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听得那只山羊叫了一声,那伙人中有人道:“咦,这里有只山羊,我肚子正饿,那是老天爷有眼送来的啦。”又一人道:“赶快赶路吧,快回三奇庄是要紧,左右还有不到百里路了,你饿,我就不饿么,挺一挺就到了。”有人接道:“正是,青衣帮的人如果追上来,只怕是谁也活不了。”
思忘和有琴闻樱一听,都是一怔。
这时一个年轻人的沉稳的声音道:“歇歇也没什么,咱们这么赶了一程,那些人定以为咱们在客店中住了,谅他们一时半刻也不会赶来。”那第一个说话的人道:“少庄主历来料事如神,有少庄主坐阵,咱们惧他何来!”言语中颇为高兴。接着传来几个人围追那山羊的脚步声和那山羊的叫声。
有琴闻樱听了颇不忍。思忘看出她神色间的不安,伸手指了指那兔子。
羊与兔子,大同小异。有琴闻樱与思忘对视着,有琴闻樱向思忘作了个鬼脸。思忘指了指洞口,意思是要不要出去看看,有琴闻樱摆了摆手,又指了指耳朵。
、外边传来了毕毕辟辟的火声,接着飘来一股香味。显然那些人在开始烧那只羊了。
思忘指了指口,又指了指肚子,最后又指了指洞口。有琴闻樱嘴一撇,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来,又是摇了摇手,又指了指耳朵。
这时传来一个老年人的声音,“唉,一切都怪我老汉,没轻没重的,偏偏要拿话提醒那个姑娘,早知那个‘魔衣王子’功夫如此了得,我老汉又何必多此一举?这一下可好,惹祸上身不说,还累及大家跟着我老汉担惊受伯。”
思忘心中一闪,“魔衣王子?那是谁?”有琴闻樱却看了思忘一眼,神色凝重之极。
那个被称为少庄主的声音又响起来:“何叔叔,你不用这般的自责自怪,这事须怨不得你:你不来提醒,我亦要提醒她,谁又能知道青衣帮的人中耳目众多,居然钻到咱们轿子边上来了呢……”有人接道:“那魔衣王子独力一人尚不伯他们青衣帮,我们堂堂三奇庄就怕了他们么?”有人叹口气道:“唉,那魔衣王子的武功不知是跟谁学的,我这一生能学到他一半的本事也不任了。”旁边有人接道:“就是,也没见他如何动手,青衣帮的人便在他说话之际被打得尸横遍地,落花流水,狼狈逃窜!”
有人啼道:“就你的词儿多!”
思忘终于听明白那‘魔衣主子”云云,便是自已,转头看那有琴闻樱,见有琴闻樱芜尔而笑,伸手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
那衣服在黑影里看来,斑斑驳驳,甚是诡异,思忘不禁苦笑着播了摇头,心想:“看来这‘魔衣王子’的名头我这辈子是脱不掉的啦。”
那个何叔叔道:“那‘魔衣王子’虽是武功高强,终究敌不过青衣帮的人数众多,今后他在江湖上行走,麻烦可就多了。”
那少庄主道:“江湖上各大帮派虽表面上没跟青衣帮翻脸,背地里搞小动作的也所在多有。旬日之间,江湖上名头最响的人物恐怕就要算这魔衣王子了、那时,自然会有些帮派同他联络,因此他也并非永远独力与青衣帮为敌。”
一个声音尖细的人道:“青衣帮,哼,只怕是鼎盛之期已过,势在必衰了。那魔衣王子不过十七、八岁年纪,武功已然如此,他的亲朋好友,师父师爷只怕要练到神仙也似的地步了,此后青衣帮只怕有好戏看了。”这个说话之人一直没说话,听他话音,显是工于心计之人。
一个年轻的声音道:“与那魔衣王子一同的姑娘不知什么路道,听到咱们议论青衣帮依过来听,显然对青衣帮极是关心,只怕和青衣帮有些干系。”又一个年轻人嘻嘻笑道:“那姑娘心眼倒是多得很呢,看到台上那黄衫少女注意那魔衣王子,便故意地伸手楼了他脖子,把那台上的少女气得脸都变了。”
思忘向有琴闻樱看去,见她眼睛闪烁着正瞧着自己。有琴闻樱见思忘抬头看她,便伸出手楼了他的脖子,又把嘴贴到他的脸上。那嘴唇热热的,有些痒痒的舒服感。思忘动了一下。有琴闻樱挪开脸,伸出手指在他险上刮了两下。思忘亦伸手在有琴闻樱的脸上一刮,有琴闻樱躲开了。
下边又有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传来:“那阿古拉泰合该命短。
好端端地,非要比武招亲,结果死在自己姑娘的手里。”有人接道:“那也怪他太也无用,胆小伯事,如果他不逼自已的女儿去青衣帮总舵,自已送上门去嫁那个向智开,他女儿也不会杀他,哼,为人父母……”
思忘和有琴闻樱都是一怔。
有人接道:“那也是事闹得大了,青衣帮死了那么多人,她爹爹伯吃官司才出此下策,不见得就是伯了青衣帮。”先前那人辩道:“对于他女儿来说,还不是一样么?”
有人叹曰气道:“魔衣王子人又漂亮,武功又好,不知将有多少女子要因他而误终生……”话没说完,便听那少庄主喝道:“中可乱说!魔衣王子敢于在众人面前公然与青衣帮为敌,这等英雄气概放眼当今武林,哪个能比?我们怎可这般的不知轻重,在背地里道人短长!”那人唯唯而答,“是,少庄主说的是,是小人多口。”说着自己啪啪地打了自己两记耳光。
洞中思忘此时却又心思不同,回想起那少女在临敌之际看向自己那一眼,那眼中似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述说一般,而正是因为这一眼才使她中了那向智开的一指。此后的话般事端,只怕皆因那少女的这一眼而起。他转头向有琴闻樱看去,见她神情郁郁的,似有无限的惆怅,盯着看了她半晌,见她竟是不觉,好似陷入了解也解不开的纷乱之中。思忘在她脸上亲了一日,伸手楼了她的肩,把她小心地、百般疼爱地楼进怀中。有琴闻樱一言不发,将脸埋进他的胸前。
猛然之间,外边传宋一声极为清厉的啸声,这啸声来自东边,显然为一武功高强之士所发。听啸声才起时是在二二里之外,随着啸声渐响人也愈来愈近,看看就到了近前。
三奇庄的众人顿时鸦雀无声。有人道:“你们快随少庄主走路,我来断后。”听声音正是那位何叔叔。少庄主道:“现在走已来不及了,青衣帮做事向来不给人留有余地,作准备吧。”言语丝毫没有镣慌之意。但听得刀剑出鞘之声,三奇庄众人都不声不响地抽出了兵刃。
果然,西、南、北三个方向立时也传来了清啸之声。那响声一般的皆由武功高明之士所发,听声其内力当不逊于东边最初发啸之人,三奇庄内有人道:“是方位四使!”语音颤抖,显是惊恐之极。少庄主道:“各位听着,我们今日难逃一劫,但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任谁不能堕了本庄威风,失去中庄名节!”众人道:“谨遵少庄主吩咐!”
忽听一人道:“都言三奇庄少庄主临事不乱,有将帅之才,今日一见,果然非虚。死到临头,我看那也不用顾什么威风名节了。”说完了,传来哈哈、哈哈、哈哈的三声笑声,每一声笑都起自一个不同的方向、倾刻之间,方位四使竟全都到了。
有琴闻樱听得外面的变化,从思忘怀中拾起头来,脸上亦是现出不安的神色来。思忘悄悄地起身,向洞口移去,借着月光,见那三齐庄的人众共有二十余人,团团地围住了那花轿,背里面外,手持刀剑严阵以待。相距三奇庄众人各四丈左右的四个方位各站一人,都是一色的青衣,黑暗中隐约瞧见腰带的颜色大不一样,却不知是什么颜色。若按照方位而论,东方青衣人当是绿色腰带,南方红色,西方黄色,北方为黑色。
少庄主不知何时已入花轿中,这时花轿中传来他沉稳的声音:“方位四使名动江湖,不知三奇庄有何得罪之处,要你四人同来,还请明示。如是在下之过,一切皆由在下担承,却与这些本领低微的庄丁无关,望四使网开一面,放他们走路罢。”
东使嘿嘿一笑道:“少庄主怎么这么不懂江湖规矩?我们此来的目的尚未言明,少庄主便要我们放人,你当我方位四使是小孩子么?”这番话一说完,便听得“哈哈”“哈哈”
“哈哈”三声笑应。
少庄主道:“那么请问,方位四使可是对三齐庄有何差遣么?”言词甚是恭谨。
东使又是嘿嘿一笑道:“差遣倒不敢,三奇庄在江湖上声名赫赫,我们方位四使如何敢去差遣,只是有一件小事,须得向少庄主打听明白了,还望少庄主据实以告!”听得“啊”
地一声惨呼,一名庄丁已是倒在地上,浑身抽动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东使居然说完了一句话便不待少庄主回答已动上了手。
少庄主显然对此并不惊异,仍旧是缓缓问道:“什么事,我据实以告就是,望四使不要再屠害无辜庄了。”东使嘿嘿笑道:“凭你一句话就要我们方位四使废了十几年所定的规矩么?”说完这句话,居然又是“啊”地一声惨呼,又是一名庄丁倒地抽搐而死,东使这才问道:“白日间与那魔衣小于站在一起的那个女子是谁?现在何处?你们与他二人有何干系?
还望少庄主见告。”其余三使仍是三笑而应。
少庄主道:“我们与他二人毫无干系,因此既不知那女子是谁,也不知她现在何处,在下绝无半句虚言。”言词恳切恭谨,如临师询。可是那方位四使并不买账,仍是一声惨呼,一名庄丁倒地面死,然后才道:“你一切毫无干系便推得千干净净么?
那么为何那女子偏偏站在你们的花轿之旁,而你们又二番两次地用言语提醒于她?”这句话只把庄主问得哑口无言,半晌说不出话来,那东使却是再杀一名庄丁,又把这句话重复地问了一遍。
摹地里只听一声刺耳的暗器破空之声从轿内传出,东使纵身而起,似是避那暗器,而众庄丁似是早已等待这一时刻多时了,纷纷呼喝抢上,与那三使拼斗。
显然双方武功相差太多,顿时又有四名庄丁死于方位四使手下。方位四使一声呼喝,纵身而起,分从四个方位扑向那顶花轿,眼看那位少庄主便要性命不保,这时忽听极为古怪的暗器破空之声传来。那四使都觉有一暗器扑向自已面门,一股大力自暗器到来之前先自把四人分别罩住了,接着便听得扑扑扑扑四声响,那四使分别向后摔出丈余。
这一下所有的人都惊呆了,那四使分别察看将自己击得摔出去的暗器,却是黑糊糊地甚大,比之寻常暗器大了许多不说,上面好似毛绒绒的,不知是何物的所制,再一摸脸上,全都是粘糊糊地,鼻中也闻到一股奇怪的血腥气。都恐那暗器喂有剧毒,却又不敢伸手去拾。
东使终于先自明白过来:“何方高人到此,还请出来相见!
如此暗箭伤人,算得什么好汉行径?”却听不见任何回答。但他又问了一遍。他绝不相信会是自己看错,因为从暗器所带的巨大内力看来,三奇庄绝无这等能人,便是三奇庄中的三奇,也绝无此等本额,更不用说眼下这位少庄主了。
这时忽听得头上一个响亮之极的声音道:“方位四使,那兔子腿的味道如何?你们将我一只好端端的兔子吃了,还不跪下说声谢谢?”
此时方位四使才明白,将自己击倒的暗器原来是只兔子腿。
虽然惊怒之极,心下却是一宽,知那股血腥气并非是暗器之毒。
三奇庄众更惊,他们日间都听思忘同那向智开斗过嘴,此时听得话音,都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魔衣王子!”“是魔衣王子!”
四使一听,心下更惊,正欲问话,却听那响亮的声音从上面传了下来,“方位四使,你们青衣帮是什么东西?帮主是什么东西?”话说完了四人又觉一股大力攻到,又是一个跟头摔了出去,这次却没有上次那么运气了,四人均觉那暗器是极细小的物件,却是不待伸手去抓,先被一股大力将全身罩住了,使自已半点也动弹不得,那暗器这才呼地飞来,好似暗器先被发出,接着停在了空中,待那随暗器而去的内力脱开暗器先自攻到,将人制住,那暗器才好似准备就绪了一般呼地攻了上去。暗器击在四使的左肩之上,四使的左臂俱被废掉。
四使惊怒之极,叫道:“那魔衣小子,你算什么东西,敢侮辱本帮,损及帮主,这等暗箭伤人的勾当,也算是好汉行径么?”
思忘道:“好,你们要我说话,我便说话,但你们适才说话之时,每说—句话,便伤及一名庄丁,我不似你们这般狠毒,我每说一句话,便要你们的一条腿,来赔我那四条兔腿,刚才我已索了只前腿,现下我要你们的另外一条前腿,话可说明白了,再不能说我暗箭伤人了罢?”只听哧地一响,停顿了一下,接着便听得“啊”地一声惨呼,方位四使又是一同摔了出去,虽是四人同时呼叫,但显是同时中了暗器,同时呼叫出声,众人因此上只听得一声。那四使摔出去之后,狼狈之极地爬起身来,一时怔在那里。
思忘道:“现在我再问你们……”却听得—声喊,那方位四使没命的奔去,转眼便即不见了。
思忘直是后海,自己太也愚钝,没有先行打断他们的两条后腿,现下可好,四条兔腿只换了两条腿回来,岂不是大大地赔了本么?现下那方位四使分别逃向了四个方向,自己便是把自已的四条“腿”分开来去追,只怕也已追不上了。
场内顿时之间没有了声音。
待了片刻,终于是那少庄主沉稳的声音先响起来:“多谢少侠援手相救,三奇庄受少侠如此大恩,今后但有所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思忘道:“是我二人连累于你,少庄主这样说,倒叫在下心中更是不安了。”
少庄主道:“今日如不得恩公援手,我等人众受辱不说,定然横尸荒郊无疑,此等大恩,三奇庄众人有目共睹,至于思公所言连累的话却是再也休提。他青衣帮势力愈大,野心愈大,此前与三奇庄原本河井不犯,近年来却在诸般事物上百般挑剔,欲要三奇庄屈服于它。便是没有今日比武招亲一事,他们总当另择借口寻上门来,因此恩公不必在心中歉疚,且受我等一拜。”
说毕轿纬一起,便如被一阵轻风掀起一般,内中滚出一个白衣之人,伏地拜倒,众庄丁随同庄主一同拜伏下去。
思忘更不犹豫,携了有琴闻樱之手,—同从岩洞中跃下。足不沾地,衣袖已自挥出。众人但觉一股火得异乎寻常的力道向上一涌,竟自拜不下去。那少庄主被大力一涌.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却觉得这股大力涌来,给自已平增了数年的内力修为一般,周身百骸说不尽的舒适畅快。
那少庄主站起身来,便即双手一指,“在下苍青杰,家父苍松子是三奇庄庄主,多慕天下豪士英雄,如蒙恩公垂临敝庄,家父定然欢喜异常,却不知恩公意下如何?”
思忘看了有琴闻樱一眼。有琴闻樱轻轻地点了下头。
思忘道:“少庄主这么说,我们便去贵庄四扰一番,如若推辞,那是我们大大的不敬了,只是有一事须得言明在先,否则我们便再有天大的胆予,也是不便去的了。”
少庄主一怔,随即道:“恩公请讲,但有所命,无所不从。”
思忘道:“就是这件事了。你这么恩公长恩公短的叫我们,我们俩充其量年龄加到一起也不比你大得几岁,那不是将我们折也折煞了么?”
那少庄主已过而立之年,思忘今年十八岁,有琴闻樱二十岁,思忘这么说,却也并不过份,却也顿然之间使那少庄主颇为尴尬,怔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
思忘道:“你便叫我魔衣小子,我看这名字挺好,江湖上人既都这般的叫我们,少庄主便也叫得.这是我闻樱姐姐,你们怎么叫她高兴,那须得问她自已了。”
有琴闻樱道:“我姓有琴,便叫我有琴姑娘便了。我一不如人家武功高强,二呢,也没什么魔衣魔裙的穿在身上,就这么一件破裙子,穿了只怕有六年之久了,终不能叫了我一个‘古裙姑娘’吧?”
那少庄主听了有琴闻樱说“我姓有琴”之时,怔得一怔,欲待相询,终自忍住,待有琴闻樱说完了,便道:“如此甚好,我们便叫你有、有琴姑娘啦,只是恩公的名字却不能这般的乱叫,既然恩公不喜欢我们这么叫,那我们也不能如一般江湖人物那般的叫,我看,我们就兄弟相称如何,小人原不敢和恩……恩公这般的攀附,只是,只是……实在叫小人觉得为难,不知……不知……”
思忘道:“那再好也不过,苍兄,我姓扬名思忘,思是学而不思的思,忘是乐而忘返的忘,到你庄上去做客,只怕要多住些日子呢。”庄丁中有的已是笑得出了声,少庄主苍青杰却是仍旧端庄如故,道:“杨兄弟,你如能同有、有琴姑娘在敝庄多留几日,那是敝庄上下百年修来的福分。”
于是便把有琴闻樱请人那花轿之中,庄丁抢了。把那死去的庄丁却就地挖土埋了。尚有百里之途,死了八名庄丁,剩下的不到二十名庄丁是无论如何带不走他们的了。
一行人乘着月光在路下行得甚速,转眼间已行得三十余里,到了—个村落。思忘道:
“苍兄,咱们到村中讨些吃的可好?那有琴姑娘已是七八个时辰没吃东西了,这会儿恐怕正在轿子里吃她的古裙呢。”
有琴闻樱道:“少庄主,那魔衣小子饿了也舍不得吃他的魔衣,你要小心着点你身上的衣服。”他二人说笑,竟似还在古洞中一般。
苍青杰遂命庄丁去村中打门。那庄丁去得片刻,惊惶失措地跑回来,脸色苍白,浑身颤抖,连话也说不出来,隔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全……全……全死了……大人……孩子!”
思忘尚自不明,苍青杰已是电闪而去,隔了良久,才又回来,脸色亦是显得有些苍白,稍事喘息才恢复沉稳的性情,缓缓说道:“合村二十八户家,尽遭屠戮,死状惨不忍睹,不知是何人所为。”
思忘暗中惊佩苍青杰身手迅捷,去得片刻,二十八户人家便全看到了。
有琴闻樱掀开轿围道:“我们快走,看看前面的村庄,若果如此,那定是青衣帮所为了,只怕是于贵庄干系甚重。”
这番话听了,苍青杰脸色顿然变得苍白如纸,道:“我们快走!”
当下众人更不打话,一路奔行如飞,走了大约八九里光景,又来到了一处村落,果如有琴闻樱所料,村中尽遭屠戮,只看得两家众人更不再多所停留、抢起那花轿,迅捷如飞地向前奔去。
又奔了三十余里,看看离三奇庄已不足二十里,猛地里听到前面传来阵阵呼喝打斗之声。
众人奔到近前,见是三名青衣人正自围任了一个长须白袍老者相斗。苍青杰大叫一声:
“三叔!”便抽剑扑上去招助。此时思忘方始明白,原来这苍青杰也是使剑的。但见斜刺里又闯出一名青衣人将苍青杰拦住了厮杀。
那拦住苍青杰的青衣人亦使剑,但是一把怪异之极的剑,每每在斜月映照之下发出一阵刺眼的寒苍。此时正当黑夜,若是白天,目光映照之下此剑当因此一节陡增—倍威力。那使寒芒剑的青衣人武功甚是不弱,一上手挺剑刺出,剑上竟然发出哧哧之声。那自是剑上遍生内力,划破空气所发。
当下苍青杰也不敢怠慢,横剑斜挑,将那一刺之势化开,却觉手臂被对方内力震得微徽有些发麻。
那青衣人更是咦地一声,却顺着苍青杰的那一挑之势将一刺变为向上一撩。这一下变招大快兼之阴损之极,当下苍青杰运剑回挡已然不及,危急间也不及闪避,却亦是挺剑刺向对方小腹。青衣人那一剑若是刺中苍青杰咽喉,苍青杰那一剑也必中对方小腹,这是一种两败惧伤的打法,亦足危急之中没有办法的办法。霎时之间,两人都是电光石火地在心中一闪,我命休矣,却不知对手的姓氏名号。
就在两剑都是回救不及,将要刺入方要害之时,只听得哧哧两声疾响,破空之声凌厉之极,两声疾响虽是有先有后地发出,瞬即变做一声,但听得当当两响,这两响也瞬即变为一响,接着是嗡——呛朗两响。
场中相中的两人都是一呆,怔在了那里,竟是忘了再去动手。
思忘心中暗自奇怪:“怎么的我的一枚石子将那青衣人的长剑打飞出去,却也将苍青杰的长剑震得落到了地下?这不是怪么?”
却听到左面树林之中发出一声惊异之极的咽声。思忘转头看去,却见左面树林边缘,亦是站着两名青衣人,却也在向二奇庄人众这边张望。
思忘瞬即心中明臼过来,原来刚才自己解救少庄主苍青杰时,对方亦有一位绝顶高手打落了苍青杰的长剑,说不得,也是用的石子,只是自已的石子将对方的长剑击得飞了出去,而对方却将苍青杰的长剑震得落在了地上,那是对方内力稍有不及了。
苍青杰和那黑衣人又战到了一起,这次却是近身短打,肉掌相博。
思忘看那苍青杰拳脚招式甚是沉雄有力,而他的对手却是轻灵有余而内力不足,知道苍青杰内力胜那青衣人一筹,若是比剑,那青衣人大可以仰仗剑上的寒光取巧,现下两人双剑齐失,这番拳脚相争,苍青杰大可稳占上风。
放弃了这边顾虑,他究是不放心那站在林边的青衣人,怕那青衣人突然出手相助,那样的话自己一时疏忽可就要了那苍青杰的命。却见那青衣人亦是额颇向自己这边打量,显是自己刚才那一枚石子打飞了那青衣人的长剑,也叫那站在林边的两个青衣人甚为忌惮,一时之间不明就里,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只是频频向这边看着,都是什么也看不明白。
此时恩忘虽亦穿着那件魔衣,但站在三奇庄人众之中,又值黑夜,虽有月光,终不甚明亮,是以没被那两个青衣人认出来,否则以思忘那独特的的装束,只怕早就被青衣人认了出来。
思忘见那两名青衣人一时半刻之间不会就上来动手,已明就里,那是他们不明自在这些庄丁之中到底有多少好手,就如自己不知他们两人武功是不是都已达到了那以石击剑的程度一样,想明此节,便把眼光投向那先前相斗的四人。这一看,登时惊讶之极。
但见那自袍长鬃老者被三个青衣人围住了,已是强自勉力撑持的局面,哪里还有还手的余地。
那三个青衣人显然比与苍青杰相斗的青衣人武功高出许多。虽也是赤手相斗,但六只手掌刮起一阵阵旋风,身局的树叶都被哗哗地吹了起来,青袍被内力鼓了起来,似乎每一招发出都有撼山动地之威。
白袍老者虽是在如此强大的掌力攻击之下,亦是能够勉力撑持,并偶有还击,那自是全靠了轻功高明之极。但见他于六只手掌之中穿棱来去,每每在极不可能闪避的情况之下或是横飘而渡,或是轻轻纵起,竟是使那三个青衣人一时之间也奈何他不得。
思忘细看那白袍老者的轻功身法,好似同他所学的九阴真经中有某些相合之处,但细看之时,却觉那又绝非九阴真经。老者的身法步法都有些诡异飘忽,丝毫可寻的踪迹都没有,因此那三个青衣人虽是内力深厚,掌法凶悍,却也是伤他不得。
再斗得片刻,忽然之间那三个青衣人六掌齐发,将老者困在中心,那老者避无可避,闪无可闪,又不能出掌相抵,那样的话势必身中四掌无疑”
思忘正待跃身相救,瞥眼见那两个黑衣人亦是蠢蠢欲动,显见他们已经看明了眼前的局势,思忘哪里还敢犹豫,腾身起在空中,已如离弦之箭,射向场中那自袍老者。白袍老者此时也已跃身空中,被思忘轻轻一带已脱出了那三个青衣人的包围,这时那两个青衣人方始攻到,但终究是慢了一步。
那五个青衣人霎时组成了一个新的包围围,将白袍老者和思忘围在中心。
自袍老者侧目一看,相救自己之人竟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这一惊比之刚才他处于三人之掌合围中的惊讶更甚,张开了嘴巴,竟是不知说什么好。
思忘躬身一礼:“我叫杨思忘,是苍青杰的朋友,参见前辈!”
那老者答了一礼:“老夫苍云子,是三奇庄三庄主,多谢小侠相援之德!”说着话,却仍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思忘,不相信适才就是这个少年以绝顶轻功将自己从二人的合围之中救了出来。
须知三奇庄中二位庄主各有一奇,是以被江湖人物名为三奇,他们也不谦虚,就以三奇命以庄名,原来的苍家庄却彼人们渐渐地遗忘了。三奇庄中老大是铁拳苍松子,练就一身钢筋铁骨,传言有刀枪不入之能,老二是铁腿苍岩子,腿上功夫极为了得,以脚碎石视同儿戏,更兼腿上功夫奥妙无穷,能以足代拳不说,更能以足代指,点穴擒拿无有中能、兄弟三人,倒是老二的武功最好。
这位被围困的却是三奇庄中的老三苍云子、却是三奇庄二兄弟中轻功最好的一人,被称为神燕苍云子。刚才他在三个青衣人的围攻中所显示的轻功造诣,足可以说明他绝非徒有虚名。
以苍云子如此高明的轻功,居然被一个比自己轻功更强的十七八岁少年从围攻的险境中救了出来,如何能不叫这位以轻功自负三十余年的神燕吃惊呢?
思忘见他这般的打量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道:“前辈,我同你来会会这些青衣帮的好手,咱们以二敌五,虽以前辈年纪,可也不算是以大欺小了,你说是么?”
苍云子听了一楞,随即哈哈大笑,笑声远远地传了出去。恩忘暗暗佩服这自袍老人不但轻功了得,内力也是如此深厚。
思忘亦仰天而笑,两人一老一少竟是不把这些围在身周的大敌放在眼内,谈谈说说不说,竟又长笑干云,直把那五个青衣人气得话也不说,各自挥掌揉身而上。
思忘毫不动气地从背上抽出长剑,左手一颤,长剑已是拎在手中,这时那五个青衣人中有人惊呼出声:“魔衣王子!”
这一声惊呼,使在场的所有青衣人都是大吃一惊。那与苍青杰相斗的青衣人只是呆得一呆,躲得稍慢了一些,肩膀被苍青杰一掌刮中,直是连衣带肉的撕下一层皮来。那青衣人竟是咬紧了牙没有喊叫出声,显然是个颇有经验的劲敌。
须知临敌之际,要在心静,如果他一受伤,立时喊出声来,那么那围攻思忘和白袍老者的五个青衣人势必受其影响,轻者可能失厂进击之先,重者稍一失神,便有性命之忧。刚才他亦是因为那边的一声惊呼走神而至受伤的。苍青杰见那青衣人受伤之际仍是咬紧了牙关苦撑,一面把双掌逼得更加紧了,一面却也暗惊青衣帮众实乃当世劲敌。能壮大声威到今日地步,当也不是偶得。
那边思忘一独出长剑拎在手里.立时有青衣人认出了他。再细看他身上衣着,月光映照之下,那些张牙舞爪的妖魔嘴脸更是奇诡骇人,让人看了,由心里产生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惊惧来。
但这五个青衣人显然只是听说过“魔衣王子”,而非见其人,虽听帮中众人传言他杀人如麻,一面说话,一面杀人,言谈举趾之间杀人无算,但眼前看来,却不过是一个卜七八岁的少年而已。纵有过人的本领,想他从娘胎里就开始练功也不过才十七八年的功夫而已,未必便如传言中的可怕。当下那五个青衣人更不答话,一声咆哨,一齐攻来。
思忘这把剑此时却不能如白日里那般的使了,那势必会伤了苍云子老前辈,因此他只是用剑严密地守紧了门户,右手却将周伯通的七十二路空明拳使了开来。
斗了数合,思忘心中已对青衣帮中五人的功力武功大致了然。这五人虽然内力修为非同寻常,但武功招式却是一般,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明显地后来的两个青衣人比先前的三个青衣人武功略高,招式也多些变化,但那些变化同周伯通授他的武功招式及变化相比,当真是天差地远了。
再斗得一刻,他不禁暗自奇怪起来,心中暗想,“何以他们的武功招式希松平常,但自己再加一个苍云子却胜不了呢?苍云子虽然敌不过那三个青衣人、要打那三个中的两个或是后来的两个青衣人中的一个那是胜之有余,而自己若是把这四个甚至是五个青衣人都笼在掌下也并非难事,怎么却胜不了他们呢。”这样想着,他一边用剑严密地守紧了门户,—边仔细地观察着五个青衣人的招式。
但见那五个青衣人都是左脚在前有脚在后地在场内不停地游定,掌上亦是左掌略高而右掌略低地穿插进攻,虽招式上单看每个人的招式不兔简单粗陋,但五人这般的联手游斗起来却是奥妙无穷。
思忘看明了青衣人的招式之后,心中略定,知道他们这些简单之极的招式之中不易暗藏极厉害的杀手,那是专门用来对付高手所用的群欧战术。想明此节,剑上守御略松,掌上突然加力,一股股大力从他掌上吐出,便如排山倒海—般的向外压去。但见周围三丈以内的树叶树枝都被他的掌风卷入了空中,那五个青衣人的衣衫亦是如被服风吹刮—般的向后扬起来。
但饶是如此,那五个青衣人却只是微微向后退得两步,仍是那般的绕着二人游斗,只是攻的少而守的多了,却亦不现败象。
思忘心下暗中焦急,暗想这般的打法徒然损耗许多内力,即便胜了,一会儿三奇庄中局面尚不知如何,若遇到更为强悍之敌那当真是凶险万分。
思忘正自急处,却听得那白袍老者道:“哼,阴阳五行阵有什么希奇,我们便破不得么?”思忘这才明白,原来青衣帮五人所以这般的难以攻破,果然是布成了阵法。想来那阴阳指的是招式变化,举手投足的相互补助,那五行是五人同使时所具的生克变化之理了。
白袍老者一点破,那青衣五人都是一惊,却更不答话,加紧了运行。霎时圈子又在缩小。
思忘细看那五行变化,发觉正是如九阴真经中所述的,金、木、水、水、土,相邻则相克,相隔却相生。看明了其中原委,暗吸一口气,猛地里一声清啸,向近旁的青衣人一掌拍去,待他两侧的青衣人来援时,他不理不睬的仍是把那一掌向前送得实了。果然两旁的青衣人向他攻击的确系虚招,待要将那一招使得实了已自不及。只听得扑地一声响,面前的青衣人竟是连哼也没哼出来便直飞出去。
这一下变起苍促,众人皆是一惊。思忘心中更惊,他万料不到会是这么轻易就能得手的,他的左手已预备好了剑招,只待自己击中面前的敌人之后,硬受有面那青衣人的一掌,拼了受点轻伤,也非得把面前的敌人毙了再说。然后剑尖上挑,再刺入左面的敌人的小腹,如此—来,那阴阳五行阵中五行已去其二,便如何也不会再行相克相生了,只有等死。
哪知这创立阴陌五行功的人虽然心思周密,创了这等功法来对付那些武功高强的人,却从没想到,这些武功如此高强之士会不顾自身安危拼命进击。本来—般高手在击出中间那一掌后,见两旁人手来援,势须先行化歼两旁攻势,然后再行出击,但那时此阵已由相克转为相生,中间那一掌击出所留破绽已然成为相隔三人所补,如此打法,算是打到一日一夜,他五人也尽可撑持,是以那两人相救之招只是虚招,只有后来的拆解方为实招,不料今日碰上了一个少年拼命的高手,那五行阵便顿时给破了。
当下思忘击中面前的敌人之后,仍是左手剑向上一挑,刺入了左面那个人的小腹,接着右掌横掠,一阵劲风又将右侧的敌人迫得一歪,被苍云子一脚踢了出去。
剩下的两个青衣人发一声喊,转身拼命向三奇庄方向奔去。
苍青杰此时也已一掌击在那个惊慌失措的青衣人胸口上,将那人击得口中狂喷鲜血,眼见是不活了。
苍青杰叫了声“三叔”,那苍云子也不待他说什么,急促地说道:“赶快回庄,本来强故临庄,大哥要我去搬救兵,却叫这几个贼子赶上了拦在这里,现下有了杨小侠,我们也不用去搬什么救兵了,快走罢!”这番话说完了,竟是不管众人,一转身之际已在三十丈又外了。
苍青杰道:“如此便有劳兄弟了!”
思忘道:“苍兄不必客气,我先—步,你们随后跟来,相烦苍兄照顾闻樱姐姐啦!”说完了又高声道:“闻樱姐姐,我先去了!”有琴闻樱在轿中答:“一切还须小心,多动脑筋,少拼命!”
敢情刚才那相斗的场面她都瞧在眼内,是以这般的嘱咐思忘。
思忘应了一声,人已在二十丈外。
思忘展开轻功一路奔行,渐渐地赶上了前面的苍云子。苍云于足下加快,头也不回地问道:“杨少侠,令师何人?”思忘道:“老顽童周伯通。”苍云子道:“无怪少侠武功如此了得,那周伯通武功通神,实可称得上当世第一高人,只是其行事多所胡闹任性,因此江湖上知其名者不多,见其人者更是寥寥。”思忘道:“你见过他吗?”苍云子回头看了他一眼,眼色似颇为奇怪,随即会意一笑:“见过的,在襄阳城外。”
你道他为何奇怪?一般江湖人物提起自己受业恩师,都是毕恭毕敬,言词间即使是稍有不逊,那也是视为对恩师的辱及。
朋友在一起更是如此,如果朋友之间谈笑,言及对方师长也是极为恭敬。哪知思忘提起自己恩师时不说:“你见过恩师他老人家吗?”而只是一句,“你见过他吗?”苍云子如何能不奇怪呢?
但想到那老顽童胡闹透顶,教徒之时自也极尽胡闹之能事,便不能以常人常理而论。
当下二人说话之间已奔到了三奇庄前。
但听得兵刃交击之声甚是疾烈,皮东边的呼喝之声甚为响亮。更有庄子中心已燃起愤怒大火,火光冲天,将一个庄子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思忘和苍云子一同向那喊声最烈的地方奔去,却见有二三百人在那里相斗,一伙人身穿杂衣,手中刀枪捧棍,拿刀镰农具的都有,大约有一百二三十人,被围在那里。而外边的却是—色青衣,手执刀剑的武林中人。
那些庄丁虽是手中兵器极不称手,但显见是些武功极有限抵之人,虽被围在中心,但仍足毫不畏惧地拚命抵抗。在他们的圈内,是庄里的妇幼老少,当真是鸦雀无声,不闻儿哭母啼之音。显见那些妇幼老少都懂得战事的险恶,一旦儿哭母啼之声大盛,势必影响外边恶战中的庄丁,那后果自是可想而知的。
再看那些围攻之人,甚是严整有素。前面的一队恶战一阵,尽是全力拼搏不遗余力,待得力尽势衰,便即自动退下,出后一队的再上去,如前一队的一般拼命恶战。这是一种简单之极的车轮战术,但以此来对付那些被围的庄丁却甚为有效。眼见那些庄丁已累得汗流挟背,却仍是在拼了性命地全力撑持着,知道倘若前面之人一倒,后面的一众妇女儿童便尽遭涂炭。
当下把思忘只看得惊心动魄,血脉喷张,也不管那苍云子如何,提起无鞘宝剑,如恶狠一般的向那些围攻的青衣人扑去。
但见一道青烟划过,接着是一片惨号之声传来。那青烟在场中纵横来去,惨号之声便此起彼伏。
思忘有如割麦一般的向青衣帮人群中割去,这次他当真是杀得红了眼,已不是第一次的那般迫不得已。他所到之处便是一片血光和残肢断臂。和割麦不同之处是他来去也太快了,实在是快得难以想象,一片惨号声起过,他已转到另一面去了,这一面的青衣人才慢慢地倒下。
这一场屠杀只把那苍云子看得怔在那里,嘴巴张开了,只是喃喃地念着:“天,天……
这是那……小侠么?魔衣王子一魔衣……王……子……”
这时场中有人喊:“魔衣王子!是魔衣王子来啦!”这喊声甚是吓人,有如人从山崖坠落途中的惨号之声,比之思忘所杀伤的那些人的痛苦的惨号声更甚多少倍。刹时,那些青衣人发一声喊,便四散逃去。
那些逃定的青衣人已经没有留在地上的青衣人多了。
倾刻之间,青衣人已逃得无影无踪。场中一下变得寂静异常,过了片刻,不知是哪个庄丁喊了一声,“谢魔衣王子救命之恩!”
这一句话喊完了,人们轰地站了起来,又一齐跪倒拜了下去。
恩忘竞自怔在那里。此刻他狂乱的心性已然平复,看着地下的尸体摇头叹息。”
这时婴儿啼哭之声大作,夹杂着妇女们劝慰婴儿的细语和婴儿憋闷久后刚一释放的咳漱声。显然并非因为婴儿懂事不啼,而是那些懂事的妇女们用衣服或是xx头将婴儿的嘴都堵住了,是以前时那般的沉寂。
庄丁中又有人高喊:“救火呀,快去救火呀。”庄丁们顿时拥向庄中心而去。
思忘亦顿然而悟,急纵而起,几个起落已来到了兵刃交击之声最烈的所在。放眼看去,却是十几个人分作了两堆在那里厮杀,看武功招式,显然都是一些江湖中的二三流角色,比之庄丁那是强出好多,比之苍青杰之辈却又多有不如了。看了两眼,知道三奇庄的三奇定然都不在其内,乃回身纵跃而去,继续寻找三奇和他们的对手。
他纵横来去的在庄内走了几趟,竟是没有发现三奇究竟在什么地方,不自禁的心下疑惑,却是昔无对策,不知道应该去到哪里找那三奇。
从外面那些相斗的二三流角色来看,内中定有三奇的弟子,心念及此,他便向那相斗的场中扑去。无鞘宝剑拎在手中,如入无人之境,一片惨号声中,场内局面顿时改观,那原本势均力敌的双方,只因他这一出一入,青衣帮中便有四名好手丧生在他剑下,又有两名被他掌力震得远远地飞了出去。
待得他出来站定,手中却也拎着—名三奇庄的弟子。他把那弟子放下了,拍开他的穴道,那名弟子却几自全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思忘道:“我是苍青杰的朋友,前来相助三奇退敌的,你快告诉我,现在他们在什么地方!”那名弟子眼睛睁得大大的,口中只说:
“在……在……”却直是说不出来到底是在什么地方,气得思忘恨不得给他两记耳光才痛快。显然那名弟子于刚才被抓出战圈—节,仍自心有余悸,故而颤抖不住,说不出话来。
忽然之间,思忘见他虽是口中结结巴巴,什么也说不出来,眼睛却是紧紧地盯在了西南方向,神色之间亦是颇为焦虑。他再不犹豫,拔足便向那个方向奔去。
奔了一段,看看已是到了庄子边缘,却仍是不见那二奇,心中亦奇亦急,正欲转身回奔,却听得一声奇怪之极的声响,好似什么重物掉在地上了一般,接着,又是一响。思忘忙脚下加力,蹿出了庄院围墙,登时为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眼前共有八名青衣人,各束一条白带,显得阴森恐怖,极为骇人。这八人每人手中各执一牌,有类于盾牌之类的物件,挡在了身前,另一只手却是每人执着一柄鬼头刀。
这八人站成了—圈,将三名白袍老者因在了圈内,思忘一眼认出了其中的苍云子,另外两名虽不认得,可以想见,那定然便是三奇庄中的另外二奇了。
这三个白袍老人面貌有些接近,借庄中映出的火光,依稀看得明白,那另外的两名老者亦是长须飘飘,只是—张白脸,张黑脸。那苍云子的一张脸却在火光映照之下显得极为红润。
那黑脸的白袍老人一双巨大的拳头使得呼呼生风,便如是他手中握有一对手柄奇短的铁锤一般。每当他一拳捣出,那青衣人便以手中所握的盾牌一挡,接着便传出一声极为沉闷的响声。思忘心下顿然明白,原来自己刚才所听的怪声便是如此了。
那白脸老者虽是凝立不动,但周围的八名青衣人对他却甚是忌惮、每每绕过身旁之时,常自小心翼翼不说,总是稍稍向后退出半步,不似面对那两名白衣老者之时,不但欺近身去,更是鬼头刀频频进招。
蓦然之间,场内的争斗发生了急骤的变化。那白脸老者好似足不点地一般,双足连番出击,那些青衣人颇频向后退却,假仍是逃不出他的两只脚所刮起的旋风。那两只脚好似一直起在空中,当真是足不点地一般,却是地下也是飞起阵阵沙土,向那些青衣人脸上击去。
那些青衣人用盾牌护了脸,只是子小那柄鬼头刀严密地守紧厂门户,任那臼脸老者发泄却不进心。
那白脸老者踢打一阵之后,果然便即住了,又成了原先那般的凝穴不动之态。
思忘终于明白了那个老者凝立个动力什么也会有如此威力了。
看那些青衣人时.思忘心中更惊。这八个青衣人显然都是武功极高之人。他们个个步伐沉稳,手中鬼头刀使得沉雄有力,左手的盾牌亦是招数精奇,不但可以抵挡对方攻来拳脚报数,更兼可以进攻之用。每每见那青衣人将盾牌一侧,便如利刃一般的向臼袍二老削去,白袍三老却也甚是小心避让。
看着看着,思忘心中不觉暗自骇异。他更加惊异的是这八个青衣人显然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却何以会这般的投靠青衣帮,成为普通之极的一名走卒。
他们八人虽是同样的武功高强.但亦是同样的身束白色腰带,左手盾牌,右手鬼头刀,那不可能足青衣帮中辈份高的人。
恩忘看了片刻,己了然于胸,飞身纵下墙头,便欲扑向战圈。
猛地里斜刺冲出一人,当胸一掌击来。
思忘万料不到除了这八名强手之外、尚有强敌在旁掠战,危急之间不及闪避,伸右掌迎了上去。但听得波的—声响,恩忘站住了,那出来袭击的青衣人却是连退了三步。
思忘暗自骇异,这青衣人的内功显然已达上乘。自己从高处向下的一扑之势已然不弱,再加上自己那一掌之力,足可和那古洞中的间歇瀑布相抗,却只是迫得对方退了三步,这等内力,不与老顽童比肩也是逊不多少。却何以青衣帮中会有这许多的好手呢?看那青衣人时,脸色腊黄,似有病容,眼窝深陷,鼻子奇大带钩,却似并非中士汉人。这人装束却是汉人无疑,也是一袭青衣,与那倒地或是逃走的青衣人没有差别,所不同之处是此人腰带色作赤红,束在他的腰间,没有鲜艳之感,倒有森人之势。
那青衣人与思念接了一掌之后,竟是睁大眼睛从上到下地打量起他来,眼光又是好奇又是惊异,却并没有多少惧意。
恩忘见他这般的望着自己竟不再进击,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不知应向他发招好呢还是去救那白袍三奇的好。
想了想,终于拔步向三奇奔去,那青衣人竟不拦阻,待得恩忘抽宝剑劈向身前束白带的青衣人之时,猛觉得背后一般极强的掌风袭体而至。
危急之中思忘不及细想,忙把右掌向后一挥,身体却借那一挥之势轻纵而起。
这一次思忘又被攻了一个措手不及,全仗他反应敏捷,动作快速绝伦,方得逃出了这一掌。待得身体落地,思忘惊异地发现他也落在了那八名腰柬山带的青衣人包围之中。
这一次是思忘最为惊讶的一次。自从庄中寻找三奇,到与三奇一起同时被困在这八人合围的古怪阵势之中,思忘已足惊讶了好几次,一次比一次更惊。直到现在,处在八人合围的包围圈中,他尚自中知自己是怎么进来的。
他一进来尚自发现那八名青衣人的盾牌上都画得有面具,那面具与自己所穿的衣服上的面具甚为相似。只是他们的盾牌上是每一盾卜画一张鬼面。那些面具在八人的游动之下上卜浮动,进退之间极为诡异,好似活的鬼怪一般。
恩忘一站定,那苍云子便指着那使拳的黑面白袍老者道:“这是我大哥苍松子,人称铁拳的。”又指那白袍老者道:“这是二哥苍岩子,人称快腿。”思忘长剑一抖,剑尖变幻无方,那些青衣人也甚是识得,急向后退了两步。思忘便趁此时抱拳一揖,“参见二位前辈,在下杨思忘,苍青杰的朋友。”
青衣人又攻上来,扬恩忘看也中看,左手向后一掠.‘片剑光闪动,那些青衣人又急忙后跃。
思忘转身,见那八名青衣人都是小心翼翼地在行走,却再也不肯进招,只是严密地守紧了门户。他心下一惊,抬头向外看去,却见那腰束红色腰带之人此时已不知去向。
苍松子道:“少侠武艺精强,居然和那执法闰王对了两掌而丝毫无损,这等内功当真是叫人匪夷所思。不知尊师是谁?”思忘道:“老顽童周伯通。”此言一出,那苍氏三奇都是一同哈哈大笑。
思忘亦报以一笑,他心下明白,凡见过老顽童的人定然会是这个样子,便问道:“前辈在何处见过他?”苍松子道:“我兄弟三人同去参加那襄阳城中英雄大会,共同抵抗蒙古官兵,守御襄阳之时见过他。”
思忘道:“那体们一定见过家父的了?”那苍氏三奇一同问道:“令尊是何人?”思忘道:“人称神雕侠杨过的,便是家父。”
那苍氏三奇一听之下,尽皆变色道:“啊呀,怪不得少侠武功如此了得!”苍松子更对他二人道:“是贵客到了,我们便快些打发了这些贼子,好好招待杨公子一番。”
但土时之间三人却无论如何也冲不破那八人的合围。
思忘心念电转,左手剑缓缓抬起来,摹地突见那剑已化作一片剑光罩了下来。思忘终于使出了无上的无式剑法来。
但见一片剑光起处,那些青衣人已有四人抛下了手中的鬼头刀,另外有两人的鬼面盾牌被刺得如同筛子一般,竟有七八个剑洞。
那八人合围的阵式顿然破了,那八人也顾不得兵刃盾牌,发一声喊,向南而逃。
思忘亦不追赶,把眼来看那苍氏三奇,却见他们三人都是一般的盯着地上那被刺得千疮百孔的盾牌,说不出话来。
过了良久,才听得那苍松子叹了一口气道:“世上居然有如此剑法!”
忽然,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什么剑法?我倒要见识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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