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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寒的气息更浓,天色更暗,空中甚至飘落起雪来,然而这一列车辇却是分外的平静,甚至有不少车夫开始在车头两侧挂上灯笼。
一盏盏发光的灯笼在风中摇摆,和车身撞击发出轻微的声响,而车队中的人却是寂静无声。
气氛诡异而神秘,透露着危险。
丁宁的心境出现到了一丝波动。
在此之前的很多时刻,他都在做着有关这一战的推演,猜测着郑袖最后那招隐棋到底在哪里,却始终无所得,然而此时,这是这列车辇的异样气氛,却让他的心脏……小说骤然一缩,生出不祥的预感。
“东胡僧,在那年的长陵,我们应该见过。只是那时您不起眼,未料想您能走到这样一步。”
便在此时,司马错面无表情的仰视着他们,出声说道:“公孙家大小姐,也未曾想您会走到这样一步。”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岁月的味道,很容易将人的思绪拉到很多年前。
“还有您,虽然不明白怎么会有一个您这样的人存在,但您应该就是九死蚕的传人,他的真传。”
他的目光长时间的停留在了丁宁的身上,有些欣赏和感叹。
对于在场的任何一人而言,此刻都并非适合聊天的时机,然而此时的司马错,却偏偏就像是闲聊一般,他看着丁宁,接着缓声说道:“您知道这场伏尸百万的大战背后真正的用意是什么么?”
他的声音很平和,然而谁都听得出阴谋的味道。
明明是有两名可怕的,个人修为都绝对超过他的修行者前来刺杀他,然而他的态度,却好像他是猎人,对方只是送上门来的猎物。
长孙浅雪想到一个可能,眼眸深处瞬间充满冰冷的愤怒,高空之中呼号的寒风骤然更急,发出无数鬼哭狼嚎般的声音。
丁宁微微蹙眉,却是没有回应此时司马错的问题,只是保持着沉默。
“公孙家的大小姐和巴山剑场,和九死蚕的传人走在一路已经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而昔日拼命想要杀死王惊梦的东胡僧也反而和你们一路,更是离奇,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司马错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丁宁,感叹道:“这场大战背后的真正目的,便是九死蚕的传人,便是您啊。”
他的感叹真诚到了极点,却是连丁宁都感到了刺骨的冷意。
“这样的大战,的确无论是巴山剑场还是我都不可能不出现。只是用百万人的生死,来确定九死蚕的真正存在,来让九死蚕出现,她真是越来越疯了。”
丁宁说完了这几句话,直视着司马错的眼睛,“刺杀主帅也的确是巴山剑场爱用的手段,但是你何以确定,九死蚕会出现在这里,何以确定我就是九死蚕?”
要完成一个确定的推论,便需要很多确切的信息来佐证,在这场刺杀发生之前,司马错就已经猜出长孙浅雪会来这里,同时还有九死蚕的传人,那一定有关郑袖的隐棋。
司马错微嘲的笑笑。
他并不心急。
所以他的声音很慢的响起,甚至没有去回应丁宁的问题:“即便平了整个天下,九死蚕不除,依旧如鲠在喉,谁都不得安宁。坐皇位而寝食难安和这一战本身相比,谁轻谁重你自己便可判断。”
“真是个笑话。”
丁宁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一切的确就像个笑话。
自己认为只要刺杀掉司马错,便能彻底赢得这一场大战,然而可笑的是元武和郑袖其实并不在意这场大战的胜负本身,在他们看来,这场大战的胜负竟然不及自己一个人。
“就算我是九死蚕的传人,但既然他能传给我,我自然也能传给他人,九死蚕如何能绝?以这样一场大战的胜败而论,值得么?”
“即便楚军能胜,也无能力进入我大秦纵深,最多便是再丢个阳山郡。”司马错微讽的笑了起来:“阳山郡打来打去,早就没太大价值,重建城邦这种事情,留给他们去做也甚好。至于九死蚕功法虽然极为神秘,无人可知,但至少可以肯定修行极难,除了惊人天赋者根本无法修炼得成。即便真能再找得到传人,隔了一代,少了王惊梦的教导,有功法而无剑经,又能成什么气候?再过十几年后,那又已经是一个时代。谁还会忌惮少了这些宗师匡扶的幼蚕?”
值不值得这种事情,别人不能代以衡量,丁宁不再和司马错争辩什么。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了长孙浅雪一眼,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司马错这列车辇里并没有足以阻止东胡僧和长孙浅雪的强者,这也是他没有料到这里便是郑袖最凶险的反击之处的原因。
很多年之后,郑袖在很多方面的确没有变化,但在很多方面却变得更为可怕。
那现在,到底是谁会将针对司马错的杀局,反而扭转变为针对自己和长孙浅雪还有东胡僧的杀局?
长孙浅雪缓缓侧转过头,看着他隐匿在黑巾下的面目轮廓,熟悉而陌生。
她初始也愤怒到了极点,漫天的风雪怒号声便代表着她的心情,愤怒来源于再次落入郑袖的算计,然而此时她的情绪却已经彻底的平静下来。
“若不能同生,便共死。”
在此时,她轻声的对自己身边的丁宁说了这一句。
因为她很清楚,既然九死蚕才是郑袖这一场大战的真正目标,而且最终这里便是她埋下的陷阱,那么这里自然会多了无数死的可能。
“来了。”
丁宁看着她的眼眉,点了点头。
后方的山坡上响起了有人踏断枯枝的声响。
一名身穿月白色长衫的剑师缓慢的从他们曾经行走过的山林走出。
天空里此时飘洒而落的飞雪是蓝而微黑,这名身穿月白色长衫的中年男子的身周也在不断生出冰雪,只是却是一片雪白。
丁宁的目光却没有落在这名剑师的身上。
他抬起头,看向身后这座山丘的顶端。
山丘的顶上此时已经站着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
他静静的俯视着下方,就像孤傲的鹰枭。
“竟然是他?”
长孙浅雪刚刚才恢复平静的眼瞳深处涌出无比复杂的情绪。
那是震惊,是担忧,甚至还有一丝惘然。
丁宁的面容微微僵硬。
在他的感知里,那名黑衫男子比山更高大,就像是一轮压在山上的黑月。
那一轮黑月,也曾经压在长陵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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