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破晓,街道上冷冷清清的,丝毫不见人影,清晨的长安城笼罩在一片烟雾迷蒙之中。万籁俱寂,连街道旁的野狗都懒懒的趴在庭阶之上。入城的官军封锁了进出巷道,一切都在控制之中。刚刚经过一场毫无来由的动乱,余悸犹存的百姓难得能睡个好觉。对这些百姓而言,或许做个好梦,隔天一起床,一样的作息能让这些平凡人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继续过着自个儿的生活。
忽然街道上一条黑影宛如流星飞梭,迅如电闪般穿过重重的白色烟障,黑影闪过之处,卷起一层层白色波纹。此人轻功甚高,足不沾地的往大牢方向奔去。胆敢孤身闯过层层封锁,可见此人心急如焚,必有要事。黑影纵身急驰,瞬间消逝在黑暗之中,夜深人静,此时正是熟睡之时。大牢外的守卫漫不经心的踱步着,毕竟乱事已平,全城又进入戒严状态,又会有谁来大牢呢?两支长枪靠在墙上,放松心情的两个守卫互相谈着琐事。忽然黑暗终身除一双手掐住俩人脖子,喀喀两声,两个守卫气都没吭一声就见阎王去了。
来人身穿黑色紧身衣,头上仅仅露出一对狠厉的眼光。他拿起守卫身上的钥匙,轻手轻脚往幽暗的大牢里去。
明晃晃的火把摇曳着,缓缓而来的亮光照映下,斑驳的墙壁上出现一条细长的人影。黑衣人一手拿着火炬,一手拿着钥匙,逐一检查每个监牢里的人。
忽然牢里传来些微的哭泣之声,空静冷寂的大牢传来一阵阵回音,听那声音是个襁褓之中的幼儿所发出的声音。
黑衣人眼光之中露出喜色,足下往声音来处奔去。
监牢中一个女囚正抱着一个婴孩□奶,刚刚的哭泣之声正是从这婴孩口中发出的。
黑衣人拿出钥匙打开牢门,跨步走入牢房,双眼瞪着女囚,喉咙中发出低沈的声音,道:“将这小孩给我。”
女囚眼中显露出恐惧之色,双手紧抱着婴孩不放,虽然女囚吓得簌簌发抖,可是口中却不发一言。
黑衣人以为女囚惊恐过度发不出声音,于是厉声道:“你听不懂我的话吗?快将你手中的孩童交给我。”
那女囚眼光瞟向一旁,依旧不发一语。
黑衣人剑女囚不理会他的话,怒火高涨,闷声道:“你找死。”运劲力透指尖,右臂暴长,虎口屈张,往前一个箭步,一招锁喉擒拿欲置女囚于死地。
眼见女囚命在旦夕,忽然间左侧一道刚猛的掌力排山倒海而来。黑衣人一惊之下遂不及防,只好举起左手硬生生的接了这一掌。
掌力甫接,黑衣人只觉得身前凶猛无俦的掌力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黑衣人愣了一下,忽然惊觉,暗道:“不好。”
漆黑的监牢中,轻微的喀拉一声,黑衣人胸口中了一掌,从四方蜂拥的掌力不仅打断他的肋骨,绵绵不绝的后劲正逐渐一点一滴的挤出他胸中的气息。黑衣人只感到四肢冰冷,口中发出荷荷之声,莫名的恐惧感逐渐啃啮着他的心智。
忽然黑暗中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放了他吧!他不过是别人手底下的一个走卒而已。”
忽然间黑衣人感觉到胸前力道消失,他无力的一跤坐倒在地,仓皇的用力吸气,抬头一看,只见身前站着一个年轻人,年轻人身后盘坐着一个蓬头乱发,全身污秽不堪的老人。
黑衣人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暗自忖道:“刚刚出手的是这个年轻人?年轻人目光摄人,对着黑衣人冷冷的道:“我师叔祖饶了你,还不滚。”
黑衣人强忍着胸口的剧痛,背脊紧贴着墙壁站起身来,恨恨的看了年轻人一眼,转身跌跌撞撞的出了牢房,缓缓的往外头走去。
一出大牢,忽然从四面八方涌出数十名官兵,将黑衣人团团围住。黑衣人空有一身武艺,刚才却吃了闷亏,现在只能叹息道:“虎落平阳被犬欺。”带头的军官一声令下,火炬发出的亮光中,只见红樱颤动,枪尖闪闪。攒刺之间,颇有法度,可见平日训练扎实。
黑衣人伤后身法迟缓,勉强推闪几枪后,肩头一阵刺痛,鲜血并流。身上中了数枪后,黑衣人目光涣散,猛然仰天大喊:“可恶的诸葛无双。”凄厉的叫声中,十多枪同时刺出,一切又恢复平静。
监牢里,黑衣人掉落的火炬逐渐熄灭。出手退敌的年轻人对着老人道:“师叔祖,刚刚为何不让我杀了他。”
老人缓缓的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天云,你要切记,雁无头不明,龙无首不行,一千个卒子,不如一个将帅,懂吗?”
这个年轻人正是荆天云。与他对谈的当然是了尘的师弟——了悟。
荆天云第一次回到监牢,正好在大牢外遇到吉丙。吉丙告诉荆天云,皇孙刘进和殿下夫人史良娣,刘进夫人王氏皆死在狱中。本来刘进刚出生两个月的孩子刘询要一齐被杀,不过了悟却阻止道:“这孩子有龙凤之相,他日必有所为。”于是了悟要吉丙偷偷的将小孩抱给欲中女囚暂时抚养,等待时机再接出来。为了掩饰,吉丙将一个病死婴放在刘进身边,他一不做二不休,又找了个女囚顶替亡命在外的刘妍。由于众将官的目标都摆在太子刘据的身上,根本没人理会已经身亡的刘进一家人,所以这偷天换日的事情才没被发现。
荆天云听了吉丙的话后才恍然大悟。狱中有天子之气,当然会引起其他人觊觎,在大牢里易守难攻,于是晚上荆天云就来此充当保镖,无事时接受了悟教导,等到拂晓才回到朱亦谋旧居。
战乱后二十余日,长安城几乎已经恢复日常生机。但是紧张的气氛仍然笼罩在百姓的周遭。
煦阳初现,雾散街清。平凡老百姓开始忙着一天的生计。群众拥挤的市集上吆喝声不断,车行往来络绎不绝。食物的香味飘□在各处,引的早起的人们饥肠辘辘。
回到朱亦谋旧居的荆天云,手上提着香味四溢的烧饼甜食,荆天云举起右手敲了敲大门。
大门呀的一声缓缓打开来,门缝里一张清秀的脸探了出来,一双透彻的美眸偷偷的向外张望着。荆天云笑着举起手上的早点,轻轻的摇了摇。这时大门才真正打开来,刘妍笑着迎接荆天云,俩人牵手走进屋内。他们举止亲密的样子,活像一对小夫妻。
大门一带上,荆天云脸上笑容倏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严肃的表情。
刘妍这些天来已经习惯荆天云的举动,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日子一久,难保彼此不会情愫暗生。尽管刘妍言行举止透露着爱意,但是荆天云却不敢接受这种患难式的情爱。而且自己经答应家中两位妻子绝不拈花惹草,荆天云战战兢兢的守着自己的诺言,丝毫不敢大意。
放眼望去,朱亦谋旧居已经清扫的乾乾净净,所有损毁的东西都已经托木匠修复。荆天云很讶异刘妍竟然能做这些清扫垃圾的粗活。其实刘妍虽然很辛苦,但是却不曾埋怨,她心中想到比起逃亡中的父亲,自己还算幸福的。
尽管身上只是穿着粗花布衣,丝毫掩不住刘妍身上散发出的高雅气质。那是与生俱来,半分强求不得。脂粉未施的玉颊,白里透红的肌肤上汗珠点点。一早就忙着打扫的刘妍,在短短的时间内,似乎已经习惯平淡的生活。
窗外透进旭日的阳光,排列整齐的照射在地上。荆天云粗手粗脚的忙着将买来的食物摊开来,准备大快朵颐一番。
手上忙着擦拭着椅背,刘妍眼角看着荆天云手忙脚乱的滑稽模样,不禁莞尔一笑。心中一股幸福的感觉涌了上来。此时什么荣华富贵,都比不上眼前的这个男人。“希望永远这样子”刘妍心中暗自祈祷着。
汤汁□了一桌子,损失不小。但是总算将所有食物搞定。荆天云吁了一口气,笑道:
“妍姑娘,快点儿来,冷了就不好吃了。”
过了一会儿,荆天云没听到回答,转头看了一下。只见刘妍双颊绯红的看着他,嘴角儿含羞,双眸含情,淡淡的阳光照射下,神情显的娇媚无比。
荆天云和她柔情似水的目光接触,心中一荡,急忙转头道:“妍姑娘快些用餐吧!”说完匆匆拿了些食物塞在口中,走到旁边坐下。
刘妍笑了笑,柔声道:“荆公子不必见外,一起用膳吧!”
荆天云转过头去,含糊的道:“我在这儿行了。”
刘妍知道荆天云对自己亦有好感,芳心窃喜,拿起桌上的烙饼,撕了一小块含在嘴里,她感觉到今天的饼滋味特别香甜。
逃亡在外的刘据,遇到前来驰援的新安县令李寿一行人,边躲边逃的来到湖县一处名为泉鸠里的地方。刘据躲藏二十日后,想起自己有一个朋友在不远的城镇,于是了使者前往,没想到如此一来反而漏了踪迹。面对追捕的官兵日渐逼近,刘据万念俱灰之下,悬梁自尽。
新安县令李寿等人以身殉节。刘据死后十二日,发生一次前所未有的大地震。“地动天惊,必定是有天大的冤情。”感受到地震威力的汉武帝,此时不禁对太子的死感到怀疑,于是秘密派人调查事情真相。
地震之后,荆天云才在狱中听到这个消息。虽然他心中感觉到无比的伤痛,可是更糟糕的事还在后头:“我连她王兄的死都瞒着他,此时该如何告诉她这个噩耗呢?”荆天云眼中含着泪水,心中□徨着不知如何是好。
街道上热闹喧哗,巷子里外穿梭的百姓彼来此往。荆天云满怀心事,漫无目的的信步而行。一张张陌生而亲切的脸孔匆匆闪过,一双双眼睛注视着失魂落魄的年轻人。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店家,这个多少钱?”
荆天云心中若有所思,转头看了一下。瞬间荆天云的表情整个凝结住。说话的人看了他也是楞在当地。
四目交投,刹那间吵杂的人声倏然而止,荆天云耳中只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时间似乎一下子静止,过了一会儿,荆天云好不容易从喉中挤出一句话:“香姑娘,好久不见。”在这时候遇见香韶玉,荆天云心中的惊讶不是用言语可以形容。
香韶玉一颗心狂跳不止,玉贝轻咬着嘴唇,眼中泪光闪闪,激动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相对无语,荆天云心念急转,略一沈思后,道:“香姑娘,我父亲还没回来,在下允诺之事,一定言出必行。”
香韶玉幽幽的瞪了他一眼,嗔道:“我是来找你的。”
荆天云心中一凉,暗自忖道:“遭了,她一定还在怪我当日轻薄羞辱之罪。怎么在这当口碰上她?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又遇打头风。”
荆天云乾笑道:“这。香姑娘,当日。嗯。当日。这怎么说呢?”荆天云找不到适当的措辞,急的额头冒汗,右手又不自觉的抚摸着后颈。此时荆天云恨不得挖个洞跳下去。
男的俊,女的美。往来行人对着俩人投注以好奇的眼光,有些人竟然驻足围观,渐渐的人数越来越多。
香韶玉看他急的语无伦次,白晰的脸颊上浮起一抹红晕,嫣然道:“你要站在这儿让人看戏啊?”
荆天云怔了一下,侧目一看,左右人声□□嗦嗦的议论着。
荆天云尴尬的道:“我们找个地方谈吧!”
香韶玉吃吃一笑,上前挽着他的手臂,道:“我知道有个茶楼很不错,我带你去。”
荆天云生平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同一个美貌的韶龄女子相依相偎而行。虽然他是无奈的被拉着往前走,不过这时心中却另有一番滋味悄悄的掩了上来。
终于躲开众人欣羡的眼光,香韶玉好像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紧紧依靠在荆天云身上。
荆天云闻着香韶玉身上令人血脉喷张的体香,他感到浑身不自在,右手轻轻一挣,道:
“香姑娘,在下不会失信的,你不用看我看的那么紧。”
香韶玉闻言双手却拉的更紧,蛾眉一竖,嘟着小嘴儿道:“当日你抱我抱的那么紧,我都没埋怨。现在你反而嫌我。”
荆天云神情更是尴尬,心想:“总算谈到正题了。”他急忙辩解道:“香姑娘。香韶玉知到荆天云要说什么,但是她却不想让他说话,柔软的玉臂将荆天云往前一带,格格笑道:
“快到了,我们走快些。”
茶楼里宾客云集,店小二挥汗如雨的四处奔忙,动汤不安的情形已经不复见。虽然这次的事件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话题,不过大家都尽量将声音压低。虽然长安表面上看来平静,可是冥冥中一条看不见的绳索,似乎仅仅将大加的身子紧紧束缚着。
香韶玉点了一些甜点,一壶上好的铁观音。茶壶里冒着浓郁的茶香,清烟缓缓上升。荆天云面对香韶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静静的看着她,等着她打开话匣。
香韶玉纤纤玉手拿起一块糕点递到他面前,荆天云心领,点头示意道:“不用麻烦姑娘,在下自己来行了。”
不料香韶玉却道:“你嘴巴不过来,难道要我一直拿着?”
荆天云吃了一惊,心中暗道:“这姑娘真大胆。”此举已经引起其他宾客侧目,荆天云急忙伸手过去拿,香韶玉却一缩手,双眸流露出埋怨的眼神看着他。
眼见目光逐渐齐集,如此纠葛下去不知香韶玉还有多少惊人之举,荆天云用极快的速度,头一探口一张,眨眼间回到原来的姿势。
香韶玉笑容妩媚,轻轻的舔乾净手指上的残屑。荆天云看的心中一汤,刹那间满脸通红。他现在终于知道香韶玉正在挑逗他,不过光天化日之下,难道她不怕被别人当作是淫娃荡妇吗?
香韶玉伸手又去拿甜点,荆天云学了个乖,伸手挡在盘子上,道:“我自己来行了。”
香韶玉眼光柔柔,轻声道:“我找了你好久。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师父又说要回昆仑去,我。”香韶玉说着眼眶一红,晶莹的泪水滑下脸庞。
荆天云闻言不禁动容道:“香姑娘,在下一时丧了心智,对姑娘做了不规矩的动作,当真万死莫赎。”
香韶玉从怀中拿出绣帕拭乾眼泪,道:“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不怪你。”
“太过轻易的事必定有诈”荆天云虽然有些神魂飘汤,不过吃过段水柔的亏,他面对这种情形似乎颇有心得,荆天云道:“我说过能力所及之事,必不推诿。”
香韶玉轻咬朱唇,腻声道:“你跟我回昆仑。”
荆天云霍然起身,坚决道:“不行。”
茶楼里的客人被他这一声大喝吸引,全部往这头看了过来。
香韶玉秀眉一蹙,道:“我又不是要你留在那儿,只要我们能生个小宝宝,我就可以和你回中原来了。”
香韶玉说时轻描淡写,不当一回事。可是这话听在荆天云耳中,不由的勃然大怒道:
“你把我荆天云当成什么?”
香韶玉对荆天云这样的激烈反应大惑不解,道:“你为何这样生气?我们玄女宫的规矩就是这样啊!这跟你们传宗接代的道里是一样。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荆天云气呼呼的说不出话来,香韶玉则默默的看着他,俩人就这样互相看着,茶楼里的人也停下手中的动作瞪着他们,忽然间茶楼里出现了这一幅奇怪的景象。
忽然一阵爽朗的笑声打破沈静,众人又不由自主的移动目光看着大笑之人。
众人只见茶楼外缓缓走进五个人。当前一人风度翩翩,笑容可掬,一身雪白的衣衫出尘脱俗,腰间一只玉佩通体翠碧,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其后四人紧跟在后,四人都是面无表情,冷酷的吓人。其中三人手持长剑,一人双手插在袖中,此人袖子比一般人大了两三倍,宽大的袖子贴着身体垂了下来,这种特别的衣衫很难得一见。
荆天云看到此人,心中暗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讨厌的事一股脑儿都迸了出来。”
那白衣人笑着走到桌前,拱手一揖道:“在下尚文野,不知是否有这荣幸,能与姑娘同桌共饮。”
香韶玉冷冷的看着他,鼻中哼的一声,转头不理他。
荆天云虽然也不想看到尚文野,但是此时他的出现恰好解了荆天云之围。荆天云伸手一指,道:“尚少帮主,请坐。”
尚文野对香韶玉的无礼不以为意,脸上笑容依旧的缓缓坐下,道:“荆公子真是□福不浅,每次见到阁下时,总有佳人陪伴,真是羡煞在下。”
后方除了胡氏兄弟外,另外俩人荆天云没见过,他不知道巴东喜已经被尚文野所杀,荆天云请身客套的道:“还未请教这两位高人大名?”
尚文野倒了杯茶道:“这位是无常剑萧堂主,另外这位是鬼爪常堂主。”
荆天云肃然起敬,恭敬的拱手道:“在下荆天云,有缘见到两位前辈,真是三生有幸。”
虽然淮水帮是盐枭没错,但是他们却有别于其他盐帮。除了帮规严禁滥杀无辜之外,扶弱济倾也是他们常做之事。当然这也是胡氏兄弟加入淮水帮的原因。说他们是黑帮,其罪刑也不过是杀些贪官污吏,偶尔和其他盐帮械斗争地盘。
萧中立和常天点头回礼,俩人脸上表情没变,还是一语不发。
尚文野笑着问道:“荆兄弟还为介绍这位倾国倾城的美女给在下认识。”
荆天云道:“这位香姑娘是九天玄女的高足。”
尚文野五人脸上神情倏然一变,随即恒定如常。荆天云察言观色,故意问道:“尚公子应该听过九天玄女大名吧!”
尚文野淡淡一笑,道:“九天玄女大名鼎鼎,无人不知。只不过远居昆仑的九天玄女会来到中原,当真令人感到意外。”
荆天云嘴角一扬,道:“我刚刚没说九天玄女来到中原。”
尚文野一时失言,露齿一笑,举起酒杯转移话题道:“别说这个,在下以茶代酒,敬两位一杯。小弟先乾为敬。”
杯子尚未就口,香韶玉冷冷的道:“淮水,鄱龙两帮联手灭了三江帮,还杀了我师父的亲哥哥,你想我师父会放过你们吗?”
白光一闪,萧中立剑出如电,疾刺香韶玉双眉。可惜剑快人更快,香韶玉足下宛如装了弹簧,飕的一声往后一跃,玉手一振,两柄短剑入手。
荆天云听三江帮被灭,想起段水柔的倩影,不由的心中一痛,自己应当很恨她才对,为何会对她的死痛心不已。荆天云亦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个反应。
刹那间香韶玉和萧中立已经过手十余招。长剑占了距离的优势,短剑轻巧无比,俩人打的难分难解。胡氏兄弟对看一眼,不知道这女子是否是荆天云的朋友,于是迟迟不敢动手。
常天双袖一动,两柄飞刀激射而出,飞刀之后常天如箭离弦,右手五指抓向香韶玉肩头。
香韶玉右手短剑拍掉飞刀,左手短剑直刺常天右眼。常天猛然双足一沉,双脚钉在地上,右手五指插向香韶玉小臂。
香韶玉短剑一转切向常天虎口,后方萧中立的长剑已经快点到背心,香韶玉身子急转,短剑格掉萧中立的长剑,往旁窜出。在两位高手的夹击之下,香韶玉神情显的有些狼狈。
香韶玉看荆天云怔怔的站在那儿,不禁跺足怒道:“你还不帮我。”
荆天云吃了一惊,回过神来,道:“有话好说,先别动手。”
荆天云话刚说完,三人又缠斗在一起。荆天云喃喃道:“好像没什么好说的。”
茶楼里的客人早就走个乾乾净净,里头除了相斗的一伙人外,只剩下掌柜的躲在一旁发抖。
荆天云见香韶玉被逼急了,纵身窜入场内,一掌拍向常天,逼的常天退了一步。
没了后顾之忧的香韶玉轻易的逼退萧中立,转头对着荆天云娇嗔道:“这么久才出手,是不是想看我出糗啊?”
荆天云不答她话,一掌往她背后拍去。俩人交换对手,电光火石之间,彼此交手三十余招。
萧中立和常天想置俩人于死地,出招毫不留情。荆天云却不想伤他们,双掌飞舞只是不断逼退他们,功夫强弱可见一斑。
尚文野神情自若的看着四人交手,毕竟己方还有三人闲暇以待。不过为了速战速决,尚文野对着胡氏兄弟使了个眼色,不过胡氏兄弟长剑一动,却没有上前加入战圈的打算。尚文野眉头一竖,虽然心中感到奇怪,不过此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暗运真气,力贯于臂,正准备亲自上阵时,忽然一人纵身入内,来人大喝一声双掌齐出,常天和萧中立被凶猛的掌风逼的后退四步,俩人神情骇然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尚文野脸色一沉,问道:“阁下为何插手淮水帮的事?”
来人尚未回答,荆天云却高兴的大叫:“爹。”
淮水帮众人除了胡氏兄弟外,余人莫不心头大震。
眼见荆铁山武功深不可测,尚文野不敢恋栈,轻吒一声:“退。”淮水帮众人闻言二话不说,一齐翻身跃出茶楼外,窜入人群之中。
淮水帮众人仓皇逃窜,荆铁山拊掌哈哈一笑,转过身来看着荆天云道:“你啊!让你娘亲担心的夜不能寐,我这做父亲的真该好好教训你一下。”虽然言语中含着责怪之意,可是神情却因见到儿子无恙而喜上眉梢。
荆天云头一低,惭愧的道:“孩儿知错了。”
掌柜伤心的看着一片狼籍的店面,茶楼里毁损的器具,荆铁山拿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当作赔偿,随即带着荆天云往外头走去。
路上两个父子闲聊,韩云娘的病已经完全好了。荆天云高兴万分,言谈之中,渐渐说起监牢中之事,荆铁山诧异的道:“原来师叔在牢里啊,难怪江湖上听闻不到他的消息。”
荆天云点头道:“师叔祖甘心忍受监牢之苦,当真令人佩服。”
荆铁山微笑道:“这可了了师父一桩心事。对了,我托付的事你做得很好,你母亲还直夸你。不过听到你入狱的事情,你母亲和你妻子可真是吓坏了。我到这儿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了,怎么都找不到你的踪迹。”
荆天云压低声音将这些日子的遭遇娓娓道来,荆铁山听完一语不发,脸色凝重。
沿着笔直的街道而行,俩人走到街底的一间酒楼,进了酒楼后找了张桌子坐下。
荆铁山开口道:“你别误会,为父的不是认为你做的不对。只是淮水和鄱龙联手,我觉得这其中一定大有文章,可能如师父所言,其间隐藏着一个大阴谋。”
荆天云看到香韶玉在酒楼外徘徊,于是对着父亲道:“爹,儿子有要事禀报您。荆铁山看儿子神情古怪,顺着他的眼光转头瞧去,看到香韶玉后眉头一皱,思索道:“这姑娘好眼熟,不知道在哪儿见过。”
荆天云道:“这位姑娘从昆仑山玄女宫来找您。”
“原来是为了冰心玉莲花”荆铁山示意让荆天云招手,香韶玉一脸不悦的走了进来,轻盈的坐下来道:“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荆天云在父亲面前不敢放肆,毕恭毕敬的道:“爹,这位是香韶玉姑娘,为了冰心玉莲花一事想请父亲见一见她的师父——九天玄女。”
荆铁山笑道:“当日实是迫不得已,不过你的那一招飞燕回翔可真厉害,我在你肩头推了一下,希望你别见怪。对了,我正想找令师解释清楚。”
香韶玉两眼睁得大大的,心想:“当初玄女宫八位弟子围攻他一人,竟然被他从容离去。更没想到他竟然记得我使的招式。”
荆天云看着香韶玉呆若木鸡的模样,与她刚才娇纵的样子有天壤之别,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香韶玉白了他一眼,对荆铁山道:“我师父下□在前面的客栈,请随我来。”
荆铁山走在前头,香韶玉却走在后头,温软芬芳的身子紧挨着荆天云。
父亲就在前面,荆天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偏偏香韶玉又黏的紧,可是自己总不能喝叱她吧!
好不容易走到一家客栈前,香韶玉进去通报。荆铁山这时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的荆天云大窘。荆天云支支吾吾道:“我这可不是自愿的,都是。都是。”难以抗拒美人恩是一般男人的通病,父亲大概是如此想着吧!找不到更好的词句可以解释自己的处境,荆天云只好闭口。
荆铁山不想斥责儿子,毕竟他和自己不同,他只是淡淡的道:“年少风流是没错,不过你心中得多挂着点家中的妻儿。”
荆天云脸上一红,嗫嚅道:“孩儿不敢。”荆天云心中惭愧,竟没听懂父亲口中妻儿的意思。
过了半晌,香韶玉出来领着俩人进去。走到后面回廊,香韶玉道:“我师父想单独见见老爷子。”
荆铁山心中感到奇怪,不过他还是昂首走了过去。
后院中花朵草发出淡淡幽香,香韶玉拉着荆天云到院子里的亭子坐着。
这时荆天云再也忍不住,将手臂猛力抽回来,不耐烦的道:“你别这样拉拉扯扯不行。”
香韶玉楞了半晌,忽然哇的一声,眼中泪水滚滚直下,掩面痛哭起来。
荆天云大吃一惊,完全没料到香韶玉的反应会如此剧烈,他急忙道:“我刚刚不是有意的,你先别哭嘛。我为了刚才的无礼向你道歉。”
香韶玉抽抽噎噎的哭道:“我明天就要走了,所以才会这样对你。没想到你竟然当我是无耻的淫荡女子。”
荆天云的心思轻易的被看穿,他满怀歉意的道:“我没这个意思。”
香韶玉忽然往前一扑,紧紧的抱着荆天云,泣道:“我知道你一定不会随我去昆仑的,但是我心里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荆天云被香韶玉火热滑腻的娇躯紧密贴着,一双手举在空中不知道该摆在哪儿。
他苦笑道:“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我不过是江湖上俯拾可得的普通人而已。”
香韶玉玉颊贴着他的胸膛,如线般垂下的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香韶玉呜咽道:“我不管,反正我就是喜欢上你了。若是你不随我到昆仑,我一辈子都在九天山等你。”
荆天云双手握住她的肩头,柔声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香韶玉抬起头来看着他,泪水盈盈显的娇弱惹人怜息,火红的樱唇似乎在等待着爱人的慰藉。荆天云一时热血上冲,双手将香韶玉抱个满怀,低头往她唇上吻去。
俩人耳鬓□磨,不知过了多久,回廊转角处传来轻轻的咳声。荆天云心中一震,松开双手。
香韶玉缓缓站起身来,从怀中取出绣帕,幽幽道:“我不会勉强你。”
荆天云伸手取过绣帕,激动的道:“妹子,我当真该死,刚。”
香韶玉玉手贴住他的双唇,□首轻摇道:“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荆天云握住她的手,道:“我不知该如何说。”
香韶玉浅浅一笑,道:“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语气一转,语调凄凉道:“若是无缘,强求亦是无用。”
香韶玉紧咬着双唇,转头快步离去。
荆铁山站在回廊一头,落寞的道:“走吧!”
荆天云深呼吸一口气,将绣帕放入怀中,站起身来走到父亲身前。
没想到父子俩人胸口都有泪水沾湿的痕迹,荆天云看着父亲,道:“爹,这。”
荆铁山眼中似乎回忆着往事,过了一会儿,叹口气道:“别说了,我们走吧!”
两人一路无语,心中都在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走到一处街口,荆铁山道:“我回客栈拿行囊,等一会儿去找你。”
荆天云点头道:“那孩儿先行一步了。”
俩人分道扬镳,往朱亦谋旧居的路上,荆天云恍恍惚惚中,突然想起太子刘据的事情。
荆天云自个儿一面走,一面叹息道:“今天到底还要发生多少事情?”
日下西山,倦鸟归巢。市集上的人逐渐散去。整整一天不见荆天云人影,刘妍心中着急的倚门眺望。
远处一条长长的身影缓缓而来,刘妍终于放下一颗心,脸上露出花朵般的笑容。
荆天云心事重重,低头慢慢走着。忽然间一人扑到他怀里,道:“你到哪儿去了?”
荆天云并没有推开刘妍,反而左手揽住她的柳腰,一语不发,缓缓走了回去。
刘妍抬头看着荆天云,一朵红云悄悄飘上她的脸颊。刘妍暗道:“他怎么忽然对我。”
隐约感觉有事情发生,刘妍关切的问道:“荆公子,今天不见你人影,我好担心你。”
荆天云脸上露出一抹凄凉的笑容,道:“回去再和你说。”
夕阳照在俩人身上,相偎相依的模样看似甜蜜,荆天云此时所想的却是:“同一天,两个爱我的女人因我而心伤,老天爷实在太不公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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