!”
边说,边放下所挟住的二人?可不正是裘克心与“赤面陶朱”百里诚二人?而且百里诚虽然仍穿着他那件百结鹑衣,面上人皮面具却已被揭去而恢复了本来面目。
蒙面中年妇人纤手微扬,略一指点,凌空解了裘克心与百里诚二人的穴道,然后目注百里诚道:“百里诚,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如今有何话说?”
百里诚巨睛一瞪,洪声说道:“百里诚技不如人,唯有一死而已!”
蒙面中年妇人一声娇嗤道:“你如果感到活腻了,我一定成全你!不过,目前我还是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摆在你眼前的有两条路,投顺本教则生,违抗则死!”
百里诚夷然地问道:“你是谁?”
“普渡教主!”
“没有姓名?”
“你先得问问你自己,配不配问!”
百里诚双目一闭道:“请成全我吧!”
普渡教主一阵“格格”地娇笑道:“蝼蚁尚且贪生,百里诚,你何苦固执如此?我不过是为了惋惜你数十年修为不易,才破格留给你一条生路,想不到你竟是如此不识抬举,你以为你名列当今武林十大高手,本教就非借重你不可吗?告诉你,你错了!像你这样的材料,本教主手下可就是车载斗量,现在,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让你考虑盏茶时间,以做决择。”
百里诚厉声叱道:“妖妇!你想错了!百里诚头可断,血可流,决不会跟你们这些邪魔外道同流合污!”
说到这里,他转头向裘克心道:“老弟,好自为之,我可要先走一步了!”
说完,举手向自己的天灵盖击去。但他右手才抬,惊觉全身一颤,身躯已再度被制,无法动弹了。
普渡教主一声冷哼道:“就这么死去,太便宜你了!你且乖乖地等一会儿,本教主必然好好地超渡你!”
她话锋一顿,转向裘克心道:“娃儿,你呢?”
裘克心泰然反问道:“我怎样?”
普渡教主道:“愿生还是愿死?”
裘克心一阵朗笑道:“方才你已经说过了,蝼蚁尚且贪生,裘克心今年才十八岁,正是朝暾初上的年华,怎么也不会自己向死路上走呀!”
普渡教主点点头,道:“你还算识时务,那么,你是愿意……”
裘克心却不等她继续说下去,侃侃地打断她的话道:“况且,裘克心曾立志给武林扫除妖气,造福苍生,如果就这么死了,岂不便宜了你们这些魑魅魍魉!”
普渡教主听了这一番痛骂她的话,不但不怒,反而一阵格格娇笑道:“好小子,就凭你这点能耐?”
裘克心剑眉一挑道:“还有满怀正气,一腔热血!”
“哈哈哈哈………正气,热血,加上你目前的功力,能挡得住我五成功力的凌空一掌吗?”
“你目前这点功力,算得了什么!需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至于我裘克心,目前固然打不过你,但如能假我数年时光。则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哩!”
“好!就凭你这点傲气,我可以不杀你。”
普渡教主顿住语声,沉吟不语,似乎在考虑如何处置目前这傲骨嶙峋的年轻人。
“大别飞狐”班致中却突然向裘克心道:“娃娃,还不谢过教主不杀之恩?”
裘克心轻蔑地嘴唇一撇道:“裘克心年纪虽轻,骨头却不像你的老骨头那么软,我一不卖身投靠,二不捧人家的臭脚,三不怕死求生,为什么要谢她?”
“大别飞狐”班致中碰了一个钉子,讪讪地满不是意思,只好发出一串干笑,借机掩饰自己的窘态。
普渡教主却适时开口道:“你既不愿投顺本教,我又不忍杀你,方才对百里诚所订的两个办法对你都失去效用了,我看就这样吧!将你带回本教总坛,囚于练功室内,你几时自信可以跟我一较雄长了,再放你出来,如何?”
裘克心问道:“你是在向一个阶下囚说话?”
普渡教主道:“你还以为你是座上客?”
裘克心道:“如此说来,征求我的同意,岂非多余?”
普渡教主一阵“格格”娇笑道:“好小子!你倒教训起老娘来了!”
她话锋略顿道:“好,就决定这么办,但目前我还得问你几个问题,你可得据实答复!”
裘克心道:“能够答复你的问题,自然是真实的,不过,我也有几个疑团,需要你先行答应给我解释。”
普渡教主一声娇笑道:“娃儿,真有你的,身为阶下囚,居然还讲起条件来了!好吧,横直你们两人一个即将被超渡,一个将禁锢于练功室中,告诉了你们,也不致泄漏出去,我答应你这条件。”
裘克心道:“那么,你问吧!”
普渡教主略一沉吟之后,漫声问道:“‘辣手华佗’宋超然所炼的‘大还丹’,是否被你取得?并已被你服食了一粒?”
“不错!”
“另一粒呢?”
“也给人服食了!”
“谁?”
“这——我可以告诉你的,他是你的对头,其余则未便奉告!”
“就是那又矮又瘦的和尚吗?”
裘克心一声朗笑道:“他老人家功参造化,艺盖当今,何用再服食这种草木之灵的药物!
你这一问,岂非太以……”
普渡教主一阵轻笑,打断他的话道:“就算我不该问吧!那么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说来也真是怪事,这残忍成性的普渡教主,对裘克心竟是意外地仁慈起来了,不但不杀他,而且对裘克心的一再顶撞她也并不生气。
裘克心反问道:“他?你是问另一个服食‘大还丹’的人?还是那帮助我的前辈高人?”
“我问的是那帮助你的和尚。”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不能更详细一点?”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的来历。”
普渡教主略一沉吟,再度问道:“你师傅到哪里去了?”
裘克心俊眉一扬道:“这正是我要问你的问题之一。”
普渡教主蒙面青纱微飘,漫声说道:“好,这问题咱们两免,现在,开始由你问吧!”
裘克心稍做沉吟道:“你跟本门有何渊源?”
普渡教主蒙面青纱微颤,似乎对裘克心的问话感到意外地一怔,少顷之后,才道:“你怎会知道我跟你的师门有渊源?”
“那么,你是承认了?”
“不错,嗯!我想起来了,你是由我那不长进的徒弟所使用的神功招式上所测?”
“你很聪明!”
裘克心似调侃似恭维地说过一句之后,不等对方开口,跟着说道:“你既与本门有渊源,为什么要做这种箕豆相煎的事,跟我师傅过不去?”
普渡教主微微发出一声轻喟道:“这事情说来话长,而且目前你并无知道的必要,好在你即将跟我返回总坛,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跟你说吧!”
普渡教主在与裘克心对话的这一段时间,她的目光,始终盯在裘克心俊脸上不曾移动过,并且不时由妙目中放射出一丝异样地光彩,此刻,她妙目中异样光彩陡盛,突然改变话题道:
“娃儿,你真的姓裘吗?”
裘克心不胜诧异地反问道:“一个人的姓难道还……”
蓦然,一丝微弱而清晰的语声传进他的耳鼓,道:“娃儿,别跟这妖妇罗嗦了!记着!
室中灯火熄灭时,速与老叫化返回日间那破庙中等我!”
同时,这话声也传到了赤面陶朱百里诚的耳中,话落,一股阳和之气刹时间已向百里诚逼至,被制住的穴道被解除了。
普渡教主尚不知有此变故,她见裘克心话声中止,不由讶然问道:“怎么?话说一半就停下了,难道你果然不是……”
陡地,一阵清风过后,室中灯火已一齐熄灭,就当这电光石火的瞬间,裘克心与“赤面陶朱”百里诚双双腾身而起,疾射而出。
变起仓卒,尽管普渡教中高手云集,一时之间,亦未能及时阻止裘克心与“赤面陶朱”
二人向外飘纵的身形。迨室中诸人纷纷纵起正欲追截时,却被突然而临的一条黑影所阻,那黑影左手猛甩,使用无形罡气,将纵出室外诸人震落楼下,右手虚空朝普渡教主一扬一送,“蓬”地一声巨震过处,普渡教主激射的身形猛然一顿,那黑影却借这一对掌的应弹之力,疾飘数丈,电疾而去。普渡教主,立即跟踪疾追,倾刻之间,两条人影都消失于茫茫夜色之中。
翌日黎明之前。
一条黑影疾如飞鸟般投进京城郊外的破庙之中,他迅疾无俦地在破庙中打了一转,发出一声轻微地惊咦,跟着,身形暴射而出,疾如激矢划空,落于庙后不远处的一个草寮之劳。
这黑影身形才落,草寮中却陡地发出一串苍劲地话问道:“和尚,你怎么此刻才来?”
那和尚一面走进草寮,一面答话道:“现在来也并不晚呀!”
原来草寮中出人意外的竟是九华山化城寺中的幻空大师和裘克心二人,裘克心一见进来的和尚竟是要黄山为其隔体传功的又瘦又矮的中年和尚,他立即起立躬身施礼,但和尚却微微一怔地向裘克心问道:“假老叫化去哪儿了?”
幻空大师也立即代裘克心答道:“那老头儿另有任务,已经走了!”
和尚裂嘴一笑道:“秃驴!有什么消息,先向老僧报来听听!”
中年和尚裂嘴一笑道:“秃驴!有什么消息,先向老僧报来听听!”
幻空大师摇头一声苦笑道:“阿弥陀佛!师弟(作者按:师兄师弟系佛门中人的通称,并不一定是同师学艺的师兄弟。)如此不留口德,纵然不怕打入阿鼻地狱。难道就不为你自己的光头着想吗?”
中年和尚扮了一个鬼脸道:“师兄在上,师弟这厢赔礼了。”
他这一做作,使一旁静立的裘克心亦不由忍俊不住地抿嘴一笑。但他笑意方浓,中年和尚却突地向他双目一瞪,道:“娃儿,你好大的狗胆!今天要不是我和尚及时赶到,后果还能设想吗?”
裘克心与这中年和尚虽然还是第二次见面,但他却已摸清楚了和尚的个性,因此,对这疾言厉色的呵叱,竞亦一笑置之,倒是一旁的幻空大师看不过去,代为答话道:“师弟,别怪他,是我叫他去的。”
“你?你这是为了什么?是嫌他活的太长?你知道对方的实力么?方才我还跟那妖妇交过一掌,其功力之深,我还不敢说有制服她的把握哩!”
“我持有的一件老妖妇本人的信物已交给娃儿了,一到紧急关头,必能化险为夷,所以……”
“如此说来,倒是我多管闲事了,可是我的一个记名弟子,却几乎因而送掉小命,老和尚,今天你如果不说出一个令我满意的理由和一些使我高兴的消息来,看我还管你的闲事不!”
幻空大师看了中年和尚那滑稽的表情,严肃的脸上亦不由微现笑容道:“理由自然很充分,消息也不少,至于能否使你满意和高兴,那我就管不着了。”
他话声略顿,目光中微露一丝困惑神色道:“几时你收有记名徒弟?并因此事而几乎丢掉小命,且先说来听听!”
中年和尚道:“收记名徒弟还是最近的事。”
说到这里,他用手一指袭克心道:“据我那记名徒弟说,这娃儿于昨天午间,由文敬塘的儿子文人俊手中引出了普渡教尚未使用过的歹毒暗器‘九转索魂棒’,他不知厉害,妄想以本身功力硬抗,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我的徒儿于“青雕”之上出其不意将那霸道的暗器抢了过来,可是,当我傍晚回到与徒儿事先约定的地点,却见他已晕死地上,‘九转索魂棒’已不翼而飞……”
幻空大师忍不住插嘴道:“‘九转索魂棒’究竟有多厉害?此刻又是谁把它抢走了?”
中年和尚恨声说道:“老和尚,你念的什么经?人命关天你不管,却问那棒儿有多厉害和劫走……”
幻空大师合掌低宣一声佛号道:“老僧知罪了!师弟请继续说下去。”
中年和尚瞪了幻空大师一眼才继续说道:“幸亏我早已将多年不用的一件‘天狐软甲’赐给了徒儿,所以才保住他那一条小命,但也还得疗养半月才能复原。”
听到这里,他又瞪了幻空大师一眼道:“你说,这不等于就是你造的孽吗?”
幻空大师道:“罪过!罪过!老僧一定好好补偿你那记名徒儿!”
“嗯!这才像话!”
“现在该答复我方才的问话了吧!”
“抢回‘九转索魂棒’的人就是普渡教主‘玉面天狐’杜四娘,至于那棒儿的威力和歹毒,你只看看我的这件僧袍,就可以想见了!”
说着,他缓缓转过身躯,原来,他后面的僧袍,已是短了半截!
中年和尚转回身子,深深地一声喟叹!
幻空大师道:“打中你的暗器,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玩意?”
“那是一种极毒的浓液,当时我一逃脱她的追踪,立即以护身神功将后面僧袍下半截震掉,一看之下,整幅僧袍下摆,已被像火焚似地变成一片焦黄,腥臭之气,令人欲呕。”
中年和尚说到这里,刹住话锋,问道:“你猜猜看,我跟这娃儿与假老叫化子几乎是同一时间离开万柳山庄,为什么却比他们晚来这么久?”
“难道你竟然于闻到那种令人欲呕的腥鼻之气时,已中了毒?”
“可不是嘛,幸亏我警觉快,吸人毒气不多,并立刻服下宋超然老儿所送的解毒圣药,饶是如此,也还迫得我赶快找一个隐僻之所,跌坐行功一周天,才将所中毒气完全逼出。”
幻空大师一声喟叹道:“想不到老僧当年一念之慈,竟种下此滔天巨祸,如今彼等羽翼已成,要想消灾弭劫,以眼前的情势而论,可得大费周章哩!”
中年和尚道:“别唉声叹气的了!现在,该论到你说说,派这娃儿涉险的理由和你所获得的消息啦!”
幻空大师道:“你不催,我也该说啦!其实派这娃儿去,主要还是看重他的资质,希望借此历练一番,增长一点阅历,同时探探此间的动静而已,因为他既持有我交付的信物,我断定他不会有危险,则无论其结果如何,对其本身都是有益无害的。”
中年和尚摇摇头道:“这理由牵强的很!”
幻空大师不理会对方的反应,继续说道:“现在,你且注意听我得来的消息:一、‘玉面天狐’杜四娘这次明目张胆对付‘霹雳火’周少峰,其实是一个幌子,其大部真正实力,却在暗中进行一个更巨大、更狠毒的阴谋。
二、文人俊与文人杰这两个孩子之所以投之官家,是……”
幻空大师的语声逐渐低微,已只有听话的两个当事人能够听到了,但见那中年和尚与裘克心二人的神色连连变动,一忽儿惊诧,一会儿讶异,一会儿蹙眉……
半晌之后,幻空大师声调渐高道:“……所以,她于图谋‘辣手华陀’宋超然的‘大还丹’失败之后,又已派人分赴北海屠龙岛及大雪山,分别向屠龙师太与冰心仙子二人谋取千年龙脑及万年冰参去了!”
幻空大师一口气说到这里,向中年和尚反问一句道:“这些消息够刺激吗?”
中年和尚一改常态,竟然是一脸肃穆神色。
裘克心哩,他本来想向这两位前辈高人一探师傅的行踪,以及普渡教主杜四娘与自己师门的关系,但一方面苦无开口机会,另一方面却是被这两位异人的对话,将全付精神吸引住了。
幻空大师向中年和尚盯了一眼,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师弟,你感到事态太严重了吗?
事实上还有使你更惊奇,更意外的消息不曾说哩!”
中年和尚庄容说道:“和尚,别吊胃口,快点说下去!”
幻空大师忽然一声轻“嘘”,与中年和尚交换了一个会心的微笑之后,双双闭口不语。
草寮远处陡地传进一串苍劲而宏亮的笑声,笑声不尽,草寮门口已现出一个身裁高大,身着火红袈裟,面色红润的老僧,晨光曦微中,直像一尊巨大的门神卓立门口。
那红衣老僧两道电炬似地目光在草寮内一扫之后,洪声说道:“能觉察本佛爷身形于二十丈之外,比那浪得虚名的十大高手中人强得多了,两位大师请报出名来!”
中年和尚向那红衣老僧瞟了一眼,裂嘴一笑,然后由怀中不知掏出一些什么玩意向嘴里一送,自顾自地吃起来,根本不理会门口这不速之客。
幻空大师低宣了一声佛号道:“方外之人,姓名早已遗忘,不说也罢!”
红衣老僧道:“名号不说无关紧要,但你们夤夜聚集于离京畿重地不远的草寮之中,所为何来,却需还本佛爷一个明白!”
幻空大师道:“大师不在皇宫纳福,却一大早跑到这偏僻的地方来,老衲倒想不起来有什么理由也要你还我一个明白!”
红衣老僧脸色一变道:“你认识我!?”
幻空大师泰然答道:“西藏密宗三大高手之一的班嘉大师,凡武林中人谁不愿一瞻丰采!”
红衣老僧对幻空大师的恭维,似乎感到很受用,但他脸上的满足神色仅仅一闪而过,跟着脸色一沉,道:“看来昨晚之事,九成是你们干的了!”
幻空大师与中年和尚闻言之后,同时一怔,中年和尚含着满嘴食物,来不及咽下去,含含糊糊地问道:“大和尚,昨晚出了什么事呀?”
红衣老僧一声怒叱道:“你还故装糊涂!老实告诉你们,本佛爷自进中原以来,包括所谓十大高手和五大掌门人在内,还不曾遇过敌手,你们两人可能比他们高明一点,但要想在本佛爷面前耍花枪,可还差了一点。”
中年和尚裂嘴一笑,自言自语道:“乖乖!”
幻空大师安详地问道:“皇宫之中是否于昨晚丢了一对武林瑰宝,也就是春秋神物‘干将’、‘莫邪’?”
红衣老僧脸色稍霁道:“看来还是你这老和尚比较爽快,这样吧,只要你们将三样宝物交出来,本佛爷在你们修为不易及武林一脉的份上,不难为你们,只考验一下你们的功力之后,放你们走路!”
中年和尚接着说道:“佛爷你真是菩萨心肠!”
红衣老僧瞪了中年和尚一眼,方待发作,幻空大师却不胜诧异地问道:“三件?难道除了‘干将’、‘莫邪’之外,还有什么稀世之宝?”
红衣老僧冷冷地道:“索性由本佛爷说明白,亏得你们再装蒜!”
他那冷电地目光在草寮中的三人脸上一扫,道:“还有一块万年寒玉!”
“万年寒玉?”
中年和尚与幻空大师不由同时惊呼出来,这反应不由使班嘉大师亦木愣地一怔。
幻空大师继一声深长的叹息之后,仰首喃喃道:“这是天意!天意!”
班嘉大师茫然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幻空大师缓缓转头,目中湛湛神光凝住班嘉大师道:“大师能否屈驾小坐,听老衲一言?”
班嘉大师困惑地在三人脸上扫视了一下,就在草寮门口坐了下来道:“难道这三样宝物不在你们手中?”
幻空大师道:“宝物确非老衲等窃取,但老衲可以告诉大师窃取宝物之人是谁。”
“本座愿闻其详!”
“窃宝之人,是普渡教教主!”
“不曾听说过。”
“也就是三品侍卫文人俊,文人杰的师傅!”
“真有这等事吗?那本座回去可得好好惩办他们!”
“他们此刻,怕已在百里之外了,还会等你回去惩办吗?”
班嘉大师略一沉吟道:“你怎会知道得这详细?是否虚构故事嫁祸他人而搪塞本座?”
幻空大师道:“那么,大师要怎样才能信得过?”
“除非让本座搜查一下!”
“搜查一下,未尝不可,但老衲得提醒大师,皇宫失窃之事,发生在什么时候?”
“昨夜上灯时分。”
幻空大师未及答话,中年和尚突然裂嘴大笑道:“大和尚,天下有这样的笨贼吗?昨宵上灯时分得手的东西,此刻还呆在这儿等你来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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