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的队伍沉重地跋涉走进波若敦。
在他们周围是一队纳塔里斯游骑兵,身着他们传统的灰色束腰外衣,裤子和斗蓬。他们在巡逻时,于距城市一英里左右的地方遇到了这群旅行者,并护送他们一直到此。博利克对于游骑兵没有提议让疲惫的旅者与他们共骑而恼火,但是他隐藏的很好。他们显然并不认为这群衣衫褴褛的旅行者就是卡瑞德的公爵和其随行,不过即使真的是他来到这里,自由都市纳塔对王国也没有多少热情。
帕格惊奇地望着波若敦。以王国的标准来看这是个小城市,只比一个港口镇大一些,但是比起卡瑞德可要大得多了。他四处张望,人们都不知道为何匆匆忙忙的,忙碌且专注。只有店主和市场上的妇女偶尔对旅行者们投去不经意地目光。男孩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多的人,马匹,骡子和马车聚集在一个地方。纷乱的色彩和声音冲击着他的感官。野狗跟在队伍后面耀武扬威地吠着,它们一眼就看出这些人是外来者,而且很象是囚犯。帕格对这无礼的待遇略感心烦,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这新奇的城市吸引开了。
波若敦,就像这块土地上的其它城市一样,没有常备军队,但是却有纳塔里斯游骑兵的守护,相传是克氏皇族的后裔,并被称作是西部最好的骑兵和跟踪者。他们随时警惕任何逼近的威胁并迅速组成民兵团将其驱逐。名义上他们是独立的,游骑兵们可以随意处置犯人和叛徒,但是当他们听了公爵的故事,特别是其中还提及了长弓马丁——他们所熟知的——巡逻队的头领之后,他们决定还是将这些人送到地方官那里去。
他们被带到了了地方官的办事处,坐落在城市广场敖近的一座小型建筑。游骑兵们似乎很高兴能摆脱这些囚犯并回去巡逻。
地方官是一个矮小,黑黝的男子,富态的肚子上绑着一条色彩鲜艳的腰带,手指上戴满了硕大的金戒。游骑兵离开了,地方官冷淡地会见公爵。当公爵明确地表示要和陶波特-凯恩——城中最大的船只经纪人,同时也是博利克在地由都市地区的代理人见面时,地方官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们被从办公室带到了地方官的私人住所,并以黑咖啡热情招待。地方官派了他的一个仆人去给凯恩的府第送口信并静静地等待,只是偶尔不着边际地和公爵寒暄几句。
库甘朝帕格探过身低语,“我们的东家真是个见风使舵的行家;他在等待商人带来的回复以确定我们到底是客人还是犯人。”法师吃吃地笑着。“等你长大了你就会发现世界上所有的小辟僚都是一个德行。”
不久后,满脸怒火的麦克莫突然出现在了地方官府第的门口,身边跟着凯恩的高级助理。高级助理很快证妹此这就是真正的卡瑞德公爵,而且,是的,凯恩也在恭候他。地方官悲惨地向公爵道歉并希望他能忘记所有的不敬之处,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在这个错误的时间,他怎么能知道呢?他的态度虚伪,他的笑容滑腻。
博利克表示,是的,他能理解,没关系。没有进一步的寒暄,他们离开了地方官的府第,外面早有一队马夫和马匹在等候。很快他们骑马上路了,马丁和助理带着他们穿过城镇,前往山坡上巨大而壮丽的建筑群。
陶波特-凯恩的房子坐落在山上的最高处,可以俯窥整个城市。路上,帕格可以看到船只下锚停靠。好几打儿船只的桅杆坐立摆动,明显是要避开这恶劣的天气。个别的船正沿着海岸出港小心地驶向北方的伊利斯或是其它的自由都市,但是大部分港口十分平静。
他们到达了房前并走进矮墙上敞开的大门,仆人们跑出来牵住他们的马。正当他们下马时,主人走出房间的大门。
“欢迎,博利克领主,欢迎,”他说,憔悴的脸上绽开一个热情的微笑。波特-凯恩看上去象是一只化作人形的秃鹰,光秃的头顶,尖锐的脸庞,还有小小,黑色的双眼。他昂贵的袍子也无法遮掩了骨瘦如柴的身躯,但是他的礼貌令人安心,他的眼中流露着真心的关切,这柔化了他缺乏魅力的外表。
抛开这人的外表,帕格发现他还是蛮可亲的。他打发走仆人,去为客人们准备房间和热饭。对公爵对他们使命的解释毫不理会。他举起一只手臂,“等一下,阁下。在您休息和用餐之后我们有的是时间来谈论这个。我期待着您能参加今晚的晚宴,而现在,温暖的浴池和干净的床铺已经准备好了。我会将热腾腾的饭菜送到您的府上。好的食物,休息,还有干净的衣服,你会发现自己焕然一新。那时我们再谈。”
他轻拍双手,一个仆人走了出来带领他们去看他们的房间。公爵和他的儿子被单独安排在了两个房间,而帕格和库甘共用另一个。迦旦安顿在麦克莫的房间,公爵的士兵们则被安置在了仆人们的居所。
库甘要帕格乘他和仆人说话的功夫先去洗个澡。麦克莫和库甘走出房间,帕格脱下他的脏衣服。房子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金属浴盆,注满了撒有香水,冒着蒸汽的热水。他快步地走进去并立刻又将脚缩了回来。在冰雪中行进了三天之后,热水好像沸腾一般滚烫。轻轻地他又将脚放了回去,直到他感觉一切正常了,才慢慢地泡进水中。
他坐在浴盆里,躺在弯曲靠背上。浴池内部被涂以瓷釉,帕格感到一种与家中木头浴盆不同的光滑平坦的感觉。他用芳香的肥皂涂满全身,并洗去了头发里的脏物,然后他从浴盆中站起身将一桶冷水倒在头上冲洗。
他擦干身子然后换上了放在一旁的长睡衣。不顾时间还早就躺在了温暖的床上。他最后想到的是一个咧嘴微笑有着沙质头发的男孩。帕格睡着了,他真希望道尔甘已经找到了他的朋友。
他醒了一次,听到某人在哼唱一首不知名的曲子,还有库甘大动干戈地往身上涂抹肥皂时水花飞溅的声音。帕格闭上了眼睛并很快再次睡去。
他一直睡到库甘叫醒他准备参加宴会。他的衬衫和裤子已经被洗净并缝补过了。他的靴子被擦拭得黑亮。他站在镜子前审视着自己,第一次注意到他的脸颊上柔软的黑影。他靠近过去仔细观看才发现那是淡淡的胡须。
库甘看着他说,“嗯,帕格,我是否该让他们给你送把剃刀来以保证你的下巴和阿鲁沙王子一样光滑?或者你更喜欢蓄起华丽的美须?”他夸张地拈了拈自己的灰胡子。自离开马克魔登卡戴尔帕格第一次笑了出来。“我想我现在还不用操心这个。”
库甘也笑了,很高兴看到男孩回复了精神。法师一直很担心帕格对汤玛士的过分悲痛,看到男孩最终恢复了状态才算松了一口气。库甘打开门。“我们走吧?”
帕格微微倾首,模仿宫廷的鞠躬礼,说,“当然,魔法大师。您先请?”让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他们来到餐厅,一个宽敞妹戳的大厅,但还没有卡瑞德城堡的大。公爵和阿鲁沙王子已经就座,库甘和帕格很快走到桌前他们的位置上。当库甘和帕格坐下时,博利克刚刚讲述完在卡瑞德和森林中发生的一切。“所以,”他说,“我决定要亲自去报告这个消息,我认为这十分重要。”
商人向后靠去,仆人们端上各式的餐饮器皿。“博利克领主,”凯恩说,“当你的人麦克莫第一次拜访我,他对您的要求有些模糊不清,当然,我相信,这种传递消息的方法难免如此。”他是指库甘使用魔法联系伯拉根,而伯拉根又将消息转述给麦克莫。“但我从没想到您前往克朗多的原因对于我们来说是如此生死攸关。”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我,当然,对您的带来的消息感到恐慌。我本来是准备为您找一条船的,但是现在我决定一定要用自己的船来送您去。”他拿起手边一个小小的铃铛轻摇了几下。不一会一个仆人站在了他的身旁。“带话给阿布姆船长准备好风暴女王。他将要于明天下午前往克朗多。稍后我会给他更详细的指示。”仆人鞠躬离去。“我感激你,凯恩大师。我曾希望您能理解,但我没有奢望能如此迅速找到一条船。”
商人直视着博利克。“博利克公爵,让我们坦白的说吧。自由都市和王国之间并无太多友谊。而且,更坦率的说,对于康东印这个姓氏就更没什么好感的。那是因为你的祖父覆灭了沃里诺并围攻纳塔。他一直打到这个小城市以北十英里处才住手,而这段历史依然让我们中的很多人耿耿于怀。我们的先祖是克氏,但是我们出生自由,对征服者也没多少敬意。”凯恩对僵硬在椅子上的公爵继续道,“不过,我们还是尽力接纳了你的父亲,现在是你,你们是好邻居,公平的和自由都市交易,宽宏大量。我相信你是一个重荣誉的人,并且确信那些簇朗尼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想,你决不是一个喜欢夸大其词的人。”到这里公爵稍微放松了一些。陶波特吮了一口酒,然后接着说。“如果与我们生死攸关的事情就发生在王国而我们却无动于衷,继续让自己孤独无助,那就太愚蠢了。你们走后,我会召集行会立法会和商户来赞成在这件事上支持王国。”他微笑着,在座的所有人都可以清楚的看出这个男人对他的影响力和权威与公爵一样自信。“我想要让立法会看到这其中的智慧并不困难。只要稍微提及那些簇朗尼战舰并再对我们的船只如果遭遇一艘如此迅速的舰船该如何应对做一个小小的假设就能说服他们。”
博利克笑着鼓掌道。“商会大师,我现在清楚了,您的财富不是靠运气和天数所赐。您的头脑就像我的神父塔里一样精明。还有您的智慧。我献上我的谢意。”
鲍爵和商人一直谈到深夜,但帕格疲惫极了,早早地回到他的床上。几个小时候当库甘走进屋子,他看到男孩已安稳地躺下,一脸的平和。
风暴女王号乘风而行,上桅帆吹鼓着带她穿过汹涌的海浪。飞旋,冰冷的雨水使得夜色黑暗,站在甲板上的人们只能看到她高高的桅杆消失在朦胧的黑暗之中。
在后甲板,人们畏缩在厚重的毛皮缝制的油布斗蓬里,试图在这可怕寒冷的大雨中保持温暖干爽。在最后的两周里他们曾两次穿越远海,但是这次是他们所遭遇过最恶劣的天气。绳索传动器那边传来一声喊叫,告诉船长有两个人掉下船去了。博利克公爵向阿布姆船长吼道,“我们什么都不做吗?”“是的,我的领主。他们已经是死人了,即使可能,寻找他们也是愚蠢的,何况那是不可能的。”
了望员爬在危险的绳索上,敲击桅帆上的结冰,如果不能尽快清除结冰,它们额外的重量就会让船只瘫痪。阿布姆船长一手抓住围栏,察看险情,他的身体和他的船和谐一致。但站在他身边的公爵和库甘就很难在起伏的甲板上保持平衡。巨大的呻吟,破裂的声音从下面传来,船长咒骂着。
不一会儿,一个水手出现在他们面前。“船长,我们有一块船板断裂了,而且她正在进水。”
船长朝站在主甲板上的大副招了招手。“带人到下面去排除险情,然后汇报。”大副很快挑了四个人和他一起去了。库甘似乎有一阵出神,然后说,“船长,这风暴将会继续持续三天。”
船长咒骂着众神带给他的运气然后对公爵说,“我无法让她在三天的风暴中一直漂在水面上。我必须找一个地方靠岸修理。”
鲍爵点点头,在风暴中喊道,“你要转向去奎尔止吗?”
船长摇了摇头,雪和雨水从他的黑色的胡须上甩落。“我不能在风暴中将她开进奎尔止。我们不得不在巫师岛停靠。”
库甘使劲摇头,但没人注意。“我们就没有其它的地方可去吗?”法师问。
船长看着法师和公爵。“附近没有了。除非我们冒着失去桅杆的危险。然后,如果我们还没有沉没,我们还要至少再耽搁六天而不是三天。海浪越来越大了,我担心我们要失去更多的人。”他朝桅杆上喊着新的命令并朝舵手走去,很快他们朝南转去,向巫师岛前进。库甘和公爵一起下去了。船在猛烈的浪击中摇摆不定,使得窄小的舷梯和过道难以通过,矮胖的法师被从一边抛到另一边,艰难地回到他们的船舱。公爵走进他的小屋,和他的儿子待在一起,而库甘也走进自己的。迦旦,麦克莫和帕格正在努力让自己待在各自摇摆的铺位上。男孩有一段很难熬的日子,在头一两天他感觉非常难受。他基本能适应海上的行动,但对于咸猪肉和压缩饼干仍然难以下咽。因为大海肆虐,船上的厨房早已无法履行义务了。船身呻吟着抗议海涛的撞击,他们可以听到前方传来抢修破裂船体的锤击声。
帕格翻过身望向库甘。“风暴怎么样了?”
麦克莫支撑着坐起身看着他的主人。迦旦也是一样。“还要持续三天。我们将在一个岛停靠直到它减弱。”
“什么岛?”帕格问。
“巫师岛。”
麦克莫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头撞在了低矮的天花板上。迦旦低声窃笑,他咒骂着抱着脑袋吼道,“是黑魔法师马克罗斯之岛?”
库甘点点头,同时用手让自己站稳,船被海浪高高抛弃然后又掉落下去。“是的。我也不喜欢这个主意,但是船长担心这船。”好像是为了强调这一点,船舱吱吱呀呀地呻颐此一会儿。“谁是马克罗斯?”帕格问。
库甘沉思了一会儿,似乎在倾听前舱船员的工作,然后说,“马克罗斯是一个伟大的巫师,帕格。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所知的最伟大的。”
“没错,”麦克莫补充道,“来自地狱深处的恶魔。他的技艺是黑暗的,即使是里姆斯-克瑞玛(注一)嗜血的牧师也不愿把脚踏上他的岛。”
迦旦大笑。“我还没见过一个巫师能吓退死亡之神的牧师呢。他一定是个强大的法师。”
“那只是一个故事,帕格。”库甘说。“关于他我们所知的只是当王国中的法师受到最严重的迫害时,马克罗斯退居到了这个岛上。再没有一个人到过那里去过或是从那里回来过。”
帕格坐在他的铺上,对所闻兴趣盎然而暂时忘却了可怕的风暴。他看着库甘的脸在挂灯伴随着每一次摇摆晃动所形成的光影间闪现。
“马克罗斯非常老,”库甘继续道。“是什么让他仍然活着,只有他自己知道,但他已经活了三百多年了。”
“或许是好几个叫同样名字的人住在那里。”迦旦嘲笑道。
库甘点点头。“或许吧。无论如何,我们对他一无所知,除了水手间流传的恐怖故事。我甚至怀疑马克罗斯是否真的是一个黑魔法修炼者,他的名声有些夸大了,或许他只是想不被打扰吧。”
一声巨大的破裂声,好像是另一块船板碎裂了,大家安静了下来。舱中只能听到风暴的吼声,“现在我希望我们能立刻站在巫师岛上。”麦克莫说出了所有人的想法。
船蹒跚地驶进南部的海岛海湾,那个他们指望躲避风雨修理船体的海岛。
库甘,帕格,迦旦和麦克莫走上甲板。天气似乎稍微好转了一些,悬崖阻断了狂怒的风暴。帕格走到船长和库甘站立的地方。他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向悬崖的上方。
在海湾上方高高耸立着一座城堡,它高耸的塔楼被灰色天空中的闪电勾画出来。这是一个奇异的地方,那些尖顶和塔楼就好似指向天空的魔爪。在黑暗的城堡上的高塔中,一扇窗户里爆发出蓝色,搏动的光芒,好像闪电也被捕获并为那里的居住者所服务。
帕格听到麦克莫的话语,“那里,悬崖上面。是马克罗斯。”
随后的三天,在经历了种种磨难后船长检查着损坏评估报告。帕格和麦克莫,迦旦,库甘一起待在主甲板上。阿鲁沙王子和他的父亲站在船长身旁,等待对船只情况的最后裁决。上方,海鸥盘旋在空中,望着各种碎块、垃圾被从船上抛入水中。由于冬季风暴的肆虐这些海鸟实在没有多少东西可以觅食,而船员们总是十分乐于和它们分享一些食物。
阿鲁沙走了下来,来到其他人等待的主甲板上。“修复损伤要花掉今天整整一天和明天半天的功夫,但是船长认为可以坚持到抵达克朗多。我们不必担心。”
麦克莫和迦旦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不想错过机会,库甘说,“我们能不能上岸去,阁下?”
阿鲁沙用戴着手套的收抚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我同意,但是没有海员会驶船栽我们去。”
“我们?”法师问。
阿鲁沙露出调皮的微笑。“我已经在船舱里待够了,库甘。我想要把腿伸展在坚硬的地面上。无需顾虑我,你有一整天时间可以去你任何想去的地方。”帕格望向上面的城堡,他的目光提醒了法师。
“毫无疑问,我们要避开那个城堡顺着海岸的道路上去。那些关于这个岛的可怕传说只是针对心怀不轨第试图进入巫师大厅的人而言。”
阿鲁沙向一个海员示意了一下。一艘船已经准备好了,四个男人和男孩坐了上去。小船被挂在船体翼侧缓慢放下,不顾风暴后的寒风依然吹拂而感到汗水浸透。他们的朝悬崖顶部望去,帕格知道他们并非因工作或天气而出汗的。
好像读懂了他的想法,阿鲁沙说,“或许有些美凯米亚人比水手更加迷信呢,不过我没法告诉你们是谁。”
当小船下到水中,麦克莫和迦旦解开拴在吊艇柱上的绳索。两个人笨拙地摇桨朝海岸划去。一开始节奏错综混乱,但是随着王子表现出不满的神情,并对于男人如何能在一个邻海城镇浪费生命而不知道如何划船做出质疑,小船最终步入了正轨。
他们一直划上延伸而出、略微覆盖悬崖海岸沙滩。一条小径直往上面的城堡,另小路一条横穿全岛。
帕格跳下船,帮着将船拖上岸。当它搁浅下来,其他人也跳下船伸展着他们的双腿。
帕格感觉他们似乎在被人注视,但是每当他向四周望去,除了岩石和几只在悬崖的岩石缝隙中过冬的海鸟外一无所获。
库甘和王子打量着海岸上的两条小路。法师望了望远离巫师城堡的那条路,然后说,“走那条路大概会更安全一些。怎么样?”
数天来的厌倦和压抑已经让他们迫不及待了。大家热烈地点头。阿鲁沙带领大家沿小路而上。
帕格跟在最后,在麦克莫身后。这位宽肩膀的乡绅手扶在腰间的阔剑上。帕格也拿着他的投石索,尽避迦旦尽可能的给他上了几课,但他还是不喜欢用剑。男孩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投石索,他的眼睛不时瞟向身后。
顺着小路,他们惊动了一些土著居民:翻石鹬(性喜翻石觅食)和珩科鸟,当队伍靠近时它们惊叫飞起。盘旋在栖息地的附近鸣叫抗议,直到旅行者通过,才略显安慰地飞回到山坡上。
他们爬上了第一座山头,小路远离城堡一直延伸到另一个山头的背后。“它一定通往某处。我们是否要继续?”库甘说。阿鲁沙点点头,其他人则什么也没说。他们继续他们的旅程知道他们来到一块凹地,只比一个小山谷大一点,在两座低矮的山丘之间。在凹地上面坐落着几座建筑。
“你怎么想,库甘?这里有人居住?”阿鲁沙柔声说。
库甘打量了它们一会,然后转向走在前面的麦克莫,乡绅检查着下面的街景,他的目光扫过谷底直到四周的山坡上。“我看不是。这里没有任何炊烟或是火光,也没有声音和劳作的人。”
阿鲁沙继续朝着山谷中走去,其他人跟在后面。麦克莫转身看了帕格一会,注意到男孩除了弹弓没有任何武器。乡绅从皮带中抽出一把长猎刀然后一言不发地递给男孩。帕格肯首表示感激并沉默地接过刀子。
他们来到建筑群上方的一块高地,帕格可以看到一座怪异的宅院,中央的建筑被一个巨大的庭院和几座外屋(指车库,谷仓等)所环绕。不超过四英尺高的矮墙包围起整个建筑。
他们一路下山走进围墙的大门。在院子里孤零零地拭储着几棵贫瘠的果树,花园中野草丛生。在中心建筑的前方坐落有一个喷泉,顶部以雕像装饰着三条海豚的形象。他们走到喷泉前,看到环绕在低矮池底的雕饰覆盖着蓝色的瓦片,已经因岁月而脱落褪色。库甘仔细检查着喷泉的造型。“这是个绝妙的设计。我相信水是应该从海豚嘴中喷出的。”阿鲁沙赞同道。“我见过瑞兰龙国王的喷泉,它们有些类似,但没有这般优雅。”
地上几乎没有积雪,好像这个山谷受到某种庇护似的,不过就整个岛而言似乎也未遭遇严冬的侵袭。但是这里仍然寒冷。帕格在房子附近徘徊视察。它只有一层,顺着墙每隔十英尺就有一扇窗户。他站在大门前,两扇门脸中的一扇打开着,尽避它们的合叶早就没有了。“无论是谁住在这里,他看来无忧无虑。”
帕格转身看到迦旦站在他的身后,目不转睛地看着房子。“这里没有了望塔,”军士继续道,“而这些矮墙看上去更象是为了圈住牲畜而非挡住敌人。”
听到迦旦最后的结论,麦克莫也插了进来。“没错,这里没有任何防御措施。这里是岛上的最低点,除了我们下山时看到的那条在屋子后的溪流。”他转身向上凝视着城堡,即使在这个山谷中也能看到它高高的顶端。“那才是为躲避麻烦而修建的。这个地方,”他说,指了指低矮的建筑并摆了摆他的手臂,“当住在这里的人遇到麻烦后就被废弃了。”
帕格点点头,走开了。迦旦和麦克莫朝另一个方向去了,前往废弃的马厩。帕格绕到房子的后面发现了几个更小一些的建筑。他右手握住刀子走进最近的一个。它暴露在天空之下,顶棚早已经塌落。红色的顶砖碎裂褪色,躺在地板上。三面的墙壁上都靠着巨大的木架,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库房。帕格调查了一下其它的房间,发现它们的结构都大同小异。整个建筑是由很多储藏室组成的。
他走进旁边的一个建筑并发现这是一个巨大的厨房。石头炉灶座落在墙角,大到可以同时烹饪多个大锅,在后面有一个大得足以烧烤牛肋或整只羊羔的火槽。一块壮观的案板石竖立在房间中央,上面有数不尽的刀斧痕迹。帕格被角落里一个覆盖着尘土和蛛网的怪异青铜罐所吸引,他把它倒过来并找到了一把木质汤勺。他抬起头,觉得好像看到厨房门口有什么人。
“麦克莫?迦旦?”他边问便慢慢朝门口走去。当他走出房间,门外空无一人,但他还是瞟见了主屋门后的人影一闪。
他急忙朝那门跑去,想当然地认为他的同伴已经进到里面去了。他刚一走进主房间,就又看到一个身影走进翼侧的走廊。他停了一会儿,审视着这个奇怪的房子。
大门在他前方敞开着,一扇已经从曾经固定它的栏杆上掉落。穿过们他可以看到巨大的中心庭院,暴露在天空之下。整个房子其实是一个中空的‘口’字形,巨大的柱子支撑着房顶。在院子的正中央竖立着一个小喷泉。很像外面的那个,喷泉已经破损了,而这个花园也同样是杂草丛生。帕格朝着他刚才看到人影的方向走去。他穿过一扇低矮的侧门步入黑暗的走廊。这里的房顶有方失去了一些砖瓦,偶尔会有阳光从上倾泻而下,使得男孩能够轻易看清他的路。他穿过两个空荡的房间;他怀疑那时睡觉的卧室。
闭过一个拐角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扇古怪的房间门前,便走了进去。墙壁上镶嵌着各种图案,各种海洋动物和几乎赤裸的男人女人们一起嬉戏。绘画的风格对帕格来说十分新奇。既不是挂毯上的织画也不是颜料所绘,在公爵大厅的壁画都非常逼真,由沉默的颜料和细腻的细节完成。但这些镶嵌画无需任何细节而赋予了动物与人的联想。地板深深地凹陷下去,好像一个池子,一道台阶在他面前延伸。墙壁两边各伸出一个鱼头似的铜饰,悬挂在池子上方。帕格从未见过这样的房间。
好像是什么人读出了他的想法,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这是温水浴间。”
他中等个头,有着高高的额头和深邃的黑色双眼。他的黑发两鬓略带几缕灰丝。但他的胡须如黑夜一般漆黑。身着棕色的粗布长袍,腰际紧系着一条鞭绳。在他的左手中握着一杆粗悍的橡木杖。帕格绷紧了神经,将紧握猎刀的手横在身前。“不,老弟。放下你的刀,我不想伤害你。”他微笑着,这让帕格放松了一些。
帕格放下他的刀,“你叫这房间什么?”
“温水浴间,”他说着走进房间。“这里热水流入池中,洗浴者可以将他们的衣物放在那些架子上。”他指了指一些挂在墙上的架子。”
“当他们沐浴时仆人门会洗净并晾干衣物并为客人们准备餐饮。”
帕格觉得宴会的客人们一起在某人的房子里洗澡颇有些新奇,但是他什么都没说。那人继续道,“穿过那扇门,”他指着池子旁边的一扇门——“另有一个注满滚烫热水的池子,那个房间被称作开水浴间。另一边有冰水池的房间叫冷水浴间。那第四个房间被称作按摩间,在那里仆人门会为洗浴者按摩并擦拭香油。他们也可以用木质短棒刮擦皮肤(vampire:刮沙??)。这样他们就不需要用肥皂了。”
帕格被这些不同的浴室搞糊涂了。“听起来要在洗澡上花费很多的时间。这真很古怪的。”
陌生人微倾他的手杖。“只有你这么想,帕格。不过,我倒是很期望这所房子能让你感到奇特。”
帕格愣住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那男子又笑了笑。“当你们走近这建筑的时候我听到那个高个子战士叫你的名字。我看着你,注意着不被你们看到直到我确定你们不是来寻宝的海盗。很少有海盗这样年轻,所以我想我可以比较安全的和你谈谈。”
帕格打量着男子。他的话语中似乎隐藏着某种暗示。“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话?”
陌生人坐在空荡的池子边缘。他袍子上的褶皱微向后拉去,露出了以某种结实的结构编织的便鞋。“我总是孤独一人,难得有机会和陌生人交谈。所以我希望你能和我单独待一会,只要一小会,然后你就可以回到你的船上。”
帕格也坐了下来,但是仍然和陌生人之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你住在这里?”
男子看了看房间四周。“不,不过我住饼,很久以前。”他的声音略带沉思,好像在开启以被埋葬很久的记忆。
“你是谁?”
男子又一次笑了,帕格感觉他的紧张消失了。他的气质中蕴含着某种东西,让帕格明白他并不会伤害他。
“大部分时候,我被称作旅者,我去过很多大陆。在这里,像我这样的人被称作隐士。你可以按照你喜欢的方式称呼我。这都是一样的。”
帕格靠近了一些望着他。“你没有确切的名字吗?”
“有很多,多得我都记不住了。当我出生的时候我被赋予了一个名字,就像你,但是在我们的部族这个名字只被父亲和法师-牧师所知。”
帕格想了一下。“这真是非常奇怪,就像这房子一样奇怪。你的族人是谁?”被称作旅者的人大笑,一种善意的吃笑声。“你有个好奇的脑袋,帕格,装满了问题。这很好。”他停了一下,然后说,“你和你的同伴从哪里来?在海岸停靠的船上挂有纳塔里斯的旗帜,但是你的口音和穿着都是王国的。”
“我们从卡瑞德来,”帕格说,并向男子大概讲述了旅程的经过。对方只是简单地问了几个问题,不知不觉间,帕格发现他已经将来到海岛的整个经过都讲了出来,还有这次放松一下的出游计划。
当他结束后,旅者说道,“这真是一个令人惊奇的故事。我想在这场奇异的世界交错结束之前还会有更多的惊奇。”
帕格疑惑地看着他。“我不明白。”旅者摇了摇头。“我不期望你能明白,帕格。我们说只有在一件事变为事实之,参与者在经历了一段时间从参与中脱身之后才能真正明白它是如何发生的。”
帕格挠着他的膝盖。“你的说话就像库甘在试图解释魔法的运作。”
旅者点点头。“一个恰当的比喻。不过有时候只有运作魔法才能明白魔法的运作。”
帕格眼前一亮。“你也是个法师?”
旅者抚摸着他长长的黑胡子。“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是的,但是我怀疑库甘和我是否能在此事上达成共识。”
帕格的表情表示他认为这个回答就像没有回答一样不能令人满意。旅者倾向前。“我可以施展一个或两个法术,如果这是你想要的答案,年轻的帕格。”帕格听到呼喊他名字的声音从外面的院子里传来。“来,”旅者说,“你的朋友们在叫你。我们最好出去让他们安心。”
他们离开了温水浴间穿过中心花园敞开的庭院。一个巨大的前厅将花园和前面的房间分割开,他们径直穿过来到外面。当其他人看到牵引着帕格的旅者,不由得迅速地四处张望了一下,武器出鞘。库甘和王子穿过庭院站到他们面前。旅者将举起双手表示他没有武器。
王子首先说话了。“你的同伴是谁,帕格?”
帕格介绍了一下旅者。“他没有恶意。他藏在这里直到确定我们不是海盗。”他握着麦克莫的刀。如果这个解释并不能令人满意,阿鲁沙也没有再表示什么。“你在这里做什么?”
旅者伸开双手,手杖夹在他的左臂下。“我住在这里,卡瑞德的王子。我想这个问题应该由我问。”
王子被反驳得一时愣住了,但又马上恢复过来。“如果是这样,你说得对,我们才是侵入者。不过我们只是想从单调的海上生活中放松一下。别无其他。”
旅者点点头。“那么圣女庄园欢迎你们。”
“什么是圣女庄园?”
旅者用他的右手挥舞了一下。“这所房子就是圣女庄园。在建造者的语言中,意为‘赐福之所’,但那是很久以前了。正如你们所见,它也有过辉煌的日子。”每个人都对旅者放松下来,他们同样为他亲近的气质和友好的微笑所感染。“这个奇怪地方的建造者呢?”库甘问。
“死了……或是走了。当他们第一次来到这里,他们认为这是圣女岛,或是赐福之岛。他们为了逃避一场澳变他们世界历史的战争。”他黑色的双眸笼罩上了一层迷雾,好像是记起了某些痛苦的回忆。“一个伟大的君王逝去……或被认为逝去了,有人说他还会回来。那是一段可怕而悲哀的日子。在这里,他们寻求平静的生活。”
“他们发生了什么?”帕格问。
旅者耸耸肩。“海盗,或是地精?疾病,或是疯狂?谁知道?我看到这所房子的时候就像你们看到的一样,住在这里的人已经离去了。”“你说的事情很奇怪,友好的旅者。我对此一无所知,但是看起来这个地方已经被荒废了很久了。你是怎么知道那些居住者的事情的?”
旅者微微一笑。“并不像你想象的那般久远,卡瑞德的王子。而我也并不像我看起来得这般年轻。这要归功于良好的饮食和规律的洗浴。”
麦克莫一直在仔细打量着陌生人,他满脸狐疑。“那个黑暗之人呢?他没有找你的麻烦嘛?”
旅者抬头望向远方的城堡。“黑魔法师马克罗斯?我和那个法师达成了小小的共识。只要我不打扰他的工作,他就可以容忍我在岛上跑来跑去。”帕格的脑中闪过一丝怀疑,但是他什么也没说,旅者继续道。“一个如此强大可怕的巫师怎么会害怕一个小小的隐士呢,你不这样认为吗。”他向前倾身,声音中带着阴险的语调,“此外,我想他的名声多半是言过其实的自夸,为了吓跑入侵者。我对他所自称拥有的能力十分怀疑。”
“或许我们该去拜访一下这个巫师。”阿鲁沙说。
隐士看着王子。“我不认为你在城堡会受到欢迎。那个巫师经常忙于他的研究并很恼怒被无礼的打断。他可能没有那些神话作者杜撰出来的那般邪恶,但你要去见他依然可能是件不值得回票的事情。简单的来说—他是个不善交际的家伙。”他的话语里隐藏着一丝讽刺和幽默。阿鲁沙看看四周然后说,“我想我们已经看到了所有我们感兴趣的东蚊此。或许我们该回到船上去了。”
看到没有人反对,王子又说,“那么你呢?友好的旅者。”
陌生人张开双手酌此个大致的手势。“我将继续我独处的习惯,阁下。我非常喜欢这次小小的相遇,男孩为我带来了外面世界的新闻。不过如果你们明天来寻找,我怀疑你们是否还能找到我。”
很明显他并不准备再提供更多信息了,阿鲁沙感到自己对这人闪烁其辞的回答有些恼火。“我们不会再打搅你了,旅者。愿神保佑你。”
“也祝您,卡瑞德的王子。”他们刚要起身离开,帕格感到什么东西绊住了他的脚踝,他和库甘跌倒在一起。两个身体混乱地倒在地上,旅者帮助男孩站了起来。麦克莫和迦旦搀扶起矮胖的法师。但库甘在脚上刚一用力就又跌倒下去。阿鲁沙和麦克莫忙拉住他。“看起来你的脚踝扭伤了,友好的法师。给。”旅者说着递过他的手杖。“我的手杖是用结实的橡木做的,可以支持你的体重回到船上。”
库甘接过手杖然后支撑着站起。他试着走了几步发现在手杖的协助下可以行走了。“谢谢你,但是你自己呢?”
陌生人耸耸肩。“只是一根手杖罢了,我可以再换一个,友好的法师。或许有一天我会有机会要回来。”“我会把它保存到那一天的。”
旅者转身离去,“好,那么到那天再见吧。”
他们看着他走回到房中,而当他们转过身面面相窥时,脸上都露出惊奇的表情。阿鲁沙第一个说话了。
“这个旅者,真是个奇怪的人。”
库甘点点头。“比你想的还要奇怪,王子。当他离开时我感到某种魅惑术的影响消退,他可能给我们施了法术,让我们都轻易地相信了他。”
帕格转向库甘。“我想问他很多问题,但是我却没法让自己说出口。”
“没错,我也是。”麦克莫说。
迦旦说道,“我有种感觉。我觉得我们刚才是在和巫师本人交谈。”“我也这么想。”帕格说。
库甘依在手杖上说,“或许吧。如果是这样,他有理由掩饰身份。”他们一边交谈一边沿小路离开山谷。
当他们回到小船停靠的小湾,帕格感觉什么东西轻触他的胸膛。他把手伸进衬衫里面发现一张小小的折叠起来的羊皮纸。他抽回手,大为惊讶。他不记得曾收起过这样的东西。旅者一定是乘着帮助帕格站起来的时候塞进去的。
库甘正要上小艇,回头看到帕格的表情,“你怎么了?”
帕格将羊皮纸递过去,其他人都围拢在法师身边。库甘打开羊皮纸。读了出来,满脸惊讶之色。他又读了一遍,大声地。“我欢迎那些不存恶意于心之人。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们的见面并非偶遇。直到我们再次相见,保管好隐者之杖,它代表友谊与良好的祝愿。直到约定之时到来,不必来找我,因那也是命中注定。——马克罗斯”库甘把字条还给帕格,后者又仔细看了一遍。“那么隐者就是马克罗斯。”
麦克莫摸着他的胡子。“这里面有些事我还是不明白。”
库甘抬头望向城堡,闪电依然在那孤零零的窗户里闪动。“我也是,老朋友。但是无论这是什么意思,我想巫师都是在祝福我们,我觉得这是件好事。”
他们重新回到船上,回到各自的船舱。经过了一个夜晚的休息,他们发现大船已经准备好乘着正午的潮汐离开了。当他们起航时,他们受到了阵阵不合时令的微风的问候,吹拂着他们朝克朗多驶去。
【注一:这里的原文是‘bloodyPriestsofLims-Kragma’,‘Lims-Kragma’为美凯米亚诸神中的下位神-死亡女神的名字。也被称作‘收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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