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看着那些人哭泣,求告,双腿哆嗦,眼里满是畏惧——你们去杀死他们中的最强者,你们的名字会和这个黑暗的世界一起不朽……
以沉思中的索利芒斯为参照物,梅迪纳他们大致横跨了两个大型猫科动物的领地,来到一处相对平缓的空地。
“那个女孩在做什么?”梅迪纳捅捅斐迪南。
斐迪南摇头道:“你是冥王,我不是。”
梅迪纳尴尬地说:“你太高估我了……好吧,好吧,我试试。”身为冥界最高力量的执掌者,他有能力读出别人心中的思想,但是问题在于——那个东方的女孩,即使读出她在想什么,似乎也一时无法理解:
“土,反其宅;水,归其壑;昆虫,勿作;草木,归其泽。”
奇怪的方块字跳在梅迪纳面前,他强行去破解,但一无所获。
斐迪南脸上的鄙夷一览无余,梅迪纳愤怒了,单手指天:“她在祈祷!她说……让俗世的尘土掩埋我腐烂的身躯,在大河之魂源起之处,我的肉身将永世安宁,不被尸虫啃蚀,如雨林下的沼泽,永享无边无际之黑暗,等待重生的安宁。”
“说得和真的一样……”斐迪南不敢坚持自己的判断了,虽然梅迪纳从小被家庭教师训斥文学功底差,但他写出来的情诗,却每每在贵族圈子中流传。斐迪南试探着问:“你确定,东方人也研究那个大河之魂?”
梅迪纳满脸不屑地说:“自身没有强大力量的人,总喜欢把愿望寄托在乱七八糟的神秘上。”
斐迪南试图回头正视他,说:“梅迪纳,我觉得,你应该有所敬畏。”
梅迪纳仰天大笑,声音里有着普通灵体难以企及的质感和嚣张:“……我就不信,上帝死了,天神死了,连冥王也死了,还有什么可敬畏的?”
斐迪南想要反驳,他所知道的任何人,如此嚣张总难以善终,但他毕竟没有开口——梅迪纳确实成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强者,或许他敬畏的,只有比自己更强大的力量。
不不不,即使更强大的力量,也很难使梅迪纳尊敬甚至恐惧。梅迪纳会尊敬什么呢?正义,光明,爱和一切的安宁都被他抛弃,就像他毫不犹豫地抛弃肉身一样。
但斐迪南太了解梅迪纳了,这个有着钢铁一般意志的人,同样拥有着小小的、不可触及的心灵禁地,那是亲密如好友也无法了解的。
梅迪纳努嘴:“她来了。她叫什么来着,红?”
他走上前:“喂,东方的红,你刚才在说些什么?”
红的手指在颤抖,她试图用手指说明自己的内心——颤抖,飞舞,她指着斐迪南的剑,指着雨林,指着遥远的东方,脸上有着微醉般的酡红和腼腆,但眼睛里却有着病态的明亮和宗教般的虔诚。
完全、彻底不懂。梅迪纳摇头道:“红,如果你愿意放弃肉体,可以重新获得语言能力,怎么样?”
红坚定地摇头。
斐迪南笑了:“你简直像个四处推销价值观的小贩!如果我们想死,随时随地都可以,但是您,冥王大人,将再也不知道活着的欢娱。”
梅迪纳猛然一挣,背部断裂,和斐迪南的肉体生生分开。他飘摇而去——“我并不稀罕!”
无论炽天使之剑拥有如何的力量,都无法再支撑斐迪南的肉体。他一头栽倒——饿得晕了过去。
饿晕的感觉实在难以言述,整个五脏六腑在抽搐……胃里明明一无所有,但还是一阵接一阵地恶心。
沙沙、沙沙、沙沙沙……斐迪南从一阵悦耳的声音里醒来,那好像是火苗舔着锅底的声音,又似乎是挖掘土地的声音。
红已经洗干净了脸,正在往一口印第安人的大锅里放着什么东西。玉米的香气唤起了久违的味觉,食物令人宁静。
红回过头——她已经不愿意用半截舌头说话了,手指对她来说是更好的表达手段。欢快和欣喜在一连串手指的交替钩动中显露出来,她的手很小,有着孩子式的干枯,但手形优美,跳动的本身就给人以享受。
斐迪南笑了,红在说她的焦虑她的担心——他并不相信这个女孩子有如何善良和单纯,那应该是……龙珠刚刚找到寄托的喜悦吧?
就着红的手,他一口一口喝下玉米浓粥。
多么美好!
斐迪南是易于满足的人,片刻的休憩已经足够令他心满意足——他看了看红,东方的姑娘一色地瞧不出年纪,只能看出发育似乎都不大完全。她眼睛不大,略略有些浮肿,但黑白分明,有着贵族女子难以匹敌的清澈——哦,等等,红的身后,似乎有恶毒怨恨的目光一扫而过。
那是谁?如此熟悉?
斐迪南猛然坐起身子。红放下木盘扶住他,眼里是探询。
斐迪南拍拍红的手,提起剑站起身子,大步走了出去。
白骨的长墙。
肋骨、腿骨和臂骨恰到好处地堆砌成墙,空隙处被骨粉填充,看起来似乎是了不起的建筑手笔。达马率领的白骨军团被彻底击溃,仅剩的数千名骷髅没有了领袖,被轻而易举地收编,现在正投入到热火朝天的营地建设工作中来。
有的在分门别类地整理坚硬的长骨,有的将断骨研磨粉碎,然后搅拌成浆……倒下的骷髅被立即当做建筑材料分解开来,黑色的亡灵手持地狱长鞭监工。不远处,新的骸骨被源源不绝地挖掘送来。
不知是谁,在白骨群里领唱——
咱们骷髅有力量!
(骷髅们和声:喀喀!咔咔!)
每天每夜工作忙!
(喀喀!咔咔!)
编织起亡灵黑幕,建造起白骨长墙——
要把那亚马逊
彻底消灭光!
咔咔咔!轰!
斐迪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嗯,自己的骨头,自己的肌肉,自己的灵魂,真好。
向西方走去,几百名被筛选出来的白骨正在被加固关节。这些骷髅骨骼强韧,意志强大,在未来的战斗中足以胜任小队长的职务。
“疼痛吗?可耻的疼痛不属于你们!战士们。”一个滔滔不绝的冥灵背着手发表演说,“我知道你们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为了几个银币出卖汗水;你们死了,像被生出来一样无法选择;你们的一生和你们见过的大多数人的一生没有区别。爱情?结婚的时候就死去了;理想,未来,激情?别开玩笑,那是十二三岁的小朋友才做的梦!你们厌恶生活,讨厌身不由己的战斗;你们没有力量,只能压榨可怜的身体……你们的一生是在被击溃中度过的——被自己的肉体击溃,被欲望击溃,被你们的父母和那个世界击溃——但是!战士们,熬过这一关,你们就自由了!你们可以品尝真正力量的滋味,可以感受主宰别人生命的快乐!你们要看着那些人哭泣,求告,双腿哆嗦,眼里满是畏惧——你们去杀死他们中的最强者,你们的名字会和这个黑暗的世界一起不朽……”
斐迪南忍不住了——“梅迪纳?”
冥灵回头——那正是梅迪纳,他披着一件长袍,长袍上绣着双头蛇,嘴里各叼着一个骷髅。梅迪纳高兴起来:“你醒了,好兄弟。”
斐迪南摇头道:“你比活着的时候还要饶舌。”
梅迪纳反以为荣:“无论我活着,或者我死去,我都是一只天才的——大苍蝇。”
“说正事。”斐迪南举目示意,“你在搞什么?”
梅迪纳做惊讶状:“组建我们的军队啊,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别这样,斐迪南,我不想再被人像追狗一样追着跑。亚马逊人躲在她们的乌龟壳里,地底下那群老顽固不承认我的冥王地位,达马那小子不知跑去哪里了,但是一定会给我惹麻烦——斐迪南,我得尽快有自己的属下,这么多白骨,不用可惜了。”他诚恳地看着斐迪南,“和我一起吧,斐迪南,这一切都是我们两个人的。从你在里斯本和我一起上船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发誓,我得到的任何东西,都是我们两个人的——别别别,别生气,我知道你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暴力,但是斐迪南,难道你不想拥有自己的王国,由自己来制定规则吗?你不喜欢不朽和荣誉吗?你和我一样,除了力量已经一无所有了,你别无选择。”
斐迪南想要反驳,红却紧紧握了一下他的手。
梅迪纳看在眼里:“至少,你和我在一起,可以赦免你觉得是无辜的人——我只对付我们都觉得讨厌的人。”
斐迪南叹了口气:“不是这样的,梅迪纳,我不觉得无辜的人需要我的赦免。我和你不一样,挡着你的路的人一律是有罪的,但没有人挡我的路。如果可能,我希望和任何人都能和平相处。”说到这儿,他自己也无奈地笑了。
梅迪纳的目光锐利:“你真的不渴望力量?那么我的美男子,你告诉我,你握着你那把剑干什么?扔了它,多和平,多幸福,啧啧……不要反驳,斐迪南,你只是习惯了拥有力量而已,你和我同样需要——你至少需要保护你自己的力量,然后是保护你身边人的力量。不要回避自己的身份了,你和我一起战斗,一起杀人,一起逃命,一起开拓自己的领地吧!斐迪南,我们都是……掠食者。”
“回去对你那些有头没大脑的骷髅们说教吧!”斐迪南转过身,离去。
梅迪纳在他身后哈哈笑了起来——斐迪南的性格他实在太了解了,如果他没有坚决地反对,那么,就是默认了。
“是的!冥王陛下。”修理完毕的骷髅王们站了起来。
梅迪纳厉声吩咐:“去,给你们的下属编号,从今天开始,你们将是我的第一路军。去吧,一个月之内,我要看见足够多的战士——不要让我失望。”
骷髅王们众志成城:“是的,冥王陛下!”
梅迪纳补充道:“等一等……记住,如果有过分血腥的事情,不要让斐迪南——就是刚才那个人看见,明白了吗?”
这个有点儿难度,骷髅王们犹豫着:“是的……陛下……”
梅迪纳恍然:“你们不用明白,照着我的话去做就可以了。”
再一次得到回应:“是的,陛下。”
唔,得心应手的属下,并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在数百名骷髅王里,有三个“人”被梅迪纳做下特殊标记。
安第伊斯——其家族是哥伦布船长到达美洲之后,第一批学会使用白人武器的印第安人。从他的曾祖父一辈起,就成了白人的雇佣军。安第伊斯成年后不久就跟随了达马。在他们家族中,安第伊斯是走得最远的那一个,但也是倒下最快的那一个。在成为骷髅之前,他以强健的臂力著称,肌肉消失之后,他理所当然地失去了这一优势。梅迪纳恰到好处地弥补了这一点——把他的骨髓替换成了冥灵凝聚的黑血髓,现在的安第伊斯有着犀牛皮一样坚韧的双臂,可以轻而易举地撕裂一只美洲豹。而且,他可以在双臂的任何地方,以任意角度自由弯曲。
布朗,原本是法国的一个农民,天生就拥有对任何领袖疯狂的忠诚。十九岁那年,他按照家乡的法律,毕恭毕敬地请领主大人享受他新婚妻子的初夜权,但领主因为他妻子的容貌过分丑陋而拒绝。没想到,那个女人因此反而成为同村女人们耻笑的对象,布朗沮丧然后疯狂,掐死了他的妻子,在即将被判刑的时候被达马救走,从此以后忠心耿耿地跟随着达马。梅迪纳对这个人,以及对他的一口龋齿有着极其深刻的印象,特地在其胸腔里安置了一个小小的、收集灵力的心脏,足以让这个疯狂肆虐的家伙可以在瞬间爆发出比平时强五十倍以上的力量。
卡卡,图卡部落的印第安人。当部落被攻击的时候,年仅十二岁的他随同父母来到了阿瑟部落。年幼的他每每遭人欺侮,尤其是酋长的儿子——拜疆。当拜疆和阿苏拉偷情的消息传扬开的时候,卡卡心里不是没有一丝隐隐的幸灾乐祸的。而当“拜疆”又一次回来,而且拥有了莫名强大的力量的时候,卡卡实在是畏惧极了——拜疆是忘记了吗?忘记了他是如何向老酋长通风报信、如何说服酋长手刃自己儿子的?还有……忘记是谁恶狠狠地将绳索勒进所谓“敌人”的身体里?忘记了是谁亲手在他面前点燃了阿苏拉身下的火堆的?或许拜疆真的忘记了,但是卡卡忘不了,忘不了那个有着乌黑卷发的年轻人是如何深情而决绝地死去的。那时,他眼光明澈,令自己感到卑微。那一切像噩梦一样啃噬着卡卡的心,等到拜疆重新获得族人们敬爱的时候,他再也忍受不了,投入了达马的麾下……
梅迪纳当然知道所谓的“拜疆”就是索利芒斯。他用地狱最深处的黑暗为卡卡制造了一对眼睛——对于大多数心里藏着一丝小小黑暗的人来说,这双眼睛都足以换来致命的恐惧。
如今他们三个并列一排,带领着数百名骷髅兵,向雨林深处的某一处走去。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新鲜的骨头。”安第伊斯挥了挥手上的骨矛,威严地道。
“我知道前面有个村庄。”获得了交流能力的卡卡迫不及待地显示自己的熟门熟路。
“那还等什么?”布朗捂着虫牙,“快点儿!陛下还等着我们回来复命。”
卡卡说的村庄是阿瑟部落的一个分支,大约有七千多人,这几年食物丰足,新生的孩子们夭折的很少,一片和乐融融的气氛。
三个骷髅王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对——那是冷血动物特有的气息,又带着人类的特征。
卡卡忽然明白过来:“糟糕!是那些该死的吸血蝙蝠!”
迭戈竟然捷足先登,凭着吸血鬼独特的嗅觉,找到了这里。
吸血鬼的力量比人类大了太多,而骷髅兵们根本找不到杀死他们的办法。安第伊斯带头,好不容易撕裂了一个——可惜是彻头彻尾的“撕裂”,吸血鬼的身体被拉扯成五片,显然已经无法再次投入使用。
安第伊斯决定立即放弃对吸血鬼的二次改造,转而寻找还没有被吸血的生人进行杀戮。
“滚远些,你们这些骨头架子!”迭戈像一只吸饱了血的蚊子,抚摩着鼓胀的胃部,对安第伊斯他们叫嚷着。虽然来的只有他和薇娅、西德三个,但吸血鬼是可以立即造就、然后迅速转身杀戮同胞的,比起骷髅们的挨个屠杀,显然要省时省力得多。
安第伊斯挥了挥拳头,来不及反驳,就转身争抢起有生资源来。
屠杀成为一场竞赛,人性早已在死亡的时候被剥夺干净,鲜血和白骨令两拨猎食者们都兴奋不已。亲人、朋友、族人……种种关系被拆散,在吸血鬼的眼里,只有无数个咽喉和无数细嫩的血管,而在骷髅兵眼里,则只有白骨。
他们有耳朵,但是没有心;他们听得见的,只有攻击的风声。哀号,求告,哭泣,怒骂……那都不过是大屠杀悦耳的间奏而已。
两路人马在一个黑袍女人面前会师,那个女人也不知是被吓坏了,还是有着难得的镇定,居然一直都没有抬起头。
“让开——”布朗狂暴起来,伸手抓了过去。
“滚!”迭戈的速度更快。
吸血鬼的利爪和白色指骨纠缠在一起,差点儿就要打起来。
卡卡跺跺脚,说:“喂,松手,我们一起动手,谁先杀了她,就是谁的!”
“好极了。”迭戈和布朗一起松手。
“一——”安第伊斯竖起一根指头。
“二——”所有人都做好准备。
但安第伊斯数不下去了,他惊骇地望向迭戈身后。
屠杀在刹那间停止,吸血鬼和骷髅兵一起让出一条道路来。
斐迪南。
斐迪南一手握着剑,一手拉着那个小姑娘,脸上有着说不出的震惊和失望。
迭戈认识斐迪南已经很久很久了,但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悲哀如此愤怒。
迭戈立即明白过来,抢先说:“斐迪南,哥哥说,要我自己扩充第二路军的力量。你看,我别无选择。”
安第伊斯也反应过来:“是啊,是陛下的意思。”
斐迪南的手几乎在颤抖——“滚回去,叫那个浑蛋立即来见我!不然,我会带着我的剑去见他!”
所有人都知道,斐迪南是冥王陛下最亲密的朋友,但他的命令,好像不是那么容易执行。
黑袍的女人揭开斗篷,缓缓站起身子:“你还是老样子,斐迪南。”
斐迪南的暴怒变成了惊异……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塞壬?”
塞壬的腰肢明显地粗了,腹部高高隆起。她低着头,凝视着自己的腹部:“你不是一样也在这儿?斐迪南,我想,我们彼此的世界,都出了一些事情……”
迭戈瞪了安第伊斯一眼:“快走,回去回去。”
安第伊斯不满地说:“这个女人的骨头是上好的……”
迭戈一把拖住他就走:“你知道个屁!那是你们家冥王陛下的女人和……孩子。”
塞壬赤着双足,一条黑花大蟒盘踞在她脚下。她始终低垂着眼睛,那神情让斐迪南有些痛心。还记得他们初见的时候,塞壬好像是个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女孩子……
是啊,我们的世界,已经都有些改变了。
塞壬拉起斗篷盖上了自己的眼睛,目不斜视地从人群中穿过。
斐迪南一把捞住她的手:“等一等,梅迪纳马上就来了。”
塞壬垂着头,目光从墨绿色的长发间闪过。她微笑道:“他和我,有什么关系?”
斐迪南无语:“塞壬,如果你是因为我们而离开了亚马逊,我想梅迪纳会负这个责任。”
塞壬猛地昂起头,高傲地甩开了斐迪南的手,声音不大但似乎用尽气力:“第一,我不是因为‘你们’而离开的——斐迪南,请不要把你和梅迪纳扯在一起;第二,我并不需要任何人为我负责——我至少懂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的道理。”
她经过西德的身边,嘲笑道:“你还记得你的邀请吗,要为我弹琴的人?”不等西德回答,她已经瞥着他身上的血迹说,“吸血的蚊子是只会哼哼唧唧的——你不配同我一起唱歌。”
一旁的薇娅恶狠狠地瞪了西德一眼:“你什么时候答应同这个女人一起唱歌的?她不过是我哥哥玩弄过的破烂而已。”
塞壬没有开口,只是从她身边走了过去。这女人真是美丽,高高隆起的腹部丝毫没有影响她的风采,而是让人觉得,最完美的身材,似乎就应该是怀胎几个月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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