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想到办法了。
这天中午我把静子约出来,她在得月楼豪华地宴请了我们,完了又执意要用车送静子回单位。静子说不要送,“我自己回去,很近的。”近是不近,可静子怎么会让她送?出来吃饭是看我的面子,又不是要攀附她。我等着她把牌打给我。果不其然,林婴婴拉着静子的手,亲昵得跟一对姐妹似的嗔怪道:“岂有此理哦。静子姐姐,中国有句老话,客随主便,今天是我请你出来,我要善始善终把你送回家。金处长,你说我该不该送?”我能说什么?“该!”我对静子说,“是的,客随主便,上车吧,这也是你妹妹的一份心意嘛。”“就是,上车,上车。”林婴婴打开车门,请静子上车,“还是金处长理解我,姐姐今天认了我这个小妹,我要全心全意表达对姐姐的敬意。”
静子就上车了。
转眼就要到静子单位,可直到这时我还是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藏着什么迷魂药,会让断手佬敞开那扇沉重、森严的大门。两个拐弯,小车停在天皇幼儿园大门前,断手佬闻声出来,打开了小铁门,恭候静子回来。
静子欲下车,道了谢,道别:“好了,到了,你们回吧。”
林婴婴拉住她,不让她打开车门,“嗳,姐姐,先别下车,我说了今天我要送君送到家。”吩咐司机,“去跟门卫说一下,就说园长回来了。”
静子连忙阻止,“不要,不要进去了,就这样吧,我走进去就行了。”
静子说着下了车,林婴婴跟着也下了车,挡住静子,一边叫司机打开后备箱。林婴婴拉着静子来到车尾,指着后备箱里的东西说:“姐姐,你看,这是我送你的。”后备箱里蹲着一只大大的石狗,林婴婴介绍道:“姐姐,我知道你生肖属狗,专门请大师傅给你琢了这个。”
这时我才明白她葫芦里藏着什么迷魂药,我上去抚摸着石狗夸奖:“啊哟,这师傅的手艺真好,你看这对眼睛,跟活的一样。”林婴婴说:“何止是师傅的手艺好,你看这石头也是百里挑一的,这是浙江雁荡山上的大青石,比铁还要硬,还要重。”转身她对静子说,“姐姐你说,你走进去,它怎么进去啊,除非金处长是个大力士。金处长,你能扛进去吗?”
我说:“我能把它从车里搬下来就不错了。”
她说:“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等车进去了你把它搬下来,搬进姐姐的屋里。”
我们俩就这样一唱一和,鼓动静子去吩咐断手佬开门。静子去吩咐了,断手佬也听了,门就开了,汽车轰的一声就进去了。车子停在静子宿舍门前,我和司机负责把石狗搬进屋,林婴婴则择机四顾,一边套静子的话。院内静得出奇,几无人影。
“哗,这里面好大哦,姐姐,这里有多少孩子啊。”
“五十个。”
“不多嘛,怎么要这么大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孩子们已经来这儿了。”
“这房子很古老气派啊,古代的建筑就是气派。”
“嗯。”
“怎么没看见孩子呢?”
“现在是午休时间。”
两人边说边打开门,帮助我和司机把石狗弄进屋。进门前,我注意到,对面楼里出来一个人,穿着白大褂,站在阳台上,在朝这边张望。为了多套她一些话,林婴婴一进屋便对屋里面的所有东西都表现出好奇,向静子问这问那。静子如前一样,并不乐意作答,但碍于情面也尽量应付着。
林婴婴看见墙上有好多幅静子和成群孩子的合影,问静子:“这就是你的孩子们吗?”
“嗯。”
“金处长,你来看,他们真可爱,看了他们我就想起自己的小时候了。”
我过去看着孩子们照片,一边问她:“你小时候的幼儿园有这么好吗?”她说:“简直是天壤之别,我们那时候就在一栋破房子里,几十个孩子才两个老师,静子姐姐,你这儿一定有好多老师吧。”又套上话了。
“并不多。”静子答,“老师连我才五个。”
“但肯定还有很多生活员,炊事员啊,勤杂工啊,对不对?”
“嗯。”
“肯定还有卫兵。”
“卫兵倒没有,就一个看门的。”
林罂婴指着窗外对门的那栋像医院的屋子问:“姐姐,那一定是你们的食堂吧。”
“嗯,一楼是食堂,二楼是医院。”
“哦,还有医院吗?”
“嗯。”
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我猜,这一定是刚才那个白大褂发现我们进来,催我们走的,便连忙告辞。车子开出大门后,林婴婴跟我分析刚才那个电话,得出结论,道:“这说明你的静子虽然是园长,但并不是里面最大的,还有管她的。”我说:“也许是监视她的,否则不可能我们一进去就被人发觉。”她说:“我看到我们进去时一个穿白褂的人在对门楼里冒了一下。”我也看见了,是个年轻人。她说:“秘密一定就在对面的楼里。”我想也是,又是医院,又是食堂:把它们搅在一起总觉得怪怪的。她说:“今天可惜没见到孩子。”我说:“行了,毕竟是第一次。不过,下一次不知要送什么才能进去了。”她说这个问题就交给我了。
我说:“我对另一个问题更有兴趣。”
她问:“另一个什么问题?”
我说:“这到底是谁交给你的任务?”
她说:“说出来你要吓一跳,还是先不说吧。”
她真的没有说。她是打算永远不说,还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对我有秘密。这个秘密正在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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