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哥瀛台白带着他的武威卫奔雷一样掠过雾幛笼罩下焦黑的草原。武威卫虽然人马少,但既狡诈又勇武,如同灵狐一样在数万人马纠缠着的平原中穿进插出。瀛台白黑甲黑马,挥舞黑穗大矛,声如霹雳,所过之处无人能够阻挡。他们总是闪电一样击溃当面的军阵,在各部联军的大队军马围拢过来的时候,又呼啸着隐没入白茫茫的雾气中,留下惊惶的瀚州人倾听远去的蹄声在耳畔回响,那些蹄声始终若即若离,神出鬼没,让他们担心这些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蹄声,随时会在自己阵中最薄弱的地方突然爆发。
武威卫在雾气里以芦哨相互召唤,回旋自如。他们杀散了一支澜马的小部队,正要乘胜追击下去,却突然听到了从瀛棘大营处传来的隆隆鼓声。
“老大,”白黎谦吐出口中的芦哨,对瀛台白说,“这是急唤鼓,大君在求救呢。”
瀛台白凝目倾听,一皱眉头对老白喝道:“我答应过他,整军向北退回,去救瀛棘大营。”
紧紧跟随在白黎谦身侧的张方突然回头喊了声:“大人!”他声音惶急,其他的人也同时听到了顺着风传来的马蹄声,那些蹄声轻快如风,急如骤雨,在一片紧似一片的小雪花里卷了出来,绝非寻常的瀚州骑兵所能踏出的声音。
我二哥瀛台白的脸色一变,道:“这蹄声,这蹄声……是青阳大风营啊。他们居然已经把大风营调上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片刻工夫,这细雨怒涛一样的蹄声已从三面传来,更有一路向武威卫的后面兜转过去,显然顷刻间就要将他们团团围住。
“我们被围了。”白黎谦夹紧自己身下那匹浴满鲜血的战马喝道。不用他提醒,所有的人都知道,此时如果转身后退,那就是把自己的脊背和两侧交给大风的劲射啊。武威卫战了两日,已经人马疲惫,如果被大风营从被后追上,是再危险不过的事情。
瀛台白的怒火熊熊地燃烧了起来,如同一盆融化的铁水从他的头上浇下。薄雪开始在地面上堆积。他攥紧手里的长矛,纵声喝道:“好啊,全军掉转马头,就让我们来会会闻名天下的大风营!”
武威卫剩下的骑兵收束起来,并成了一排黑白分明的铁墙,每个人都是左手盾牌,右手长矛。他们静默无声,面南而站,只有马尾巴轻轻地甩动,只有血和汗从他们的额头和胳膊上无声地流下,但每个只要还有力气的人,就挺直身子,抬起头颅,瞪大双眼,毫无惧色地面对向那些飞速变大的红色的盔缨如烈火般燃烧的大风营战士。他们每个人都心里明白,惟一能抓住的机会,就是迎头冲上,只有拼命打垮面前的敌人,冲入这些以弓箭闻名天下的轻骑阵中混战,才有战胜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大合萨在床上睁了睁眼。长孙龄惊慌地问:“你怎么醒了?”
“嘘,你听。”合萨闭着眼睛说。
长孙龄如一只怀疑自己被猎人瞄上的野鸭般四处张望,他看了看扣紧的门窗,又怀疑地看了看大合萨:“我什么也没听到。”
“替我更衣吧,如果瀛棘的大合萨死了,那也要一身清白地去死。”
门吱呀一声,轻轻地打了开来,就像被风吹开的,但长孙龄两手发颤,他知道风不可能把顶上了手臂粗门闩的木门吹开。
两扇门张到尽头的时候,断成两截的门闩才嗒的一声落在两侧的地上,一簇锐利的寒光伸了进来。死亡的锐气汇集成一个个小小的亮点,三个亮点就是三支箭头,笔直地瞄向大合萨的前胸。一团不似人的黑影倏地闪进来,如同漂浮在床前面半明半暗的风里。他手上扣着弦,身上卷动着的是象征着死亡的气息。
“我认识你。那一天,你杀了瀛台询。”大合萨慢吞吞地说,对那名黑衣人手里平端着的利箭视若无睹,“你是昆天王养的刺客?”
来者全身罩在一件看不出什么材质的白色轻甲下,头脸都被黑巾包裹住,但从他的身材上可以看得出来他是一名羽人,只有羽人才会像风一样轻盈地飘进来。
大合萨认出了他,是因为他高傲的姿势和那一天飞翔在太阳下的姿势是一样的。
“不错,我们是刺客。”他承认说,声音低沉,带着宁州人那种咬文嚼字的坏习惯和翘舌的口音,“可惜没替大王办成什么事。昆天王功败垂成,我的朋友们也都陆陆续续地死在铁狼王手下。”他扯下了脸上的遮巾,那是一张脸型瘦长的脸,若非带着痛苦而又极其疲惫的气息,似乎穿越过太多的道路,因而对一切都不再留恋的话,那张脸会迷倒许多女人。
他继续说:“这都没有什么,可你们还杀了江瑶。我留了这条命在,就是要替她讨还债务。”
“江瑶是那个送你逃走的女术士吗?”大合萨摇了摇头,“确是可惜了。”
“这和我们没关系,”长孙龄缩在床角,用细细的声音小声地说,“你的朋友都不是我和合萨杀的。”他很奇怪大合萨还能和刺客一搭一搭地说下去,一点要逃跑的样子都没有。
“与杀死她有关的人太多了,我无法一一杀尽。”羽人刺客有一双细长上挑的眼,他耐心地转头看了看门外,那儿,雾气如同破灭的梦,正在四处飘散。“这雾气果然有古怪,”他微微笑了起来说,“就让我借刀杀人,让吕贵觥替昆天王将所有的仇一次都报了吧。”
羽人弓上并排搭着三支铁翎短箭,箭头是扁平的三角形,带着锋利的倒钩。这样的短弓和箭,与蛮族人用的长弓大箭又有不同,只适合在极窄小的空间里运用。在说这么多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始终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胖乎乎的大合萨——从他踏入屋子开始,就没有任何人可以拯救合萨的性命,但他还是奇怪,对面这个面目和睦、低眉垂眼的光头,他说的话已经太多了。
那一时刻,我还在巴巴地等待二哥的援军。在瀛棘大营前的雾气里冒出来的骑兵虽然不多,却全都是白戎的精锐。瀛台白亲自领着人设画在大营前密布的陷马沟极其刁钻,虽然不深,却很容易让快马的前蹄陷在里面折断腿骨,而且它们的位置连绵相环,快马跳过了第一道沟就会正好落在第二道沟壑里。白戎的骑兵被迫分割成小队小心翼翼地慢跑前进,但无论他们的马跑得再怎么慢,这些凶狠的骑兵终归还是要冲到我的王旗下。
我的本阵中只有孤零零的二千五百白狼营孩儿军和失去首领的三百豹韬卫,这些孩儿军连战刀都提不动,如果让这些白戎的弯刀快马冲入到我的白狼营阵中的话,只怕一个照面,白狼营就会一个活人也不剩了。赤蛮还没有回来,他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呢。我斜着眼睛看了看画在地上的那道白线,不由得吞了口口水。边上一名端着“一点油”的小孩的手在发抖,我扬手抽了他一鞭子。“拿稳了再放,和射兔子没有两样。”我喊道。雪妖伸长了脖子疯狂地朝前长嗥。
瀚州的弩箭营作战时候通常会列成三排。第一排蹲下,第二排瞄准,第三排上弦,能时刻保持密集的箭雨,但我营中的弩手太少,阵型又疏松,只能让有弩的人在阵前排成一列。
“望山!望山!”二十五名百夫长在他们各自的队伍前拼命地扯着嗓子喊着。我能听到这些稚嫩高亢的嗓音透过潮湿的空气传来。我拍着紧张不安地雪妖的耳朵,希望它能安静一点,它迈着碎步踱来踱去,简直搅得我无法判断出白戎人冲得多近了。
“悬刀!”
二十五名百夫长也同时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悬刀!”
一排铁翎弩箭没入空中。少年弩手们射出了自己的第一箭。
时间仿佛凝固在那些弩箭发出的嗖嗖声里,奔腾而来的骑兵马蹄僵僵地伸出,似乎悬在半空中,良久不见反应。我甚至疑虑这一排箭放得太早,那些白戎的骑兵还没跑到射程内呢。我还在这么想着,随即看到跑在前头的那些骑兵双手一扬,连人带马就跪倒在地,砸起一团黑泥来。
齐射只是使这些久经战阵的骑兵阵列稍稍一窒,虽然翻倒的战马、马的嘶鸣声和人的惨叫声如同涟漪一样向四面映射出去,但向前疾冲的马蹄声始终不绝于耳。
“上弦!”不用那些声音嘶哑的百夫长们催促,小孩们拼命地转动那枚小小的曲柄。我两手都是汗。阵后急促的鼓声响个不停。瀛台白在哪里呢?
第二排箭。
这一次倒下了更多的人和马,但白戎的前锋已经逼近了,我看得见他们的绷紧的嘴唇和唇上那一抹冷淡的笑意。
一些小孩子的曲柄转得太急,他们手忙脚乱,让弩脱手滑落在地上。
“镇静,镇静。”那些同样年龄的百夫长们竭力安抚着手下,豆大的汗不断从他们的额头上滚了下来。
鼓声停了一瞬,让我的心脏也是一窒,几乎停止了跳动。我转头朝他们愤怒地喊:“继续敲鼓,不要停!愤虢侯就要来了。”那些敲鼓的孩子们确实累坏了,但我绝不能让他们停下。
第三排箭。
这是瀛台白答应让我们射出的最后一排箭了。
白戎骑兵扔下那些倒地的人马,跃马而出。他们的人数确实不多,这一番疾冲后,杀到阵前的也就不过千人而已。我看到他们眼睛里的杀意如冰冷的海潮。他们一声呼啸,同时拔出了长刀,刀尖的凛凛寒意映照到了我们每个人的眼里。
三百名豹韬卫也同时伸手摘刀,他们是最后的防线了。不需要赤蛮在这儿发令,他们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三百名瀛棘的少年战士齐刷刷地骤马向前冲去,去做那毫无希望的阻截。这三百人,只在冲过来的白戎骑兵线里,卷起了一股小小的浪花,随后就消匿不见了。
白戎人摆脱了最后的纠拌,他们飞驰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白狼营里的弩手们疯狂地转动曲柄,想要发射第四箭的时候,四面都传来了可怕的崩裂声,上百只弩同时绷坏了。而刀影如山,正朝我们猛扑过来。雪花开始纷扬而下,那架势不把这八百里的北荒莽原铺盖个严严实实绝不停下。
我看到了这些最勇敢的孩子们眼睛里害怕的神情,他们的腿肚子轻轻地哆嗦着,想要转身后退了。就连一声不吭的贺拔蔑老也驱着他的马一步跳上前来,朝我伸出一只手:“大君,快跳过来,我带你走吧。”
他们轻轻地哆嗦着,全都回过头来看我。鼓声早已经停了,我顾不上了,管他妈的呢。我咬着牙拉住雪妖的铁缰绳,跳到他们前面,跳到那些弩手的前面,站到了最前面:“所有弩还没有坏的人,站到前面来。”
愤虢侯既然不照约定而来,我也可以不照约定就此逃走,不过在那之前,我还得为瀛棘再射一箭。这是想要证明我站在这里,不是为了瀛台白,而是为了我自己的瀛棘。这真是些好孩子,他们还停在那儿看我,没有转身就走。我镇静地抽出了狼鞍子上瀛台白送给我的那把穿云弩,指向了南方:“瀛棘的好孩儿们,再跟我放一箭,就放一箭。”
我喊:“放完这一箭,如果他们还在往前冲,那我就和你们一起逃走好了。”
驰狼骑的侧翼冲杀彻底摧毁了青阳左翼的方阵,铁索长枪的方阵一旦被打散,这些悍勇的士兵在快马如风的骑兵面前就成了挨宰的羔羊。贺拔离和其余的三卫瀛棘骑兵同时回军砍杀。铁勒延陀则带着驰狼骑横越阵前,直冲入到高树着白狐尾王旗的青阳王核心军阵中。
铁狼王举刀大声咆哮,已经看到了被数百名黑甲长枪的卫士簇拥着的吕贵觥,他大呼着扑了过去,突然间一道明亮的火光烧起,照头撞来。铁勒延陀带狼猛低头窜了出去,却见身后的泥地上倏地腾起一道熊熊的火墙,橘黄色的火焰腾上半空,将亿万片落下的雪花瞬时化为水气。他侧头一看,见到青阳人阵里一名披着橘红色轻甲的高瘦个子,眉骨如同刀刻般深,正从马背上跃起飞在半空,双手一张,大喝一声:“鸪!”又是一道火墙从他的手中放出。铁勒延陀骑着的那匹赤红色长毛的巨狼夹紧尾巴,在丢弃满死尸和兵器的黑泥地上东拐西窜,火焰长舌吞吐不定,一直追在他的脑后,转眼在薄雪地上烧起十余道火墙。
从吕贵觥的卫士阵中拥出来十多名披挂着轻红甲的术士,手上舞动一团团燃烧的烈火,落地就着,转眼在汹涌而来的驰狼骑和青阳王中间树起了一道厚厚的火墙。
我叔父铁狼王回头大喊了一声,这边也是七八名大汉驾着狼冲了出来,其中一名汉子却是上次在酒馆中比箭作弊的亘白术士。他大喝一声,双指一分,一阵疾风从他身后冲出,疾撞入火墙中,然后往两侧一卷,登时将那道火墙拉开一道缺口。
说时迟,那时快,一团火球从缺口内疾射而出,轰隆一声正中这人的身子,顿时连人带狼都烧了起来,瞬间全身都被烧焦了。与此同时,后面拍马赶到的国无启也是一箭从火墙的缺口中射进,与那团火球交错而过,唰的一声射中那名高瘦术士的眉心,那人从马上倒撞在地。国无双带着骑射玉铃卫已经随后杀到,乱箭从火墙中射入。
我叔父铁狼王手下那些徙人所学繁复庞杂,有用亘白风系的法术,有用印池水系的法术,还有人干脆驱驰狼用锋利的前爪刨起大堆泥土压到火上,虽然不如青阳王帐下的郁非术士所学精纯,却都极其管用,三下两下就乱七八糟地将那道火墙压出了十来个缺口。青阳王的黑甲武士站在缺口处拼死抵抗,而咆哮的巨狼载着铁塔一样的武士一只接一只地冲了进去,压迫着他们,让他们步步后退。带了弓箭的驰狼骑和玉铃卫则寻了准头,一个一个地将那些轻甲术士射倒。那些青阳最勇武的卫士们终于抵挡不住了,他们的眼里泛起惊恐的光芒,身经百战的铁狼王熟知这样的光芒,他知道再挥刀砍倒一个人,再往前冲进一步,再压上一声愤怒的咆哮,这些甲士就会彻底崩溃,失去任何获取最后胜利的勇气和信心。
他举刀狂呼,准备带着所有的驰狼精锐从缺口中一拥而入,却就在这一时刻,突然听到了从侧翼传来的铁勒部人的惨叫声和狼的惊恐嗥叫声。他闪电般地回头,想起了全军冲过开阔地时左侧那几片雾气笼罩着的洼地,只有几株高大的杉木露出了树梢能让人看到。那里果然隐藏着敌人,终于发动了攻击。
铁狼王面色变得苍白,他垂下自己手中的长刀,跳上狼背仔细张望,只见一道道铁流正从左侧冲来,黑色的铁甲在雾气里也发着黝黑的刺眼光芒,没有号角声也没有鼓声,他们已经步伐一致地发起了可怕的冲击。
一个人奋力刺出一枪时是他最危险的时候,同样的,一支军队在即将得胜的一瞬间也是最脆弱的时刻。这支军队早就掩藏在了那儿,竟然隐忍到了最后的关头,在驰狼骑最软弱的时候,才发出了致命的一击。
“不愧是虎豹骑!”铁勒延陀将刀子在手里转了一圈,低低地长叹了一声。
八千虎豹骑铁甲汹涌,悄无声息地冲了出来,驰狼骑侧翼的数百玉铃卫,甚至没有在这道铁潮中卷起一朵浪花,就被无声地吞没了。虎豹骑越过侧翼,吕德骑着匹雪蹄乌骓,奔腾在虎豹骑排头第一列里,厚重的包头铁盔连他的面容全都挡住,他挥舞重剑,凶猛地横劈竖砍,红色的血泉就随着黑色利刃划动的方向喷溅上天空。他身后那些如狼似虎冲上的虎豹骑,用披着铁甲的战马宽大的胸脯狠狠地撞在那些巨狼骑士的侧腹上,把那些粗壮的武士撞下狼背。驰狼骑的侧卫仓促组阵,朝飞驰而来的虎豹骑反扑上去,用身躯和飞溅的血花阻挡这股怒潮。
“大王,怎么办?”黄胡子的贺老六惊惶地抹了一把额头上流下的不知是血还是汗,冲到铁狼王身遭问。
“怎么办?”铁狼王凶狠的目光透过压得低低的眉毛射出来,他左右一张,望见贺拔离爷孙已经带着四卫瀛棘骑兵冲至此处接应,几员统领都满脸血污地越出阵来跟在他身后,他们勒住筋疲力尽的马,用探询的目光问他,而他的呼喊声如霹雳一声,震得身边的人都是耳根一炸,“拼了!”
铁勒延陀大声呼喝道:“贺拔那颜,你协助驰狼骑阻挡住虎豹骑,拼到最后一人最后一狼,能拖得一刻是一刻。”
他再转身向其他跟在身边的人一招手,引狼掉刀,怒目狰狞地大喝:“其他人跟我来,杀青阳王!”
“杀青阳王!”他身边的狼牙骑跟着他低语。这低诵的声音越来越大,起初如一道小溪,随后变成低语的海洋,回绕在整片草原上。
“杀青阳王!”瀛棘人高呼着这四个字,最后这声响汇聚成汹涌的浊流,朝青阳王所在的地方席卷而去。
这片窄小的山麓上可见的是瀚州之上有史以来最激烈最惊心动魄的战斗。
一边是北荒僻野的传奇狼兵,另一边是悍勇闻名于天下的虎豹骑。两方都是铁铸铜浇成的武士,两方都知道这是决定各自部族生死命运的一战,双方就在半片大望山北麓上浴血搏杀,死死地纠缠在一起,谁也不肯后退半步。虎豹骑装备精良,狼骑的热血泼到虎豹骑的铁甲上,竟然点滴不沾,都滚落到地上,星星点点地洒得到处都是;驰狼骑的装备虽然粗陋,但士兵的狂悍之气较青阳人则有过之而无不及,坐下的巨狼利齿更是能咬穿铁甲,那些狼挨了刀伤后极度疯狂,而一匹疯狼抵得上十名最强悍的武士,只是吃亏在人数太少,又被攻了个促不及防,处在了劣势中。只是短时间内双方竟然胶着在一起,谁也无法撼动谁。
我叔父铁勒延陀领着三百余近卫狼牙和赤蛮的金吾卫对青阳王吕贵觥猛追不舍。吕贵觥的近卫武士此时也是伤亡惨重,簇拥着青阳王和豹尾王旗向后退去,直退入到一处青阳的前卫兵寨中,强行闭上松木寨门,攀上寨墙就朝外面连珠介射起箭来。冲在前面的瀛棘骑兵都被射退下来。
“杀青阳王!杀青阳王!”而那些狼牙骑疯了似的跟着铁勒延陀狂呼大喝,跳下狼来,就向寨墙上徒手攀爬上去,
他们人人心中明白,此刻落在了青阳人算中,只有强行拿下青阳王的首级,才有可能胜下这一战,否则,瀛棘便要人人死无葬身之地了。但他们不要命的猛攻,除了当先十余人爬了上去外,缺口就迅即被填上,后面的人都被砍倒在地。铁狼王见没有趁手的工具,大寨急切间难以攻下,微一沉吟,却感到地面正在隆隆颤抖,却是青阳人右翼一万重骑驰援而来。
国屋山上,猛然又是几长几短的凄厉长嚎声传下。铁狼王回头看时,却见左骖骑着匹灰狼匆匆赶到,一把拖住他的狼嚼子,铁勒延陀瞪圆了眼睛:“是你,你来干什么?”
“大王,”左骖气急败坏地喊道,“青阳的西路军已经赶到了。我在国屋山上望见他们的旗号了!不出两个时辰就能赶到,大王,快撤吧!”
铁狼王回头看时,只见贺拔氏的千牛卫和驰狼骑已经被撕割得到处都是口子,胡须雪白的贺拔氏老那颜带着数百死士,要冲击虎豹骑的中军核心,却身中十数箭,从马鞍上掉落下,被乱马踏为肉泥。虎豹骑如黑色的洪水,正在漫山遍野地朝前扑来。
他垂下刀,四处看了看。狂风怒号,正在把白色的雾气从大地上吹走,露出的洁白雪地上,烧着火红的火焰和血。
“已经败了么?”我叔父铁狼王喃喃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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