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海还是照过去一样把荷沅送进客厅看看没问题后才回。出来外面,反正天还不是最晚,他干脆在柴外婆家的王家园里与荷沅的安仁里之间逛了一下,看看两者的联系。然后又在附近这一带都看了看,看看还有什么比较好的老房子,不如由他做义务劳动,给一些权贵朋友推荐买下这一带的房子。大家连锁着买这一带房子,以后当然联手抵抗拆迁,人多力量大。这样一来,他与荷沅的房子才保得住。
祖海沿着脏湖走了一圈,仔细看了才知道,这一带看来以前是有钱人家住的,除了不少结实的小洋楼,还有类似宁宅那样的大院。但也都是几户几家分割开了来住,现在看上去有点乱。但是这又有什么,安仁里当初还不是一样,敲掉翻新一下,谁都当宝贝。一圈看下来,祖海心中大致有了底,回头只要再问问柴外婆,便能知道底细。
这天因为第一二节课与第三四节课都在一个教室,不用顶风冒雨转战南北地换教室,荷沅当仁不让地拿真题出来做。这种情况大家见怪不怪,一样举动的整个教室不在少数。没想到过去的生活委员,现在的班长走上讲台,拍拍手道:“大家静一静,今年的新年晚会是我们大学的最后一个新年晚会,我们准备与工民建的一个小班一起搞。梁荷沅,两个班五十多个人,你家客厅放不放得下?”
荷沅举举手,眼睛都没抬,“拆了我家吧。”众人哄堂大笑。一个男生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几年级的?为什么不找外语系的?外语系不行,化工系也好,女生多啊。”
班长笑道:“跟我们一样,是四年纪的。工民建女生跟我们差不多。宋妍你是副班长,下午我们与建筑系的代表一起商量一下,看来这次得找个大教室。”
宋妍也是举举手,道:“班长你搞没搞错,找个低年级的联欢还算是给全班男生谋福利,我们女生也可以顺便看看丑态,找那同级的干什么?我没空,我下午得勤工俭学。”有人鼓掌给宋妍叫好。
班长也忍不住地笑,道:“那我去把时间改一下,我们晚上讨论。反正你们大家相信宋妍,她不会糟蹋你们的最后一次。行不行?”
“别说得那么悲壮,搞得比最后一课还严肃。我们信任宋妍。”大家表态。
荷沅也举起左手,右手一点不肯停地继续做试题,很快,左手被宋妍一把敲了下去。宋妍暴跳如雷,但隐隐也有点得意。她似乎是班里的无冕之王。
晚上,荷沅戴着耳机一边练听力,一边走回寝室,才到门口,便给宋妍拉住,一把拖到楼梯转弯处的窗边。这个时候大家都已回房,上下楼梯的人很少,只有水房人流川流不息。荷沅看着宋妍兴奋的眼睛,笑道:“干吗干吗,遇到建筑系帅哥了?变节出卖我们全班同学了?”
一向爽快的宋妍有点吞吞吐吐:“你记不记得工民建有个叫师正的?”荷沅想了想,道:“这名字有点耳熟,怎么了?”
宋妍听了立刻欢快地道:“那就行,既然你与他不熟,我要定他了。荷沅,他妈妈是市人事局的副局长,他爸爸是省里的官员,对我的分配一定很有帮助。你现在已经确定下来市纺织品进出口公司了,你不愁。我这儿不行,死老莫现在的来信跟这几天树上的叶子一样少,看来不能指望他了。荷沅,除了种猪场我还得加把油,师正那儿我想也用点心思。何况他还是个挺帅气的人。”
荷沅这时总算从挤满英语单词的脑袋里找出一丝缝隙,抓出师正这个人的形象,“噢,我想起来了,师正,不是班长的同学吗?我都忘了他长什么样了。只是,你不怕太委屈自己?”
宋妍闻言,全身震了一下,缓缓将脸转向窗外。这时候宿舍熄灯,对面的大楼顿时变得漆黑一片,楼上楼下的楼道里传来几声尖叫,而宋妍的脸阴情不定。好久,宋妍才道:“你知道我上一届的老乡是怎么分回去的,从省,到市,再到县,档案传到他家所在县的时候,时间都已经过去三个月。然后他给分进中学当生物老师。你说我能怎么办?早知道也削尖脑袋考研了,可那时候轻信老莫。现在在种猪场伺候全体正式工的眼色,见人都低头哈腰。换作师正的话,也就只要看他一个人眼色就行。你说,这么现成的路摆在我面前,我怎么可能不走?我怎么都得试试。”
荷沅以前听说类似带着利益关系的男女时候,心中只有鄙视,而现在面对着宋妍,她只有叹息。之前她也不是正为分配惴惴不安吗?人同此心,宋妍也是不得已,她一直看着宋妍过来,宋妍难道就不想单纯地过日子吗?两人长吁短叹了半天,这才回来黑暗的寝室,摸黑找了毛巾脸盆出去水房洗漱。
第二天课间二读新年晚会的时候,荷沅坚决支持。大家的心态都是差不多的,此时看到有三个人坚决支持,反对的又懒得想出自己的节目来表示反对,于是便变成二读通过,联欢晚会的计划正式启动。
于是,宋妍忙开了,既得照顾到她勤工俭学的种猪场,做到不迟到不早退,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又得想出出色计划以便与师正联络。她没有太多时间,便想出中饭叫上师正一起吃。
荷沅这时又三天两头地住回了安仁里,中饭经常吃自己带来的好菜,去食堂也就是买碗热饭。这天第三四节没课,到了十一点的时候,大家的肚子就饿了,一齐离了寝室去食堂。照例,荷沅排队买两个人的饭,宋妍买自己的菜。一般都是荷沅先买好,但今天宋妍早早过来她身边,扭捏地道:“荷沅,师正排前面,帮我带了菜。”
荷沅立刻心领神会,笑道:“等下我拿了饭回寝室吃。”说话的时候,荷沅已经排到前面。她三两,宋妍二两,老规矩。
两人端着饭出来,却见师正迎了上来,很客气地道:“梁荷沅你好,我们一起吃吧。我买的菜多。”
荷沅连忙道:“谢谢,我自己带了菜来,回寝室吃去。你们好好聊。”她说话的时候不由好好看看师正,原来他是这么个模样,还挺帅的,个子也高,以前都没好好看清楚他。
师正犹豫了一下,道:“其实没太多计划可以聊的,大框架定下来,都是分头执行的琐碎事。”说的时候斜睨了一下宋妍。
宋妍连忙接上去道:“好,我们今天就赶紧把最后的框架确定下来吧,事不宜迟,时间已经很紧张了。”
荷沅一笑,“我赶紧回去,再不走饭都凉了,再见。”荷沅走的时候,宋妍斜眼看向师正,见他一脸失望,宋妍心中不快,忽然想到,班长与师正两个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看来此后应长个心眼,凡是与师正见面的时候,隔离荷沅。但她挺后悔,这个时候,她几乎已经把全班女生的交友状况都透露给了师正,包括说荷沅现在名花无主的。昨天说的时候大家笑嘻嘻的只说联欢时候正好相亲,宋妍没有想到师正可能别有用心。
吃了中饭,宋妍便骑车去种猪场了,荷沅休息了一会儿去上培训课。走出宿舍楼,迎面看见师正站在门外,只与他微笑点点头算是招呼,便去车棚找她的自行车。没想到师正跟过来,有点紧张地对荷沅道:“梁荷沅,去图书馆吗?”
荷沅摇头:“不,上课去。”既然宋妍划定师正是她追求对象,荷沅便秉持朋友夫不可欺的原则,不想与他多说,只是奇怪,师正在这儿等谁,不知道宋妍知不知道人家名草有主了。找到自行车,荷沅奋力抽出来,中途,师正伸出援手,帮她摇开旁边牵挂着的自行车。荷沅只得道声谢谢,忽然心想,这家伙等的该不是她吧,那可就不好了。便状似漫不经心地道:“其实我力气挺大的,你不用帮我,我还拿过柔道铜牌。”男孩不是说都很怕招惹比较强硬的女生吗?吓退师正的贼心就行。
没想到师正提了他的自行车过来,笑道:“我知道,三食堂的橱窗里登过你们的照片,我们当时都说,没想到柔道高手都看上去还是女孩样。这回两个班级联欢,大家都要求与你比划比划,看能不能胜你。”
荷沅跳上了自行车,还是可以斜睨师正一眼:“什么叫还是女孩样?女孩该什么样子?你们班男生想与我车轮大战吗?不怕落个好男与女斗的坏名儿?”
师正忙笑着道:“是我说错,我们以前都对会柔道的女孩有误解。但是大家还真是想与你交交手,请给我们机会。”
荷沅哭笑不得,“我们班男生都还近水楼台不得月,轮得到你们了?实话说吧,你们不是对手,这不单纯是力气的问题,还有个技巧在里面。哎,你跟我走?我们一路?”
师正一下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鼓起勇气微笑道:“我下午没课,陪你走走。”
荷沅立刻确认师正对她有意思了。心说奇怪了,师正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都认识有一年了,怎么现在才表示意思,算什么意思呢?不由奇怪地看看师正,心中一点没有什么喜悦的感受。但懒得说话了,即使吵架也是对话,荷沅没那力气与不相干的人瞎扯。一直被师正陪到培训班,她道了“再见”便匆匆进大楼了。
坐下后还是一个劲地好奇,难道这回两个班合办新年联欢晚会有什么阴谋?是师正为了她而做?太隆重了吧,好像太抬举她梁荷沅了。男孩子想要追女孩子的时候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荷沅带着冷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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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荷沅没想到,第二天上课课间的时候,一个送花男孩在教室门口大喊一声“梁荷沅的花”,很快,一朵丰满娇艳的深红色玫瑰被传递到荷沅手中。全班都知道了荷沅收到有人送的鲜花。荷沅拿到花,展开外面卷裹的纸一看,竟然是一张走笔潇洒的钢笔画,画的正是安仁里的外形。荷沅立刻便想到了师正,将眼睛刀一般地射向班长。他们在哪儿上课,还不是班长透露给师正的?班长早若无其事地将眼睛避开。
宋妍坐在荷沅身边,见荷沅目光看向班长,忍不住起哄:“班长,不要偷偷的进村,打枪的不要啊。站起来大声表明心意啊。”
班长被宋妍大声点名,脸都没地方搁了,急忙表白:“胡说,哪是我送的,我画得出钢笔画吗?那是师正的。”
宋妍一下呆住,跌坐在椅子上一语不发。荷沅发觉手中的玫瑰烫手,倒提着走到班长面前,交给班长,淡淡地道:“师正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你既然知道,麻烦你交给他。”
班长被荷沅搞得措手不及,急道:“我给你他的寝室地址,你自己还给他去,我才不代劳。”
荷沅将玫瑰放到班长身边,也不多说,转身回座。这时老师进来,上课铃响,大家怏怏收了看好戏的心。荷沅轻声对宋妍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
宋妍勉强笑了笑,但是笑得很难看,“我早该猜出师正不会师出无名,可是他们不能这么利用我。荷沅,这与你无关。”
老师的眼睛扫向说话的两个人,两人只能噤声。小班上课,又是系里老师上课,怎么都得老实一点。
上完两节课,荷沅小心地陪着宋妍一起推车走向下一堂课的教室,走到半路时候,宋妍才忽然愤愤地道:“幸好没有扔下种猪场那一头。否则真是鸡飞蛋打了。”
因为事情涉及到自己,荷沅不便多说,只能劝慰道:“别放弃,或许还有其他机会。”
宋妍低头咬着嘴唇走路,好久不说话。到教学楼门口时候才道:“荷沅,你别一脸内疚的样子,这事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如果喜欢那个师正,尽管接受他好了,我对师正又没感情,只是觉得他做事不上路。”
荷沅道:“我对师正没感觉,既然他与你无关,我也懒得敷衍他了。新年晚会我不会参加,懒得应付这种人。我还是花点时间背英语,一定得在五月份的时候一举拿下托福和GRE。”
宋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拉着荷沅道:“还是你对我最好。晚会你还是参加吧,女生本来就少,你再不去,多没意思。对了,你真准备出国吗?”
荷沅摇头:“再说了,我不是很想继续读这个专业。不过是争一口气。”
宋妍忍不住叹了口气,拉着荷沅上楼。都说学校是座象牙塔,可是他们两个已经提前经历到人世间的甜酸苦辣。
不出荷沅所料,第二天去食堂打饭时候,又“遇见”师正。师正也真做得出来,当着宋妍的面,就对荷沅道:“梁荷沅,去年参观了你的房子后,我对照着报纸上的照片拿钢笔速写了几张画,可以请你过去我寝室看看吗?”
荷沅斜斜看了眼宋妍,见她一脸撇清,便干脆地道:“宋妍,你先回寝室,我桌上的菜你吃,我吃你的菜,我与师正谈些事。”说着便接了宋妍的菜碗,上面是红烧狮子头菜底。宋妍拿眼睛看看两个人,一笑而走。
食堂里很多情侣,不多荷沅与师正两个面对面的。师正为了等荷沅她们,拿着打好的饭菜在食堂里面徘徊好久,十二月天里,饭菜早凉了,再说面对荷沅,他更是食不下咽。但他还是将自己的菜推给荷沅,分别是中锅菜红烧带鱼和土豆青椒炒肉片。“对不起,梁荷沅,菜有点凉了,要不我再去买一些。你等一下。”
荷沅没跟师正客气,也不想占他便宜,淡淡地道:“建议你去换一碗热饭,我这儿边吃边等。”她从土豆青椒肉片上面凝固的猪油看出,师正的饭菜都不知凉到什么程度了。荷沅自从做了柔道队长,现在虽然退位,从实践中学会了照顾全局,照顾别人,虽然师正不属于她喜欢的人,但她习惯成自然,还是大方关照了一下师正。
师正紧张的脸一下开笑,欢快地跳起来扔下一句“你慢慢吃”,便去买饭,他似乎不用排队,很快就端了饭碗回来,荷沅不由有点尖酸刻毒地推测,估计全校四年级生中知道他背景的人,一半想与他扯上关系,愿意帮他打饭。
师正当然注意到,荷沅的食量不小,比他以前见过的女生胃口好。他才一来一去的时候,荷沅已经吃下大半碗饭和一只红烧狮子头,不过他觉得这才与荷沅的柔道队前队长身份相符。不过他心中的荷沅有点矛盾,一方面是去年寒假一处老宅深园带蓝花布头巾的古雅少女,一方面是武功高强的飒爽侠女,他都有点不知道以什么心态来面对荷沅。但他觉得很有挑战意味。他也看得出荷沅不吃他碗里的菜,这当然很自然,否则昨天也不会退回他送的玫瑰了。“梁荷沅,昨天的画,献丑了。”
荷沅见师正说到昨天的玫瑰,干脆也开门见山:“师正,我正忙着对付明年五月的托福GRE考,没时间没精力玩别的。请你别理我,我不想最后闹得大家不愉快。至于你的画,我不懂,我只看出画的是安仁里,挺像。”
师正虽然失望,可还是由衷说出一声:“帅!”
荷沅反而不懂了,她这样的拒绝也叫帅?不由疑惑地看了师正一眼,理工科的男生很多是不错的,而这个师正长得高又长得帅,家境又是优裕,应该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反正他不愁追不上女孩,相信三天后自有其他女孩填补他小心灵的空白。荷沅不由得想到宋妍,其实宋妍比她梁荷沅美丽又女性化多了。
师正见荷沅不说话,只是拿一双似乎会说话的大眼睛溜溜地晃了他一眼,忙道:“我不会太打扰你,但是我不会放弃大学里最后的时光。请你告诉我你通过托福后想去哪个国家,我也可以预作准备。”
荷沅吃下最后一粒饭,勉强吃完淡而无味的菜底,这才道:“现在距离世纪末还有若干年,谈不上最后时光。我考托福只想对得起发热昏交出去的钱,没想出国。就这样。我吃完了,你慢慢吃。”说着便拿起饭碗走了,而且还懒得去水槽洗,直接晃出食堂,回去宿舍楼去洗。
走进寝室,见宋妍还在吃饭,荷沅不知道是宋妍今天食不下咽还是因为本来就慢。她走到宋妍身边,轻道:“解决了。没事。”
宋妍抬头,眼神复杂,好一会儿才道:“其实他是不错的人,总是拿二等奖学金,会萨克斯,网球打得好,更别说他的长相与家庭,嗯,还有他会画画。你别为了我拒绝他,错过一个人可惜。”
荷沅没当回事,嘻嘻一笑,道:“我没时间。我要应付明年的红五月。”其实荷沅心中是讨厌师正这个人,下意识地认为他是个懂得使用自己手中所掌握的资源,为自己谋取不正当利益的人。但是又不便在宋妍面前说她准备追的人的坏话,只好很努力地忍着不说。
宋妍劝荷沅不要因为一棵树而放弃森林,荷沅只能笑,但是反驳不出来。宋妍可知道,她梁荷沅这个别人看着差不多是天之骄子的人,现在满心的自卑。青峦爱上盛开一点不稀奇,她都喜欢盛开,她自认也不如盛开,与盛开相比,她一向的心高气傲都成了笑话,看青峦的毅然选择便知。连青峦都做得出改弦更张的事,何况什么师正师反的。荷沅压根就不信任想方设法接触她的男孩,不单单是师正。她现在心中只有一个信念,自强不息。她知道自己懒,如今得限期考托福和GRE,也算是对她自己的约束。从小靠父母,靠青峦,还有点靠祖海地长大,现在父母老了,青峦不给她靠,一脚飞了她,她再不自强自立,难道想低靡到烂泥里一起腐烂吗?别人看低她,她总得自己看得起自己,甚至纠正别人的观念吧。她虽然不知道究竟该为未来走出校园的工作生活打一些什么基础,但英语学得好总是没错的,以后不是要进进出口公司吗?她不能再让人看低了。苦就苦一点吧。而且,忙忙碌碌,也可以帮她不想很多事。
荷沅最终没有参加两个班合办的什么迎春联欢晚会,她也没答应祖海的邀请去外面吃饭唱歌,自己在家关门背单词。这一阵她满脑子都是英语。
宋妍却是好本事,通过联欢会,若无其事与师正成了谈得来的朋友。联欢会之后,大家有来有往。同班其他女生对师正也很有好感,都被他联欢会上一曲萨克斯独奏醉倒。大家卧谈会上议论起当日风光的时候,荷沅真有点好奇,也有点后悔没去,她最近刚迷上萨克斯与排箫,甚至常挤出本该练听力的时间给萨克斯。但终究还是没去看之后宋妍安排的师正几次表演。
大学四年,荷沅只有这半年是真正心静如水地做了一回学子。一直到五月,安仁里的第三个春天,春意在小院里轰轰烈烈得关也关不住的时候,荷沅终于考完了托福和GRE。考完回来,且不管成绩如何,先在院子里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吸入一鼻子的柠檬和佛手花香。
考完托福,仿若脱了一层皮,仿若再世为人,周围的人与事都已经大变。柴外婆的房子转给了祖海,但是祖海暗嘱荷沅自己知道就是,不要在柴外婆面前提起;宁老的老宁宅转给了祖海的一个朋友,也不知道是什么朋友,祖海在荷沅面前戏称是酒肉朋友,如今宁宅正热热闹闹地修整,旁边有三家平房被推倒了,种上不知哪儿挖来的砍去脑袋的大树杈;附近有套两进的原进士第也被人买去,据说新房主的儿子正读初中,新房主对儿子期许很大;附近的老房子最先还是祖海推介的,到后来是一传十,十传百,买房的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自己找上门来。荷沅的房子都已经被人几次问候,房价已经提到荷沅都不敢相信的地步。荷沅一算自己安仁里的帐面值,大乐,真是一笔好买卖啊,哪儿找增值那么快的生意去,除非是像祖海那样地做生意。
此时再给王是观写信,不会再是坑坑洼洼的一堆错误,王是观也很好,春节那阵捎来一箱他在看的本地杂志,王是观爱好广泛,他带来的杂志让荷沅眼界大开。不过王是观总是开玩笑说现在拒绝给荷沅打电话,去年十月电话号码六位升七位的时候荷沅没第一时间去信通知他,他受伤了。
看到王是观的信总让荷沅发笑,看到林西韵的信又总是让荷沅心中柔软。荷沅舒服地半躺在卧室落地长窗前的地摊上看这两位好友的旧信,会心微笑。王是观现在工作了,据说还要考什么考什么的,很紧张,一点没比读书时候闲。林西韵学的是工商管理,也很忙,荷沅真是料想不到,在她眼里,大学的管理系可真是最闲的专业了。
有电话进来的时候,荷沅都有点不想接,响了五六下之后,她才懒懒起身抓了床头的话机,一个“喂”字吐出的时候,忍不住带出一个哈欠。对方宋妍大声道:“荷沅,你不会在睡觉吧?考完了还不出来玩?我们等你,你赶紧过来,小餐厅二号桌,师正请客,生日。”
荷沅忍不住又是一个哈欠,笑道:“宋妍,不会那么巧吧,师正真的今天生日?”
宋妍也笑:“当然不是,是前几天的,人家还不是想等你考完一起玩吗?你别拿乔了,过来,算是给我面子。”
荷沅也不知道宋妍与师正现在怎么样了,只知道宋妍勤工俭学的种猪场还没给她明确答复,宋妍的老乡刘军平隐隐露出想与宋妍交朋友来交换帮宋妍着力的意思,宋妍没有答应。难为宋妍在如此压力下还能谈笑风生。荷沅想像,宋妍有大力拉拢师正的意思。荷沅笑问:“要不要带礼物?你送什么礼物?”
宋妍笑道:“保密。你随便吧,没要求的。”
荷沅答应了,可又是倦得很,半年多紧张下来,就像弹簧拉久了,一下放松下来,都缩不回去。满身满心得疲倦。只得跳进浴缸拿冷水冲了一把,头发湿漉漉地跳出来,编了一根大辫子,橙黄格子长袖衬衫里面套一件白色T恤,下面是直筒牛仔裤。走下楼,却见祖海在客厅与傅姐说话。
祖海一见荷沅在楼梯口出现,便大着嗓门道:“荷沅,你没在睡觉?考完了?晚上一起吃饭?”
荷沅走到祖海面前,垂着肩膀给他一个垮掉的鬼脸。“我还想睡觉呢,可惜宋妍有要紧事。要不是冲了冷水澡,我眼睛都睁不开。祖海你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