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2)孤注一掷
话说赵澜之请客喝酒,穆乐不肯来,远安只得独自赴宴,席间还有孝虎等赵澜之的一班麾下,众人为赵澜之祝酒,孝虎道:恭喜赵捕头沉冤昭雪,官复原职。又被天后委以重任!
众人唱和:恭喜赵捕头沉冤昭雪,必有后福!
一巡酒过。
赵澜之放下酒杯道:必有后福可不敢当,只是希望能把这次天后交代的除掉霍都山山贼的差事办好!
孝虎道:大人,我等一直在您麾下,这一番也随同军中,愿为大人效力!
众人也是一般表态,赵澜之欣喜:澜之先谢过兄弟们!
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酒过半晌,有人划拳喝酒。
赵澜之低声与远安说话:原本说好的,怎么穆乐没有随你来。
远安转转眼睛,不想把事情相告,怕伤了他面子,便道:我爹爹临时有事情交代给他,没法出来。
赵澜之道:其实,我原本也有事跟你跟他商量的。
什么事情啊?
赵澜之道:之前就曾经跟你提过。我见他身手不凡,反应机敏,想招纳他来军中效力。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远安脱口而出:去军中效力?别逗了。他,他就是我家的一个马奴,你高看他了。
赵澜之道:此时是马奴,三年之后,五年之后还要做马奴吗?远安,我原来就跟你提过。你也该替他想想,人人都要有前程,穆乐也是如此。他若从军,
以后极有可能建功立业。你是他主子,希望他有出息吧远安?
远安沉吟半晌,真要让那小孩离了自己去闯世界?可赵澜之说的却也有些道理,便道:让我想想
赵澜之点头微笑,又举起酒杯与众人饮酒。
远安拄着头,左右拿不定主意,耽误了喝酒,不知道自己什么反应都在赵澜之眼里
也就在这个时候,穆乐从府里出来,就站在街巷上,仰头,看见了阁楼上远安的侧影。
他想起他们争执的时候,他拙口笨舌地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却伶牙俐齿,把他气得流眼泪。
他想起她中了蛊毒发疯,他把她抱住,她就安静了。
他也想起来,郭将军死后,远安不顾自己生死,却马上跟天后讨要赵澜之
穆乐又抬头,看见远安快乐地与人喝酒,划拳取乐。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呀,他的快乐或者难过全源自于她,可是她知道吗?
他现在不高兴,她有一点点知道吗?
他转头离开了
穆乐独自一人在街头转悠好久,直到肚子里咕咕叫起来,见前面有家酒肆,有小二在招呼客人,穆乐逛游逛游就被拽了进去。
穆乐被小二一顿忽悠,要了些菜正要开吃。
一个家伙一屁股坐在他旁边,从穆乐的手里夺了筷子开吃,大嚼大咬。
那人二十多岁,立眉立眼,黑里俏。
穆乐看着纳闷,指指桌上的酒菜:这是我的
那人看他
笑笑:那你还客气?小二,再拿一副碗筷呀!真没有眼力见儿。
穆乐看他不疯不傻,眉飞色舞的,还挺有趣,也笑笑:小二,请再切两斤牛肉来。
那人放下筷子就乐了:小兄弟,我这等厚脸皮,你竟不赶我走?
穆乐道:反正我也是自己。一个人吃饭,怪寂寞的。两个人还有趣些。
那人道:说得也有些道理,我眼光不差,这一屋子的食客,我就见你干净,过来跟你蹭饭。
穆乐笑:那应该是我谢谢您了。
那人道:光吃些饭菜好没意思,叫些酒吧?
穆乐道:好!小二,一坛上等女儿红!
来了!
这两个陌生人竟推杯换盏,喝得甚欢。
未几,城南流氓头徐老大搂着一美女和一众兄弟进了饭庄,话说这一拨人一到,当时就有食客让位置走了。
那好些个流氓吆五喝六,穆乐回头看看,可与他喝酒的黑里俏背朝着徐老大等人,并没回头,只问他:小兄弟,你做哪一行?
穆乐道:我给大户人家养马的。
哦是个家奴?
穆乐没吭声。
那人道:可有过什么事情想做没做的不?
穆乐仔细想想,天真地摇摇头。
没喜欢过什么姑娘?想亲却亲不成?
穆乐大骇:你在说什么呀?不像话!
那人仰头大笑,手里拿出一锭银子拍在桌上:什么像话不像话的!想什么就做什么,才是快意
人生!那,这顿酒菜我请你了。现在,我要去跟后面那漂亮女人亲个嘴儿,然后我要杀了那个虚张声势的老大!会很热闹,你呀,给我好好看着!
那人话音未落,霍然起身,迅雷不及掩耳走到另一张桌子边,从那徐老大手里夺了美女过来,提了她的头发,在脸上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
徐老大拍案而起:找死呢!
那人哈哈一笑:我要你死!
他说着拔刀,动作飞快,众人反应过来的当口,他已经把徐老大脑袋摁在桌上用刀刃顶住了。
手下不敢上前。
那人道:你听好,你敢欺负别人家女子,我就占你手里这个的便宜!你敢随便杀人放火,我就要你的命!
那人说完,刀刃放下一摁,竟就那样把徐老大的脑袋给割了下来!
众流氓上来与之混战,却被他一一放倒。
一人在后面暗算,穆乐一见,掷了酒坛过去,把他放倒了。
那杀人的看看穆乐笑了:小兄弟,谢谢你了。我也劝你一句话,人生苦短,想干嘛干嘛,别管着自己!咱们后会有期!
他说完跑了。
穆乐待在原地,心里面合计着这个人和他的这句话。
饭庄的伙计食客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低声议论着。
想不到徐老大也有今天
是呀前两天还强抢民女,放火烧别人家院子,害了两条人命,如今就被别人收拾了!
该!
饭庄老板着急:议论什么,还不报
官!
穆乐仿佛了悟了什么,大口喝酒,喃喃自语:人生苦短,想干嘛干嘛,别管着自己
他就着这句话,就喝多了
那天他也不知道喝了多久,喝到了多晚,反正就是带着一身酒气回了叶府柴房,和衣就倒在柴草上,也没看见远安早已等候多时。
远安上前,用虚劲儿踢了穆乐一脚。
穆乐立时坐起来,迷迷糊糊地看着远安。
远安居高临下地:去哪儿了?
穆乐揉眼睛:外面。
这么大酒味儿,你是去喝酒了?
嗯。
远安瞪着眼睛:好啊你,不跟着我出去,自己在外面找野酒喝。我看你现在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她说些什么,他也听不懂,穆乐倒头还要睡,远安掐着脸颊把他拽起来:我有事儿跟你说呢,你给我起来。
穆乐吃痛,用力甩开她:疼死了!疼死了!
远安看着他咯咯笑:疼就对了,你清醒点没?
穆乐看着远安,气不打一处来:我疼了,你开心了?你怎么这么不把别人当回事儿?你怎么这么喜欢作弄人?
远安一愣,看出来他动了气,连忙分辨道:不是,我我就是想要跟你说话,不是作弄你。
穆乐负气地盯着远安,也不知道是被酒给顶的,还是被她给气的,只觉得自己胸腔里有一腔热气,越来越高涨,冲到脑袋里,冲得他胡图图的,好像都不认识眼前
的这个人了,她圆圆的黑黑的眼睛,厚嘟嘟的嘴巴,红彤彤的耳朵,还有尖锐的向上翘起的唇角,她,她原来也长这样吗?
他耳边响起刚刚听到的两句话,像个咒语一样:
没喜欢过什么姑娘?想亲却亲不成?
小兄弟,人生苦短,想干嘛干嘛,别管着自己!
穆乐忽然腾身而起,手脚并用,三下五除二就把远安压在了下面。
远安大惊失色:穆乐,你疯了?!你干嘛?
穆乐大吼:亲你!
他说完就袭下来,准确地,激烈地,孤注一掷地吻住了远安!
远安一下子蒙了,明白过来的时候竟已经被他亲了好久,远安咬牙切齿,卯力挣扎,可是喝了酒的穆乐力大无比,远安哪里是对手?
远安气得都要吐血了,恨恨然一口咬上去,要从他唇齿间扯块肉下来!
穆乐嘴唇流血,却还在亲,好像连命都不要了一样。
远安还真能撕他一块肉下来吗?
她是他捡回来的小孩,精心养的小孩,怎么都不舍得要他疼的小孩,救了她好几次性命的小孩,她怎么舍得撕他肉下来?
远安忽然放弃反抗了,松开了牙齿,停下了手脚,就睁大眼睛看着穆乐,看着他这样亲呀亲呀地,究竟能怎样,她这样,穆乐反而停下来。
远安抓住空挡,猛地一头撞在穆乐鼻子上。
穆乐鼻酸闪开,滚到旁边的角落里,半天没再起来,蹲着捂着脸他在流眼
泪呢。
远安欺上去,对着穆乐左右开弓的打耳光,一边骂:不要脸!臭不要脸!臭流氓!你不信我弄死你吧?喝点破酒来跟我撒野了?!我是不是好久没收拾你,你把你祖宗都忘了!我打死你!打死你!
穆乐知道自己错了,捂着头,任远安打骂,直到她累了,一屁股坐在一旁喘粗气。
穆乐哭得稀里哗啦,抽泣着说话:是,是,是我糊涂了不过,这事儿不能怨我
远安恨得咬牙:不怨你怨谁?!
穆乐还在哭:怨你!就赖你!就赖你,你实在是,实在是太漂亮了太可爱了!
远安稍稍平静,上来薅着穆乐的脖领子说话:我刚跟你说了!我有事儿告诉你:明儿起你别在我府里当家奴了,我用不着你伺候,去赵澜之那儿点卯去,入伍从军吧!这身蛮力留家里也是浪费了,不如去图个功名!
穆乐一听她这么说,当即不哭了,明白了:你,你什么意思?又要把我赶出去了?
远安道:原来还想问问你,商量商量,看看你自己意下如何。我看啊,也用不着了!我留不住你,你就滚出去吧!
穆乐发狠:那好!我滚就滚!说准了可!别到时候,我滚得远远的了,又,又把我给找回来!你可别忘了今天说的话!
找你大爷回来!远安说完就走。
穆乐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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