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船主早已吓得面如土色,似是看到煞星,身不由已的惶慌向后缓退。
蓦闻沙滩上的“邋遢和尚”,震耳一声大喝:“好小子,出来了也不吭一声。”
说话之间,破袖一挥,身形腾空而起,越过向个船伙头上,直向船头上扑来。
凌壮志见邋遢和尚来势汹汹,心中暗自一凛,但尊对方是前辈,不便先行出手,因而身形飘退了一丈。
同时,如此一退,也兼有让给邋遢和尚一个落脚之处。
岂知,邋遢和尚毫不承情,怪眼一瞪,震耳一声大喝:“好子小,想跑吗?先接我和尚一掌再说!”
说话之间,脚尖一点船舷,飞身前扑,右臂一圈,振腕劈出一道刚猛无俦的激旋狂彪,直向凌壮志的右臂击去。
由于心情焦急,凌壮志忘记是在船上,身形一闪,同时惶声急呼:“老前辈请息怒”
话未说完,一道如山崩海啸的滚滚狂涛,直向身后卷去。
立身船边的宫紫云、展伟明、粉衣少女和老船主等,俱都面色一变,脱口一声惊呼。
凌壮志心中一惊,似乎想起什么,急忙回头一看——轰隆喀擦,稀里哗啦,舱门破裂,桌椅横飞,船身激烈晃动,惊得舱下三马,连连发出惊嘶。
凌壮志一见,顿时大怒,他确没想到这些怪里怪气的老前辈们,都是一些出口骂人,语无伦次,根本不讲理的人。
岂知,邋遢和尚对积尘飘扬,桌椅横飞的船舱看也不看一眼,继续向凌壮志缓步逼来,同时,瞪着一双怪眼,恨声说:“哼,一艘破船有什么了不起,你把我干女儿害惨了,才是真的!”
凌壮志一听,顿时愣了,他知道邋遢和尚说的是万绿萍,不过他实在想不通万绿萍为何要认这么多疯疯癫癫的干老子。
宫紫云见凌壮志发呆,邋遢和尚圈臂向前逼去,因而急的惶声说:“老前辈请步止,万姑娘的事,‘大头矮脚翁’老前辈已对弟弟说过了”
话未说完,邋遢和尚果然停止,但,瞪着一双怪眼,望着宫紫衣,沉声不解的问:“什么万姑娘?你说的是谁?”
宫紫云一听,同样愣了。
展伟明在石门镇见过铁钩婆和万绿萍,因而在旁插言说:“就是那个鸡皮脸,小眼睛,身穿兰大褂,手里提着一柄护手钩的老婆婆的女儿万绿萍。”
邋遢和尚一听,怪眼一翻,立即哼了一声,沉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铁钩婆的那个黄毛丫头,哼,‘大头鬼’和小‘穷酸’喜欢她,我酒肉和尚可看不上眼。”
凌壮志一听,再度火起,他对邋遢和尚瞧不起万绿萍的话,心中非常生气,因而沉声问:“但不知老前辈的义女是哪一位?”
邋遢和尚,怪眼一翻,怒声说:“哼,你能接下我和尚一掌,我自会告诉你。”
说话之间,圈臂振腕,运足十成功力的油泥乌黑的手掌一翻,一道刚猛惊人的掌风,再向凌壮志的身前击去。
凌壮志对“四大怪”已会其二,深知四人的功力俱在伯仲之中,因而右臂仅用成功力,大喝一声:“晚辈就接老前辈一掌。”
大喝声中,右掌已出,一道强劲掌风,直向滚来的刚猛劲力迎去。
掌风一经接触,凌壮志心知不妙,再想增加功力已来不及了。
蓬然一声大响,船身震荡,劲风带啸,凌壮志急忙坠身,双肩连幌,终于立身不稳,蹬蹬连退三步,险些跌船下面。
宫紫云一声惊呼,紫云如电,飞身扑至凌壮志身前,急忙伸手扶住爱夫,不由怕急的颤声问:“怎么样,快运运气!”
展伟明愣楞的立在那里,咧着大嘴,瞪着虎目,完全惊呆了。
粉衣少女面色苍白,老船主的额角上已渗满了冷汗。底舱内的三匹宝马,乱蹦乱跳,所有的船伙躲得一个不见了。
邋遢和尚看了这情形,不由仰天发出一阵得意的哈哈狂笑,同时朗声说:
“人人都呼你魔头,把你说的天下无双,地上少有,哈哈,我酒肉和尚只用了四成的功力,你竟然退了三大步!”
说罢,两手扑天,又是一阵得意的哈哈狂笑,只惊得百十丈的渡口人群,纷纷向这面涌过来。
凌壮志自下山以来,何曾逢过敌手,这时被邋遢和尚震退三步,尚堪忍受,因为他是早已成名的前辈人物,就是败在他的手里,也不算丢人,最气的是受不了他的讽刺。
于是,微一运动,真气畅通无阻,因而向邋遢和尚逼去,同时沉声道:
“老前辈,您的义女是谁?晚辈如何将她害惨了,请您不妨现在就说出来。”
“邋遢和尚”见凌壮志掌心藏在袖内,知道他年青好胜,这一掌劈出来必是运足了十成功力,他故意用怪眼瞄了一下凌壮志微圈的右臂,不由老气横秋的嘿嘿两声,轻蔑的说:“怎么,你小子可是自认这一掌能将和尚的老命给结束了?”
说罢,又是毫不放在心上的仰脸哈哈一笑,继续说:“你小子尽管放心,我酒肉和尚早已写好遗嘱,上面记载的清清楚楚,到时候你一看便知道,不过根据方才我和尚仅了四成的功力,便将你小子震退三步,我若是运足了神力,嘿嘿”
话未说完,怪和尚故意转首看了一眼沙滩上的人群,继续狂傲的沉声道:
“嘿嘿只怕你小子被击落水里”
凌壮云年青,那里忍得下这口气,未待邋遢和尚说完,早已气得剑眉如飞,俊面铁面,震耳一声大喝:“老前辈也接我一掌试试。”
喝声甫落,急上两步,右掌殷红如血。
宫紫云一见,知道凌壮志已动了杀机,不由惊得脱口急呼:“凌弟弟不可以”
但是,已经迟了。
只见凌壮志的掌心红芒一闪,船面上暴起一声霹雳暴响,喀喳连声,板木横飞,整个船头,顿时全毁。
哗哗一阵水响,船身急烈右斜,刹那间右舱已灌满了泥水。
劲风呼呼,飞木带啸,纷纷向沙滩下落去。
沙滩上围观的人众,惊呼狂喊,抱头鼠窜,顿时大乱。
宫紫云知道凌壮志已闯了大祸,今后江湖上势必无他立身之地,因而忍不住掩面哭了。
凌壮志看到船头被毁,进满了滚滚黄水,邋遢和尚不要说死尸,就是一块破布也没存,这时才知铸成大错。
就在这时,般头的左舷下,蓦然响起一声得意的哈哈怪笑。
众人心中一惊,循声转首一看,只见人影一闪,邋遢和尚,已由船舷下面,翻身跃了上来。
邋遢和尚,神色自若,咧嘴怪笑,但手里仍紧紧握着他那把视如生命的大酒壶,怪眼注定惊愕不定的凌壮志,一幌脑袋,得意的沉声道:“你虽有铁石难当的赤阳掌,但仍奈何我和尚不得。”
话未说完,人影闪动,距离邋遢和尚最近的粉衣少女,一声不吭,纤指猛点邋遢和尚的“命门”———
事出突然,距离又近,凌壮志、宫紫云,同时一声惊呼,再想出手阻止,已来不及了。
但,邋遢和尚却早有准备,一声怒嘿,出手如电,铁腕一翻,已将粉衣少女的玉腕扣住。
凌壮志、宫紫云,暗赞和尚功力不凡,果然名不虚传,同时吐了口长气。
粉衣少女,面不改色,一双桃花眼中,闪闪射出怨毒,雪白的贝齿,紧紧咬着粉红的樱唇,一望而知是对邋遢和尚恨极了。
邋遢和尚毫不生气,紧紧扣住粉衣少女的玉腕,仰面哈哈一笑,问:“丫头,我老人家可是破坏了你报仇雪恨的大事。”
说罢,一双怪眼,目不转睛的盯着一脸怨毒神色的粉衣少女。
凌壮志、宫紫云以及展伟明三人,俱都听得一愣,闹不清“邋遢和尚”
的话是什么意思。
但,面色如土的老船主却早已汗如雨下,悄悄向船舷退去。
蓦见邋遢和尚,摇着着,注定目闪泪光的粉衣少女,继续沉声道:“莫说是你,就连你父亲邱铜川也不敢向我和尚暗下毒手。”
凌壮志和宫紫云一听,恍然大悟,粉衣少女果是邱铜川的女儿,邱莉花的妹妹,同时,也明白了邋遢和尚如此恶作剧的用意。
间,只见粉衣少女流着泪,跺着脚,切齿恨声说:“老怪物,你破坏了我杀父之仇,雪姊之恨,我恨不得食你的肉,寝你的皮,你今天杀了我,我做厉鬼也要捉凌壮志和宫紫云。”
邋遢和尚一听,仰天发出一阵大笑,接着朗声说:“你有为父报仇之志,孝心可嘉,只要你将来能削掉我和尚身上的皮,吃了我和尚的肉,包你长的如花似玉。”
说此一顿,注定粉衣少女,怪眼一瞪,沉声怒喝:“想起你父女三人所作所为,令人发指,人人得而诛之,我和尚念你孝心可感,这次饶你不死,不下再遇到我和尚,定杀不赦。”
赦字出口,振腕一抖,粉衣少女的娇躯立被抛出一丈多高———
粉衣少女身在空中,纤腰一挺,立变“归巢彩凤”,身形头上脚下,直向滚滚黄河水冲去。
宫紫云、凌壮志,看得心中一惊,险些惊呼出声。
唰的一声轻响,水面上浪花一旋,粉衣少女立即沉入水内。
凌壮志和宫紫云,以及展伟明,三人心头一紧,同时探首向黄泥滚滚的河面望去。
水面上浪花一闪,粉衣少女倏然冒出水面,怨毒的指着凌壮志和宫紫云,恨声说:“你两人小心,姑娘总有一天将你们接进水中喂鱼!”
话声甫落,浪花一旋,粉衣少女顿时不见。
展伟明似乎想起什么,急忙左顾右盼,同时大声问:“那个老船主呢?”
立在破船上的邋遢和尚,举手一指百丈以外的滚滚河面,沉声说:“喏,那不是你们要找的船主。”
凌壮志三人举目一看,只见百丈以外的河面上,一道白影,顺流而下,直向河心游去,身法之快,宛如一条破浪大鱼。
宫紫云看罢,想到这条船中途河上遇险,两人都不善水功,真不知如何应付,因而,不由感激的望着邋遢和尚。
邋遢和尚得意的望着凌壮志和宫紫云,嘿嘿一笑,沉声问:“小子,我酒肉和尚要是晚来一步,邱铜川的小女儿就要你们下河喂鱼。”
凌壮志俊面一红,躬身施礼,宫紫云立即福了一福,两人同时恭声说:
“老前辈的大恩,晚辈永铭终身。”
邋遢和尚,怪眼一翻,沉哼了一声,不屑的说:“哼,大恩值多少钱一斤?还不赶快跟和尚走。”
说罢,看也不看凌壮志三人一眼,飞身纵上沙滩。
凌壮志恭声应是,抬头一看,那里还有一个船伙的影子。
蓦见展伟明,低头向着破舱内,震耳大声说:“老伙计,大爷要走了,还不滚出来吗?”
话声甫落,底舱运处,立即传来一声欢嘶,接着是一阵“冬冬”的零乱蹄声。
展传明一见,飞身纵至破船头的左舷,挥动手中的大铁锤,轰的一声大响,两扇紧闭的底层舱门,应声粉碎,立被打开。
乌骓、青鬃、大红马,相继纵上沙滩,凌壮志三人,紧跟飘身而下。
这时,邋遢和尚早已刺刺的坐在沙滩上饮酒,左手里不知在什么地方掏出一块又黑又干又硬的肉,正吃得津津有味。
方才围观的人众,虽然受了一场虚惊,吓得夺路狂奔,但仍有许多人没有走,仍围立在沙滩远处。
凌壮志三人,各人拉着各人的马,直向坐在沙滩上喝酒的邋遢和尚走去。
邋遢和尚一见有马,一双怪眼瞪得又圆又大,油泥脸上布满了惊喜神色,于是,哈哈一笑,不由兴奋的说:“我和尚自从出了家,足有四五十年没摸摸马毛了,今天合该我过过马瘾。”
说罢,急忙将手中的干肉放进怀里,挺腰站起身来,举起破袖子,一抹油嘴,笑嘻嘻的望着凌壮志三人,神气的说:“你们别瞧不起和尚老,告诉你们,我的骑术相当优异,昔年我是花花公子的时候,无人敢与我相比。”
说着,十分渴望的望着凌壮志和展伟明,问:“你两人的马,谁的让我骑?”
凌壮志见展伟明咧着大嘴不语,只得含笑恭声说:“请老前辈骑我这匹!”
说罢,即将丝缰挂在鞍头上,立即退后数步。
邋遢和尚一听,高兴已极,仰天哈哈一笑,大声应好,身形腾空而起,直向马背上落去。
乌骓一见邋遢和尚,早已两耳高竖,目闪惊急,这时见那个满身油泥,臭气薰天的人,突然向它身上落来,不由大急,一声怒嘶,闪电转身,后蹄猛向下落的邋遢和尚踢去———
邋遢和尚似乎未曾料到,一见黑马踢来,双蹄恰好踢向他的屁股,这一惊非同小可,一声怪叫、疾抖大袖,硬将下落的身体向右一滚,疾演“云龙翻身”,急向两丈以外落去。
凌壮志也吃了一惊,大喝一声,飞身过去,伸手拉住缰绳,不停的对黑马斥骂吆喝,以便给邋遢和尚消消气。
邋遢和尚飘身落地,心中又惊又怒,瞪着一双怪眼,气急的望着胆怯温驯的黑马乌骓,只气得龇牙咧嘴。
凌壮志见黑马差点没踢着邋遢和尚,内心非常过意不去,赶紧又吆喝了乌骓一声,接着恭着说:“方才太突然了,所以马心发慌,现在老前辈可以上马了。”
邋遢和尚似乎也觉得自己太猛浪了,这时见黑马温驯的依在凌壮志的身边,马瘾再动,立即点点头,再向黑马走去。
他的步子一动,乌骓立即仰首竖鬃,低嘶连声,马尾不停摆动。
邋遢和尚一见,立即停身止步,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说:“算了吧,我看还是跑腿保险,我这把老骨头还想活几天呢!”
说罢转身,沿着沙滩,当先向东走去。
宫紫云想笑不敢笑,展伟明对和尚那身油臭衣服,实在不敢恭维,凌壮志见乌骓不依,自觉也没办法让黑马温驯。
于是三人只得拉马急急跟在和尚身后。
邋遢和尚,拖着破草鞋前进,身形摇摇摆摆,看来喝得有些醉薰薰了,前进中,蓦然发现凌壮志三人没有骑马,不由停止转身,不解的问:“你们为什么不骑马?”
凌壮志立即恭声说:“老前辈地下步行,晚辈等怎好骑马?”
邋遢和尚一听,脸色蓦然一沉,立即满不高兴的说:“怎么,你们不相信我和尚的脚力能胜过你们的马匹?”
凌壮志顿时慌了,但又苦于无法解释。
展伟明对事情很少细加思索,立即在旁插言说:“不是不相信你和尚前辈的脚力,而是我们这位老妹子已身怀六甲,不能骑马,否则何必又走水路?”
说着,依然举起蒲扇般的大手,指了指宫紫云。
邋遢和尚一听,两只怪眼也才不知不觉的瞄了一眼宫紫云的小腹。
他这一看,原来不甚介意,宫紫云娇脸立时通红,急忙垂下螓目。
展伟明见宫紫云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似是希望和尚不要再看,因而大嘴一咧,笑着说:“老前辈,别看了,现在还不出来,要真能看出来,那还了得?”
他不说还好,如此一解释,一向大小不分,游戏风尘的怪杰邋遢和尚,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怪眼一眨,感慨的摇摇头,漫声说:“我看,还是我先到大黄庄渡口等你们吧!”
说罢转身,直向东奔去,摇头幌肩,似是酒醉,一双破草鞋,踏在沙滩下,“踢答”有声,身形之快,捷逾飘风,眨眼之间,已至数十丈外。
宫紫云原来羞的有些不好意思,这时看了邋遢和尚的滑稽像,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凌壮志见爱妻笑了,心情顿时一畅,即对展伟明笑着说:“展世兄,老前辈为了便于我们乘马,他已先走了,我们就上马吧!”
展伟明这时也不禁煞有介事的望着和尚的背影,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宫紫云看了展伟明那副乌鸦落在猪身上,不知道自己黑的神态,再也忍不住“格格”像银铃般的笑了。
于是三人在欢笑愉快的气氛中,飞身上马,沿着沙滩向前追去。
举目再看,和尚的背影,已变成了一个黑点了。
三人策马前进,想到这次雇船,偶一疏忽,险些铸成大错,这时想来,三人心中仍有余悸,假设邋遢和尚不及时赶至,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了。
轻驰十数里,前面河边上已出现无数桅影,向内陆的高岗上,建有一片约有数百栋的房屋。
三人知道那便是大黄庄渡口了,因而将马速略微加快了些。
到达渡口时已近正午,正是渡客稀少的时候,河边除了一些渔夫船伙,只有极少数的商旅行人。
一名朴实忠厚的店伙,早在河边上等候,一见三人,愁苦脸脸上,立即有了笑容,急忙一躬身,笑着说:“果然有三位客人,爷,请随小的来,一位‘活佛’早在船上开始喝酒了。”
说着,当先向一艘三桅大船前跑去。
凌壮志三人会心一笑,知道是邋遢和尚早已雇好了船。
来至船前,没有船主欢迎,看来都是些忠厚朴实的船伙等在下面,三人将马交给船伙,走搭板登上船舷。
三人游目一看,只见船面清洁无比,一色橙黄,刷洗得光可鉴人,阵阵浓重的桐油气息,扑面迎鼻。
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一身船伙装束,谦恭的立在船上,向着凌壮志三人一拱揖,仅诚朴含笑说了个请。
凌壮志、展伟明,也同时还了一礼。
蓦闻舱房内传来邋遢和尚的声音说:“船老大,你道我和尚是疯子跑上船来想白吃你不是?哼!哼!你老大看,可是有三位身缠万贯的贵宾?”
中年船家一听,赶快转身向着舱内作揖,同时感激的说:“多谢活佛,多谢活佛。”
凌壮志三人,举目向舱内一看,只见邋遢和尚正坐在桌后喝酒,虽有满桌热气腾腾的菜肴,但他却未动筷。
邋遢和尚一见凌壮志三人走迸舱口,依然倚老卖老的坐在上位不动,但,怪眼一翻,嘴里却嚷着说:“小子们快些吧,我和尚早等得不耐烦了。”
凌壮志三人,一面入座,一面恭声说:“老前辈饿,尽可先吃,何必等晚辈三人。”
邋遢和尚,哼了一声,风趣的说:“哼,我和尚虽然好吃,但也不能不留个后路,万一你们不来,我和尚也好开溜,不能真的落个白吃。”
话声甫落,凌壮志三人再也忍不住笑了,即是立在舱外的船老大也忍不住笑。
邋遢和尚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块肉,即对凌壮志问:“你们要去什么码头?”
凌壮志恭声说:“先将展世兄送至对岸,然后去东京汴梁开封府。”
邋遢和尚满意的一颌首,沉声道:“正合我和尚的意,我也急着过河。”
说着,怪眼一翻,望着船老大问:“你听清楚了没有?”
中年船主立即恭声应是,一躬腰,身离去,大声吆喝开船。
凌壮志一看和尚连干了几大杯,立即恭声问;“不知老前辈怎知晚辈就在那艘船上?”
邋遢和尚怪眼一翻哼轻一声,似乎有些生气地说:“你小子是当今天下的大名人,又是小侠,又是小魔头,你们在渡口过,不知惹动了多少眼睛,我老人家怎么能入眼不知?何况我还正找你小子?”
凌壮志俊面一红,不由喃喃的恭声问:“不知老前辈找晚辈何事?”
如此一问,宫紫云自是要注意听,就是一直低头猛吃猛喝的展伟明,也不由放下筷子,抬起了头。
邋遢和尚,又哼了一声,沉声问:“我干女秦香苓,你小子可认的?”
凌壮志心头一震,惶急的点了点头,他目不转睛的望着邋遢和尚,他不敢转首去看宫紫云的表情。
邋遢和尚摇幌着光头,慢条斯理的问:“她现在怎样了?你小子可知道?”
凌壮志听得有些心惊肉跳,不由惶急的摇头,恭声说:“晚辈不知。”
邋遢和尚突然坐直身体,大声说:“她现在被玉山少山主薛鹏辉掳至玉山总寨监禁起来了,你还在迷糊。”
凌壮志听得心头猛然一震,不由惊“噢”一声,顿时楞了。
宫紫云也不禁芳心一惊,知道凌壮志的麻烦又来了,但,憨直的展伟明,却听得有些莫名其妙。
邋遢和尚见凌壮志发呆不语,不由怒声追问了一句:“你小子打算怎么样?”
凌壮志秀眉一蹙,为难的迟疑说:“他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未婚夫妻,晚辈怎好出面干预?”
邋遢和尚一听,顿时大怒,怪眼一翻,怒声说:“什么?乱子是由你小子一手搞出来的,你不管谁管?”
凌壮志焦急的分辩说:“晚辈当时只是一时好奇,是以随苓姑娘进入古阵”
邋遢和尚怒哼一声,忿然说:“可是薛鹏辉那小子,硬说你和菩儿两人在地上相拥亲吻。”
凌壮志当着爱妻的面,只急得俊面通红,秀眉一轩,立即怒声道:“真是岂有此理”
邋遢和尚一听,立即怒声问:“小子,你发谁的脾气?”
凌壮志真是满腹委屈没处诉,只得强忍心中怒火,和声分辨说:“请老前辈不要误会,晚辈是气薛鹏辉颠倒是非,捏造事实。”
邋遢和尚找凌壮志的目的,就是要凌壮志去救秦香苓,这时一听,立即逼了一句,沉声说:“那小子捏造事实,你小子找他论理嘛!”
宫紫云想到凌弟弟要事正多,又要探查叶小娟母女的下落,又要找杀父仇人“乌鹤”,摆在面前的难题,是要去救展伟凤,还有死在古墓中的万绿萍,今后行走江湖,还要时时提妨有人企图攫取秘芨”
她想以这一连串的问题,觉得凌弟弟那里还有时间去管秦香苓的闲事,因而急忙插言说:“老前辈,这件事凌弟弟不能涉足其间”
邋遢和尚,怪眼一瞪,正待怒声发问,但想到宫紫云是女孩子,又是凌壮志的妻子,因而面色一齐,和声问:“何以见得?”
宫紫云继续恭声说:“如果凌弟弟前去,这件事反而弄假成真,愈加愈影响他们夫妻间的情谊。”
邋遢和尚怒哼一声道:“人都禁起来了,还谈什么夫妻情谊?”
凌壮志心中灵智一动,立即恭声说:“老前辈和跛足道老前辈,两人可一并前去兴师问罪,一个是救爱徒,一个是救义女,薛家父子决不敢说老前辈两人师出无名!”
邋遢和尚的油泥脸上,似乎泛起一阵微红,举起乌黑干瘦的油手,一连挥了几挥,沉声说:“告诉你小子,这条路我和跛足早走过了,行不通,你别看玉山方圆有数十里,但山势却崎险无比,加上玉山山主‘乱飞镖’薛雄虎多年经营,把一座玉山整建得不亚于人人视如畏途的阎罗殿。”
说此一顿,怪眼一扫凌壮志、展伟明和宫紫云三人,继续沉声道:“山上悬崖绝壁,怪古丛生,处处机关,步步可死,高有滚雷木石,地有暗网陷井,不是我和尚长他人的威风,要想进入玉山总寨,真可比似飞鸟难渡。”
宫紫云黛眉一蹙,不解的插言问:“听老前辈的口气,你不是和跛足道老前辈去过了吗?”
邋遢和尚立即正色说:“是呀,我和跛足暗探几次都险些丢了老命。
宫紫云灵机一动,立即凛然正色说:“以两位老前辈如此高绝的武功,尚且险些丢命,凌弟弟一人前去,岂不是前去送死吗?”
邋遢和尚听得一愣,急忙仰脸发出一阵哈哈大笑,心说,好个鬼精灵的丫头,我和尚险些栽在你手里。
这阵大笑,不但掩饰他和尚的窘态,也让他藉大笑的时间,想好了说词,于是,敛笑沉声说:“我和跛脚见暗踩不成,只得公然拜山,‘乱飞镖’薛雄虎和他的儿子少山主薛鹏辉,自是摆队亲迎,经过交涉,结果受了一顿肮脏气。”
凌壮志见邋遢和尚把玉山总寨说成上有天罗,下有地网,心中已有些生气,这时一听,不由沉声问:“不知两位老前辈受了顿什么气?”
邋遢和尚看了一眼凌壮志逐渐露煞气的俊面,忿声说:“薛雄虎说,秦天举将女儿配给他儿了,秦香苓便已是他们薛家的媳妇,她在外面败坏家风,做出无耻之事,他薛家就有权将秦香苓捉回囚禁。”
说此一顿,注定凌壮志的俊面,特别将声调放低拉长,沉痛的说:“小子,薛雄虎说,他要儿子,每日三次拷打秦香苓,直到你小子救她为止,嘿嘿,薛雄虎还说,凌壮志那小子,就是铁打的金刚,铜铸的罗汉,你不去玉山便罢,如加胆敢前去,定要你小子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凌壮志明知道邋遢和尚说的并不尽实,但一想到薛鹏辉在外恣意毁谤他的名誉,他就忍不住怒火如炽,因而秀眉一轩,沉声道:“老前辈请放心,晚辈定要前去向他薛家父子评评理。”
邋遢和尚立即赞声说:“好,有声气,这才符合你的名字,叫壮志,不过我和跛脚,早为你预备好了一口大箱子。”
凌壮志已经有气,因而忍不住沉声问:“什么意思?”
邋遢和尚立即正色说:“我和跛脚深怕你进不去玉山总寨,决定将你藏在大箱内.就说是苓儿替换的衣物”
凌壮所一听,顿时大怒,明知是和尚的激将计,但他已再无法忍受,因而剑眉一轩,星目闪辉,忿然怒声说:“老前辈不必再说了,他玉山总寨就是剑林刀山鬼门关,我也要将他夷为平地,何况晚辈本来就有为地方除害之意。”
邋遢和尚一见心计得逞,暴声喝好,猛然一捶桌面,说“好,我们谈别的。”
说罢,伸手撕了一条鸡腿。
宫云知道爱夫已经动怒,因而也不便再说什么,但她一直怀疑,以秦天举那等富豪之家,为何要把娇美如玉的女儿嫁给一个绿林大盗的儿子为妻,何况秦香苓还是武林怪杰“跛足道人”的徒弟。
因而他一俟和尚吃完了手中鸡腿,立即不解的问:“老前辈,以秦姑娘出身清白世家”
邋遢和尚似乎早已看透宫紫云的心事,急忙一摇油手,赶紧瞪瞪眼咽下口里的鸡肉,接着摇摇头,无可奈何的说:“说起来这都是知恩图报的俗节害人,秦老员外夫妇去年远游,中途遇到一伙强人,险些丢了老命,多亏玉山少山主薛鹏辉相救,所以才安然返回太平镇,为了报达那小子的救命大恩,决心将自己唯一的爱女秦香苓相许。
其实,薛雄虎并不算是真正的山大王,而是以玉山桃林谷为基地建立山庄,后来以防止歹人生事为藉口,占据天险,增建机关,逐渐形成今日的玉山总寨。
由于需人众多,财力消耗,再加之人多混杂,日子一久,便成了向过往客商强讨过路银子的卑鄙强盗。”
宫紫云黛眉一蹙,不由插言说:“要杀秦老员外夫妇的那伙强盗,谁敢保证不是薛鹏辉的人所为。”
邋遢和尚猛一点头,极为同意的说:“是呀,跛脚的当时也曾如此说过,只是秦老人非常喜欢薛鹏辉,加之秦老员外又不知绿林中的罪恶,也就颔首应充了。”
就此一顿,慨然一叹,立即又挥挥手,显得不耐烦的说:“好啦,不谈这些啦,江湖上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说也说不完,谈也谈不清,我们还是谈别的吧!”
邋遢和尚见多识广,有的是奇闻怪谈,加上他生相滑稽,吃像可笑,不一会,便将沉闷的气氛,改变成愉快的场面。
二更时分,风浪渐大,船身颠簸的厉害,除了宫紫云有些感到不适外,凌壮志、展伟明和邋遢和尚,俱都神色自若,谈笑风生。
蓦然,一阵清脆的小铜钟声,径由舱外传来,接着,船首、船尾,响起一片杂乱的脚步声和吆喝声。
凌壮志、宫紫云,知道已到达对岸,正在靠向码头,不禁依别的看了一眼邋遢和尚与展伟明。
邋遢和尚,仰首喝尽了前面杯中茶,哈哈一笑,说:“我和尚性急,要先走一步了。”
说罢,起身离座,当先向舱外走去。
凌壮志三人,急忙跟在和尚身后。
来至船面上,风强浪急,远处一片漆黑,南岸沙滩上,一大片黑影幢幢的房屋,仅靠近河边的几家客店门口,尚亮着一两盏防风灯,正随着夜风左右摆动,沙滩上,一片冷消。
这时,船距码头,已不足五丈了,船老大见凌壮志等人走出舱外,立即含笑迎了过来,同时举手一指岸上屋影说:“这是青龙渡口,上岸的客官可以由此下船了。”
邋遢和尚,哈哈一笑,说:“小子们再见,我和尚要先走一步了。”
话声甫落,身形已起,宛如一只巨大蝙蝠,直向岸上飞去。
四丈距离,在邋遢和尚来说,是轻而易的事,这位怪老偏偏要演一手武林绝技“云中筋斗”。
就在他身形到达岸边,即将下降的同时,一声低喝,两臂疾挥,一连几个筋斗,身形再升两丈,继而飘然落在岸上。
凌壮志、展伟明十分赞服,不由脱口喝了一个烈采。
邋遢和尚飘落地上,愉快的哈哈一笑,朗声说:“雕虫小技,只当游戏,小子们何必喝好。”转身如飞驰去———凌壮志,宫紫云和展伟明,三人同时恭声高呼:“老前辈珍重,再见了!”
话声甫落,邋遢和尚的身影,已消失在岸上远处的黑暗中,同时,传来一声爽朗豪放的哈哈大笑。
这时,船已靠岸,底舱的门已经开了,展伟明告诉船老大将红马接上岸去。
凌壮志想起禁闭在齐云山大佛寺的展伟凤,心情顿时一阵黯然,于是面向展伟明宽慰的说:“展世兄可先至齐云山大佛寺羁绊住‘琼瑶子’前辈,务必阻止她将凤姑娘押回天山去,小弟将娟师姊送到金陵,立即星夜赶去。”
展伟明黯然神伤地说:“我想先回石门镇,请赵家老妹子黄飞燕和我一同前去,她比我聪明,处事比我说话好听,也许能说动琼瑶子的心。”
凌壮志立即颔首赞声道:“赵夫人能去最好,以她的面子,也许能将凤姑娘留住。
说话之间,船伙已将红马拉上沙滩。
展伟明立即愁眉苦脸的说:“小妹夫,老妹子,祝你们一路顺风,我大明要走了。
凌壮志、宫紫云,也黯然颔首说:“会期不远,来日正多,祝你一路福星。”
展伟明黯然沉声应了声是,飞身纵上码头,认登上马,呼了声“珍重”,拨转马头,直向镇上驰去。
凌壮志、宫紫云静静地立在船头,直到展伟明的马影消失在青龙镇口,才回身走进舱内。
邋遢和尚与展伟明一走,舱内气氛顿时显得孤寂,但,也给了凌壮志向爱妻宫紫云体贴的机会。
两人进入舱室,里面布置得非常简朴,除了一床一几和一个方凳外,再也没有什么了,床上铺着洁白的厚褥,叠着整洁的棉被,令人看了舒服。
凌壮志将宫紫云揽入怀里,体贴关切的问:“今天觉得累吗?”
宫紫云温顺的依在凌壮志的怀里,深切的望着凌弟弟,妩媚的一笑,幸福的摇了摇头,柔声说:“没什么,坐几天船,也许会好起来。”
凌壮志心中平静不少,同时也升起一丝蜜意,两臂将宫紫云搂的更紧了,他每独自伴着娇妻的时候,他的心总是感到无比幸福。
但,在他幸福的后面,心灵深处,却隐藏着无限的感伤,那就是对万绿萍、展伟凤、秦香苓和叶小娟等人感到歉疚。
船,在强劲的夜风中,滚滚的河面上,顺流东下,整个大船上,除了风吹桅杆,不时发出吱吱的响声外,一切都是寂静的。
凌壮志拥着如仙姬的爱妻假睡,他的脑际仍恍惚飘荡着四个丽姿不同的少女影子
他第一个想到的万绿萍,他是,她已经死了。他没想到这位娇憨秀丽的小姑娘,如此痴情,为他而死。
他目前最感焦急的是尽快找到“穷书生”,问出万绿萍的尸首存放处,因为,时日一久,娇躯已腐,虽有“冰果琼浆”,也无济无事。
他知道,灵丹妙药虽有起死回之效,但人真正死尸已凉,断了气息,同样的毫无用处。
但是,他明知无效,也要尽心一试,他要用火热的赤阳神功,将万绿萍的死尸暖热,用丹田凝聚的真气吹动万绿萍的呼吸,再将有起死回生功能的“冰果琼桨”,放进万绿萍的樱口里
凌壮志想到此处,心中暗自一叹,这种想法,不啻大海捞针,白日梦话,但是,不如此,无法减轻他心灵深处的歉疚和痛苦。
第二个清丽娴静,洁如百合的叶小娟,现在,已经知道她是张师母的女儿,至于她是否是恩师的新骨肉,已无计较的必要,而就那夜天山峰解衣察证胸前暗记的事来说,至少已得到张师母的谅解,叶小娟的将来,两位师母自会安排。
但是,现在他已被歹人掠去作了人质,是否不为歹人羞辱,毫无一丝把握,也可能因抗拒歹人的阴谋,而丧失了生命。
继而一想,假设没有自己急于要揭开恩师身世之迷,她们母女,也不会因歹人企图攫取秘芨而将她们母女掠去。
第三个小女,是美艳英丽的展伟凤,她为怕失去自己,而甘冒武林禁忌,将受业恩师仗以成名的“寒玉宝扇”相寄。
目前,她已被监禁在齐云山大佛寺,假如自己不在卧虎庄院晚宴上展露玉扇,在天都峰不用玉扇杀人,也许这件事不会为天山五子知悉。
如今,琼瑶子又含忿离去,是否匆匆将展伟凤押回天山金霞宫,听候她掌门师兄的处分,尚难预卜!
假设被押回天山金霞宫,后果实堪忧虑,展伟凤也许被收回一身高绝武功,逐出天山之门,也许以最严厉的派规治罪,囚禁终身,直至老死。
心念至此,凌壮志暗暗决定,果真如此,就是把天山派闹个天翻地覆,也要为展伟凤争回自由之身。
第四个少女,也是令他最难堪,最痛悔的一个少女。
秦香苓,活泼任性,娇美动人,没想到为了让自己见识一番石阵的奥秘,而铸成遗憾终身的大错。
如今,被薛鹏辉掠上玉山,囚禁总寨,每日鞭打三次那样如花似玉的少女,何堪如此惨烈的刑苔,这些天来,也许也被活活打死。
心念至此,胸间顿时充满了怒气,想到薛鹏辉散播恶言,以秦香苓为诱饵自己前去,愈如怒火高炽。
他暗暗发誓,秦香苓如果是受些铁窗之苦,他宁愿忍辱受气,向薛家父子赔罪,请秦香苓与薛鹏辉完成夫妻大礼。
假设,秦香苓已被打得骨瘦伶仃,甚或奄奄一息,他们薛家父子的玉山基业,也将从此结束,他决心将这座倚仗天险建成的玉山总寨,夷为瓦砾。
凌壮志,思前想后,无法入睡,他的一颗心.就像行在滚滚黄水上的一艘大船,起伏不定
他深深觉得,这四个少女,无一不是为了他,无一不是因他而受苦受难
蓦然,他心头一凛,不由暗自惊呼,莫非自己果是一个煞星?小魔头?
不吉利的人?不然,为什么与自己接触的几个少女,都遭了劫难?
念及于此,掌心中不禁惊出一丝冷汗,他不自由主的睁开眼睛看看偎在怀中的娇妻宫紫云,他暗暗祈祷,让天神降福给这位苦命的姊姊,不要再加她身上任何恶运。
他发现爱妻安祥的闭着凤目,长而黑的睫毛,愈显得动人,美丽灵巧的琼鼻,发着均匀的呼吸,鲜红的樱唇,挂着甜甜的微笑,微蹙的黛眉,似嗔似怨的笼罩着一丝忧郁,似是正梦到令她又气又喜的趣事。
但,他却不知宫紫云也正在思绪不宁,难以入睡。
她偎在爱夫凌弟弟的怀里,有时会感到肚子里的小东西会不时蠕动,这令她又忧又喜,又恐俱。
想到小东西的可爱,令她忍不住要笑,想到生产时的痛苦,又令她感到惶恐,想到回到金陵,家中仅有一个老仆,又使她感到忧虑。
她怕孤独,但她又不愿阻止爱夫前去了结必须他前去才能了结的事,她原本是个具有高绝武功的少女,今日,已是将要生孩子的母亲。
她自觉变得平凡了,已经没有少女时那样好动争胜之心,现在她只想着将来如何妥善照顾自己的孩子。
她自信是个占有欲极强,而且善妒的少女,可是如今有了小东西,她把一切都看淡了。
现在,她唯一担心的是煞气颇重的凌弟弟,她不希望他再在江湖上去动,她希望小夫妻暂时在金陵故居住下来,然后同时返回恒山凌霄庵,伴着看破红尘的母亲“飞花女侠”永远厮守在一起。
但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因为需要凌弟弟去办的事太多了。
她不是不想和凌弟弟一同出生入死,但是有了上次震动胎气的教训,她怕了,再不敢和人交手,妄动真气。
尤其,今后腹部一天比一天大,行动一天比一天笨,如勉强同去,遇有艰险,反而成了凌弟弟脱身应变的累赘。
她对今生能否独自占有凌弟弟,已经毫无信心,因为有许多事是她意想不到的,她自觉人不能抗拒命运,因而她也愿意一切听天由命了
船,顺流而下,快如奔马,是以,不几天,便到了开封以北的大公渡口。
这时,天色刚刚入暮,渡口沙滩上,集满了货物和车马行人,人声吵杂,车响马嘶,乱成一片。
凌壮志为了避人耳目,即命船老大将船停泊在距离渡口数十丈外的河湾处,决定天黑后,再下船上岸。
宫紫云经过几天来的充分休息和运动,以及凌弟弟的体贴照顾,身心俱极畅快,一切恢复如前,已毫无一丝倦意。
两人立在舱内窗前,暗察岸上和渡口的情势,看看是否有可疑的人物。
细察良久,发现人群中,极少有武林人物,即或有,也是一些因事过往的一般豪客,以及押镖的武师和趟子手。
两人看罢,安心不少,小夫妻俩不是怕事,而是目前不愿惹事。
宫紫云转首对揽着细腰的凌弟弟,妩媚的一笑,愉快的说:“我们改走这段水路,也许将那些企图获取秘芨的歹人摆脱了。”
凌壮志赞同的颔首微笑,说:“他们的目标都集中在孟津,虽然也知道我们上了船,但无法断定我们在何地上岸,待等他们听到消息,我们已绕过了开封,到了许通。”
两人相对一笑,正待转身离去,蓦见渡口人群中,一匹红白杂花大马正向着这面轻步驰来。
花马上坐着一个柳眉杏眼,背插长剑,一身花衣的少女,她正神色焦急的微蹙柳眉,用炯炯闪光的大眼睛,搜寻着停在河边的几艘大客船。
凌壮志、宫紫云,两人一见花衣少女,几乎是同时惊呼:“啊,那不是秦香苓的侍女唤春吗?”
宫紫云又转首望着凌壮志惊异的问:“她怎的会在这里?”
凌壮志看到唤春,顿时如见故人,恨不得飞身纵至船面,向她高声招呼,问问秦香苓的近况!
但是当着宫紫云的面,他不敢造次,只得强抑心中的激动,迟疑的说:
“恐怕是寻人吧!”
果然,只见唤春将马停在十数丈外的一艘三桅大船前正和含笑,向着船上的一个船伙问话。
宫紫云看得心中一动,不由急声说:“恐怕是找我们吧!”
凌壮志虽有此想法,但他仍摇了摇头,迟凝的说:“不可能,她怎会知道我们在此地。”
宫紫云由凌弟弟的秀眉颤动,已看出他强自抑压的心意,因而嗔声说:
“即使不是找我们,你也该去打个招呼,向她问问苓姑娘当初被掠去的经过情形,这对你将来前去玉山评理,不无益处。”
说话之间,十数丈外的唤春,已满面失望神色的催马向这边走来,显然,那艘船上没有她要找的人。
凌壮志一见,只得颔首的说:“好吧,我去问问她找谁。”
说罢,急急走出舱外,走到船舷,立即向着正在沿河走来的唤春一招手,同时凝气低声问:“唤春,你找谁。”
正转首寻找着河边许多大船的唤春,闻声急忙望来,举目一见船上的凌壮志,忍不住惊喜欲狂,脱口娇呼:“凌相公!”
娇呼声中,急挥纤手,小峦靴一扣马腹,花马如飞驰来。
待花马奔至船前,唤春俏丽的粉面上,已挂满了泪水。
凌壮志一见,心中也涌起一丝酸意,不由亲切的急声说:“快些上来说话。”
说罢,转首望着船面上的几个船伙,吩咐说:“快将这位姑娘的花马接进船上来。”
其中两个船伙,恭声应是,匆匆跑下底船去。
这时,船舷上人影一闪,满面泪痕的唤春已飞身纵上船面,立即叩首下拜,同时恭声的说:“小婢唤春叩见相公。”
凌壮志心中虽然难过,但俊面上仍挂着一丝不自然的微笑,于是,微一俯身,做了一个扶起手势,同时和声说:“唤春快起来。”
唤春叩罢头,应声立起来,举目看到立在舱门的宫紫云,又急上数步,叩首下拜,同时恭声说:“小婢唤春叩见夫人。”
宫紫云虽然听得有些迷惑,不知唤春怎的知道她已和凌弟弟结了婚,但仍谦和的含笑说:“快请起来,进舱进话。”
说着,亲手将唤春由舱面上扶起来。
俏丫头唤春又叩了个头,应声立身起来,恭谨的跟在凌壮志和宫紫云的身后走进舱门。
凌壮志和宫紫云,让唤春坐下答话,同时不解的问:“唤春你是怎的知道我们乘船前来开封?”
唤春立即欠身回答说:“小婢在汜水明境遇到了‘巡遢和尚’老前辈,是他老家人告诉小婢来此会见相公和夫人。”
凌壮志和宫紫云,这时才知道唤春找来的原因,同时,也知道了她为何唤宫紫云夫人了。
唤春继续说:“小婢知道水路行船虽慢,但却是日夜兼程,因为小婢也星夜赶路,昨天正午时分便赶到此地了。”
凌壮志仍没忘记江南闻风北来的高手,因而,关切的问:“汜水那里可有江南各派的高手?”
唤春立即连连颔首,正色急声道:“有有,很多,大都听说相公和夫人要在孟县附近渡河而去的。”
宫紫云插言问:“你来开封的沿途,可曾发现有人讨论相公来开封的消息?”
唤春立即摇摇头说:“没有,孟津汜水那面聚集的江南高手,多知相公掌毁大河教主小女的坐船后,即随邋遢和尚老人家沿河东去,是否渡河去了别处,俱都不知。”
宫紫云笑一笑,继续问:“你去汜水的原因,可是也要去找我们?”
唤春恭声应是,说:“是的,小婢听江南盛传相公已去了恒山,是以才去汜水,但达到黄河渡口,所有船只均被大河的教徒控制了。”
宫紫云依然含笑问:“你去恒山找凌相公,可是为了你家小姐被玉山少山主薛鹏辉掠去的事?”
如此一问,唤春杏目中的泪水,顿时滚了下来,立即颔首戚声说:“是的!这两三个月来,不知小姐怎么样了。”
宫紫云继续问::“你是否将你家小姐那天被掠走的经过说出来?”
俏丫头唤春,举袖一拭眼泪,又望了一眼神色凝重,一直沉默不住的凌壮志,含着泪说:“那天傍晚,在马鞍山西麓与相公夫人分手后,第三天即被玉山少山主薛鹏辉追上了,当时薛鹏辉态度非常和气,自认这是误会,他承认错在他自己,并愿自动解除婚聘,永不再谈亲事。”
小姐一听,非常感激,不管如何,他总是父母的救命恩人,小姐愿以长兄待他,并愿将秦家的财产,悉数相赠。
少山主薛鹏辉听了,也极高兴,即邀小姐至一客店独院酌饮,小姐和小婢均未疑他另有诡谋,及至客店独院,薛鹏辉一声不吭,暗中下手,点了小姐的“黑憩穴”,同时,有十数个劲装大汉,由左右厢房中涌出来。
小婢心知中计,立即拔剑向薛鹏辉刺去,后来终因内力不济,一百招后,长剑突被薛鹏辉击飞脱手。”
宫紫云听唤春说她与薛鹏辉交手,竟达一百招以上,知她终日侍小姐练武,多少也得到跛足道人的指点,是以才有如此成就。
同时,对唤春这种拼死救主的精神,颇为赞许,因而赞声说:“你能舍生救生,将来你家小姐知道了,必然另眼看你。”
唤春流着流泪,惭愧的说:“当时,小婢确有拼死之心,小婢也自知必死,岂知,薛鹏辉停身横剑,顺手丢下五十两银子,同时厉声命令小婢去找凌相公前去玉山决斗,否则,他将每日三次拷打小姐,凌相公一日不去,一日不休。”
凌壮志坐在首位大椅上,虽然沉默不语,但他的内心却已怒火高炽,恨不得即日前去玉山会斗薛鹏辉。
当然,他知道薛鹏辉将利用机关天险来陷害自己,以他那点有限的功力,根本不堪一击。
宫紫云亲切的望着唤春,微颔臻首,表示对她说的话已经完全领会,同时,宽慰的说:“薛鹏辉约斗凌相公的事,邋遢和尚老前辈,已经说过了,凌相公已决心前去应约。”
唤春感激的看了凌壮志一眼,即向宫紫云恭谨的应了声是。
宫紫云见已无话可说,立即关切的问:“现在你准备去什么地方。”
唤春一听,眼圈又红了,戚然回答说:“目前小婢已无容身之处,玉山薛家不要,太平镇秦家,小婢已不敢回去了,和尚老人家说夫人已怀有身孕,特命小婢赶来侍候夫人。”
凌壮志正感无人侍候娇妻,家中虽有老仆凌富,但总觉有些不便,正待颔首应好,但看到宫紫云微整的眉头,把刚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别有居心的俏丫头唤春,黑白分明的大眼珠一转,立即恭声说:“居然夫人有所疑难,小婢就和凌相公一同前去玉山,中途也好侍候凌相公的起居饮食。
宫紫云一听,芳心大感紧张,心说,那还得了?闹不好又是一桩麻烦事,想不到这精灵丫头居然也想往这个小圈子里挤。
她虽然心里着慌,但表面上依然沉静不露,于是黛眉一展,高雅的淡淡一笑,谦和的说:“你有意在我身边,自是十分欢迎,只是这样令你太委屈了。”
唤春虽然也暗中单恋凌壮志,决心迟早达到目的,但她却不急于一时,只要进入凌壮志的生活圈子,不怕这位多情的相公不对她垂青。
这时听宫紫云如此谦逊,立即起身恭声说:“承蒙夫人收留,小婢万分感激,今后当忠诚侍候夫人,以报收留大恩,并请夫人时加教诲。”
宫紫云怕唤春别有用心,因而不敢对她过于谦逊,仅仅含笑说:“只要你听话,肯上进,我自是不会亏待你,待等你家小姐出险后,你再侍候你家小姐。”
唤春自是不敢说忘本的话,立即恭谨的连声应是。
宫紫云见爱夫凌弟弟一直不语,不由含笑问:“你看我这样安排可好?”
凌壮志急忙含笑说:“姊姊安排,十分恰当。”
宫紫云一听,不由含嗔睨了凌壮志一眼,莞尔笑了。
俏丫头唤春看在眼里,知道凌相公有些惧怕这位夫人,她觉得将来要想如愿,必须先获得这位首席夫人的信任、欢心。
这时,天色已经暗下来,船伙特别送来一桌丰盛的晚餐,停泊在码头上,不但有鸡有肉,且有海鲜。
三人同桌共餐,自是俏丫头唤春满酒。
凌壮志发现唤春执壶的右手嫩细纤长,白似春葱,看来一些不像个侍女的手,但他当着国色天香般的娇妻面前,多一眼也不敢看。
饭后,天色已黑,河边已燃起点点灯火,但渡口处仍极喧哗,不时停泊着新到的货船。
凌壮志结算了船帐,特别给了一份丰厚的赏钱,船老大以下船伙,俱都笑遂颜开,欢声称谢。
三人登岸上马,直向大公镇走去。
乌骓,青鬃,一连在底舱待了几天,乍然上岸,似乎仍有些头晕目眩。
大公镇上,车马阻塞,行人拥挤,酒楼客栈,均告客满,像其它渡口一样的暄闹紊乱。
出了镇口,策马南行,只见开封城的方向,一片灯光,直冲半天,开封的繁华,由此可见。
为了避人耳目,凌壮志决定绕过开封,直奔陈留,有了去恒山的经验,仍以黎明宿店,入暮起程为上策。
宫紫云有了俏丫头唤春服侍,途中感到极为安适,松闲,以前虽有凌壮志关切,体贴,但有许多事情是凌弟弟作不来的。她在卧虎山庄时,侍女环立,对春丫头的使唤,自是已成习惯,而凌壮志对俏丫头每晨为他系儒巾,梳发髻,并为他穿长衫,却感到有些不太自然。
尤其,俏丫头为他梳发时,纤纤细指,总不免要碰触到他的颈耳,俊面,加之俏丫头为他系钮扣,佩银剑,事后总要再细看一番,这令他感到非常不安。
时日一久,也就渐成习惯,但,俏丫头唤春的影子,也在不知不觉间,暗暗隐进他的心田。
三人三马星夜赶路,沿途顺利,果然毫无事件发生,动乱的江湖,似是失去了凌壮志的踪迹,令人感到迷惑。
聚集在孟津、汜水一带的高手,不少人自觉无望抢得秘芨而南返,但也有不少人沿着黄河东,暗中探听消息。
这天人夜时分,深蓝的东天,早已升起一轮皓月,整个大地上,朦朦的罩上一层银辉。
金陵城的西关大街上,行人熙攘,灯火辉煌,光明如同白昼,酒楼茶肆,笙哥弦唱,两街生意兴隆异常,一副升平气象。
金陵西关城楼上,高悬一串斗大红灯,随着徐徐夜风摇晃,照得箭垛后的守城官兵,盔甲闪辉,矛盾发亮。
凌壮志、宫紫云、以及俏丫头唤春,三人一进街口,立即拨马向北,直向西关后街走去。
后街街道较窄,多是官宦仕家的宅第,大多数的门楼下都悬有纱灯或站立着仆人,气氛十分肃静。
凌壮志三人的马蹄,轻击在青石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由于后街多是官宦仕家的宅第,出入乘马坐轿,多是衣着华丽的公子老爷或是艳丽小姐夫人。是以,凌壮志三人乘马而过,并未引起两街门下低声交座的仆人们注意。凌壮志已将近六年没有回家了,当他在十数里外看到金陵城楼高悬的红灯时,他的心便已开始激动。他幻想着自家的高大门楼,宽广的庭院,精小的后花园,当年父母双在时,仆妇丫环,小僮管院,如今,只剩下一个忠实的老仆凌富了。这时,他策马走在自己幼年经常出入的街道上,心情激动的不觉双目湿润,前面的景物也觉得模糊了。
前进中,凌壮志的双目一亮,举手指着靠北一座高大门楼,有些颤声说:
“姊姊,那就是我们的家了。”
宫紫云深深体会到凌弟弟这时的心情,但当她听到“我们的家”的时候,心情也不禁骤然激动。
因为,她要在这里生她第一个孩子,也许,她要在这里住一辈子。
举目看去,黑漆大门,台高五级左右各有一尊石狮子,每架拴马椿前,都有一个上马登,两面院墙和其他宅第一样,刷粉的雪白发亮。
最令她注目的是,门楼下高高悬挂两盏大纱灯,纱灯上鲜明的漆着几个大小不同的红字——天心堂*凌。
三人来至门前,凌壮志当先下马,兴奋的将宫紫云的马接过来,挂在马椿上,三人登上门阶,发现门上的兽环,擦拭的精光发亮。
宫紫云黛眉一蹙,愉快的笑着说:“你们的凌富,似乎早知道你们今天要回来似的。”
凌壮志的秀目中,早已因喜极而激动的掉下了几滴泪珠来,这时一听,不由含泪笑了:“哈哈,我们的凌富,姊姊别忘了你是他的主母。”
宫紫云一听,娇面立刻染上两片红晕,同时芳心升起阵阵甜意,情不自禁的举起翠袖为凌壮志拭了拭眼泪。
凌壮志静静的让爱妻揩拭,同时笑着说:“我家是朱夫子格言奉行首,所谓‘黎明即起,洒扫庭院,要内外整洁’我们的凌富,更是力行不拙,没有人知道我们家的地址,也不曾有人通知他们我们今日回来。”
说罢举手,在发亮的兽环上,重重的拍了两个,铮铮之声,传出极远,院内也发出嗡嗡的反震声。
凌壮志扣过门,为了平抑内心的兴奋激动,特地将凌富介绍一番,说:
“凌富为人忠厚老诚,今年已七十岁了,虽然不谙武功但也有六十年的内功火候,只是不会招式,不能发挥他的能力”
话未说完,门内已传出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凌壮志即兴奋的改口说:“凌富来了”
门内来人一听凌壮志的声音,似乎已知道了是谁,脱口一声惊喜“嗳呀”,脚步急促的向前奔来。
凌壮志的心,跳动的就像门内“通通”的脚步声。
门内一阵栓响,接着大门开了,一个白发苍苍,面带忠厚的老仆人飞迎了出来,炯炯的目光,在凌壮志的脸上一扫,立即颤声低呼:“果然是少爷!”
凌壮志一见凌富,激动的伸臂将老仆抱住,同时,泪水夺眶而出,不由颤声问:“凌富你好?”
凌富流着泪,连连点头,神情恍如作梦,也忍不住用颤抖的手,慈祥的去抚摸小主人的肩头。
宫紫云见街上仍有富丽车轿经过,因而低声说:“弟弟,我们进去谈话吧!”
凌壮志顿时想起宫紫云,急忙离开凌富,含泪笑着说:“凌富,快来见过少夫人。”
说着,指了指立在身旁的宫紫云。
凌富不敢怠慢,恭谨的深深一揖,同时恭声说:“老奴凌富叩见少夫人。”
说着就待下跪。
宫紫云急忙扶住老仆,含笑说:“凌富不必多礼。”
凌壮志又对俏丫头唤春说:“唤春,这是我家三代老仆凌富。”
唤春一听,急上两步,恭谨的福了一福,同时和声说:“唤春参见富伯伯。”
老凌富立即祥和呵呵一笑,拱拱手说:“春姑娘免礼,快不要折杀我老头子了。”
凌壮志看了一眼街上,即对凌富说:“凌富,我们都到花厅上坐去。”
凌富恭声应是,说:“老奴在前头带路了。”
说着,当先向内走去。
门楼的尽头,是一道屏门,门内即是广庭,正中是座彤栏花厅,左右相连着厢房,厅内古色古香的陈设,整理的一尘不染。
宫紫云看了厅内的情形,不由暗赞这位老仆能干,看他白发苍苍,却没有一些龙钟老态,而且面色红润,精神奕奕。
凌壮志看了几明桌亮光可鉴人影的情形,大为高兴,因而忍不住赞声说:
“凌富,你一人照管这座大院子,这些年也真难为你了。”
凌富受到小主人的赞誉,老心感到十分安慰,立即慈祥的呵呵一笑说:
“少爷,这得多谢老爷给老奴的这个粗壮身体,这六十多年来,老奴无一日间断练习吐呐功夫,何况那位异人还赠给老奴一片灵芝”
凌壮志秀眉一皱,立即插言问,“凌富,你说的是什么人?”老凌富听得一愣,立即正色说:“就是将少爷留在九华山学艺造就的那位蓬头破衣没有手足的异人嘛!”
凌壮志一听,顿时呆了。
宫紫云心中一阵悲痛,不由掩面痛哭,失声说:“那是我父亲!”
老凌富闹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瞪着一双老眼,愣愣的望着宫紫云,他完全惊呆了,但他仍不自觉的恭声说:“老奴不知那位异人是少夫人的老太爷”
凌壮志已明白了恩师两次闭关半月之谜,因而向着凌富一挥手,吩咐说:
“凌富,你先去将马拉至后院,卸下马鞍,将它们喂上
老凌富未待少主人说完,立即恭声说:“少爷,后宅有槽,没有草料。”
凌壮志立即胸有成竹的说:“你将马拉至后宅,然后去待上雇一个小僮,两个仆妇,两个小丫头,再叫一桌丰富的酒席,顺便买些草料来。”
老凌富恭声应是,转身退出花厅,匆匆走出扇门。
宫紫云虽已止泪,但仍凄声问:“我父亲来此,你一些不知?”凌壮志摇摇头,以猜测的口吻说:“小弟初到紫芝崖时,有一次恩师曾说他要在后洞闭关二十日,命小弟自己练习日课,我想,那次可能就是恩师的藉口。”
说此一顿,秀眉微蹙,继续惴测说:
“在小弟下山的前两个月,恩师又在后洞闭关二十天,我想那一次,可能是下山为小弟购衣物,因为恩师坐关期满那天,后洞出来时,手里就托着小弟身上穿的这套衣服,也许就是命凌富上街购买的。”
想到上街购物,宫紫云不由看一眼厅外夜空,似有所悟地说:“现在已经起更,你怎么还令凌富上街雇人?”
凌壮志哈哈一笑说:
“金陵乃京师重地,市面特别繁荣,饭店客店通宵街门不闭,酒楼茶肆,灯火连日不熄,勾栏人家,夜夜笙歌,这时正是王孙公子们挥金买笑的好时候,莫说此时尚早,就是子夜过后,叫菜雇人,依然随呼随到。”
宫紫云确曾听人如此说过,只是那时有些不太相信,这时一听,不由含笑点了点头。
凌壮志知道凌富尚需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因而提议说:“姊姊,我们去内宅看看吧!”
宫紫云欣然颔首,立即由椅上立起来。
于是,由唤春提着纱灯在前照路,凌壮志挽着爱妻宫紫云并肩在后,并指示向左向右。
后宅仅一进,三面环楼,均是朱栏画栋,自正楼的后窗,可以看到后院花园和远处的马厩。
宫紫云一一看罢,不由感慨地说:“老凌富如果没有数十年的内功修为,以他现在的年纪,这么大的宅院,决难照顾得如此周到。
凌壮志风趣的笑着说:“今后有了你这位少主母在上督促,自然要比以前管理的更精细。”
宫紫云娇哼一声,佯怒嗔声说:“我才不会管家呢!”
说罢,三人都愉快的笑了。
就在这时,楼下院中,传来一阵脚步声。
凌壮志知道是凌富回来了,探首一看,果是凌富。
凌富一见小主人,立即仰首恭声问:“少爷,人都雇齐了,要他们进来吗?”
凌壮志正待回答,宫紫云已抢先说了:“我们下去好了!”
院中的凌富,恭声应是,转身大步走了。
凌壮志挽宫紫云,依然由唤春在前照路,直向花厅走去。
进入花厅,一个小僮,两个小丫头和两个仆妇早一字立在厅前,但最后却多了一个中年壮汉。
凌富一见凌壮志走进厅来,立即恭声说:“少爷,老奴已将应该注意的事对他们说过了。”
说着,举手指了指中年壮汉,继续说:“这是老奴擅自作主雇的马夫。”
凌壮志颔首称好,宫紫云见仆妇侍女们还不太俗,也颔首满意。
凌富一见小主人和少夫人点首,立即面向阶前的仆妇侍女们说:“厅上立着的是少爷和少夫人,快些见礼。”
仆妇侍女们,同声恭呼:“叩见少爷,少夫人。”
恭呼声中,纷纷下跪。
恰在这时,菜馆里也将酒菜送来。
晚餐席上,凌壮志和宫紫云坐上席,老仆人凌富和俏丫头唤春,左右相陪,新来的仆妇侍女,顿时活跃起来。
自此,多年冷清岑寂的大宅院,顿时活跃起来。
凌壮志将家安置就绪,至少减去了他的后顾之忧,但,更多更艰险的事,正等待着他去办理。
他在这个离别将近六年的家中,仅仅呆了一个整天,二夭的傍晚,他便又要离宅他去了。
这时,乌骓马已经备好系在门外,花厅上刚刚结束为壮志饯行的晚宴。
凌壮志心事重重,但他微熏泛红的俊面上强展着笑容。
宫紫云愁罩黛眉,老凌富霜眉紧皱,俏丫头唤春,神色黯然。
一行人像众星捧月般,将凌壮志送出门来。
凌壮壮走出门阶,凌富已将乌骓拉了过来。
在这一刹那,宫紫云心乱如麻,也不禁凤目湿润,不知如何再叮嘱爱夫几句,要说的话,昨夜枕边已说过了。
凌壮志将乌骓由老仆手中接过来,立即认登上马,接着,强展微笑,挥手说声珍重,拨转马头,直向前街驰去。
乌骓已有一个多月没有放蹄狂奔了,凌壮志驰出了热闹的西关大街,乌骓宛加急雷奔电,直奔正西。
这时,夜空多云,一轮皎月,时而光明大放,时而被乌云吞噬,这似乎是象征着凌壮志,此番前去,将有一连串的凶恶惊险但也有他光明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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