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身为秘警署的眼睛,起先,赛门猫跟螳螂都会不定时眼山羊报告上官出没的惯性,但两人也发现到其实这种资料根本不具有任何意义,因为上官这个人有点闷,所作所为除了偶尔的猎食外,对人类根本没有威胁可言。
相反地,只要黑奇帮拥有上官的一天,就稳坐台湾第一吸血鬼帮派的位置,黑奇的势力日渐根深蒂固,帮会之间的冲突就不可能大到动摇人类社会的地步。
难以置信的是,别说是本来就没什么特殊打算的螳螂,就连意志坚定的赛门猫,都开始怀疑这份卧底的工作是否还有意义。
某天,上官的“鱼窝”。
“啊哈,我开始觉得,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好像也挺好的?”螳螂躺在鱼缸旁,看着上官养的成吉思汗淡水鲨,在里头游来游去。
“……这么说起来,我们已经不再属于人类那边了?事情竟然会演变成这样子。”赛门猫叹气,看着手上没抽的烟发愣。
“我倒不这么觉得。”螳螂坐了起来,盘起腿。
“?”
“我们曾经是人类,现在则是吸血鬼。但你不觉得,我们除了会吃人血、不能见光外,其他……啊哈!根本就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啊,我的脑袋还是老转着要练螳螂拳,你也还是一样打不赢我,哪有什么差别?”螳螂很豁达地说:“就因为我们曾经当过人,所以就永远都会是人。这样的思维,是山羊那些从来没当过吸血鬼的人所不会知道的!”
“是这样说的吗?”赛门猫哼了一声。
“那我问你,就算这份工作其实没有意义,你会后悔变成吸血鬼吗?”螳螂看着鱼缸,想着上官所向往的,人类与吸血鬼共拥尊严、和平共处的“第三个鱼缸”。
“那倒还好。”赛门猫眯着眼睛,捏碎快烧到手指的烟,说:“我本来就是个夜猫子。”
但事情,总要做个了断……赛门猫心想。
赛门猫从来没有跟螳螂提过自己为什么要从事这份“永远都不能回头的卧底”,因为武痴螳螂根本没有问过。
曾经当过秘警小队长,兼任武术教官的赛门猫,看过许多的弟兄在围捕吸血鬼滋事分子时牺牲性命,更曾亲自将遭到T病毒感染的同事的颈子给折断。他最好的弟兄,也在一场攻坚行动中被吸血鬼杀掉。
冷掉的尸体上,还插着一柄黯淡无光的飞刀。
“……”赛门猫看着鱼缸玻璃上倒映的自己。
苍白,微尖的犬牙,缩小的瞳孔。
自己现在有了“其实当个吸血鬼也不坏”这样的想法,或许是脑袋里某种化学成分,也一并受到了病毒的感染,所以产生了思想上的偏化。
如果现在这个样子,被以前那个发誓要为死去弟兄报仇的自己给看到,一定会被狠狠痛扁一顿,最后被轻蔑地丢下几句嘲讽。
人是人,吸血鬼是吸血鬼。无法讨厌现在的自己的感觉,竟是如此糟糕。
没错。
过去的自己,绝不会认同现在的自己。
倒在自己怀里的那些弟兄,也不可能理解。
“螳螂,站在我这边吧。”
“我无所谓。”
“很好。”
收起口袋的时间到了。
深夜。
台中都会公园的下坡道,一辆毫无特色的车子里。
“明天晚上九点,上官会到他的‘废窝’去,只有我跟螳螂会陪着。地址在这里,环境有什么特殊要注意的,我都写在上头。平面设计图你们自己去建管会调出来看吧,附近的天台跟街道也要布置一下预备的枪手。上官这种吸血鬼,不会给我们两次机会。”赛门猫递给坐在驾驶座上的山羊一张摺好的纸片。
山羊接过,仔细端详了好一阵。
赛门猫指着简易地图上的一处,说:“如无意外,我眼螳螂会将上官引到这个地方,这里只有两个对称的窗口可以进出,非常适合特种部队封锁与围击,尤其是猎入团的围刀阵。”
“很好。你们尽管提早离开避嫌,到时候自然会有专家去处理。如果我们这边竟然失败了,你跟螳螂还是可以继续待在上官身边,等待下次机会。”山羊看着后照镜,随时保持警戒。
“不必,如果我跟螳螂事先没耗掉上官一些体力,并除掉他最重要的飞刀,我想那些专家的机会不大。上官之所以成为传说,不会没有道理。”赛门猫拉下车窗,就着晚风透气道:“届时我会给个信号,我跟螳螂一逃出,你们的火力就立刻进去。”
“……谢谢。”山羊。
“不过,为什么最后还是决定除掉上官?”赛门猫随口问道。
答案他并非真正关心。他现在最想做的,莫过于让过去的自己瞧不起罢了。
“我想了很久,除掉上官后,帮派间或许会乱上一阵,但终究会得到新的平衡。”山羊思忖道:“与其放着一直不肯跟人类政府签订藩属协约的上官主宰黑帮,不如趁着吸血鬼帮会彼此火拼的时候,找出愿意藩属人类的帮会领袖,由秘警帮助他铲除其他势力,就此建立新的支配关系。”
“随便。”赛门猫吹着晚风。
“届时,还希望你跟螳螂可以帮助我们,在新的帮会势力里担任重要角色。”山羊伸出手,拍拍面无表情的赛门猫。
山羊的心中,由衷地感激。
他知道身旁的赛门猫,还是心向秘警的弟兄。
付出到极限,滋味外人不足道的好弟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