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王子却在无耻地戏弄我们的担保人史学家埃力格罗的友好。我本应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可我太忙了,成天埋在文件里,学习历史。当我在第二纪元的原始材料里搜寻第二纪元的光辉历史,探索地球的重建,年深日久的鼓风机,光粒子固定器里的时候,王子恩里克却在勾引史学家奥梅恩。
我想这跟别的男女勾当没什么两样,两个人都是心甘情愿的。
奥梅恩是个性感的女人,对丈夫有感情,但总是盛气凌人。她总是公开说埃力格罗无能,是个笨蛋,埃力格罗高傲而冷峻的外表掩饰不住他内心的软弱,确实为她所不齿。我不知道他们的婚姻怎么样,但我看得出,她比他要强得多,而且他满足不了她的要求。
那为什么奥梅恩愿意担保我们进入他们的团会?她当然不会对一个老瞭望人感兴趣,而是想进一步了解他那个同伴,那个奇怪的瞎子朝圣者,他居然有下命令的口吻。在她第一次注意到王子恩里克的时候,这个念头就产生了,而王子当然心领神会,乐意接受送上门的礼物。
说不定从我们进入史学家大厦那时起,他们就成为情人了。
我们各行其是,眨眼间就过了秋天,到了冬天。我极耐心地发掘史料,从未发现一个人的好奇心竟然可以如此强烈,使人如此投入。尽管我没去过耶路撒冷,却感到自己犹如已经获得了再生,恢复了活力。我很少看见王子,即使在一起时话也很少。我无权问他在干什么,他也不愿意给我讲他的事情。
有时候,我会想起我以前的生活,从一个地方游荡到另一个地方,想起飞人阿弗卢埃拉,她现在恐怕是征服者的夫人了。冒充丑人的戈尔曼已经撕下伪装,自称是H362的人,现在他怎么称呼自己?地球王九号?海王五号?人上人三号?我想,无论他现在在哪里,一定感到心满意足,因为他们完全征服了地球。
冬天就要过去的时候,我终于听说了史学家奥梅恩和王子恩里克的风流韵事。我先是无意中听到学徒们在悄悄议论,后来又注意到埃力格罗和奥梅恩一起出现在附近时,其他史学家都在笑,最后我亲眼看到王子和奥梅恩在一起时的小动作,那太明显不过了。两人手碰手,交流着会意的眼神和暗语——还能有什么好事?史学家团会很看重婚誓,跟飞人一样,一辈子就一个配偶,不容许像奥梅恩这样背叛自己伴侣的行为的。史学家与史学家结婚后,他们的结合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这是团会的规矩,当然也有例外。
一旦埃力格罗知道了真相,会怎样报复他们?事情暴露后发生冲突时我正好在场。那是一个早春的晚上,我又在记忆库里泡了很长时间,在一大堆从未被人动过的数据里探索。我脑子里一团糟,走在巴黎的夜色里,去透透气。我沿着塞纳河散布,碰见一个巫师代理人,自称可以卖给我解析梦的能力;在一座人体修建的庙宇前,一个孤独的朝圣者正沉浸在祈祷中;几个年轻飞人从头上飞过,我不禁黯然神伤,掉了眼泪;一个外星游客对我纠缠不休,他戴着呼吸器,珠光宝气,坑坑洼洼的红脸紧挨着我的脸,我的鼻孔不禁很难受。最后,我回到史学家大楼,准备到我的担保人房间里去,问候问候他们,再回去睡觉。
奥梅恩和埃力格罗都在那儿,王子恩里克也在。奥梅恩用一个手指头示意我进去,便没再理我,其他两个人也没理睬我。埃力格罗正急冲冲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愤怒的脚步重重地落在地板上,吓得那些活物焦躁不安地一会儿收缩,一会儿伸展。“居然跟个朝圣者!”埃力格罗大叫,“如果是个下贱的小摊贩,还只是丢脸罢了。
可他居然是个朝圣者?太荒唐了!”
王子恩里克双臂抱在胸前,一动不动,看不见他面罩后面的表情,但他看上去相当冷静。
埃力格罗说:“你不觉得你玷污了我妻子的圣洁吗?”
“我无话可说。”
“你呢?”埃力格罗转向他的妻子,“说真话,奥梅恩!就一次,说真话!他们说的你跟这朝圣者是怎么回事?”
“我什么也不知道,”奥梅恩温柔地说。
“他们说他跟你睡觉!说你们一起吃饭!说你们一块儿出去疯!”
奥梅恩仍然保持着笑容,宽宽的脸显得很平静,显得尤其美丽。
埃力格罗痛苦地拽着披肩,阴沉的脸气得发黑,他的手伸进衣服,掏出一个珠子般大小,闪闪发光的摄影机,当着两个罪人,重重地放在手掌上。
“我干嘛要浪费时间?”他说,“什么都在这儿。光磁波把什么都记录下来了。你们早就被监视起来了。你们以为这是隐瞒得了的吗?你,奥梅恩,亏你是个史学家,怎么这么笨?”
奥梅恩从远处打量了一下微型摄影机,好像那是个定时炸弹。
她满脸不屑地说:“你竟然敢监视我们,埃力格罗。看到我们高兴,你也感到快乐是吗?”
“畜生!”他大叫。
他把摄影机装进口袋,朝一动不动的王子迈过去,他义愤填膺,脸都扭曲了。在离王子一臂远的地方,他冷冷地说:“你将因为对圣意如此不敬而受到最严厉的惩罚。你会被剥掉朝圣者的长袍,送到魔鬼受惩罚的地方。圣意将毁掉你的灵魂!”
王子回答道:“闭上你的嘴巴。”
“叫我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跟我说话?不就一个胆敢勾引主人家老婆对圣意对主人都不敬的朝圣者吗?不就满口谎言,却假装神圣的朝圣者吗?”埃力格罗唾沫四溅,已经不再是冷冷的了,而是语无伦次,狂暴地咆哮着,他的失态更暴露了他内心的软弱。
我们三个人僵硬地站在那里,被他惊呆了。终于,这位被气昏了头的史学家抓住王子的肩膀,使劲地摇晃。
“脏货,”恩里克生气了,“不许碰我!”
他突然给了埃力格罗脸上两拳,打得他晃晃悠悠地直朝后退,哄地倒进一个悬挂着的篮子里,碰翻了一个装工艺品的瓶子,三瓶装着亮晶晶液体的瓶子晃了晃,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地毯发出一阵痛苦的尖叫。埃力格罗气喘吁吁,一只手按着胸膛,惊魂未定,求助地望着我们。
“你动手打人……”埃力格罗呼哧呼哧地说,“真是可耻的罪过!”
“是你先动手打人的,”奥梅恩提醒她的丈夫。
埃力格罗手指颤颤抖抖地指着王子,咕咕哝哝地说:“你将因此不得饶恕的,朝圣者!”
“别再叫我朝圣者了,”恩里克说,双手伸到面罩前。奥梅恩叫了起来,试图阻止他,然而愤怒的王子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把面罩扔到地上,露出了他鹰一般严厉而可怕的脸,灰色的机械眼球掩藏住了他的怒火。“我是罗马王子!”他雷鸣般的声音对埃力格罗吼道,“还不给我跪下!给我跪下!快点,史学家,趴三次,跪五次!”
埃力格罗显然被镇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接着他便俯下身去,条件反射般地给勾引他老婆的人乖乖地行了礼。自从罗马沦陷以来,这还是罗马王子第一次找回了从前的威风,他显然非常高兴,得意洋洋,连灰白的假眼球也似乎闪耀着王者的骄傲。
“滚出去,”王子命令道,“离我们远点。”
埃力格罗赶紧逃出屋子。
我没动,我惊呆了,几乎站立不稳。王子客气地对我点点头。
“老朋友,你能原谅我们,并为我们保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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