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宁微微抬起头来,不去看这名乌氏国修行者的尸体。
随着他这一抬头,乌氏国这支骑军之中响起了许多尖利的哨声。
伴随着这样的哨声,整支骑军停止了向前,然后如潮水般往后退去。
骑军用最快的速度退下山坡,且没有再发动进攻,而且继续往后退去,退向荒原的深处。
一阵阵抑制不住的欢呼声和呐喊声从宿卫军阵中和谷狱关的城墙上响起。
这无疑?是很值得骄傲的一场胜利。
这一支乌氏骑军一冲一退,在山坡上至少留下了六七百具尸体,而宿卫军的伤亡却是极少。
然而看着这支退却的骑军,丁宁的眉头却深深的皱了起来。
南宫采菽的身体兴奋的战栗起来,她毕竟也是第一次如此真正的站在战场上,而且是面对一场原本显得强弱悬殊的战斗。
“怎么?”
丁宁忧虑的神色让她不能理解。
“对方有一名很强大的将领,而且就在这支先锋骑军里面。”
丁宁没有看他,依旧凝视着退入黑暗草原中的那支骑军,缓慢而凝重的说道:“一般的将领,此时的选择恐怕是退而进攻谷狱关,因为谷狱关里所有的修行者都在这里。即便在这里折损了这么多人,他们对于谷狱关依旧是优势。”
南宫采菽怔了怔,陡然背心一阵密密的冷汗,心中生出极大恐惧。
丁宁却已经接着说了下去,“这名将领不选择进攻谷狱关,并非是被我们杀寒了胆子,而是不想再冒险,不想自己再折损更多人。”
南宫采菽深吸了一口气,随着冰冷的空气进入肺腑之中,她的身体也越发的寒冷了些,“所以他的选择是等待大部的到来?”
丁宁点了点头,目光低垂着落在面前不远处那名乌氏国修行者的尸体上,“这名乌氏修行者的修为比容宫女低不了多少…率领这支大军的将领,自然比这人要厉害得多。”
南宫采菽的脸色再度苍白起来,若是一支先锋军就有如此杰出的将领,那么整支大军的最高将领会何等强大?
“我们依旧有可能赢得胜利。”丁宁转过身来,轻声的对着南宫采菽说了这一句,然后朝着她点了点头,示意她不要跟随。
南宫采菽明白他的意思,目视着他走向身后不远处。
丁宁走到数辆马车旁。
这些马车里呆着的都是一些不擅长战斗,但是却擅长军械修理的匠师,以及还有长孙浅雪所在的马车。
在之前的行军途中,整支宿卫军都已经习惯丁宁很多时候会在这辆马车旁停留。
似乎在这辆马车旁,丁宁才可以获得更大的安宁,或者说更好的思索。
丁宁走到长孙浅雪所在的马车外。
此时宿卫军已经开始在整理战场,并准备等待丁宁下一步的命令。
而一名身穿和枯草差不多色泽的袍服的中年修行者,正缓步朝着丁宁走来。
他的手中握着丁宁那柄之前飞坠在战场中的末花残剑,神色极为庄重和尊敬。
他显然是带着极大的敬意而来,想要将这柄剑交还给丁宁。
“你停下来。”
然而也就在此时,丁宁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做出了一个手势。
这是一个军令。
还萦绕在他方才展现出来的铁血气息的余味中的宿卫军军士直接做出了反应,在这名中年修行者身侧的所有宿卫军军士瞬间将这名中年修行者围住,闪耀着森冷金属光泽的兵刃全部对准了这名中年修行者。
这名中年修行者震惊难言的看着丁宁,“这是?”
丁宁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然后点了点距离这名中年修行者身后的一名身穿甲衣的将领。
那名将领身穿着的是边军的甲衣,也是属于谷狱关中的修行者。
“还有你。”
他看着这名将领,然后说道:“你们两个有没有什么话说?”风似乎更寒冷了一些。
山坡上一片寂静。
许多宿卫军的军士在愣了片刻之后,虽然没有看到新的军令,但是却已经直接做出了反应,随着一片急剧的脚步声,那名身边边军甲衣的将领也同样被团团围住。
被围住的将领抬头,面色变得冷峻异常,寒声道:“你疯了么?”
丁宁平静的看了他一眼,道:“在之前的战斗里,其余的人都很正常,只有你们两个不太正常。”
那名身穿枯草色袍服的中年男子脸色微白,这名将领面色却是更加冰寒,眼睛微微眯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在所有谷狱关前来的修行者里面,你们两个杀敌最少,但偏偏你们又不是修为最差的修行者。”
丁宁看着这名还要出声的将领,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道:“不要对我说你们可能宅心仁厚这样的话,你们都是只杀死了两名敌军,而且那两人还都是无关紧要的寻常骑军…在最后对方突阵的战斗里,你们几乎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有战斗的样子,而不是真正的战斗,你们能够告诉我你们是为什么?”
听着这样的声音,这名将领的面色也渐渐苍白起来,周围山坡上所有人也都难言震惊的看着丁宁,不敢相信他在刚才的战斗中还能注意到这些修行者的细节。
“只是凭你一人所言?”
这名面容渐渐苍白的将领看着丁宁,也正厉声喝出他们难以相信的事情,“谁知道你不是看错?你怎么知道我们只是杀敌两人?”
“你应该是鱼龙剑观的修行者,第一剑出的是鱼龙变的剑意,然而剑意却空向无敌处。最令人生疑的是回游剑的剑意,那剑你明明可以刺入那名乌氏修行者的腹部,你却偏偏刻意偏转了剑身,只是插着对方腹部而过。”丁宁的神容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缓缓的陈述着。
在他这样平和的声音里,这名将领的面容开始僵硬,身体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
在下一刹那,这名将领一声疯狂的尖啸,拔出了腰侧的长剑。
然而也就在这一刹那,至少有两道停留在这名将领身后不远处的飞剑落在了这名将领的身上。
这名刚刚冲出一步的将领化为一截重木般狠狠坠跌在地,溅起一篷尘土和血浪。
两道飞剑之中,有一道便是在之前战阵中显得最为锋锐和有效的绯红色飞剑。
然而此时即便是这道飞剑的主人,一名面容枯瘦的瘦高男子,此时也是敬佩难言的看着丁宁,心中只是响起一个声音,“你是如何做到的?”
丁宁看向那名拿着末花残剑的中年修行者,认真而诚恳的说道,“是生是死,就看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