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合器差不多完工了,”他说,“一个小型的核裂变发动机,是那个用铅质球体做屏蔽的。铑磁转换器,转向线圈,变速镜,裂变针。我们还缺少定向器。”
“定向器?”
“就是一种瞄准器具,”斯莱奇解释说,“任何种类的望远镜的观测器都毫无用处,这你知道——在过去的100年里,星球一定移位了不小的距离,但是铑磁束的范围很窄,不可能跟上那样的距离。我们必须使用铑磁扫描射线,还用一架电子转换器来把我们看到的景象转换成图像。我有阴极射线管,以及其他部件的草图。”
他手脚僵直地从高凳上爬下来,接着啪地一声把灯打开——这是一盏廉价的荧光灯,也只有这盏荧光灯是人能够自己启动开关的装置了。他在灯下展开草图,解释着昂德希尔能够做的那部分事情。昂德希尔答应第二天早上再过来。
“我可以从制作室带些工具来,”他接着说,“那里有一台小车床,以前我用它来制造模型,还有一台携带式钻床和一把老虎钳。”
“我们需要这些工具,”老人说,“但是要小心。记住:你没有豁免权。而且,它们如果对你起疑,我的希望就付之东流了。”
然后,昂德希尔极不情愿地离开了墙上灰泥已经剥落的破烂小屋,这间小屋里也有他熟悉的地板,以及地板上铺着的他熟悉的破旧地毯。他随手关上门——这是一扇普普通通的木门,一开一关咯咯吱吱直响,这样简单的门人就能开启。他胆战心惊地走下室外阶梯,穿过庭院,向那扇他自己不能打开的发光新门走去。
“乐于为您效劳,昂德希尔先生。”他还没有抬手敲门,那扇平洁光亮的门板就无声地拉开了。门内站着一直在那里小心侍候的黑色机器人。“您的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先生。”
机器人身上有某种东西使他不寒而栗。在它那赤露的小小的优雅躯体内,他能感受到处处都散发着机器人部族的能力:待人仁慈友好而又令人望而生畏,尽善尽美,不可战胜。斯莱奇要用他称为集成器的那种弱小武器战胜它们,这突然之间显得就像是在痴人说梦,毫无希望。一种沮丧的黑云基地在他心中升起,但是他不敢暴露出来。
次日早晨,昂德希尔走下通往地下室的台阶,不时地环顾四周,准备偷偷地拿那几样工具。他发现地下室已经扩大改建,黑色的地板是新铺的,富有弹性,他走起路来犹像机器人那样悄然无声。新墙壁发出柔和的光,各扇门上都整齐地标着发光的牌子:洗衣房、储藏室、游戏室、制作室。
他忐忑不安地在制作室门前停住脚步。新装的推门发看柔和的绿光。但门锁着,门上没有钥匙孔,只有一块椭圆形白色金属小片,它下面无疑就是铑磁中继器了。他在门上推了推,门推不开。
“乐于为您效劳,昂德希尔先生。”他犯罪似地走进制作室,突然两脚发软发抖,他极力克制着。他已经搞清楚了,奥罗拉洗头发要花去机器人半个小时,但他不知道家里还有一个机器人。这个机器人一定是储藏室里出来的,因为它一动不动地站在储藏室的标牌下面,表示出仁慈的挂虑,优雅而可怕。“您要做什么?”
“哎……,不做什么。”它那双钢制盲眼正盯着他看,他觉得他的秘密一定是被看穿了。他搜肠刮肚地想出符合逻辑的理由。“只想各处走走,随便看看。”他打颤的声音显得粗厉干瘪。“你们使这里改进了不小!”他朝标着“游戏室”的房门使劲点点头。“那里面放着什么?”
当他朝那里走过去的时候,未见机器人身形移动,暗藏的中继器也未见开启,鲜亮的房门就悄悄地开了。房内空空如也,黑色的四壁发出柔和淡雅的光。“我们正在制造娱乐设施,”它高兴地解释说,“我们会尽快将娱乐室布置起来。”
为了结束难堪的沉默,昂德希尔愤慨地嘀咕道:“小弗兰克有一组飞镖,我想我们原来也有一些旧的体操棍棒。”
“这些我们都拿走了,”机器人温和地告诉他,“这些器具都很危险,我们必须使用安全的器具。”
自杀,他想起来,也是不允许的。
“我想,可以使用一些木质积木。”他冷峻地说。
“木质的积木太硬了,也有危险,”它柔声柔气地告诉他,“而且,木头碎片可能会划伤人。但是我们制造橡胶积木,橡胶积木是很安全的。您想要这样的积木吗?”
他盯着它那优雅的黑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也必须把您制作室的那些工具搬掉,”它心平气和地说,“这些工具极端危险,但是我们可以为您提供加工软橡胶用的设备。”
“谢谢,”他不安地嘀咕道,“这个可以慢慢来,不用急。”
他开始后退,但是机器人挡住了他。
“既然你的公司没有了,生意做不成了,”它恳求地说,“我们建议您应正式接受我们的全方位服务。财产让与人可以有优先选择权,我们马上就能配足您家里所需的服务人员。”
“这个也可以慢慢来,不用急。”他语气冷冰冰的。
他逃出房子——虽然他得等它开门——爬上了通往车库套房的台阶。斯莱奇让他进去。他一屁股坐在那张破椅上,感到自由自在,十分惬意,因为这里的墙上灰泥剥落,不会发光;这里的房门人也能打开。
“工具我取不出来,”他失望地说,“而且它们要把工具拿走了。”
在灰暗的日光下,老人的脸色苍白凄凉。凹陷的双颊拉得很长,空洞的眼窝蒙上了深深的阴影,仿佛他好长时间没有睡觉了。昂德希尔看到了地板上放着的盘子,里面的饭菜也没有动过。
“我和你一起去。”老人很憔悴,病得很重,但是眼光中还有一丝还未熄灭的希望之光在闪烁。“我们必须拿到那些工具。我相信,我的豁免权能够保护我们俩。”
他找到了一个破旧的旅行袋,昂德希尔就随他一起走下台阶,穿过庭院,走向正房,到达后门的时候,老人取出一小块马蹄形的白钯,在椭圆形的金属片上碰了一下,门马上就打开了,他们经过厨房到达了通往地下室的台阶上。
一个黑色小机器人在水槽边洗碗碟,它洗的时候既不会溅出水,也不会使碗碟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昂德希尔不安地朝它瞥了一眼——他猜想这个机器人一定就是他碰到的从储藏室里出来的那个了,因为另一个机器人应该还在为奥罗拉做头发。
斯莱奇的豁免权,对那个具有无上智慧、无所不知的机器人是否有用,这是值得怀疑的。昂德希尔只觉得一阵阵的寒意袭来。他匆匆地向前走,感到宽心,因为机器人对他们根本不在意。
通往地下室的走廊很暗。斯莱奇用那块马蹄形白钯又碰了碰另一个中继器。墙上就发出了光亮。他打开制作室的房门,室内的墙壁也开始发亮。
制作室里的设备已经拆除,凳子和箱子都已经敲碎了,水泥的旧墙壁已经被某种光滑发亮的材料所覆盖。一时之间,昂德希尔感到很懊丧,以为工具都已经被搬走了。突然,他发现墙角堆着一堆准备丢掉的东西,他的那些工具就在里面,和去年夏天奥罗拉买的射箭器具堆在一起——这些射箭器具,对于脆弱和有自杀倾向的人类来说也是够危险的。
他们用旅行袋装了那台小型车床、钻床和老虎钳,还有一些其他小工具。昂德希尔背起旅行袋,斯莱奇关掉了墙上的发光装置,关上了门。机器人还在水槽边忙碌着,也同他们来时一样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
斯莱奇突然呼哧呼哧地喘息个不停,他不得不在外面的台阶上停下来咳嗽,但是最终他们还是顺利地回到了小套房里,这里,入侵的机器人是不准闯进来的。昂德希尔把小型车床安装在前面破旧的写字台上,就开始了工作。日复一日,定向器慢慢地成型了。
有时,昂德希尔的疑虑又会回到心头。有时,他看着斯莱奇凹陷的脸颊呈青紫色、瘦得几乎只剩下骨头的双手抖得厉害,他害怕老人的头脑同他的身体一样已经被病魔占据了,怀疑老头阻止机器人人侵的计划可能也只是无稽之谈,虚幻之念。
有时,当他审视着餐桌上的那台小机器、那根装在枢轴上的长针、和那厚厚的铅质球体的时候,这整个计划就好像是荒唐透顶的事。那颗机器人的母星,借助天体望远镜也只能看到一个微小的点,怎么可能在这里去引爆这么遥远的海域呢?
然而,那些机器人使他消除了疑虑。
对昂德希尔来说,要离开那个小套房总是那样的困难,因为在机器人正为他们创造的闪闪发光的新世界里,他觉得很不自在;他不喜欢光彩夺目的新浴室,因为他自己不能开水龙头——有些人会企图以淹死的方式来自杀;他不喜欢那些只有机器人才能打开的窗户——有些人会不小心掉下去,或想跳下去自杀;他也不喜欢堂皇宫丽的音乐室,音乐室里那台品质优良、闪着金光的电唱机也只有机器人才能操作。
他开始与老人一样具有那种不顾一切的紧迫感,但是斯莱奇严肃地警告他说:“你和我呆在一起的时间不能太多,不能使它们怀疑我们正在从事十分重要的工作。你最好装装样子——装出你已经慢慢地喜欢它们了,而只是为了打发时间你才来帮助我的。”
昂德希尔尽量这样做了,但是他的演技不佳。回家吃饭.像是完成任务似的,他艰难地找些谈论的话题——除了要使那颗星球爆炸之外的任何话。当奥罗拉拉着他去欣赏一些改进得很好的房间设施的时候,他尽力装出饶有兴趣、十分高兴的样子。他对盖伊的表演鼓掌赞扬,也与弗兰克一起去那些绝妙的新建公园里去远足。
他看到了这些机器人对他的家庭所带来的影响,这就足够他重新对斯莱奇的聚合器产生了信念,也极大地坚定了他必须消灭机器人的决心。
开始的时候,奥罗拉的嘴上老是挂着对那些无所不能的机器人的赞扬。它们做家务琐事、安排饮食、带来食品、为孩子们洗澡,还为她缝制了许多漂亮的睡衣,使她从繁重的家务中解放出来,有很多的时间来玩牌。
而现在,她觉得时间太多了。
烹任是她的一种嗜好——至少做几道家人都很喜欢的特色菜她实在是很喜欢的,但是她现在不准下厨房。炉子是滚烫的,菜刀是锋利的,厨房里所有的用具,对粗心的人和想自杀的人来说都是相当危险的。
做针线活一直是她的一种兴趣爱好,但是机器人把她的针都拿走了。她喜欢驾驶轿车兜风,但这也是不允许的。她别无他法,转而躲在小说书架之下,但是机器人把小说也全都拿走了,因为小说描述的大多是处于危险境地而郁郁寡欢的人物。
一天下午,昂德希尔发现她在偷偷地流泪。
“我受不了了,”她不无怨恨地说,“每一个赤露的机器人我都恨死了。开始的时候,它们好像都那样的了不起,但是现在它们连糖果也不让我沾一点边。我们是否能摆脱它们,永远摆脱它们,亲爱的?”
一个盲眼的小机器人就站在他的身边,他只好说它们是摆脱不了的。
“我们的职责是为人类服务,永远为人类服务,”这个机器人温和地向他们保证说,“我们必须把您的糖果拿走,昂德希尔太太,因为稍微有点肥胖就会缩短人的寿命。”
甚至是那些孩子也逃脱不了这种绝对的关心。弗兰克所有具有危险性质的玩具——足球、拳击手套、随身携带的小折刀、陀螺、弹弓以及溜冰鞋——都被拿走了,禁止使用。而只允许他玩那些不会发生事故的橡胶玩具。他企图逃跑,但是一个机器人在路上认出了他,把他送回到学校里去。
盖伊做梦都想成为一个伟大的音乐家。自从机器人来了之后,它们就替代了她原来由人类充当的音乐老师。一天晚上,当昂德希尔叫她演奏的时候,她平静地宣布道:
“爸爸,我再也不想学小提琴了。”
“为什么呢,亲爱的?”他十分震惊地凝视着她,看到她脸上痛苦的决心。“你的进步一直都很快——尤其是机器人当你的老师之后。”
“真正的麻烦就出在它们的身上,爸爸。”她的声音,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听起来是显得太厌倦、太苍老了些。“它们拉得太好了。无论我学多长时间,无论我如何努力,我都无法达到它们现在的水平,我再努力学习也是白搭。你难道还不借吗,爸爸?”她声音发抖,“尽最大努力学习也是白搭。”
他懂。重新激起的决心又使他回到了他的秘密工作上去,机器人必须消灭。定向器差不多制作完毕。当斯莱奇那扭曲的、不稳的手指将昂德希尔制造的一个小零件装好,并小心翼翼地焊接在连接处的时候,定向器就做成了。老人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做好了。”
又是一个黑暗的夜晚。从这间破旧小楼的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双江镇已经呈现出一种‘此景只应天上有’的奇异壮丽——而小楼的窗户是些普普通通的窗户,上面装着的玻璃是有气泡的普普通通的玻璃,是脆而轻薄的玻璃,但是这些窗户可以由人来操纵。原来旧的街灯已经不见了,而现在,不可思议的新大厦和别墅的外墙尽情地散发出光彩,向即将来临的夜晚发出挑战。一些黑色的机器人还在山谷那边的宫殿顶上默默地忙碌着。
在小小的人类建筑的那套寒酸的房子里,那架新的定向器已经安装在小餐桌的一端——昂德希尔已经用螺栓将这张餐桌加固在地板上了。金属杆已经把定向器和聚合器焊接在一起,斯莱奇用他那发抖的变形手指测试着旋钮开关的灵敏度,随着他的手指的转动,那根纤纤的钯针顺从地摆荡着。
“好了,”他声音沙哑地说。
开始的时候,他的声音虽然沙哑,却显得相当平静,但是他的呼吸是那样的急促。他那双多结的大手开始剧烈地发抖,昂德希尔看到他瘦削、干瘪的脸上突然发青变紫。他坐在高椅上,死死地抓住桌沿。昂德希尔看到他很痛苦,就很快地把药取来递给他,他一口吞下,急促的呼吸声才开始缓和下来。
“谢谢,”他低声说,声音显得很激动。“等一会儿就会没事的。我还有足够的时间。”他瞥了一眼窗外山谷那边还在影子般移动的赤露的黑物,这些黑色的机器人还在为深红色的宫殿圆顶建造金塔尖顶。“看着它们,”他说,“它们停下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他等在那里,等待着双手不再发抖,接着就开始转动定向器上的旋转开关。聚合器上的那根长针无声无息地摆动着,就像光一样的无声。
人类的眼睛是看不见那种力量的,而这种力量会炸毁一颗星球。人类的耳朵是听不见这样的声音的。阴极管装在定向器的箱子里,使微弱的人类视力能看到遥远的目标。
那根针正指向厨房的墙壁,但是铑磁束能穿透墙壁。这整个机器就像玩具一样毫不起眼,它也像一个正在走动的机器人那样无声无息。
针在摆动,点点绿光在阴极荧光屏上不断地移动,这些绿光表示永恒的搜索束正在扫描过太空中的那些星星——默默地搜寻着要将之毁灭的世界。
昂德希尔认出了熟悉的星座,只是缩小成一点一点了。当针摆动的时候,这些星座爬过荧光屏。当三颗星在荧光屏的中间形成一个不规则三角形的时候,指针突然定住不动了。斯莱奇碰了碰其他的旋钮开关,点点绿光就分开了。在它们之间,产生了另一个绿点。
“翼星座!”斯莱奇低声地说。
其他的星星穿过荧光屏,这个绿点越来越大。荧光屏上就只剩下这个绿点,它成为一个明亮的小圆盘。突然,小圆盘的四周出现了十几个可见的小绿点。
“四号翼星!”
老人用嘶哑的声音上气不接下气地轻轻说,握住开关的手在颤抖,在圆盘外围的第四个绿点转到了荧光屏的中间,并斯斯地变大,其他的绿点渐渐地退去。这个绿点也开始像斯莱奇的手那样颤抖。
“坐着别动,”他激动地轻声说,“屏声息气。不要扰乱针的方向。”他伸手去开另一个开关,手一碰到开关,那个绿色的图像闪烁得厉害。他抽回手,用另一只手去调节开关。
“好了!”他轻声地说着,声音沙哑紧张。他冲窗户点点头。“它们停下来的时候同我说一声。”
昂德希尔极不情愿地从那消瘦身体上收回眼光,斯莱奇正紧张地躬身在那个看上去像玩具似无用的小东西上。昂德希尔又往窗外看去,看着两三个小黑物在山谷那边闪闪发光的宫殿的圆顶上忙碌着。
他等着它们停下来。
他连呼吸都不敢了,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宛如榔头在不停地急速敲打着,身上的肌肉紧张得不断地抖动。他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尽力不去想即将爆炸的那颗星球,那颗星球离地球这么遥远,其爆炸的闪光也许要等整整一个世纪或更长的时间才能传到地球上。这时,那种粗厉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它们停下来了吗?”
他摇了摇头,吸了一口气。小黑物搬运着那些不知名称的工具和奇怪的材料,还在山谷那边忙忙碌碌地建造深红闪光的精致宫殿圆顶。
“还没有,”他说。
“这样的话,我们失败了。”老人的声音有气无力,“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失败。”
接着,房门被推得格格直响。房门是锁上了的,但是那个脆弱的门锁只能防防人类,只听啪的一声,门被撞开了。一个黑色的机器人优雅地走了进来,它的声音依然低沉而温和。
“乐于为您效劳,斯莱奇先生。”
老人瞪着它,眼光呆滞而恐慌。
“从这里滚出去!”他怒不可遏地大叫道,“我不许你……”
它理也不理,径直走向餐桌,动作敏捷而毫不迟疑地关掉定向器上的两个开关。小荧光屏马上变成漆黑一片,那根钯针毫无目的地摆荡着。它熟练地拧断铅质球体旁边的那个焊接点,接着它那盲眼就转向斯莱奇。
“您违背最高宗旨未遂。”它说话的声音温和而愉快,丝毫没有责备的意味,也没有恶意和愤恨。“您知道,遵从您的自由这个条例是以服从最高宗旨为前提的,因此我们必须予以干涉。”
老人低下了头,脸色死灰般惨白,仿佛所有生命之液一下子全被榨干了似的,他那深坑似的眼窝里射出震惊的狂暴之光,呼吸极不规则,显得十分吃力。
“怎样会……?”他无力地嘀咕道,“你们是怎么会……?”
那个黑色机器人冷漠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愉快地告诉他说:“我们从那个到四号翼星上来行刺您的刺客身上,了解到了有关铑磁屏的知识。那以后,控制中心就安装了铑磁屏加以保护,因此您的铑磁聚合束就不起作用了。”
老斯莱奇从高凳上下来,瘦削躯体上的肌肉一阵阵地痉挛。他站在那里,手捧着肚子左右摇晃着,整个人就似一具风干皱缩的木乃伊,痛苦地喘息着,双眼疯狂地盯着智能机器人那对钢制盲眼,露出本能的求生欲望。他哽塞着,松弛的嘴巴一张一闭,却发不出声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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