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随声发,劲应掌生,一阵狂飙过处,“砰砰”两响,内中两人已被震退五尺以外。
震得他们双臂酸麻,胸间气血翻腾不已,惊悸之余,瞪着眼直视着矮方朔。
另外一位年龄较大,人也机警许多,知道此时不走,稍慢就来不及,好在自己只是奉命盯哨,目标既已找到,再耽延下去也是无益,何况情势与自己这边还是不利。
忙撮口一声微哨,抖手朝矮方朔董超撒出一把铁莲子,双脚一点从树梢破空而上。
其余两人,亦相继腾身而起。
本来双方距离已近,这骤来突袭,论理很难躲得开。
但矮方朔董超江湖经验何等丰富,见他撮口一哨,即知他们要溜,暗中早已蓄势等待。
此时眼看一蓬光雨漫空射来,心里冷哼一声,展开奇奥轻功,一闪身形,已飘出一丈以外。
正要举步起身追袭,蓦闻陆剑平从后喊道:“董长老,穷寇莫追,我们先来商量正事要紧!”
矮方朔董超闻声止步,知道必有更重要的事待商,忙回转身形,来到陆剑平身旁,三人席地而坐。
陆剑平开口说道:“据适才此位帮友报告,自我等离开归云庄总坛北上湔雪师仇之后,不知何人,以回龙掌法惨杀各派武林人物,造成无边浩劫,陷本帮于万劫不复的地步,因而激起武林公愤。而各大派更是不分青红皂白,全力联手,已联合高手北上堵截。”
“迫得仁风堂堂主金翅大鹏派人星夜兼赶,中途报警,但风声已被泄露,各派高手随后跟纵追杀,沿途已有数人惨遭毒手。”
“尚幸此人机警,惟恐行踪不密,误及大事,故已隐匿城中多时,专候我们,但出店时已被盯哨,我俩万幸及时赶到,始免遭毒手!”
“据查现密集合肥城中各派高手,不下数十人之多全是对着我等二人,真是步步陷阱,处处危机!”
矮方朔董超闻言,不由双眉紧皱,沉声说道:“若说动手过招,凭真实功夫,我们还怕过谁来?只是在嫁祸之人尚未找到之前,不宜背上这个黑锅,恐误会愈结愈深真的引动整个武林公愤,那就更划不来啦!”
陆剑平喟然说道:“可惜所谓名门正派,全是如此不分是非之辈,且遽然就以联手围攻为能事,真不怕有污声誉,如若再不容说清,那只有以一身所学,与之周旋到底!”
矮方朔董超沉思有顷,接着说道:“帮主,凡事要忍耐为先,且兹事体大,我们见机而行,谨慎处理就是,此间不是长谈之地,我们先回城中再说!”
陆剑平颔首示意,三人遂转出林中,从来路赶回城中。
三人始到东郊,忽闻一阵啸声自城中空际摇曳而来。
二人功力深厚,耳目超人,此时循声朝城中方向望去。
只见一群黑点,如星飞丸泻般蜂拥而来。
陆剑平凝神一瞥,来人为数何止数十,暗忖:“莫非真的是那话儿来了!”
当下朝矮方朔董超一耳语,三人索性止步不前,凝神静待。
果然啸声一敛,前后已站定五排人物,僧道俗各派均有,把陆剑平等三人,团团围在核心,声势确实震人心弦。
陆剑平艺高胆大,且生平最恨倚多为胜之辈,对方来势虽然凶猛异常,反倒激起他不屑的微笑
来人站定以后,只见由当中一排僧人中,越众走出一位年逾七旬、身躯魁伟的僧人。
矮方朔见是少林高僧法本老禅师,心里就不由嘀咕,暗忖:“法本禅师乃少林有道高僧,为当今掌门师弟,在武林中声誉极尊,掌罗汉堂重职,性情耿直,平素极少离寺,此次居然率众到此,看情形是来意不善!”
法本禅师高喧一声佛号,朝陆剑平行了一礼说道:“莫位莫非就是新近名震武林的风雷帮帮主,人称八臂金龙陆施主吗?”
陆剑平双手微拱说道:“谬承嘉许,小可正觉汗颜无地,至于八臂金龙之号,更是武林朋友虚构之词,不足启齿,陆某人见闻浅薄,尚请老禅师指示来意!”
法本禅师霜眉一皱,凝神说道:“老纳有一疑问,尚请施主坦率面告!”
陆剑平正色答道:“小可幼承师训,只知以诚待人,老禅师有话尽请提出,陆某人知无不言!”
法本禅师展颜一笑说道:“难得施主如此坦诚,老衲衷心钦佩,请问施主,回龙掌法贵帮是否除掌门人外,视为不传之秘?”
陆剑平哈哈一笑说道:“回龙掌法本是本帮不传之秘,但二十年前回龙秘笈突告失踪,致使敝帮一蹶不振,含恨至今,最近才失而复得,其间回龙掌法是否被人偷习,则难预料!”
这时,站在左边中,群道装的武当白石道人冷笑一声,接口问道:“施主推得倒也干净,请问近二十年来曾否发现有人使用回龙掌法!”
陆剑平顺口答道:“这倒未曾发现过!”
白石道人更是一阵哈哈狂笑说道:“那就是了,施主作事,心里自然明白,还用问谁!”
说着转头朝浸在沉思的法本禅师说道:“老禅师不必再作无谓的顾虑,现在赃证俱在,哪容他再事诡辩,还是早点令他自戕,别再拖延时间!”
法本禅师微睁双眼,含笑说道:“道友稍安勿躁,待老衲问明详情,再作主张如何?”
说着朝陆剑平笑道:“施主半月以来的行踪,是否可以告诉老衲!”
陆剑平生性倔傲,几曾受人如此当面质询,却因法本禅师乃少林有德高僧,谦冲有礼,对自己似无恶意,故仍然忍住,但此时也有点沉不住气了。
闻言一肃脸容说道:“半月以来,陆某人为应崆峒怪客的邀约,与本帮长老应约兼程北上,南归途中,又遭寒冰冷魔设计截劫,故迟至今日,始返抵此间,在下言尽于此,各位如无其他事故,在下尚要赶路,恕不奉陪!”
白石道人冷笑一声说道:“不把事情交待清楚,小子想溜,没那么容易!”
陆剑平双眉一挑,说道:“本人已尽将所知奉告,各位如果存心寻事,那无妨凭真实功失来判断是非曲直!”
法本禅师又是一声佛号,朝陆剑平含笑说道:“请施主暂息无名,实因最近半月以来,有人以回龙掌法无辜惨杀我五派门下弟子,而此种掌法实为贵帮不传之秘,难免对施主心生疑窦。”
“老衲蒙我佛慈悲,奉派带同各派高手,沿途寻踪,即欲问明究竟,今见施主英姿奋发,坦率谦冲,且以时间推算似无虚饰之词,无如在未得凶嫌之前,又……”
法本禅师乃有德高信,话说到此,忽然顿住,含笑微望陆剑平。
陆剑平聪明绝顶,哪还听不出话外之意,急接口说道:“对于嫁祸行凶之人,陆某不才,请以半月之期为限,定要将其擒获,亲身解上少林,听凭诸派处置,以洗清誉。老禅师尊意如何?”
法本禅师哈哈一笑说道:“陆施主既肯舍身为人,足见肝胆照人,老衲甚为敬佩,敬以半月之期,在嵩山恭候台驾。”
说罢朝其余四派高手一躬说道:“各位如另有高见,不妨在此当面说明,恕老纳先行一步!”
话声未落,宽大的袍袖一挥,率同少林一般僧众,先行退去。
顷刻间消失于夜影之中。
白石道人原想挑起众怒,乘机湔雪旧耻,此时见法本禅师先行退去,忙赶冲前一步,刚待出口拦阻,但已迟了一步。
他在无可奈何之下,仍然希望藉在场四派高手之力,困住陆剑平等三人,以雪当年之恨,乃故意扬声说道:“我等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千里追踪才将元凶寻获,但他自知无法脱身,却以花言巧饰行踪,推卸罪行于不知名之人,可惜法本禅师轻信诺言,先行离去。”
“但此子阴狡异常,残忍成性,此时若不趁势除去,来日正有无穷的后祸!为武林伸张正义,此时再难姑息,各位以为如何?”
崆峒派初创未愈,伤痛犹存,亟欲趁时报复,故首先附和,群情意见嚣张激愤。
峨嵋派以法了禅师之恨,尚未报复,而新衅又启,亦莫不一雪为快。
华山派本怀观望之心,但以在场大多数高手均众口一辞,便从旁默立。
白石道人见激计已成,乃故意厉声朝陆剑平说道:“陆施主既知贵帮不传之秘的回龙掌法被人偷袭嫁祸,当然深悉行凶之人,可否以姓名相告?”
陆剑平冷冷的说道:“以回龙掌残杀各派高手,陆某今天尚是初次听闻,自然不知其姓氏,陆某不才,但自信尚可将其擒获归案。”
白石道人一阵狂笑说道:“回龙掌为贵帮不传之秘,这是铁的事实,委过嫁祸之人,又不能报出姓氏名号,今日施主纵是舌灿莲花,也不能平释众议!”
陆剑平生性倔傲,自接掌风雷帮以来,哪曾受人如此当面质询,今日以真相未明,故一再容忍,此时眼看婉说不成,不由怒火高烧,双眉一挑,厉声说道:“各位如再咄咄迫人,陆某也不是怕事之辈,尽请划出道儿,在下一应接着就是!”
崆峒派主持人崆峒怪客成逸云师弟开碑掌郑锋,为人比较急躁,他急于复仇,首先喝道:
“这才是快人快语,不愧为一帮之主,好,那么我们一起上!”
话声一敛,正要率众一拥而上,突破峨嵋派主持人百了禅师一摆手中拂尘,上前拦住,含笑说道:“请施主暂息雷霆,这头一阵请赏脸老衲,为报雪敝师弟法了禅师归云庄惨死之恨!老衲感激不尽!”
开碑掌郑锋哈哈一笑说道:“老禅师不必过谦,大家既是同仇敌忾,理应无分彼此,贵派既肯首先出手,我等愿为后援,老禅师尽管请便!”
百了禅师微一稽首,朝陆剑平冷冷地说道:“施主既不听劝告,且恃技凌人,说不得要在手底下见出真章,敝派有个不成玩意的阵式,敢向施主讨教几招,如果施主认为不合,则我们另换一个方式如何?”
对方已经明着叫阵,在众目睽睽之下,陆剑平以帮主之身分,哪容得退避回绝,闻言微微一笑说道:“峨嵋为武林名门大派,享誉已久,阵式自然超绝奥秘,但陆某不才,愿以一身所学,舍命奉陪,禅师请将阵式展开吧!”
说罢嘴角一翘,意存轻诮,但心中亦自严加戒备。
百了禅师见对方傲态毕露,不觉双眉一紧,暴喝一声道:“开阵!”
由身后转出十二位僧人,每人手执一把拂尘,年龄均在四十以上,太阳穴高高坟起,一看就知道都有极纯的内功。
十二名道人转到百了禅师身前,微一施礼,旋即滑开步法,一齐展动身形,冲向陆剑平。
顷刻间,十二人各按着天干方位,把陆剑平围在核心。
这种阵式,是陆剑平生平所仅见,任他艺高胆大,也不敢丝毫大意,凝神一志的沉着等待。
蓦闻一声“看招”,十二支拂尘,抖得笔也似的直,像穿花蝴蝶,向陆剑平交叉攻来。
拂尘带起轻啸,从四周汹涌而来,声势确也骇人之极。
陆剑平展开凌虚步法,左旋右绕,但仍无法窜出劲啸范围以外。
他微哼一声,脚下用劲把凌虚步法旋展到极限,一连几个绕步盘旋,才险险脱出。
原来峨嵋派剑招,早已称誉武林,此时以拂尘代剑,再加以奇奥的天下阵式,任陆剑平功力再高,一时间也被迫得无力还攻。
但他聪明绝顶,虽未摸清对方路数,但自保仍觉有余。
只见他身形轻如游丝,动如脱兔,穿梭在缤纷的尘影中间,但亦颇为吃力,时间一久,阵式仍旧不变,而回旋变化的路数,渐渐探得有点端倪,闪避起来也渐感自如。
他心高气傲,对这尽是挨打的场面,自然感到万分不是味道。动手之间,一面思索破敌之策。
正想出手试探还攻,阵式忽然一变,交叉穿梭变成在外围游走。
只觉四周空气渐向中间压缩过来,身形走得愈快,空气也压得愈紧。
陆剑平不由暗忖:“这难道就是传闻已久尚未一见的无极气功?”
即忙展运“金刚不动神功”,硬把压进来的气体,挤退回去。
挤得周围三尺的空气,不断发出“砰砰”的连珠爆响。
在四外游走的十二位峨嵋僧人,也被迫得退出一尺以上,心头微感窒息。
原来适才十二位游走的道人,确是运用天干阵式展开峨嵋独传之秘的“无极气功”。
这种气功,完全利用驭气之术,由十二人联手向内里压缩,内功再高的人,也撑不了半个时辰,必至窒息昏倒,端的厉害无比。
只有“般若神功”与“金刚不动神功”可以与之抗衡。
十二位僧人被震出一步,不由轻哼一声,暗自叫苦。
他们心里明白,对方年纪虽轻,但神功超人,凭今日天干阵式,恐无制胜把握!
但困兽犹斗,他们在胜败未分之时,怎能就此罢手?
蓦的,暴喝一声,笔直的拂尘,从意想不到的方向罩下。
这一下十二人已经拚出了全力,层层的尘影里,带起风雷之声,威势骇人之极。
轻啸未到,劲罡先临,强猛无俦的劲风,吹得肌肤欲裂,刮骨寒心。
陆剑平心神一怔,怒极长啸一声,啸声响彻空际,震人心弦。
突然他右臂一探,摘下淬厉巨剑,抖手一闪,剑虹暴长二尺。
他气贯丹田,功运双臂,右手剑向前一挺。
长虹过处,微闻“喀嚓”两声,两支拂尘,已应手而折。
他一招得手,豪气倍增,手底下一加劲,银虹挥舞之间“喀嚓”之声迭起,拂尘纷纷断折。
尚幸陆剑平不拟多造杀孽,出手极有分寸,否则这十二人哪里还有命在?
倏闻百了禅师暴喝一声道:“住手!”
十二位峨嵋僧人,闻声停步,退归原地站着。
百了禅师朝陆剑平微一稽首沉声说道:“陆施主神功盖世,老衲甚为敬佩,他日有缘,定当再聆教益,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施主请!”
说罢又朝白石道人一拱手道:“老衲无能,不能为师门争光,自当回山面壁赎罪,各位恕老衲先行一步!”
话声一落,不待众人回答,已带同十二门下弟子,消失于迷蒙夜色之间。
白石道人眼看又失去了一条助臂,心里焦急万分,但苦于说不出口来。
陆剑平傲立当场,悠然自得,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眼内。
场面一时沉静下来,寂静得有点可怕,好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白石道人干咳一声,走上两步,朝开碑手郑锋一阵耳语。
二人脸上不时现出会心的微笑。
蓦闻开碑手郑锋桀桀一阵冷笑说道:“阁下恃技凌人,强词夺理,今晚若不交待个明白,别想……”
已经憋了很久不说话的矮方朔董超,从旁微笑按着问道:“别想怎样?”
“你们三人,别想生离此地!”
陆剑平双眉一挑说道:“你们确有这种自信吗?”
白石道人阴森的笑说道:“自信却不敢,但因群情愤激,说不得就要——”
陆剑平哈哈一笑说道:“狐鼠之辈,你们干脆一起上吧!”
说罢双手一背,傲态毕露。
开碑手郑锋早巳忍耐不住,暴喝一声道:“小子找死,我们上!”
话声未落,两派高手数十人“轰然”一声,分四周向陆剑平蜂拥而上。
矮方朔董超本想动手加入,却被陆剑平示意按住。
待到一群人涌临切近,四面掌劲如狂风般匝地卷来。
陆剑平这才双脚一点,纵身腾高五丈,先行避开身下如涛的掌劲,半空里拧腰一旋,变成头下脚上。趁着俯冲下击之势,突然双掌一抖,一招“龙飞九天”已应掌而生!
回龙掌法,旷古绝今,掌劲未到,罡风先临,只见如山掌影,层层重叠,当头罩下。
两派高手,眼看人影一飘,对方踪迹俱沓,正在惊愕之间,而如涛劲风,已从意想不到的方向从空罩下。
只听“砰砰”数声巨响过处,随着惨嚎声中,数条庞大的身躯,已应声倒地下起,殷红的鲜血,洒得遍地都是。
陆剑平最恨他们倚多为胜,此次出手,哪再饶人,双脚一踏实地,两臂一圈一撩,又一招“龙爪擎天”已应掌而出。
正在掌劲将行拍出之际,蓦觉两股极大劲风自左右分袭过来。
他不遑伤敌自救要紧,乃将拍出掌式倏的一收,两臂一张,分向左右迎拍过去。
两面劲风一接实,“砰砰”两声,白石道人与开碑手郑锋已各被震退三尺以外。
震得二人两臂酸痛如折,胸头血气翻腾,强忍住一口鲜血,心下不由暗呼好险。
一招见危,哪敢再度尝试,互相一招呼,亡命的带着手下门徒,消失于郊区林丛之间。
陆剑平折腾了将近一整夜,这时眼看对方相率离去,心里不由感慨万分,暗忖:“自己秉承师门遗训,为湔雪二十年本门积恨,仅凭一身所学,不惜间关千里,满以为正可快意恩仇,扬名宇内,哪知一波未平而枝节横生,师门积恨尚未平复,而藉刀嫁祸之人更趁时施出辣手,造下无边杀孽,致引起武林公愤,在未查得水落石出之前,后患正可堪虞!茫茫宇内,到哪里访寻敌踪,更应由何处下手?此时归云庄总坛,是否已被受累波及?”
他愈想愈觉得不是味道,心里思虑重重,拖着沉重的步伐,与矮方朔董超等三人,在蒙蒙的夜色中,返抵合肥城中。
此时五更已过,三人稍事调息,业已天光破晓。
陆剑平心悬总坛安危仍与矮方朔董超,一路漏夜兼程并赶。
嘱送信帮友,随后赶返回永嘉,并沿途打听冒用回龙掌嫁祸的凶嫌。
请看第十卷《剑龙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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