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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帝国7·伊甸园之暮 楔子
作者: 步非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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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纳河左岸的花神咖啡馆是一张香味悠远的名片。无数哲学爱好者们相信,存在主义就是在这里诞生的。当年,就住在楼上的萨特与西蒙·波娃在这里相聚,叫上一两杯咖啡,谈论存在与虚无。这里也曾是毕加索的最爱,四周色彩明快的布幔让人不禁联想,那些改变整个美术史的色彩与线条,或许是就在这里的咖啡香气里孕育的。

而现在,当年的摆设仍被保留下来,甚至连座椅都一模一样。这就不由得让每一位来者都有种错觉:刚进入的,是交叠起来的时空,那个坐在角落里皱着眉头的陌生顾客,也许就是某个如雷贯耳的人物呢!这亦成就了巴黎咖啡馆的独特魅力:文艺、历史、哲学随处可在,端起杯子,饮下的微苦与甜涩,绝非仅来自糖与咖啡豆。

深宵与假日里,这些咖啡馆是属于游客的。他们大多是慕名来访的朝圣者。但它们亦是本地人的钟爱。只有在清晨,它们才是属于本地人的。

没有去过巴黎的人,很难相信,这里的人竟然喜欢一大清早就聚在咖啡馆里。这里的太阳出的很早,刚升起的时候就灿烂得让人无法招架,而此时咖啡馆外的座位,已无虚席了。看到这幕场景的游客往往倍觉巴黎人的懒散,但他们不这样认为。新生的太阳是最鲜艳的,早上刚泡的咖啡也最美味,不享受这些,才是暴殄天物。他们不是享乐,而是满怀感激之情接受上天的馈赠。

这才是真正的法式生活,也才是真正输于巴黎人的咖啡馆。

但今天的咖啡馆中,却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

“听说过那件可怕的事吗?”

“什么事?”

“格陵兰红色梦魇啊!”

“哦,我听到一点风声,好像死了几百人呢!”

“都是被一只怪物杀死的!”

“什么怪物这么可怕?”

“听说是……”

说到这里时,声音就沉下去了。似乎仅仅提到那个怪物,都会引发恐慌。但是,整个咖啡馆内,交头接耳之声不断,这个消息的来源显然不止一处,细节相互补充着,很快便使真相变得丰满起来。每一个听到的人,都悚然动容。

起因是欧洲一个极具传奇色彩的马戏团——崔斯特马戏团的世界巡回展出。这个马戏团已经存在了上百年,在西方尤其是欧洲拥有极高的声望。但新式娱乐的兴起,让马戏团的生意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一开始的巡展并不成功。在来到格陵兰岛后,团主为了吸引眼球,不惜一切代价地购入了一只SEVEN1。活的SEVEN。

一开始,消息被严密封锁了,以求获得爆炸性的效果。果然,SEVEN一亮相,就引起观众们的强烈兴趣。得意忘形的团主逼着SEVEN表演,一遍又一遍。观众们的狂呼让气氛越来越热烈,看着狰狞的SEVEN,他们又害怕又兴奋。谁都没想到,意外就此发生了。支撑帐篷的一根柱子倒掉,砸倒了一堆道具,这堆道具中间正好挂着SEVEN牢笼的钥匙,钥匙恰好落入SEVEN的牢笼中——就这么戏剧性地,SEVEN逃了出来。它受到了太多的荼毒,急不可待地想逃出去,它抓伤了几个人,引起观众的恐慌奔逃,巨大的马戏帐篷被挤倒,几百人被压死,传说血流满地,连马戏团的帐篷都被染红了。

这一事件,就被称为“格陵兰红色梦魇”。

这本是一则爆炸性的新闻,但出乎意料的是,一向喜欢猎奇的媒体竟齐齐缄口,没有任何报道。然而亲眼目睹者实在太多,仍不断地有消息传出,迅速从格陵兰所在的丹麦,扩散到了这里。一旦左岸咖啡馆开始谈论,整个巴黎城都将风闻。

在口耳相传中,引发这一血案的SEVEN被描述的恐怖之极,几百人死于它的爪下。尽管事实真相是绝大多数人都是被帐篷压死的,但这都被流言掩盖了。

各种小道消息与猜测,也随之在咖啡馆里扩散着。惊恐的神色,出现在一个又一个人脸上。

“这真是太可怕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怪物?”

“听说,还有不少呢……”

“合众国的高层,一直在隐瞒着真相。为什么本届D-war结束这么久都没有册封新公爵?据说也跟这些怪物有关。”

“啊!难道你是说龙皇……”

“嘘!小点声,听说龙皇那数以亿计的粉丝已经暴动了几次,但都被血腥镇压了下去,死了很多人呢!”

流言,像是花式体操,不断地翻滚变幻着。不难预料,它们不久就将传遍巴黎,进而扩散到整个法兰西,或者欧洲。

咖啡馆的角落里坐着一位客人,独自守着一杯咖啡,用报纸遮住脸。这并不引人注目。半个小时后,他饮干咖啡,卷起报纸,走出了咖啡馆。

“纸里,已经包不住火了……”

他轻轻叹息一声。巴黎街头微带凉意的风,吹开他的衣襟,露出里面洁白而整洁的一角军装。这一角上,装饰着一个精致编镂的花体字“M”。对合众国的军事稍有了解的人就知道,这代表着此人是26位伟大的骑士2之一,穆。

他不仅是合众国的最强战力之一,还是神秘的51区的高管。追剿SEVEN就是他的工作之一,他一直做的很出色。但是,这次,他真的感到束手无策了。

再强大的SEVEN,他都有信心将之捕获,但他却无法将急速扩散的恐慌,从人们心中驱走。人的心,比一整个世界还要宽广,要洗清其中的流言,也更加棘手。

人们,已经知道SEVEN的存在了。

这是合众国最不想泄露的秘密之一。

晏坐在自己的公邸里。

只有公爵才有公邸,D-war的胜利者是石星御,本轮不到他晋升为公爵,但是,石星御在D-war授勋仪式中与人类彻底决裂,不可能再担任公爵,只能由晏顶替。只是这一消息太过轰动,石星御的超高人气使他拥有几亿的粉丝,宣布他是SEVEN之皇必将引起极大的骚乱,所以,晏任职一事,并没有向民众公布。

但目前的严峻形势,却使晏不得不立即负担起公爵的责任。新任公爵的管辖领域是媒体,而现在的媒体已经连焦头烂额都不足以形容。携带致命病毒的SEVEN,一向是合众国高层严令禁止泄露的秘密,因为一旦为公众所知,就会引起国家级的恐慌。而经过几次大型事件,比如堕天使之心造成的丧尸、潘多拉之盒使动物变为SEVEN、垦利小镇上SEVEN与人类大军的对峙等,尤其是超级选秀决赛时兰斯洛特与青帝子在玲珑塔上的决战,引起的爆炸让成千上万人亲眼目睹,更不用说D-war授勋仪式中大天使机体3会战龙皇,几乎将整个纳克索斯岛夷为平地;虽然高层一直在极力淡化、隐瞒这些事件,但谣言仍然四起,越来越多人知道SEVEN的存在,知道它们的可怕,知道它们就跟我们活在一起,随时威胁着我们的生命。

所幸媒体一直控制在高层手中,对这些事件形成严密的封锁,不做任何报道,恐慌虽然出现,却还未大规模蔓延。但是,格陵兰红色梦魇是最后一根稻草,合众国这头庞大的骆驼,终究还是被压垮了。

民众们再也不相信媒体上的风平浪静,他们开始私下收集、传递信息,并对这些信息的正确性不加怀疑,高层越是隐瞒,他们就越是好奇。这似乎是个亘古不破的怪圈。越来越多未加证实的谣言被挖出来,全都直指一个结论:SEVEN真实存在,世界末日即将来临。

当晏面对这一摞摞压垮办公桌的卷宗时,他的眉头皱的很厉害。

在他被任命时,就赋予了一个明确的任务:

“动用媒体的力量,消除民众对SEVEN的恐慌。”

凭借多年执掌传媒帝国的敏感,小晏立即得出一个结论:隐瞒,已经是隐瞒不住了,唯一的办法,就是“疏”。

一般来讲,“疏”,就是要用更轰动、民众更关心的话题,将其注意力转移。但,像SEVEN这样可怕的事件,能转移得开吗?不可能。公众虽然在大多数时候都是盲从的,但其智力也不容低估。

晏苦思了良久,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仍然是“疏”,但是,是另一种方式的“疏”。其重点不在于转移公众注意力,而是给公众一个暗示:SEVEN并不可怕,人类从未将它们放在心上,之所以出现现在的局面,正是因为人类从来没将SEVEN当回事。只要人类稍微认真点,把SEVEN全部消灭都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这个暗示,必须足够强大,它必须依附于一件公众极其关心的事件,才能把暗示深深地植入他们的心中。

有这样的事件吗?

有。

那就是卓王孙与芙瑞雅4公主的婚礼。这场婚礼牵扯到两位大公继承人,其结合足以左右合众国未来的命运。新娘新郎都具有超高的人气,不亚于任何一位超级巨星,长期是八卦刊物的核心。而且婚礼一波三折,比最狗血的肥皂剧还要刺激,宫斗、婚变、阴谋,各种猛料十足,长期占据着热点话题的核心。只需将它推到最后的高潮,就足以吸引整个合众国的视线。

种种理由,使它够格负担一个强大的、给予整个人类的暗示:在SEVEN闹的沸沸扬扬之时,合众国的高层关心的是这场婚礼,而不是SEVEN。这从根本上表明了高层的态度:一切尽在掌控,SEVEN只是一支不太和谐的小小插曲,改变不了已奏响了二十年的盛世乐章。

当然,这之中也包含了晏的一点点私心,为少年时代的挚友谋一点福利,让他亲爱的卓少终遂所愿。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卓王孙是多么盼望这场婚礼。

就算如此,这仍是个相当不错的提案,重要的是,它能解决目前的问题。

晏把自己的想法写成一封文书,一式三份,递交给三位大公。决断,还得他们来做。

女王的头像刚刚出现在虚拟屏幕上,亚当斯大公就用他惯有的、略带戏谑的语气说:“亲爱的玛薇丝,你看过晏公爵的提议了吗?坦白来说,我觉得这个方案的可行性相当高。”

他是所有人中,唯一直呼女王名字的人。这听上去有失尊敬,但他话音中透出的别样亲近,却让人无法生气。

玛薇丝陷入了沉吟。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理由正如晏所陈说,王子与公主的婚礼,足以吸引整个合众国的关注。但是,这两个人的婚礼,并不是这么容易举行的。它牵扯到的东西实在太多。之前的D-war中,不仅卓秋二人差点反目,第三大区甚至宣称要脱离合众国,将整个世界拖入内战。最终还是以女王家族的妥协为代价,才化解了危机。

玛薇丝:“还有没有其他备选方案?”

晏摇了摇头:“很难……”然后他开了个玩笑:“比公主与王子的婚事更让民众激动的,除非是大公们的婚事了。”

玛薇丝看了晏一眼。他并不是一个轻佻的人,敢开这样的玩笑,毫无疑问是得到了亚当斯大公的授意。

果然,亚当斯大公不失时机地接过话题:“晏,你是在暗示,让我和玛薇丝结婚吗?”

晏笑了笑,没有说话。

按照他和亚当斯大公预演好的台本,这答案,是要留给亚当斯自己去说的。

但亚当斯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皱起了眉头:“这可真是为难啊……”他叹了口气,做出深思熟虑、痛下决心的样子:“共襄国难,是每个公民的义务,我当然也义不容辞。只要女王陛下愿意,我也可以为政治牺牲一下自己。”

这样浮夸的表演,让原本沉重的议题变成了一场恶作剧。女王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发怒。

终于,她点点了头:“那就按这样办吧。”

亚当斯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什么?你真的要跟我结婚?”

对这样拙劣的玩笑,玛薇丝终于感到有些忍无可忍,她深吸一口气:“我是说,卓王孙和芙瑞雅。”

亚当斯眼角挑起一丝笑意,夸张地摊了摊手:“玛薇丝,你总是这样,让我空欢喜一场……让我想想,怎样筹备,才能匹配得上这样一对璧人。”

他的话语里依然带着双关,似乎在说卓芙,又似乎在说自己与玛薇丝。

这一次,视频那端不再有回应,少见地,玛薇丝没有告别就挂断了电话。

亚当斯轻轻将电话放下,笑容完全收敛。

“这两个小家伙,真的要结婚了吗?”

他的表情,也变得冷肃起来。这代表着,他已从个人情绪中完全解放,开始考虑这一婚礼的后续反应。

合众国,大区,家族,力量对比,人际变化,他都要考虑清楚,然后,才会知道自己该在这一盛典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片刻,他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那就举全国之力,为这两个小家伙办一场空前绝后的婚礼吧。好在,对于如何举办这样的婚礼,他早就有腹稿了。因为,他本想将一场这样的婚礼,留给自己的。

第二天,报纸,电视台,网络,所有的媒体,无论是传统的还是新式的,全都发出同样的头条新闻:

王子与公主要结婚了。

不出小晏所料,这一消息立即引爆最惊人的关注度,大大淡化了其它新闻的热度。巴黎的咖啡馆中,满是对婚礼的谈论,气氛重新恢复轻松与浪漫,跟这座花城相符。虽仍有人谈论着SEVEN,但无疑已被推挤到了次要位置。随着贵族、明星与合众国高层有意地加入到对婚礼的讨论中,尤其是王子与公主背后的两个大区,开始正式启动婚礼的筹备时,民众也不可避免地被卷入其中。

小晏的计策,得到了完美的实施。合众国把这场婚礼放在第一的位置,使得民众心中自然被种下了一个暗示:在高层看来,SEVEN的重要性远远不及这场婚礼。接下来的推论就显而易见了:SEVEN,真的那么可怕吗?

有了这个暗示,谣言再传来时,就很难引发恐慌了。二十年的和平,已经让民众安乐得有些麻木。他们乐于相信,这个世界依旧歌舞升平。

但有一个底线被守住了,那就是SEVEN在北极建国的消息。“大魔国”,成为一个禁忌的词语,被绝对禁止提及。北冰洋的洋面上,一切非军事的航行都被禁止,原先通过这块上空的民用航班,也相继用各种借口改道。几百艘大型军舰在洋面上巡弋着,任何非批准的出海都将被勒令返回。

绝对不能让民众知道大魔国的存在,如果让他们知道SEVEN已成为能跟人类对抗的力量,那么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消除他们心底的恐慌。

那才是真正的世界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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