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之后,曼德默斯从地球第3次访问回来后,才了解了索拉里亚发生的情况。
6年前,他以一个普通使者的身份第一次访问地球。回奥罗拉后,他对阿曼蒂罗说:
“每年有成千上万的殖民者回访地球。我想他们是在寻根。这些殖民者来自各殖民世界,又有成千上万的殖民者回到殖民世界去。此外,更有成千上万的新移民离开地球,或去已开拓的各殖民世界,或去开拓新世界。
“因此,地球政府无法控制人们的进进出出。事实上,地球政府也不想控制。旅游业已成为他们收益最丰厚的无烟工业。”
“你是说,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把类人机器人派到地球上去。”
“完全正确。绝对没有问题!我们已经对他们输入了新的程序,再印制些假文件,就可混入地球人中去。每一批可派五六个人。而且没有必要让他们在航天站着陆。地球各城市之间有广漠无垠的原野,那儿人迹罕至,是理想的着陆地。”
“这有点太冒险了吧,”阿曼蒂罗说。
有两批类人机器人被送上了地球。在他们混入地下城之前,就用难以察觉的防护超无线电波与奥罗拉进行了联系。
曼德默斯然后乘坐单人小飞船,秘密访问了地球。目的是去检查一下类人机器人是否找到了铀和钍集中的地区。
尽管这是一次不小的冒险,但一切顺利。他装作殖民者回地球拜访。他带着伪造的文件,没有人怀疑他。他找到了那些类人机器人,听取了他们的汇报,给予必要的指示,就顺利返回奥罗拉。
曼德默斯第3次去地球可以说是熟门熟路了。他的计划进展缓慢,但尚算顺利。一回到奥罗拉,阿曼蒂罗就告诉了他索拉里亚的情况。
“在地球上你没有听说过索拉里亚的情况吗?”阿曼蒂罗问。
“没有,一点也没有。地球人只关心自己地下城的事。地球上有800个地下城,80亿人口。他们播放的新闻90%是自己地下城的事。索拉里亚人究竟怎么啦?”
阿曼蒂罗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的说索拉里亚人根本没有走,有的说大部分走了,留下了一小部分人;也有的说他们迁居到地下去了,或者他们有一种新的技术发明,可以防止无线电波泄漏出自己的星球。大家说,没有人见到索拉里亚人离开自己的星球。当然,因为没有人注意,当然也没有人看到。”
“这事与我们奥罗拉有什么关系?”曼德默斯问。
“有什么关系?亏你问这种问题。我们宇宙世界不会干预索拉里亚的内部事务,可殖民世界一定会去探个究竟。首先,索拉里亚两亿机器人对殖民世界的商人大有吸引力。而我们除了对他们发出警告,别无所为。
“事实上,己有两艘殖民世界的飞船登上了索拉里亚。这有损我们宇宙世界的形象!”
“可我们千万不要受其挑动,阿曼蒂罗博士,”曼德默斯急忙说。“过不了多久,我们的计划就可成功了。”
“那你就可以成为机器人学研究院院长了。”
“与你将担任的议长职务相比,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那我死了之后呢?”
“我没有看得那么远,阿曼蒂罗博士。”
“我准备——”阿曼蒂罗刚开始说话,无线电传真机发出了嗡嗡声,接着打出了字条。阿曼蒂罗看了一下,淡淡一笑。
“两艘殖民者飞船在索拉里亚被消灭了——”他说。
“是吗,先生?”曼德默斯皱起眉头问。
“消灭了!两艘都消灭了!你看,索拉里亚人没有离开。”
“这不见得。可能他们走之前设下了埋伏,”曼德默斯沉思着说。“阿曼蒂罗博士,请劝告议长,叫他向殖民世界发出函电,告诉他们此事与奥罗拉无关,与任何宇宙世界都无关。”
“为什么?这是懦夫行为!”
“不,我们可不能冒战争的危险。我们不能使自己的计划接近成功而毁于一旦!”曼德默斯大声喊叫起来。
阿曼蒂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说服了议长、奥罗拉议会和各宇宙世界的领导人。可是,当达吉船长要求上奥罗拉时,他再也忍不住了。再这样让步下去,他感到对宇宙世界是一个奇耻大辱!
但是,曼德默斯还是说服了他。“我们的计划已进行了7年,还有几个月就可完成全部工作。难道让我们7年的艰苦努力废于一旦吗?”
这样,曼德默斯就去会见嘉迪娅,说服嘉迪娅会见了达吉·白利。
这就是索拉里亚危机之后阿曼蒂罗遇到的一系列危机。在这一系列危机中,是曼德默斯使他保持了清醒的头脑,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大事上——消灭地球的7年计划,而不为小节斤斤计较。他真的开始考虑让这位年轻人做他的接班人了。
傍晚,他乘自己的地面交通车回家。一进门即发现瓦西丽亚端坐在自己的起居室里看超波电视。这使他又气又惊。
“你怎敢私闯我住宅,瓦西丽亚?你太过分了,”阿曼蒂罗大发雷霆。
“别发火,阿曼蒂罗博士;我有事来见你,”瓦西丽亚平静他说。
“要见我也不能不事先告诉我一下啊!你太卑鄙了!”
“你别出口伤人,博士!如果我马上出去,你将后悔一辈子,并且你永远也不可能胜利!”
“我不会永远失败——有一天我一定会胜利!”
瓦西丽亚说,“没有我的干预,你休想胜利!”
“你这是口出狂言!”
“你以为有曼德默斯的帮助,你就会成功了?你如果不想毁灭,如果整个宇宙世界不想毁灭,那就听我的吧!”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首先,我早就告诉你,索拉里亚人准备离开他们的星球,你如果听我的话,就不至于这么吃惊。”
阿曼蒂罗的嘴唇发白了。他无可奈何他说,“好吧,你要说就说吧!”
瓦西丽亚开始说了。“我也曾告诉过你,我在索拉里亚时,发现了一个非常特殊的正电子脑电路,我一看到这个电路模式,就想到了心灵感应。
“以后,我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想啊想,因为我知道,这个电路模式我似乎以前在别的什么地方看到过。我回忆了我的童年,那时法斯托尔弗还是我的父亲,他给了我一个机器人。”
“又是吉斯卡特?”阿曼蒂罗不耐烦地咕哝了一声。
“是的,是吉斯卡特。当时我十五六岁,已经显示了一个机器人学家的天才。可以说,我是天生的机器人学家。我尽管刚学数学,但我能掌握机器人正电子路的模式。
“我经常为吉斯卡特修改脑电路模式,并请教法斯托尔弗。如果他认为不会有损吉斯卡特的思维和行动,我就改装他的电路。有时,经过改装后,吉斯卡特行动更敏捷,说话更清晰,我就保留改装后的脑电路模式。
“有一天,我设计了一个更为精致的电路,这个电路模式我以前从来未见过,以后也从未见过。本来我想先给我父亲看看,但他在外地开会,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而我看看电路模式,越看越入神。我深信这个电路模式决不会损害吉斯卡特。所以,我就迫不及待地对吉斯卡特的脑电路进行了改装。
“事实上,新电路不仅没有损害吉斯卡特,而且大大改进了机器人。他的反应比原来更快了;动作更敏捷,智力更发达。我感到吉斯卡特越来越聪明可爱了。
“此事我没有告诉法斯托尔弗。我烧毁了全部图纸。法斯托尔弗也没有发现我改装过吉斯卡特的脑电路。
“后来,我与父亲分开了。他要回了吉斯卡特。尽管我一再哭闹,他就是不肯给我吉斯卡特。
“然后他死了,他把吉斯卡特给了嘉迪娅——那个索拉里亚女人!”
“你如果想从她那儿要回吉斯卡特,那是不可能的!”阿曼蒂罗越听越不耐烦了。
“不,我要说的是,我经常想念吉斯卡特,但我从未想到过我改装过的脑电路。我知道,我已无法重新回忆或设计出那个脑电路模式了。直至我在索拉里亚一个机器人学家的黑板上看到了那幅脑电路模式。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我想不出在哪儿见到过。直到最近,我才想起来,那就是吉斯卡特脑电路的模式。”
“那又怎么样,瓦西丽亚博士?”
“那就是心灵感应的机器人正电子脑电路模式。我把吉斯卡特改装成了一个心灵感应的机器人,吉斯卡特成了一个有读心术本领的机器人!”
阿曼蒂罗长时间地打量着瓦西丽亚,然后说,“这不可能!你把我当白痴看啦!”
“我把你当失败者看,”瓦西丽亚说。“我不是说吉斯卡特能猜透人的心思。也许,这确实是不可能的。我是说,吉斯卡特能探测人的心情和思想活动的一般模式,他可能会对人的思想施加影响。”
阿曼蒂罗用力地摇着头。“这不可能!”
“不可能?好好想一想吧。200年前,你几乎可以达到目标了。法斯托尔弗地位摇摇欲坠,霍德议长对你言听计从。你所企求的一切几乎唾手可得。可结果怎么样?为什么你会遭到惨败?”
“那个地球人——”阿曼蒂罗说,回忆刺痛了他的心。
“地球人,”瓦西丽亚讥讽道。“地球人,还有那个索拉里亚女人,是吗?不,都不是!是吉斯卡特!他一直在探测,在施加影响。”
“这与他有什么关系?他是个机器人啊!”
“一个忠于主人的机器人,忠于法斯托尔弗的机器人。他得遵守机器人第一守则,不让主人有任何伤害。同时,由于他有读心术的本领,他知道,法斯托尔弗如果失败了,就会极度失望,这就会对他造成伤害——这是吉斯卡特心灵感应的逻辑。他当然不能让这一切发生,就进行了干预。”
“不,不,不,”阿曼蒂罗不屑一听。“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瓦西丽亚。我自己最清楚所发生的一切。这都是那个地球人,与心灵感应机器人无关。”
“此后发生的一切又怎么样,凯尔登?”瓦西丽亚问。“在整整200年中,你有没有击败过法斯托尔弗?尽管真理在你上边,尽管事实对你有利,但你从未能在议会中争取到多数。
“这一切你又怎么解释呢?在这200年中,地球人没来过奥罗拉。他已死了160年了。但你一再失败,一蹶不振。即使现在法斯托尔弗死了,你也无法操纵议会。这一切又该怎么解释呢?
“事实是:地球人死了,法斯托尔弗也死了。正是吉斯卡特一直在暗中与你捣鬼——吉斯卡特还在。他现在忠于那个索拉里亚女人,正像他以前忠于法斯托尔弗一样。而那个索拉里亚女人当然不会喜欢你!”
阿曼蒂罗气得脸都扭曲了。“不,这完全是一派胡言!”
瓦西丽亚镇定自若。“不,我在对这一切作出解释。”
“不,瓦西丽亚博士,”阿曼蒂罗说,“照你这么说,吉斯卡特为什么让嘉迪娅去索拉里亚呢?这必将置她于死地!你知道,两艘殖民者飞船已在索拉里亚被消灭了!”
瓦西丽亚不禁大吃一惊。“她志愿去的吗?”
“是的,这完全出于她自己的愿望。你知道,我们任何人,包括议长,都不可能强迫她去!”
“但我不懂——”
吉斯卡特是个普通的机器人,这一点你应该懂!”
“吉斯卡特也去了?”瓦西丽亚问。
“对,还有那个类人机器人达尼尔。她怎么可能单独一个人去呢?”
“完了,凯尔登。你把我们大家都毁了!”
“有这么严重?”阿曼蒂罗杨起了眉毛。
瓦西丽亚沉思了一会儿,然后从容不迫他说,“首先,有吉斯卡特在,他们就不会有危险。其次,尽管殖民者知道带上嘉迪娅去不一定会有多大帮助,而嘉迪娅本来也不可能愿意乘坐一艘殖民者的飞船而冒被感染上疾病的危险,但是,她还是去了。我看,这一切都是吉斯卡特在从中捣鬼!
“凯尔登,我们,一定得设法把他弄回来,他回来后,我可以对付他,并让他为我们服务。记住,只有我才可能对付他!”
“这倒问题不大。我们奥罗拉人可不是傻瓜。我们早就派两艘飞船跟踪而去。如果真有什么奇迹,殖民者飞船竟然能安全无恙地离开索拉里亚,我们的飞船就能截住它,迫使其回奥罗拉!”
“这还不错,”瓦西丽亚点点头说。显然,她已有点筋疲力尽了。“但是,凯尔登,你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吗?”
“什么,瓦西丽亚?”
“依我看,殖民者飞船将从索拉里亚顺利起飞,但我们的战斗飞船将被消灭。不管索拉里亚世界上有何风险,吉斯卡特都能应付!”
“如果真如你所言,”阿曼蒂罗苦笑了一下,“那我正该相信你的话了——但我相信,这种事决不可能发生!”
第二天一早,瓦西丽亚的贴身机器人——一个女机器人——来到她的床边。
“太太,阿曼蒂罗请你马上去研究院。”女机器人说。
“这么早?”瓦西丽亚有点火了。
“是的,太太。”
“他为什么这么急要找我?”
“阿曼蒂罗博士的机器人告诉我,事关重大,需紧急会见。”
瓦西丽亚洗过澡,吃好早饭,乘坐地面交通车到研究院时,太阳才刚刚升起。
阿曼蒂罗抬头说,“你终于来了!”
“这么早叫我来干吗?”
“瓦西丽亚,我昨天还怀疑你的看法,现在,我正式向你道歉!”
“那就是说,殖民者飞船安全离开了索拉里亚,是吗?”
“对,我们的一艘飞船被消灭了——你的预言证实了。目前消息尚未泄露出去,但公众早晚会知道的。”
“那你也应该承认,吉斯卡特确有特殊本领。”
“目前我还很难肯定。不过,现在最主要的是,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议会对吉斯卡特的心灵感应术当然一无所知,我也不想告诉议会。”
“你头脑还相当清楚,这令人高兴,凯尔登。”
“瓦西丽亚,我该怎么向议会解说呢?”
“殖民者飞船向哪儿飞了?如果它飞向奥罗拉,我们什么也不必做。”
“飞船没有来奥罗拉,”阿曼蒂罗强调说,“看来你又说对了,吉斯卡特看来不想回奥罗拉——如果按你所说,吉斯卡特是这一系列事件的主角的话。事实是,飞船正飞向它自己的星球——白利世界。”
“这都是吉斯卡特搞的鬼!必须把吉斯卡特要回来!”
“怎么要法?我们可不能冒与殖民世界开战的危险。”
“不必冒任何危险,凯尔登。你要求议会让嘉迪娅回来,这是名正言顺的事!嘉迪娅回来,吉斯卡特和达尼尔就一定也会一同回奥罗拉!”瓦西丽亚出了个好点子。
“回来之后又怎样呢?”
瓦西丽亚头向后一仰,哈哈大笑。“那就由我人对付吉斯卡特。我了解他,也只有我了解他!我把斯卡特争取过来为我们服务。不久,奥罗拉将统治银河系,你将成为奥罗拉议长,我做我的研究院院长!”
“你有把握吗?”
“绝对有把握!宇宙人必胜!地球人和殖民者必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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