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傲身子一僵,却并未回头看她,只顿住脚步,沉默片刻后,方道:“若是与晔有关的,那就不必谈了。若无关,便。孤也想知道,孤这里,还有什么对你有价值。”
如陌撑起身子,望着他的背影,在灰白的天色映照下显得格外的孤寂和清冷。欲出口的话顿了顿,不要叹了一口气,道:“此时与他无关。我只是,想借用寒玉床。”
南宫傲这才转身,微微蹙眉,不解道:“你要寒玉床做什么?那床寒气太重,只能用来保存已死之人的躯体,致使其容颜永久不变。并且那床也无法挪走。”
如陌道:“我不需要挪走,只是借用,我需要它帮助我恢复内力。”
南宫傲一愣,随即道:“你,失去内力了?难怪你那日……”原来如此,并不是她不想反抗,而是她根本没有能力反抗。可惜,晔并不知她失去了武功,才造成了今日的局面。”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孤听说,晔受伤的那晚,是你出现并救了他。”
如陌自嘲地笑道:“他不需要任何人救,只是那时,我明知他是试探,却还是没忍住。”
南宫傲眸光一暗,又问道:“你的内力,是如何失去的?”
如陌垂下的眸,闪过一丝痛意,苦笑,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南宫傲见她不语,也不再追问,折回身,坐到床边,盯住她垂下的眼眸,目光灼灼,邪笑又回到他的俊容上,道:“既然是交易,那么,说说你的筹码,孤,要衡量下这场交易是否值得考虑。”
如陌抬眸道:“我以魔宫宫主的身份,应你三件事。只要别太过分就好。”
南宫傲微一挑眉,道:“何为过分?若他日,你武功恢复之后,不论孤提出何种要求,你都说过分呢?到那时,孤即使想要反悔也迟了。”
如陌嘴角一抽,他以为谁都和他一样,说过的话想收回就收回么,没见过他这样的帝王!”王上尽管放心,如陌身为一宫之主,这点信誉还是有的。只要不动摇魔宫根本,如陌自会遵守承诺。”
南宫傲眸光一转,微微沉吟,随后魅唇一勾,突然凑了脸来,温热的鼻息尽数喷在她的脸上,紧紧盯着她的双眸,低沉的嗓音道:“只有不动摇魔宫根本,便什么都行?”
如陌身子不自然地往后挪了挪,方道:“是。”
南宫傲对她的后退似有些不悦,便有迫近了几分,唇转到她耳边,魅惑道:“好,这是你说的。孤用三件事只换一个条件,那便是你的真心,你可能应?”
如陌身子微微一震,连忙偏过头去,眸中尽是空洞的苦涩,垂眸道:“这不可能。”
南宫傲道:“为何不可能?才刚刚说完,这么快便反悔,还谈何信誉?”
如陌抬眸望进他的眼里,出口的声音异常的平静,道:“如陌已无心,王上向一个无心之人讨要真心,不觉得可笑么?如陌没有的东西,你叫我如何给你?”
南宫傲身子一震,她说已无心!是真的无心还是心给了别人?望着她平静的面容,淡漠的眼神,心蓦地一紧,她的伤掩藏的太深,深到他如何望也望不到痕迹。既然得不到她的心,那么,能留住她的人似乎也不错。”那好吧,故也不为难你。孤的第一个条件:没有孤的允许,不准离开王宫,也不准离开孤的身边。这条件不过分吧?”
如陌微微沉思,她的生命不过是剩下几个月的时日,答应他又何妨。”好,我答应。下一个。”
南宫傲眸中带着欣喜,像是一个向父母讨要糖吃的孩子得偿所愿般,又道:“第二,孤要魔宫宝藏。”
如陌忽然抬眸,锐利的眸光直视着他,沉声道:“王上太贪心了。”
南宫傲仿佛早就预料到似的,没有惊讶,没有不悦,这淡淡问道:“你不同意?”
如陌忽而一笑道:“当然不同意。你很清楚魔宫宝藏能为你带来什么,封国的安定,甚至是天下。而我仅仅是借用寒玉床,对你并无损失,你却要魔宫宝藏,不觉得太过分吗?不过,你若真想要,倒也不是完全不行。”
南宫傲眸光一亮,随即问道:“你有何条件?”
如陌没有立即回答,只将身子再次撑起了些,往后挪了挪,靠住床栏,方道:“我要你的王后之位,要与你并肩临朝,与你一同享有你的天下。我要南宫晔每日向我朝拜,唤我王嫂。这……便是我的条件。”
南宫傲脸色狠狠一变,刷的一下站起身,僵硬的立着,目光阴晴不定,带着恼怒脱口而出,道:“不可能!!你还是要利用我,你为何就不能放过我,放过晔?我不会再被你利用,这次绝不会!”即使抛去他与晔之间的兄弟感情,他还是一个帝王,他又身为帝王的尊严,岂能随意被她利用!更何况,她要的不只是王后之位,还要与他并肩临朝,她是不是疯了?他竟没看出她有野心!他像是在对自己宣誓般,然而,那句坚定的话语在他说来却又是如此的无力。
如陌浅浅一笑,伸手抚上她他美的脸部轮廓,笑道:“是么?可我却觉得未必。傲,你拒绝不了我,不是吗?即使今日你可以拒绝,但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你便会主动来找我,到那时,我会增加筹码,你,可别后悔!”
南宫傲一怔,她凭什么如此肯定?就因为他对她的感情?她错了,纵使他爱她,也绝不会再因她而伤害晔,那是他无法容忍的行为。已经错过,如何能一错再错!想到此,便坚定道:“凝儿,这一次,孤一定不会输给你!”
如陌不置可否,只淡淡道:“那我们拭目以待吧。”
南宫傲眸光闪了闪,便转过头不再看她的眼睛,邪美的面容没有表情,道:“孤下朝后会带你去放置寒玉床的地方,你也记住你答应孤的条件。”说罢再不回头,大步离去。
如陌望着他坚毅的背影消失在微微白的天色中,带着萧瑟的孤寂,一时竟分不清心中的感觉究竟是忧是喜。终于,要恢复武功了么?
如陌躺在床上,闭上双目,却仍然毫无睡意。眼前浮现南宫晔那沉痛的眸子,散的悲愤气息。他,知道痛了么?
随着气候的变化,天也俞亮的早了。月未落,天已渐明,仿佛不甘心就此隐去般,苦作挣扎。灰白的天空似披上了一层惨淡的愁雾,漫无边际,笼罩了整座皇宫,承载着无数繁复的心思,在这夏日初现的炎闷之气中渐渐弥漫着伤感的气息,使人心情极度沉闷。
此时离早朝还有小半个时辰,南宫傲迈着沉重的步伐,往龙隐殿慢步行去,在必经之路的长廊尽头,一个黑色的孤寂身影,带着被孤立在世界之外的苍凉,没有了往日朝堂上的睿智威严,没有了曾经战场中的霸气冲天,只是一个为情所困因情而伤的平常男子。他的眉间在一夜间染上了无尽的沧桑,双眸是哀痛过后的寂然,唇色惨白,面容消瘦,仅仅是一夜间,他
netbsp;这一夜的等待,让他最后的一线希望宣告破灭。每一刻的煎熬,是时间穿透了他的身体,刻下了永久的烙印。他安静地等待着他的王兄出现,告诉他这只是一场虚假的她为报复他而做的戏,而他,唯一看戏的人中途退场,那么演戏的他们便也会散场,让一切落幕。
然而,东方白时,他是否还能继续欺骗自己?他爱着的两个人,一同将他抛弃,他的生命突然找不到存在的意义。他还剩下什么?权利,不过是他为保护自己爱的人,用鲜血和生命堆积出来的东西。那日在军营,他的行为,他不懂,难道他的王兄也不懂吗?
作为三军统帅,他的威信是一个国家稳固的根本,尤其是如今局势紧张的时期。在无数将士的面前,她给他的耳光是触犯了他在将士们心目中有如神袛般的威严,她激烈的言辞更是带着反叛的意味,那是诛九族的罪状,她的执剑怒对激怒了一干的将士们,若不是顾及她身为辰王妃的身份,恐怕他们早已蜂拥而上,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若由他放走了她,那么他今后将如何服众,如何向将士们交代,所以,他不得不用如此残忍的手段逼她自行离开。当他望着她无力地躺在地上,绝望的双眸涌出的泪水,她的心情,无人可以体会。当她的衣衫被撕裂时,他的心也变得绝望,他开始恨,恨她的认命,恨她的不反抗,她是那样坚强而不服输的人,在倚春楼时表现出的坚毅为何到了军营便找不到一点痕迹?以她的武功,即使受了风寒,也不至于如此不济!看着那些士兵的手伸向她,那是多么的愤怒,却又无法泄,只能强耐。他感觉自己即将崩溃,当忍耐已达极限时,南宫傲先他一步阻止了事态的蔓延,那一刻,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也只有南宫傲的身份才可以将他从军营中带走,而他,只能留下善后,安抚军中的将士。然而,他却没想到的是,他竟因此陷入了如今这令他绝望的局面。
谁能体会她决绝的话语落到他心头的重量?谁能明了他无数个夜里无法入睡的凄凉?
南宫晔望着前方缓步行来的南宫傲,心潮起伏。他曾为保住他的太子之位,在朝堂上与人争权,在边关浴血奋战,诛乱臣叛党,终将他送上了这至高无上的宝座。以为从此兄弟二人携手,便可掌控天下人,不再受人摆布,不再会有伤害。然而,世事难料,掌控得了天下,却掌控不了那名女子,更掌控不了自己早已沉沦的心。
望着南宫傲凌乱的衣衫,散乱的丝以及疲惫的神情,无一不在证明这一夜所生的一切,是多么的真实。而这一夜对他而言,是如此的漫长,漫长到越了他二十多年来的生命。喉间的话语,像一根长刺被紧紧地卡在喉咙,无法出口。当南宫傲终于来到他面前时,他现无论说什么都已经没有了意义。他孤独的身躯是沉寂的表情,露出惨然的一笑,带着决绝的悲愤,忽然掉头就走,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南宫傲一怔,晔竟然一直在这里等待,他以为他已经离开。望着他转身便走的身影,不禁心中一痛,慌忙叫住他:“晔……我……”
南宫晔的身影顿了一顿,却并不转身。他倒想听听他的王兄会如何向他解释。若他当初带她进宫是为了解除他的困境,那么这一晚,他又该如何自圆其说?呵!想到此,他冷笑出声。
南宫傲听着他的冷笑,竟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他能说什么呢?说他拒绝不了她所以伤害了他,请求她的原谅?”对不起“三个字,除了会在他本已伤了的心上再捅上一刀别无他用。他曾听过许多为女人而反目成仇的朋友或兄弟,他为此嗤笑不已。如今,他可还能笑得出来?
看着他再次启步离去,黑色的衣衫随着他的步伐,扬起再落下,风吹过他的乌,根根丝随风张扬着飘飞,如被拉扯着的疼痛从四面八方袭击而来,将他们之间二十多年来的手足之情撕裂的面目全非。
南宫傲无力道:“晔,该上朝了,你要去哪?”
没有回应,也没有半分的停顿,那个黑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带走了他最后的温暖。
是他错了吗?他明知那一日,晔已经忍不住要阻止了,而他为了保住晔在军中的威信,先他一步阻止,将她要了来,带进了王宫。才有了今日的一切,可是,为什么他却不感到后悔?若是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如此选择,因为,晔是将士们心中的神,是封国稳固的根本,封国可以没有她这个王上,却不能没有如国之守护神一般的辰王。
南宫晔出了王宫,神情木然地走在宫外的道路上,心像是被侵入了千年的寒潭般冰凉彻骨。当他路过繁华的街市,看着一早就开始忙碌的百姓们,有的是夫妻二人,有的是父子,他们简朴的着装,瘦削的身板,脸上洋溢着快乐和幸福的笑容,带着对新的一天的憧憬。那是一种简单的幸福,是如此的平实而珍贵,是他儿时最向往的,如今却注定了终生不可得。
巫临月的诅咒如此恶毒。他开始后悔了,后悔为何在知道她的背叛后不能像知道她双重身份的利用是那样包容她,给她机会,若再给她一次机会,也许他们之间便不会走到今日的地步。若他不是一时之怒为控制她将微澜扔去了军营,便不会被巫临月钻了空子,若没有巫临月在身边,她便不会知道微澜的下落,也不会去军营,生后面的一切。然而,这一切都比不上他后悔给她的惩罚,让她亲眼目睹他与另一个女人的缠绵,再用言语刺伤。那时的她,是多么的绝望和痛恨!果然,只有亲身体会了才能明白其中的万般感受。
如今,说什么都迟了。
回到辰王府时,天已大亮,府中乱作一团,上上下下的人皆在四处寻找他的身影,看到他出现时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却是惊讶地张大嘴巴。那个满面伤痛的男子真的是他们冷漠残酷的王爷吗?那空洞呆滞的目光映不出一物,虚浮的脚步只是机械地挪动,这……究竟生了什么事,令他们如神一般坚毅的主子在一夜之间仿佛变了一个人?
所有人皆是满腹疑问,却无人敢问出声。
青彦迎上来,小心翼翼试探道:“王爷,这上朝的时辰……”
不等他说完,便收到长风出的警告眼神,连忙住了口,退到一旁。长风遣散了众人,对南宫晔道:“王爷,进屋歇息会儿吧。”
南宫晔仿佛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般,径直入了书房。只听“砰“的一声,门被用力摔上,将他与外面的世界隔离开来。
清晨的曙光透过窗柩照在明黄的床幔,却照不到他的心,炎闷的气候,他却只觉得透骨的寒意直袭心底,令他止不住颤了身子,坐到曾留下过她的气息的床上,无限怅痛。
轻轻抚摸着她曾躺过的地方,动作无比的温柔,口中低喃:“陌儿,陌儿……我真的失去你了吗?若我不在乎你的背叛,不在乎昨夜你与他生的一切,是否,你也可以原谅我曾带给你的伤害?”
顺着那个位置躺了下去,仿佛能感受到她早已散去的气息,他缓缓地闭上眼睛。
这一躺竟是七日。
辰王府的人已乱成一锅粥,众人纷纷猜测那一晚究竟出了什么事,却一直没有答案。长风心急如焚,齐澈也毫无办法,如果是身体的病痛,他还可以帮他,可若是心里的伤,他只能摇头叹息。
谁也进不了那间屋子,只要靠近便会被震飞,过了两日,便无人敢靠近了。
直到七日后,一声叹息,一句低沉的话语传到他耳中:“逃避,不像南宫晔的性子。”
这句话,有如一声惊雷,他蓦地坐起。这声音,如此熟悉……
他皱眉沉思,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沙仲——“他果然是装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