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寂寂,白云悠悠……
瑟瑟的秋风自山谷里吟着小曲而来,轻灵的脚步藤行在树枝头上,跺落了殷红的枫叶,一片片落下………
华山芙蓉峯顶,有两道人影似电掣星飞,闪动之间,白云片片飘散开去,风雷声中,碎石泥沙簌簌的落了下去。
“砰——”
一声巨响,一块重逾千斤的巨石被一个身材魁梧的长髯老者一掌拍碎,有似冰雹一样漫空飞散而下,顺着斜坡落下山去。
他闷哼一声道:“师兄,你这样阻挡我是为了什么?”
在他对面的一个威武飘逸,一身装扮有如王者的中年人道:“啸天,你这就不该了,当年之事已经烟消云散,你又何必再仇视江湖呢?”
那老者浓眉似墨,眼有重瞳,淡金色的脸上,透出一股使人震慑的神情,他双手挥动之间,已击出十几招,将对方击出的所有招式挡过。
他双掌一封道:“难道我落星天魔不能出现江湖吗?我欧啸天隐匿海外数十年之久,还不是为了要杀狄浩那家伙,难道就此放过他吗?师兄。你说我有何不对?”
中原神君费干云怒叱道:“你一生聪明任性,做出的事都是随心之好恶而发,所以被天下之人目为邪恶中人,替师父丢人丢到极点了,你还要一味孤行,不理天下人对你的想法如何,到现在年纪这么大了还不知道追悔?”
落星天魔厉声道:“你这些话都对,但你可知道我自泰山暗袭之后,伤重几乎死去,那时叫天不应,呼地不响,怎么你不会来告诉我这些话?”
中原神君身形急转,似风飞旋,闪开对方击出的几记绝招,喝道:“你残害中原各派英才达百人之多,那时师尊刚飞升而去,我也坐关不知,若非狄浩兄和……”
落星天魔浓眉一扬大喝道:“你提她干什么?当年中原各派纠人起来,以众凌寡,我为了自己生命,岂有不奋力冲出之理?若非那时我尚爱着她,岂有被她打上一掌之理,哼!没想到她那末狠心,一掌之下就使得我二十年都没恢复过来!”
中原神君道:“这些旧事都已经过去了,你我都是百岁之人了,还有什么放不开的?你把你的徒弟带来华山干什么?”
落星天魔冷哼一声道:“我为他把那些人都杀了!若非你的来到,我也不会叫他回来的!”
中原神君嘴里虽然仍在说着话,但是手下可并没闲着,他的身形有似风车旋转不停,掌上带起的劲风将周围的草木都挥得飞开老远,连围在山腰的白云,也都被他们发出的强劲似飓风的掌风击穿。
他听完落星天魔的话道:“你虽然被逐出师门,但是本门功夫一点都没放下,这么多年来,想必更加勤苦练习吧!”
落星天魔见对方突地说出这番话来,他心中一怔?眼中似电的冷芒渐渐收敛回去,眼望对方那颔下的长髴和额头的皱纹,他忽地记起自己幼年时被师父苍松上人收为弟子时,受到师父照料的情形了。
顿时之间,一切过去所深藏在心底的事迹都慢慢的被发掘出来,鲜明的闪现在脑海中………
他想到目己幼年孤独,双亲很早便死去,幸得师尊带到洞中习艺,在那时,承师兄费干云的照顾,得到许多的方便……
后来,自己才知道师兄也就是自己的表兄,於是,两人的感情更加浓厚了,一直都相处得很好………
然而,她来了!她那纯洁明媚的笑,好似轻风飘过热腾腾的大地一样,使人感到清凉而舒适,於是他偷偷的爱上了她………
但是他却发现她的轻柔的微笑,总是抛在师兄的身上,这使得他那尚未完全成熟的心灵开始有了一种特殊的感觉,那是嫉妬啊!
他开始对自己表兄有了不满,虽然费干云对自己仍然一样,但是自己却更加不满了,这因为师兄在江湖上开始闯了个很大的威名………
那些积得愈来愈高的嫉妬,使得他终於有一天谊泄了,他趁师兄打坐时,闭了穴道,然后挟着她逃了出去……
这一连串的往事像是湖水里映着的苍天,清晰地闪现在他心里,那泯没的灵智刹时自心中涌现。
他看了有些老态的中原神君,叹了口气道:“你也老了!”
费干云身子微幌,已跃出数丈,他怔了一下,望着那浓眉雄伟的欧啸天,心中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他也叹了口气道:“你也老了!唉!我们都老了!”
欧啸天自觉这句话像是自己心底所要说出的一样,他抬起头来,看到悠悠的白云,以及仓郁的树林,一股萧索的感觉浮上心头。
他想到昔年自己因为一时疏忽,自被她跑了,结果被南海普陀来的一个老尼姑救去,他却因功力未臻绝顶,而终被老尼姑打败。
他苦笑了下忖道:“那是第六百招时的事了,若是那时我有现在的功力,这一切都不同了!”
是的,一切都会不同了。
他将可以偕同她,遨游江湖,那时再也不会因愤嫉过份而胡乱杀人了。
他记得自己曾苦练剑法,并欲找天下剑法名手较量,但是在他的落星剑法下,没有人能全身而退的。
他几次都想到普陀山去,但却是总被料缠不息的中原武林人物阻止他的行程,没想到那年在泰山观日出之时被包围起来……
也就是那次,他看了削发为尼的她,他在重重包围之中,奋力的挣扎着,为的就是想看到她。
可是,她却给了他一记狠辣无比的掌风………
他咬了咬牙,暗自忖道:“当时我实在可以挡得过的,但我却没有抵抗没想到望见是真的下手,所以我身受重伤,被劈得滚下山去!”
他握了握手中的拳头道:“我曾打算要杀尽天下的尼姑,以及找狄浩那小子报一掌之仇。”
中原神君见到落星天魔的脸色本来很是缓和,没想到此刻竟突地变成凶狠起来,他身形一闪,又自五丈之外跃了过来道:“啸天,你到现在还没有想通?”
欧啸天冷笑了下,道:“有什么想不通的,想你我同门又是同一家亲戚,却任那天山小子找我麻烦?哼!我自己不能亲手将天下的尼姑庵铲平,自有我的徒儿去干。”
中原神君知道欧啸天的性格变幻不定,喜怒之间,经常不容一发,他淡淡一笑道:“不管怎样,你这个思想是完全荒谬无疑,中原尚有落星追魂呢!你徒弟又有何用?”
落星天魔吸口气,道:“我那本落星秘笈遗留在长白,倒给这家伙……”
他话还未说完,丁一鸣全身浴血的奔了上来,心中一惊,也没顾到什么,便自山峯顶上泻下。
他身在高空,喝道:“一鸣,你怎么啦?”
丁一鸣半身是血,满头的汗水,混合着泥沙,形容狼狈无比,他一见落星天魔跃了下来,再也支持不住,一交跌倒地上。
落星天魔欧啸天浓眉斜轩,一把扯住丁一鸣的身子,问道:“有谁能将你打成这样子?”
丁一鸣嗫嗫地道:“落星追魂!”
欧啸天两眼圆睁,喝道:“什么?落星追魂?”
他话声刚了,一声穿云裂雾,有如金石敲击的啸声响起,天山神侠偕同徐婉菁,刘怀冰飞跃而来。
啸声还未歇,另一个清朗的啸声响起,李剑铭左手拉着公孙慧琴而来,他怒目向着仆倒於地的丁一鸣,道:“想不到你还能跑到这里来!”
落星天魔欧啸天凝视了李剑铭一下,道:“你就是李剑铭,江湖上称为落星追魂的?”
李剑铭还未及说话,费干云道:“这是你那未见一面的师父落星天魔。”
李剑铭哦了一声,躬身道:“师父,你……”
落星天魔吃了一惊,道:“师父?”他大喝一声道:“呸!吃我一掌看看!”
他右掌一竖,刹时青气缭绕,落星神功的劲气自掌心飞出,朝李剑铭击去。
李剑铭深吸口气,右掌一伸,但是他却没发出掌来,他全身一闪,转出了几步,便避开了那宏阔的劲风。
欧啸天哼了声道:“你的步法倒走得熟!”
他在说话的刹那功夫中,连劈三掌,气浪重叠,激漩飞扬,回旋的劲风自四面八方朝李剑铭身上撞到。
李剑铭此刻心中矛盾无比,他一向都默认落星天魔为自己的师父,虽然他的武功是得自“落星秘笈”而他也一直没见过欧啸天,但是他自受人鄙视,受人欺凌中,能够使得自己受到天下的武林的尊敬与惧怕,这完全是由於“落星秘笈”的缘故。
所以他一直都是将欧啸天尊为自己之师,现在骤然之间见到了欧啸天竟要以威力奇大的“落星神功”打击自己,这使他不知要怎样才好。
回手,或者不回手,都在他脑海中转过,但他依然决定不下。
就在他思索未定之际,落星天魔连环三掌已经压到。
他闷哼一声,身躯回旋有如风车,斜掌劈出“大云槌”的掌功。
如锤的气劲,穿过东在四周的劲风,刺向落星天魔手掌。
落星天魔怪叫一声,身形急闪跃出三丈开外,问道:“你这是什么功夫?”
李剑铭哼了一声,没有理欧啸天说些什么,敢情他认为这等不明是非的人,已不能算是自己的师父。
他暗忖道:“虽然‘落星秘笈’是你手着的,但父亲和伯父都将性命投掷在里面,而我也费了那么大的力量才学成它,现在知道你是这个样子,哼!”
他伸手到怀里,将那密藏的“落星秘笈”掏了出来,道:“这是前辈的落星秘笈,现在在下交还给你!”说着,他将套在封面的封套卸了下来。
落星天魔没想到李剑铭会如此做,他接过李剑铭抛来的“落星秘笈”,发了一下楞,然后狂笑一声,双手一搓,纸屑片片飞去。
他喝道:“你将封套留着干什么?”
李剑铭冷冷道:“这是父亲以生命换来的,上面还沾有他老人家的鲜血,我当然应该留下!”
落星天魔大喝一声道:“你竟敢打伤我的徒儿,吃我几招!”
李剑铭怒道:“他竟政调戏慧琴姐,若非看在是你徒儿面上,现在就已经要了他的老命了,你还要……”
他话未说完,落星天魔已挟着倾山倒海的威势,攻将上来,掌影纷纷,气劲呼啸腾激,回旋的劲风迫人欲窒。
李剑铭深吸口气,右掌平挥,“落星神功”击出,左掌斜旋挥出“大云槌”奇功。两股气劲自不同的方位挥击而去。
“砰——砰——”
沙石飞腾,漩转激溅的碎石,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然后急速的滚下山去。
落星天魔睁大眼睛,道:“好小子,真不差。”
李剑铭运气於身,飞快地在体内运行了一周,没有感到什么不适,他冷笑一声,待要说话,却见到中原神君费干云跃了过来。
费干云知道欧啸天的性情,同时他更了解李剑铭的性格,他晓得李剑铭平时对落星天魔隐然有一种默认为师的感情存在,所以他并没阻止李剑铭尊称落星天魔为师。
没想到落星天魔竟然如此怪癖,为了丁一鸣,竟要掌劈李剑铭,他於是就一直忖想李剑铭整个心理的变化过程。
果然,李剑铭因为自己平时幻想中的落星天魔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没想到此刻眼见到的欧啸天,却是个善恶不分,胡作乱为的人。
他自将“九龙金杖”接到后,即偕同公孙飞鸿飞跃而出,没料到兜了一个大圈子,又回到华山来了,远远就看到公孙慧琴被一个年青汉子圈在掌影中,不能脱身,仔细一看,竟是那适才冒充武当弟子的离尘剑丁一鸣。
他怒火中烧,长啸一声,运起“两心神功”,即将“赤霞神掌”施出,腾空御剑而去,将丁一鸣杀伤。
这一股怒气加上失望,使得他不愿意再认落星天魔为他的师父了。
中原神君完全看透了李剑铭心中听想的,他不由得为落星天魔本性的不改而叹息了。
他单掌一挡道:“掌门人且慢,容老朽与师弟说几句话。”
落星天魔一愕道:“掌门人?他几时成了掌门人?”
中原神君肃穆地道:“他是清虚门第三代掌门人,啸天,你难道不愿重回师门吗?”
欧啸天眼睛转了两转道:“百年来飘荡於天下,像个无主的孤魂一样,我当然想重返师门………”他顿了顿道:“但是我尚有未了之事要办!”
他颌下白髯无风自动,目射异光道:“老朽很高兴你能因我的这本‘落星秘笈’得到中原各派的敬畏,我一生刚强,从未向任何事情低头过,你也有这个性情,我更是欣慰无比,这是老朽所收之徒弟,一向骄纵惯了,希望你能好好管教!”
他转首对丁一鸣比道:“你这个风流的恶习仍未改掉,若非是你师兄,你还有命吗?还不快谢过师兄?”
丁一鸣一向与欧啸天相处,知道师父的性情一直都是喜怒无常,根本不能猜测到下一个时辰将会怎样,所以他暗自苦笑了下,朝李剑铭一揖道:“谢谢师兄不杀之恩,尚请师兄原谅小弟的不逊之处。”
李剑铭淡淡的应了一声,也没说什么。
落星天魔眼中露出一片杀气,缓缓转过身来,朝着天山神侠道:“狄老儿,你还没死呀!”
天山神侠一见落星天魔的目光,心知此刻他是计较到百年前在泰山时,自己给予他的一掌。
他淡然一笑道:“老儿,你也没死!”
欧啸天缓缓的自胁下将长剑拔了出来,他冷冷道:“现在我要你看看百年来落星剑式的变化,同时也要再见识一下天山的‘天禽剑法’。”
天山神侠狄浩轻轻拂了一下颔下胡须,道:“百年以还,人事沧桑,变幻莫测,今日之狄浩已非往日之狄浩,争强斗胜之心也都没有了,你又何必使我为难?”他顿了一下道:
“至於当年泰山之事,也只是格於形势,否则你已受紫竹神尼一记神掌,不管么样,也不会受得了我一记‘无相神掌’吧!但你却就此飞跃下山,难道……”
落星天魔欧啸天浓眉轩起,喝道:“你的意思乃是当年放我逃生的是你?”
天山神侠默然的点了点头。
欧啸天掀须大笑,笑声响彻云霄,好半晌,他才止住笑声,指着往上飞奔的各派掌门,对狄浩说:“你能对他们说,百年前各派弟子死伤四十余人,结果还让我脱走,是因为你一时慈悲,以掌风送我脱走的?”
狄浩苦笑了下道:“这点你可以问令师兄便可知道!”
欧啸天道:“我现在是要听你的答覆,不是要听别人对我说这些话!”
费干云沉声道:“师弟!您岂可如此追迫狄兄?”
他肃穆地道:“你在江湖上普造杀孽,遭受各派围剿,有何善事能令天下人怜悯你?狄兄因昔年承师尊指点过剑术,所以才放过你一遭,昔年我赴天山,承他以此相告,并且还知道他因此衷心很是不安……”
他的声音镇定沉着,缓缓的流过每个人的心田,使得周围之人都能觉察出来他的言辞的公正与慈蔼,他微微一顿道:“这种顾及恩惠的施与和报答的人,正是我等练武之人所应有的德行,昔年师尊曾言剑道亦即人道,难道你不知道这里面的意思吗?”
落星天魔嘴唇蠕动了几下,他的目光转移到那些围在他四周的各派弟子,道:“昔年各派围攻我於泰山,所施之阴毒手段,难道也该我放过他们吗?”
天山神侠脸孔通红,他接受到各派掌门投来的鄙恨的目光,心中有着无限的感慨,他想到因自己昔日的一时心软而放过了落星天魔,以致於在今日会得各派门人都知道现今落星天魔的重现江湖再造杀孽,都是源由於自己……
从落星天魔这种跋扈的样子,使他想到了在泰山经过各派围攻时的惨样子了……
在那段记忆里,鲜血染红了泰山,惨号继续不断的响起,三天之中,日以继夜的拚斗,使得兵器断折,残骸满山,而欧啸天却身中十几处伤痕,披头散发,形同困兽死斗,目中射出的光芒是混合着愤恨与凄凉……
他苦笑了下,忖道:“当年我见他剑术乃是苍松上人嫡传,而且又见到紫竹神尼眼中也露出不忍之色,所以不愿,也不忍当时毙之於掌下,原来以为他那时身受之伤,无论如何也不会好了,但是他却在百年之后重现江湖,若是天下武林因此而遭受浩劫的话,那这一切都是我所造成的了……”
他看了看落星天魔手中长剑剑芒突射,吞吐下定,暗暗咬了咬牙齿道:“他若要重施杀手,邪我只好与之一拚了,就算两败俱伤,同归於尽,我也不可犹疑了,反正活得也够了……”
这些念头有如电光石火在他脑际一闪而过,他阔步向前道:“昔年各派之事,一切都由我承担,你如要报那一掌之仇,就冲着我来好了!”
落星天魔浓眉斜剔,目射xx精光,道:“你要一手承担?那么吃我一剑。”
他剑随声起,乍闪即飞,一道剑虹夹着风雷骤发之声,射到狄浩身上。
天山神侠狄浩清吟一声,肩膀未动,身如游龙翔空而起,“嗖”地一响,剑已出鞘,乌黑的光芒颤起一缕细碎的轻音,似是龙吟云霄,凤鸣九渊,清越之至。.一道凄迷的乌光,排空现出一座屏风,挡住了对方刺到的一剑。
欧啸天大喝一声道:“好一式‘孔雀开屏’!”
他身形微顿,便斜引剑诀,一式“云星闪耀”,星芒点点飞出,气势宏阔无比,神妙莫测。
“呛!呛!呛!”
耀眼的剑光似是电光连闪,森森的剑气,寒彻逾冰,往四外发散开去,剑圈立时扩大至丈外。
剑身相磨,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音,落星天魔身子在空中微微一顿,借着长剑一触之劲,又飘身腾空。
他巨目张开,须发俱立,大喝一声,剑上涌起一层寒芒,剑尖聚起一团蕈状白气。
“剑罡!”狄浩惊呼一声,长剑绕体,虹光一道飞泻而去,仅一眨眼功夫,便闪出数丈开外。
落星天魔长啸一声,如附骨之蛆,逐身之蝇,剑尖上凝聚着剑罡,星射而去。
就在他长啸急射之际,中原神君费干云招呼了李剑铭一声道:“你施出驭剑之术,挡住狄老儿,我则将啸天的剑罡挡住!”
他话声一了,伸手之间,已将丁一鸣手中的月形弯剑拿到手中,一声轻啸,化为电芒一道,激射而上。
李剑铭一仰身,手中宝剑出鞘,寒芒突涨,剑气回绕体外,嗫空而起,“嗤嗤”的剑气声中,弥空而布,射向天山神侠。
狄浩见到落星天魔以剑道中的无上绝技“剑罡”朝自己撞到,他闷哼一声,白皙的脸上顿时泛上一层红晕,只见他左手姆指扣着长剑剑尖,立时剑身弯曲起来。
他身在空中,弓着一弹,左手一用劲,“格登”数声,长剑已被也扣断成为五截,五点寒星彷佛被人虚空托住似的,仍然像一枝长剑行空射出。
李剑铭刚刚施出“驭剑飞空”之术飞射而上,便碰到狄浩施出那等奇异的功夫出来,他微一怔,但却仍然原式不变的配合中原神君费干云乘射而去的剑芒,射向两人中间。
一团剑气缠着他的身子,正好赶上狄浩弹出五枝断剑。
“噗!”剑气受到千钧的一击,李剑铭心中一惊,知道这可能是天山神侠练成的独特心法,折剑御空之术,用来抗拒落星天魔的剑罡。
他看到后面四截仍然缓缓射将过来,心知威力,一定更为厉害,以天山神侠的百年功力之聚,一定非自己单剑所能接得下的。
心念一转之下,独门“两心神功”已经运出,刹时只见他身外剑芒大盛,左掌做一转旋,“大云槌”激漩着空气,呼啸而出。
“当!”一点星火自那截断剑上传来,李剑铭剑刃沉下两分。
“当!”又有一点火星自断剑撞及剑刃,李剑铭剑刃立时沉下半寸。
他闷哼一声,体内真气分流两道,左掌劈出白一记“大云槌”正好将那第四截断剑劈中,斜落地上。
第五截剑刃连着剑柄,本来缓缓飞到,此刻突地加快射下,啸声不歇,惊人之至。
李剑铭深吸口气,左手往下一拂,下沉的身躯平空升起三尺,右手长剑斜挥,两层剑幕布起。
“噗!”剑光一闪,他轻喝一声,长剑自“星幕密密”化为“穹苍星射”,一连九剑在一个刹那里挥出,立时将那根剑柄切为九段。
只听轻脆的响声中,剑光一绞,碎末随风化去,他喝道:“请老前辈住手!”
天山神侠见到一刹那功夫,情势突地一变,一道剑虹突地自中间插了进来,将落星天魔的剑罡挡了过去。
他这一手绝技乃是练成的“折剑行空”,有似玄门“驭剑”之术,威力自是非同小可,这下一见有人竟要分开自己与落星天魔之斗,他心中不由一怔。
因为他与落星天魔的功力,可算是天下绝顶的高手,当世之中,绝无人敢独自一人分开两人的争斗。
他这门功夫,一出手之下,便无法收回,所以心中虽是焦急,但是却还没想到要如何才好。
那知他的念头还没想完,便见到了李剑铭以风卷残云之势,将自己的“折剑行空”破去。
这些动作都是刹那之间完成的,他在惊诧之中,一听李剑铭之言,便飘身落在地上。
李剑铭也跃落於地,他看到天山神侠的错愕神色,忙抱拳道:“尚请前辈见谅……”
他话声未了,即听落星天魔暴喝道:“师兄!你要干什么?”
费干云怒叱道:“你一生偏激,害得天下武林都为之受罪,至今仍然不敢分毫,我念姑母早年寡居,含辛茹苦之情,一向纵容你,连你对我的暗中加害也都不加计较,所希望的只是你有反悔之时,岂知至今仍然如此,我以师尊之名,将要仗剑锄去为害整个江湖之害!也免得令你以为我一生都是优柔寡断!”
四周的各派掌门以及弟子,都为适才眼前所见的武林神技所惊,齐都闭口无声,而中原神君朗朗的声音,雄浑而慑人,绕空迥荡,久久未散。
欧啸天看到费干云的激动样子,心中微微一怔,旋即为对方眼中射出的神光慑住,隐於心底的善良意念立时又萌发起来。
风吹起了他的颔下白须,他叹了口气道:“云哥,你又何必这样呢?”
费干云见欧啸天将长剑放回鞘中,他脸色稍为和缓道:“这并非我要这样,我可是一直都记住师尊之言。”
他微微一顿道:“你还记得师尊创立清虚门时在他的住处所题的‘慵庵’二字的意思吗?”
欧啸天听费干云突又言及师尊苍松上人昔年手创清虚门的事来,他点了点头道:“我记得!”
费干云仰首向着苍天,缓缓道:
“丹经慵读,道不在书;藏经慵览,道之皮肤。
至道之要,贵乎清虚;何谓清虚?终日如愚。”
欧啸天右手掀须接下去道:
“有诗慵吟,向外肠枯;有琴慵弹,弦外韵孤。
有酒慵饮,醉外江湖;有碁慵奕二,意外干戈。”
费干云一听欧啸天接着下去,他收回投向云天的视线,睑上扬起一片欣慰的神色,朗吟道:
“慵观溪山,内有画图;慵对风月,内有蓬壶;慵陪世事,内有田卢:慵问寒暑,内有神都。”
欧啸天踏前一步,激动地道:“松枯石烂,我常如是………”
费干云嘴唇蠕动了几下,道:“谓之慵庵,不亦可乎?”
他大声喝道:“啸天,你还记得师尊常日所吟,此意如何?”
欧啸天眼现泪光,点了点头,喃喃道:“师尊之意,我到现在方才明白了!”
他大喝一声,右手一挥,将长剑连鞘带剑的往地上一掷,立时整根长剑没入地里,没见丝毫影子。
费干云将手中弯月形宝剑掷还丁一鸣,这:“那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欧啸天道:“云哥,我们走吧!”他清啸一声,一条人影倏然淡去。
费干云微一抱拳道:“九龙金杖已归还各派,落星追魂之事既了,老朽也该走了!”
话声一了,他已横空飞跃而去,转眼便不见影踪。
各派掌门都没料到这中原百年未见的一场纷争,会由清虚门中这一对老师兄弟说了几句话便终止了。
他们齐都楞了楞,没想到要说什么时,两人齐都腾空跃走了。
一时之间,沉寂笼罩着四周,没有一个人说出话来。
狄浩茫然的望着悠悠的白云,好一会儿他叹了口气,喃喃道:
“至道之要,贵乎清虚。
何谓清虚?终日如愚。”
他反覆轻吟了几声,眼睛突地一亮,哈哈大笑道:“既然已悟真谛,我还留此作啥?树高万丈,叶落也将归根!”
长笑声中,他大袖微拂银飘飘翔空而去。
刘怀冰叫了声,拉起徐婉菁,便待离开,谁知一声暴笑,憨和尚一把将他拉住,问道:
“你知道他适才的意思吗?”
刘怀冰一愕,摇了摇头道:“我听不懂!”
憨和尚哈哈笑道:“这江湖上是需要你们这些年青人,我们都是老了,根本不要计较这些虚有的浮名。”
他向着李剑铭打了个稽首道:“适才之约,就此取消,贫僧认输就是。”
李剑铭一拱手道:“大师能了悟真谛,在下先为大师祝贺。”
憨和尚捧腹大笑,缓缓向山下走去,但是仅见他足蹑草上,转眼之间便走出数十丈外。
微风带来了他的歌声:
“天地即道,浮云即道,至道之要,贵乎清虚,何谓清虚?终日如愚……”
歌声悠然消逝,老叫化深沉的叹了口气,道:“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他们是真正与大自然合而为一了。”
※※※
李剑铭能够感触到这些在江湖上威名赫赫的老人家心中所感触到的事情,他想到昔日自己读书时,老塾师就经常叹着人世之间的世事无常,那就像一些历尽沧桑的人,经常会想到生命的问题而兴出人生不再的叹息。
人的生命总有灭绝的一日,就像一枝腊烛总有一日要熄灭一样,所以能够感触到这种想法的人,在他热爱人生的时候,每日生活的感觉上会加添了悲哀的诗意,而这种悲感,使得人们更热切深刻地去领略人生的乐趣,尽情的去享受人生。
然而有些人却将这种感觉升华到追寻一种永生的希望,他们将自己的心灵揉合到大自然里,与天地的气脉感触相同,彷佛自己都已没有存在,只依附在自然中………
佛教与道家的区别在於佛家的意念,是要一个人无求於世家道家的意念却是相反,要一个人不被世人所求,做一个不被世人所求的无忧无虑的人。
但是人生的欲望无穷,要能摒弃得了,无所冀求是谈何容易?所以一旦能够了悟到自己内心所寻的东西,而放弃了这种冀求的心理,摒弃了欲望,那么就不会计较到一些浮名了。
昔年苍松上人以聪颖无比的天资,悟得无上之绝艺,在九大门派之外,另树一帜,赢得天下人之无限钦佩,至中年之际,便了悟至道,乃创立清虚门。
他所题的诗句,好似老子的无为而治一样,一切放任,悠闲的生活,尽情的玩赏大自然,使心地恬静,乐天旷达,对世事而无所求。
所以他题着“至道之要,贵乎清虚,何谓清虚?终日如愚。”
继着这些年过百岁的江湖奇侠纷纷离去后,李剑铭道:“九龙金杖已经找到,此间恩怨已了,各位大概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吧!”
华山掌门元真道人望了望李剑铭,将手中的九龙金杖拿了起来道:“各位道兄看看九龙金杖!”
这根金杖长约一尺,粗如儿臂,杖上刻着九条长牙舞爪。栩栩如生的金龙,每条金龙的两颗跟珠都是用珍珠所镶,在太阳光下,闪闪生辉,十八条龙爪向项空伸出,擎着一个金印。
在印上刻着各大门派掌门签署的名号,下面还刻着两柄交叉的长剑,剑下有着一行细字。
静虚念道:“凡我弟子务须遵从此杖者有两个愿望,不可有违,否则当治以欺师灭祖之罪,人人追杀。”
昆仑掌门云梦禅师点点头道:“本门愿听李大侠吩咐!”
武当掌门玄真道人道:“本门也愿听大侠吩咐。”
静虚道:“李大侠为清虚门掌门,中原神君老前辈及天山神侠老前辈都已承认,现在既有九龙金杖,本门也愿听大侠吩咐。”
他顿了顿道;“本门上代掌门传言下来,凡遵嘱做完一事,得能将杖上龙爪上的鳞片剥去一片,各位请看这爪上果然有两片较大之鳞,这更可证明此杖非假。”
崆峒掌门涵石阴阴一笑,没有说话,他将长白派风雷道长袖子一拉,轻轻的说了几句话。
李剑铭此刻可没注意到这些,他只是看了看他们,便仍然将自己的视线投在谢宏志身上,他看到谢宏志见到公孙慧琴时,眼中所露出的一股奇异的情绪。
那是感伤混合着自卑的情绪,从他脸上唯一露出面巾外的眼睛里,毫无隐瞒的表露了出来。
李剑铭看了看身后的老叫化和白如云,也看到丁一鸣木然的站着的样子,他突地心底泛起一丝寂寞的情绪,那就好像幼年独自流泪时的心情一样。
虽然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友人,但是他觉得此刻一切都离开自己这么远。
钟菁菁和王婷婷同徐婉菁一起在轻声低语着,留下公孙慧琴一个人默然的站着,她在这种情形下,可用女性特有的触角,感觉出来她们所谈及的必是自己。
她一直没有机会同她们见面,也没有听到李剑铭对她说过,所以不知道三个美艳无比的女人是谁。
她很快便发现到钟菁菁和徐婉菁两人脸貌相同之处了,同样的,她记起好像在那里见过王婷婷似的,那使她都自愧不如的美丽,确实是很少见的。
她刚在记忆中搜寻这个俏丽的影子时,猛地接触到了谢宏志那种奇异的样子,和那两道怪异的目光。
她愕然不解对方为何会有此种目光,又为何要将面目蒙成那个样子,但她不想知道,她缓缓移开自己的视线。
然后轻轻走到李剑铭身边,轻轻地问道:“那个姑娘是谁?好漂亮呀!”
李剑铭脸上掠过一个淡淡的笑意,道:“你猜猜她们是谁?”
公孙慧琴白了他一眼,对公孙飞鸿道:“鸿弟,她们是谁?”
公孙飞鸿因与刘怀冰一起追求徐婉菁,但他一直被二道爷拉着,没有机会接触到徐婉菁,此次自江湖回来后,却发觉徐婉菁和刘怀冰的感情已要好得很,使他心中发生一股酸味,都恨不得赶快离开华山,所以一直都默然的没有说话,独自一人望着重叠的峯峦在出神。
公孙慧琴一连叫了两声,他才自沉思中醒了过来,慌忙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公孙慧琴轻骂一声道:“你怎么啦!失了魂似的,我说那三个姑娘是谁?”
公孙飞鸿看到钟菁菁跟王婷婷的亲密样子,暗自骂了声,冲口而出道:“她们跟剑铭哥……”
他说到这里。李剑铭乾咳一声,使他立时惊觉到自己实在不该在这种场合里说出来。因此立时就住了口。
公孙慧琴眼珠转动了两下,已大约猜出这里面的关系,她问道:“你为什么不说了呢?”
公孙飞鸿又认为自己实在不该欺骗自己的姐姐,所以他只得苦笑了下道:“你问剑铭哥好了,他等下会告诉你的。”
公孙慧琴哼了一声,她一转过头去,看见李剑铭在朝着这边勾手指,一见自己回过头去,慌忙尴尬地一笑。
她也不由得好笑起来,轻声问道:“你有什么说就是了,为什么这样?”
李剑铭耸耸肩道:“没有什么!等我们过了今天,我再告诉你吧!”
谢宏志可亲眼看到他们这种亲密的样子,他咬了咬牙,大喝一声道:“李剑铭!我们还有一场剑没此完!”
他右手一挥,剑虹乍展,嗤嗤剑气弥空而起,一连划出三个连串的剑花。
李剑铭看清了对方眼中所露出的妒恨,他淡然一笑道:“这场剑我看也免不了,但是又何妨等此间事了结之后再此呢?”
谢宏志一怔,随即颔首道:“也好!等此间事一了之后再比吧!”他缓缓的将长剑入鞘,默然的退了开去。
李剑铭见对方虽然在盛怒之下,也能很快地克制住自己的情感,心中不由得暗惊,忖道:
“没想到他的修养功夫能够做到悬崖勒马的程度了,真个不简单。”
就在他忖想之际,元真道人启口道:“李大侠!请问对於敝派,大侠想要敝派做些什么?”
李剑铭道:“希望贵派能放开江湖上的事,潜修本门绝艺五年!”
他顿了顿道:“这是在下第一个愿望,也是希望各位掌门的,至於第二个………”
他话还没说完,长白掌门风雷道人喝了一声道:“且慢!”
他大步跨向元真道人,说道:“九龙金杖尚没有让各派看清,怎能就此答应呢?”
元真道人一愕,随即笑了笑道:“这上面有各派掌门的名号及签署,难道还有假的?”
风雷道人笑道:“请让贫道看看……”
元真道人不防有他,就将手中金杖交给风雷道人。
风雷道人一拿到金杖,低头看了看,冲着李剑铭阴笑了下,道:“一点都不错,这枝金杖是真的!”
司空百里算是代表峨嵋派,他也凑了上去,细细的看了看道:“一点都不错,这枝金杖是真的!”
风雷道人将金杖交给崆峒掌门人涵石道人,道:“请道兄也看看!”
涵石道人接过金杖,看都没看,便收了起来,他阴沉的一笑道:“请昆仑、华山、峨嵋、点苍、武当,各派掌门及弟子听着,立刻将落星追魂及离尘剑丁一鸣杀死!”他此言一出,有如闷雷响起,一阵哗然,云梦禅师喝道:“你要干什么?”
涵石道人举起手中金杖,念道:“凡我弟子务须遵从持有此杖者两个愿望,不可有违,否则当以欺师灭祖之罪,人人得追杀。”
他大声喝道:“你们听到没有?务须遵从持有此杖者两个愿望,现在我就是金杖持有者!”
武当玄真道人怒喝一声,道:“涵石,你怎可如此?”
涵石道人双目圆睁,喝道:“你想欺师减祖吗?”
云梦禅师一咬牙,念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他大袖一挥,禅杖挟着排山倒海的威势,朝李剑铭砸去。
李剑铭没料到情势突地转变成这样,他怒火中烧·喝这:“大师,你怎么啦!”
云梦禅师苦笑一声道:“请大侠原谅贫僧身不由己!”
李剑铭右掌一拂,“落星神功”推出,一股柔和的劲气将对方杖势挡住,他喝道:“你替我挡住他!”
钟菁菁轻叱一声,身如流星电闪,双掌飘忽,一片掌影飞出,朝云梦禅师袭去。
李剑铭目中冷电暴射,脸上一片杀气,回头喝道:“丐帮弟子挡住这些各派弟子,不可伤害他们!”
他深吸口气,长剑经天闪出一片虹光,左手平伸而出,一个圆形霞光晶莹流转。
武当掌门玄真道长将松纹古剑拔出,朝涵石道人恨恨的望了一眼,左袖一挥道:“攻向落星追魂与丁一鸣!”
他扑了上去,李剑铭喝道:“你也要与我作对?”
玄真道人苦笑一下道:“事非得已,贫道只好如此了!”
李剑铭身形微闪,避开对方攻来的六招快剑,一个大旋身,翔空而起,朝涵石道人射去。
刘怀冰自偏锋刺来一剑,一溜剑光将玄真道人的长剑接住。
玄真道人一眼望见公孙飞鸿在发着楞,他喝道:“飞鸿!你是不是本门之徒?”
公孙飞鸿“啊”了一声道:“是的!师父。”
玄真攻出三剑,剑光一转,将刘怀冰逼出两步之外,道:“那么你听到祖师令没有?难道你要欺师减祖?”
公孙飞鸿一举剑,朝丁一鸣劈去,道:“请丁兄原谅!”
丁一鸣怒骂一声,左掌一封对方剑式,右手一挥,弯月银辉划起一条凄迷的剑虹,他一闪身,扑向涵石道人而去。
公孙慧琴见到情势突然一变,她一引长剑,道:“鸿弟!你疯了吗?”
公孙飞鸿苦笑一声道:“姐姐!你总不愿我欺师灭祖吧!”
公孙慧琴道:“那么我缠着你,不让你去杀人总行?”她一剑挥出,便将公孙飞鸿身子卷在剑光之中。
李剑铭身形刚起,便碰到谢宏志腾空跃起,在空中截住。
他喝道:“姓谢的!让开点!”
谢宏志冷哼一声道:“我这是尊从祖师遗命!”
李剑铭左掌一挥,一股热炽的刚猛劲道劈出,击向谢宏志。
谢宏志看到对方手中流潋转动,晶莹四射,知道这赤霞神掌的厉害,慌忙一提气,剑交左手,右手似拳似掌,挥出一记点苍的“烈阳功”。
“呼——”热焰刹时随着手掌的挥出,撞向李剑铭。
两股同属阳刚的掌功相碰,有似沉寂如死的晴空里响起了一个闷雷,狂刮飞扬,气漩激动,“轰”地一声,卷起地上的沙石腾上空中,洒得谢宏志一身都是。
李剑铭觉得对方掌劲的确很有进展,伹他真气一转,手掌下沉数寸,劲这汹涌而出,顿时将谢宏志震了开去。
他借着手掌一触对方劲道之力,深吸口气,又腾空数尺,似天神而降,神威凛凛的捧剑射向涵石道人。
谢宏志被对方的掌劲撞得面红耳赤,血液加速而流,心脉砰砰跳动,几乎受震断去,这下子他才知道自己的功力距李剑铭还有好半截。
但是一股愤怒使他没有多想什么,略一定神便又一跃而起。
白如云一见情势突变,他便吩咐跟来的十个四袋丐帮高手,将那些身不由己的各派门人挡住,但不可伤害生灵。
老叫化见到他行事有条不紊,还顾及许多方面,心中暗赞,也暗自庆贺自己有眼光。
他知道这些人中,就只王婷婷不会武功,所以赶快跃去,道:“姑娘,不要怕,跟着我老叫化没错!”
徐婉菁一直因为王婷婷不会武功,恐会遭受意外,所以一直没敢离开她身旁,虽然她跃跃欲试,伹却一直没有办法走开,直急得磨拳擦掌,一股怒火不得发泄。
这一下见老叫化赶了过来,她不由大喜道:“好了,她交给你了,老叫化!”
她眼光一瞥,见到谢宏志被李剑铭劈了下地,还想扑上去,她怒喝一声道:“喂!你要不要睑?”
谢宏志脚步没起来,便听到身后的怒喝,他眉毛一皱,一个大旋身,看到徐婉菁跃了过来,他问道:“你是对谁说话?”
徐婉菁右掌一立,道:“姑娘就是骂你这混蛋!”
谢宏志目射奇光道:“你再骂一句!”
徐婉菁玉掌一扬,香风回转,雪白的掌影似瑞雪飘飘,往谢宏志身上大穴拍到,掌风漩激,怪啸声声。
谢宏志没想到对方没有说话,使攻将上来,凌厉无比的掌势,竟将自己身前的所有空隙都填得死死的。
他不由得心里暗惊,猛退两步,闪将开去。
他以为自己是一派掌门,绝不可以用长剑来与一个空手的女子对敌,所以他施开左掌,拍出一记掌风,右手长剑回鞘。
徐婉菁冷笑一声道:“假惺惺什么?”
她两手晶莹似玉,香风卷起,有如凌虚仙子,娇柔无比的欺身而上,十指有似兰花经风吹袭,摇摆幌动里,已点出十八记独步南疆的“玉簪指”功夫。
谢宏志突地见到对方身法一变,五指还未全出,又是五指挥出,快如急电,攻势所到之处都是令自己不能预料得到的,奥秘无比,奇幻莫测。
他竟思索不出有何方法可以破去对方的玉指,一直退出六七步远,两手连封,也都挡不了对方连串的凌厉攻势。
蓦然之间,他想起一事,大喝道:“你是五毒门的?”
徐婉菁轻笑一声道:“本掌门人在此,你到现在才知道?”
谢宏志一凛,右手一转,已将长剑掣出,微一仰身,挥出一招“后羿盘弓”,烁烁的剑光护住身子,紧接着又是一记“力挽巨弓”,将对方身子逼了出去。
徐婉菁讽刺地冷笑一声道:“你早就该拔出宝剑了!”
谢宏志身为点苍掌门,久居南疆,自然知道五毒们的毒功,天下无双,生恐稍有不慎,便中上了毒,所以不理对方的讽刺,闷声不响的出剑攻敌,立时与徐婉菁战在一起。
且说峨嵋之秀司空百里,他此次抱着很大的希望来参加此次大会,没料到会被人击败,而且若没有李剑铭救命的话,早就被丁一鸣杀死了。
此刻一听涵石道人的喝叱,心中不由得一阵犹疑,虽然他知道涵石道人此种行为很是不对,但是在欺师灭祖的大帽子压制下,他可不愿冒这个险。
他一领手中剑,刚好看到丁一鸣跃将过来。一股怒气顿时向他心底冒起,他上身稍倾,横空递出一剑,截住对方飞跃的身子。
丁一鸣一见眼前剑光迷蒙,弯剑一斜,剑气飕飕而响,立时将对方挡住。
他身子一落地上,看见是司空百里,冷笑一声道:“原来是你!呸!吃我一剑!”
他剑眉倒竖,左手一合剑柄,弯月一泓,织起一条美丽璀灿的剑虹,卷向司空百里。
司空百里深深为对方那玄妙的剑法所慑,尤其他自己苦练剑法,深知剑道浩瀚有如大海,刚刚亲见落星天魔施出的“剑罡”神技,以及天山神侠的“折剑行空”的奇妙驭剑功夫,使他更骤然的认为自己的不行起来。
那长久培养起来的自信,刹时消去乾净,顿时使他兴起自卑感来、因此他就更感到束手束脚了。
仅仅几招,只见一弯烁亮如月的剑光闪闪飞动,司空百里身形疾转,逼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丁一鸣嘴上浮起了一丝微笑,那是渗杂着得意与残忍的笑意,这就像白如云脸上所露出的笑意一样。
白如云此刻一剑在手,轻松无比的将华山掌门真元道人封於身外。
敢情他截下了元真道人后,便痛恨元真的昏庸,而致使已将解决的事,另起风波,所以手下毫不留情,施出得自“黄沙宝笈”中的绝招,打得元真叫苦连天,没有还手之力。
他连攻数剑,看到一个空隙,方待挥出一招“十绝於天”的无上剑诀将元真杀死,那知眼光所及之处,却看到一场惊心动魄的杀戮。
他看到李剑铭全身缠在一道烁烁的光霞中,腾空飞行如电,朝涵石道人射去。
涵石道人自与风雷道人合谋,想出这个坏主意来,便见到一片混乱。
他朝风雷道人抛了个眼色,待要商量下一步该怎么之际,猛地急啸声之中,一道剑芒腾空飞泻而下。
一见之下,他心胆俱裂,匆忙地道:“道兄!你们来挡住他!”他拔剑一挥,崆峒弟子一齐聚齐在他身旁,举起剑来。
李剑铭长啸一声,豪气干云直上,眼中露出的目光骇人之至,他此刻将浑身真气提起十成,“两心神功”运出,脸上的神色都变成一边泛红,一边转青,杀气腾於剑刃,剑光就像要吸血似的,比较那斜下的秋阳,更加烁然辉亮。
他看到金色的宝杖,在涵石道人手中,也看到那些举起长剑的道人,在那些道人的眼中,他看到了许多惧怕的目光。
但急射而下的身子,使他没有多想什么,因为他连转一个念头都没有。
眼前的人扩大起来,长剑已往他身上刺到,他暴喝一声,在一个电光石火的刹那,长剑一切。
“啊——”
展出来的剑芒带起了一片血水,惨叫之声在剑尖的隙缝中流过了,洒开的血水里,有旋着碎成铁屑的断剑和堆叠的尸体。
一大群的人体都仆倒了,只有涵石道人仍然屹立着,他的左手握着那根九龙金杖,右手却齐掌而断。
两个痴呆无神的眼珠,竟然没有一点生意,死,在他身上伸开了魔掌……
他嘴唇蠕动了一下,那受到太大惊骇,而至失去神智的脑筋稍为转动了一下,他木然的望了自己身上溅着的一大片血迹,然后看到堆积在自己身旁的十几具尸体。
两颗泪珠在他的眼眶里滚动,他那无神的眼珠里突地泛上一个悲哀的神色。
他的嘴唇颤动了许久,方始叹了口气,喃喃道:“一念之差……”
话未说完,他左手一扬,拿起手中的九龙金杖对着头顶一砸,只声噗地一声,鲜血飞溅,金杖深深镌进他的“太阳穴”里。
李剑铭见到涵石道人脸上闪起一个痛恨的神色,已仰天倒了下去。
两颗失神的眼珠仍然瞪着,仰视苍穹,一抹灰云正掠过。
李剑铭正待要上前将九龙金杖拿起,猛地脑后一溜急锐的剑风朝他志堂穴奔到。
他的“两心神功”此刻可是运用起来,一心两用,根本早就知道身后有人暗算了。
只听他冷哼一声,抛肩旋脚,一个大翻身,一缕剑光斜飞而出。
“呛!”
一剑切过,一截断刃飞起空中,风雷道人心神俱裂,大喝一声,将手中半截断剑抛出,反身便跑。
李剑铭知道风雷道人狡猾无比,此间一切都是他一个人捣鬼才发生的,所以他大喝道:
“往那里跑!”
他举剑一挑,将那半截断剑挥上空中,身形急转而起,“流星飞逝”蹑空跃出五丈,快如山风掠过空中。
“风雷道人”一奔到自己弟子中,喝道:“布剑阵!”
十二个长白山下来的道人,此刻一转一合,撤剑击出,连绵攻出一十二剑,将长白“千山剑阵”运转起来。
李剑铭一咬牙,身随剑走,一式“落星於野”九个剑式变化开来,九九八十一剑击出。
“呛!呛!呛?呛”
断剑和着残肢齐飞,鲜血共道袍一色。
李剑铭已在一个不及眨眼的刹那里,破了这个剑阵,剑尖点过了每一个道人眉心“眉冲穴”,齐都仰天仆倒,魂归地府了。
他见到风雷道人已跃出十丈开外,正在拚命的奔跑着,顿时嘴角闪过一个残酷的神色。
他喝道:“往那里跑!”
身形一动,如脱弦之箭,一个起落便是七丈开外,他左肘一沉,“两心神功”运起,气分两道,一扭身,又跃出数丈开外。
风雷道人一听身后风声微飒,慌忙一回头,已见到李剑铭已空腾跃而来。
他吓得心胆颤动,右手一抖,三枝短剑自胁下打出,射向李剑铭。
李剑铭大喝一声。道:
“你到死也不悟!呸!去吧!”
只见他星目暴射寒光,左掌一挥,赤霞神掌劈出。
一股宏阔的劲道似山峰压下,没等风雷道人吭出声来,便已震断心脉,七孔流血而死。
在他背后衣衫上,有一块黑黑的烧焦了的印子……
※※※
残阳衔着远山,茫茫的白云间,有着绚丽的彩霞,灿烂的霞光和掠过天际的乌黑的乌鸦,交织成一幅黄昏的景色。
李剑铭身形在空中,可以看到辽阔的华山在白云的怀抱里,静静的躺着,山风吹过,摇起崖壁上的白荻,天籁阵阵,宁馨寂静。
他的心中突地感触到一件事,暗忖道:“这整个大自然都是很有秩序,非常宁静的,但是这世界上为何要有血腥产生?这一切都是人为的,都是由於人的私欲所做成的……”
他想到了老子的无为而治的主张来了,此刻他觉得自己很了解老子当年的心理,彷佛他整个思想都融合在里面了。
但是他立刻又想到一个问题,忖道:“若是没有人制裁这些行非作歹的人,那么这个世界将成了什么样子?家有家法,国有国法,江湖里,也有江湖的法规,这就是韩非子的主张了……”
这些一个念头在他脑际一闪而过,待他落在地上时,他不由得讶然失笑,忖道:“我怎会想到这些事来?尤其在这种场合里?”
但他却为自己思想的矛盾而感到好笑起来,待他眼光转到满地残骸,血肉横飞的情形,他的心情立时沉重下来。
心上好像压着一块石头似的。他赶忙拾起那沾满血迹的“九龙金杖”,对着那些在拼斗中人大喝一声。
他的喝声有似雷神霹雳,震惊住整个华山,那些已飞投入林的宿鸟,此刻扑扑翅膀,吱吱喳喳的叫了几声,又飞出林里,将低空都遮得满满的。
兵器敲击声停了,他喝道:“你们都与我住手!”
谢宏志旋身过来,长剑一指道:“你凭什么叫住手?”
李剑铭大怒,喝道:“我真要杀了你!”
谢宏志冷笑道:“没这么简单吧!”
徐婉菁娥眉倒竖,叱道:“姓谢的,你真要找死,可试试我的毒功!”
李剑铭一眼扫过,见到自己这方是占上风,司空百里被丁一鸣将长剑削断,元真道人也破白如云用长剑逼着,道袍上剑痕累累的。
而昆仑云梦禅师也被钟菁菁打得仍在气喘不停,唯有玄真道人情形较好,没有什么狼狈样子,但他知道这定是刘怀冰手下留情。
那些各派弟子有好多被丐帮的十大高手点住穴道躺在地上,还有些道冠都脱落的,真个狼狈不堪。
他瞥见了公孙慧琴惊愕的样子,心中不禁冷笑一笑,也没管她投过的目光。
他缓慢的行走过去,从那坚硬的岩石上印着的一个个脚印,显示出他心里的怒意,也可看出他那汹涌不停的血液在何等急速的流动。
他眼中射出慑人的目光,好似要吞下对方似的,随着一步步移动的脚步,更加强烈的闪现在每个人的心里。
谢宏志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他横剑於胸,咬紧着嘴唇注视着对方,连转动一下都没有。
李剑铭道:“你将面巾除下!”
谢宏志哼了一声道:“你少来这套!”
李剑铭冷笑一下道:“难道你有见不得人的地方吗?”
谢宏志一听此言,好似被人咬了一口似的,跳了起来,狂吼一声,身似狂风急转,利剑洒出点点寒星。李剑铭手腕微颤,一式“星幕密密”,布起两层剑幕,剑光重叠推出,将对方长剑挡出八尺之外。
他一收长剑,冷冷道:“你已经碰到我三次,我也放过你三次,这次我若再放过你,我李剑铭自此在江湖上除名。”
他目光扫过每个人脸上,然后缓缓道:“我若不在十招之内杀了你,落星追魂之名从此不在江湖上了。”
他说得严肃之至,比之山中的寒风还要冷,使得每个人都起了鸡皮疙瘩,寒上心头,他们都在愕然不知李剑铭为何视谢宏志如仇,而要发此大誓。
公孙慧琴嘴唇蠕动了两下,却觉得喉咙乾乾的说不出话来,她心中明白李剑铭是看到自己每次都维护着对方而痛心,并且谢宏志一直都与李剑铭作对,所以惹得李剑铭下此狠心。
她投过一个求援的眼光给老叫化,但却见到老叫化搂着那个美丽无比的女孩,轻轻的安慰着,似是那姑娘很骇怕这慑人的气氛,所以老叫化才低头的安慰着她。
收回了眼光,她拉了拉公孙飞鸿道:“鸿弟,你去劝劝他……”
公孙飞鸿一耸肩道:“铭哥从没这样怒过,我可不愿去碰钉子,难道他这样的威名要令天下人耻笑吗?笑他口出大言,却无法做到?”
公孙慧琴全身一颤,但她却叫了声道:“剑铭……”
李剑铭目光一转,问道:“做什么?”
公孙慧琴嗫嗫了好一下,方始道:“你放过他吧!”
李剑铭心如刀割,大喝道:“放了他?你一点都没有替我在江湖上的名望着想?”
他顿了顿,厉声道:“他是你的什么人?”
公孙慧琴掩面痛哭,飞奔下山。
李剑铭钢牙咬得兹兹作响,眼中几乎要喷火似的望着她奔下山的背影。
谢宏志大叫一声,和身带剑,扑了过来,剑啸急响,电芒暴涨,逼向李剑铭射到,剑式凌厉,有如拼命。
李剑铭身形刚转开去,便听身后剑啸急起,剑气森然袭到,他提气轻身,似一片落叶粘在剑尖上,飘了开去。
他身形一转,大旋身。扬长剑,斜飞掌,身剑合一,射了过去。
谢宏志一剑削空,深吸口气,没容大脑思索什么,一招“十绝茫茫”挥出。
“呛!”
两枝剑刃相碰,弹了开去,数点火花在空中一闪即逝。
李剑铭左掌化掌为指,五指一带,玄秘奇妙的朝谢宏志睑上面巾抓去。
谢宏志上身被对方剑上冲来的一股剑气撞得向后一仰,直退两步方始站住脚跟。
他心中震慑,眼前已看到对方箕张伸到的五指,一吸气,斜身侧首,左掌拍了上去,手腕一转,要想勾住对方手掌。
李剑铭手腕一沉,中指斜斜挑出,“嗤——”地一声已将对方蒙住面的布巾划破。
“啊—”他惊骇的低声叫了下,整个神经宛如遭受铁锤一击,全身都是一震,木然的看着对方的脸……
“啪——”谢宏志击出的一掌正好拍中他的左胸。
他身形跌出三尺,“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他喃喃地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敢情谢宏志的脸上模糊不清,一块块的死肉粘在脸上,一条条的疤痕交错的深刻着,耳朵也已经被不知什么东西咬掉了,只留下两个洞……
嘴唇已扭曲得不成样子了,参差的牙齿因为牙肉的裂开,已可清晰的看到白森森的骨头……
简直不是一个人的脸孔,除了那闪烁着怒火的眼睛外,其他没有一丝人的意味了。
他这副怪样,使得每个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不忍目睹,徐婉菁尖叫了声,赶忙将眼睛掩住,不敢再看。
谢宏志惨笑了声冷哼一声道:“为什么变成这样子?”他凄楚的笑了笑,有似山魈夜嚎,使得整个山谷里都回荡着他的笑声,寒气袭人。
他目光凝视着李剑铭,缓缓道:“你还记得在北京城里,将我杀昏的情形?我的脸上这条剑痕就是你赐的!”
他厉声道:“你趁我昏迷之际,将我扔在郊外,由於那个潮湿的洞里有一窝大蚂蚁,所以我的脸就变成这个样子!”
他仰天的笑道:“这样你该高兴了吧!从此再也没人跟你抢夺公孙慧琴了。”
李剑铭没料到当时索奴叫那个老者将谢宏志带出城外,会使得他受此灾难,直听得他毛骨悚然,震慑无比。
他深吸口气,定了定神,道:“当日将你身体带出城的,并非是我,而是与你并肩的那个老者,至於这些事,我是一点都不知道。”
他脸上掠过一个痛苦的神色道:“不过这些虽然都是我不知道的事,但是由於你这事,而使我感到有生以来第一大的遗憾,较之我剑上所染的那些血腥,还更令我难过。”
他收回长剑,道:“我落星追魂的名号,自此从江湖上除去,今后你将不会再见我出现江湖,因为我并没有杀你。”
谢宏志厉声道:“你这是怜悯我吗?”
李剑铭苦笑一声,道:“我已自承败了,只是怜悯自己罢了!”
他一拱手,道:“各位,从此一切恩怨已了,落星追魂已自江湖除名了!”
他身躯一扭,朝老叫化叫了一声道:“走吧!老叫化哥哥!”
他搂起王婷婷,朝山下跃去,钟菁菁和老叫化也一起追了上去。
刘怀冰一拉徐婉菁,招呼了声公孙飞鸿,跃下山去。
白如云身后跟着十个四袋弟子,也如微风飘开,转眼便已消失踪影。
谢宏志木然的站着,望着远去的人影,喃喃道:“落星追魂,落星追魂?你以这个震惊天下的绰号来换得我这残缺的生命,我一定会珍视它的。”
他的眼中涌出两颗晶莹的泪珠,低下头去,他看到了自己胸前一条长长的剑痕,那是刚才李剑铭长剑留下的痕迹。
他一扔手中剑,狂笑一声,飘然而去,在暮霭里消失了踪影。
元真道人茫然的拾起地上的九龙金杖,道:“这又算是什么?”他苦笑了下,将手中金杖用力一搓,朝山谷里扔去。
一阵昏鸦目他头上掠过,往山下投去。
在山腰里,李剑铭看到了公孙慧琴靠在一株树边,暗自饮泣着。
他歉然的叫了声,道:“我没有杀他,我除去了我的绰号。”
公孙慧琴两眼圆瞪道:“真的?”
她擦了擦眼泪道:“我知道你不会这么狠心的!”
李剑铭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一向让着我,绝对不会离我而去的!”
公孙慧琴哼了声,道:“这个辣妹是谁?”
李剑铭道:“她叫王婷婷……”他一回头,看到钟菁菁也来到了身边,说道:“这是钟菁菁……”
公孙慧琴笑道:“你们好漂亮,这倒是便宜了剑铭!”
王婷婷娇羞的一笑,叫了公孙慧琴一声,钟菁菁却朝公孙慧琴微一敛袵道:“请姊姊原谅了!”
李剑铭见到公孙慧琴疼爱的将钟菁菁和王婷婷拉在身边,他得意的一笑,忖道:“人世间的虚名算得了什么?只有这种纯真的爱,才值得以生命来追求的。”
山风传闻了他的笑声。残霞已经尽褪,夜幕罩上大地……
夜空有着几颗早现的寒星,闪着光亮的眼睛,似是为他们祝福。
远处,一颗流星却忍受不了,曳着一条长长的蓝色光尾,落向山那边……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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