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江区不像万河区那么繁华,位于市郊,再加上路上有点堵车,两个小时了他们还在路上耗着。林强一只手抽烟一只手开车,在市内车流中左窜右窜,见缝必钻,出了市区又开始展现高超的飙车技巧。
亦休坐在副驾,一只手抓住车上扶手,一只手在胸前抓着安全带,苍白着脸道:“施主,莫急莫急。”他普度众生的功德还差得远呢,不想那么早就去见我佛。
沈漠也被他甩得有点晕车,面色铁青,好像随时都会吐出来的样子。突然右臂被环住,温热的身子贴了过来,一双小手握住他的手,手指在他合谷穴上适力的按压着。
“导师,很难受么?”
沈漠不答话,看那手指短短,白白嫩嫩的,分明还是小孩的手。当初沈蔻丹像江小司这么大的时候,个头比她高多了。一双手上全是老茧和疤痕,眼神过早的成熟坚毅。
明明都是没有父母的孩子,骨子里也都任性迷糊,为何江小司可以不识忧愁,蔻丹就得在面具之下那么累的活着?是自己做的没有江流好么?
除了睡觉喝酒,蔻丹几乎没有别的爱好,每日的生活都是周而复始的捉鬼。记得那时候,她和蔻青两个,用比江小司还要小许多的手,一人拽着自己一边要糖吃,一人拉着往左边走说去看鱼,一人拉着往右边走说去放风筝。
……
沈漠闭上眼睛,任凭江小司软软的手轻轻的捏着,冰凉的指腹触及,有些许微麻的感觉,挥去心底那一丝异样。他皱皱眉头,这丫头冬天手总是这么冷冰冰的么?
江小司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手覆盖,心头颤了颤,仿佛被人挠着痒痒肉,脸竟然不争气得红了起来。有点做贼心虚的偷偷瞟了眼前面,林强正在开车,亦休闭着眼估计一直在心里诵经祈平安。
她另一只手塞到沈漠腋下取暖,假装打瞌睡把头也靠在了他肩上。她知道沈漠始终把她当孩子,当成了另一个沈蔻丹来管教和照顾。但是,肯定还是有一点点喜欢的对吧?只要他不再防备自己,逃避自己,那她就总有一天能攻下他的心房的。
没睡上多久,车停了,江小司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枕在沈漠肩上,变成枕在他腿上了,而沈漠原本覆在她手背上的手此刻正覆在她头上。
她怔了片刻,见林强和亦休都正回头看着自己,连忙擦擦嘴角的口水,不好意思的直起身子。沈漠这时也醒了过来,看了看窗外的荒凉景色。
“到了么?”
林强摇头:“没路了,要去金湖得走着过去”
“几点了?”
“快五点了。”林强显得有点着急,他本来想昨天就带着人过来的,不然时间一长,谁知道小唐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但是沈漠非说没事,早来了也找不到人。
几人下了车,正步前进。
走了一小段山路,穿过一片小树林,眼前豁然开朗。
“湖还不小呢,好冷,怎么会有人大老远跑这来自杀啊。”江小司想不通。
“别看现在这样,夏天风景还是挺好的。”
“你来过?”
“一年前郝红失踪那案我有来看过,从遗书还有在这里找到的一些物品判定她是自杀,但是尸体没找着。别看这湖面风平浪静的,湖底很多暗流,说不定被卷到哪去了,也没办法下太深找。”
“这湖经常淹死人吧?”沈漠看了看周围,三面环山,是个养阴纳水的格局。
林强点头:“所以虽然风景好,却也人迹罕至。”
沈漠蹲下身子,在湖边用小石头堆了堆个两奇怪的图形。
“这是什么?”江小司也蹲下帮他捡石子。
“马和鸟。”
“咦?”江小司瞪大眼睛,她很自然的以为是他用来找小唐的符。
“这比天上的星座还要抽象啊。”打死她都看不出来哪里像马哪里像鸟了。
“几点了?”沈漠问。
林强看看表,有些忧心忡忡,又点起根烟:“马上六点了,婚宴要开始了。”
“别急,来了。”
远方涌起巨大波浪,转瞬便推到他们跟前。那波浪仿佛被冰冻住一样,中间出现一道门来,一道大红的毯子从门边铺过水面。
林强面瘫了,烟掉在地上都浑然不知。这些年和沈漠在一起破案也见过不少灵异事件,但还没哪桩这么奇幻的。
沈漠率先踏上红毯走进门内,江小司他们也跟了上去。
进去眼前便是一黑,有片刻仿佛电梯内失重的感觉。然后耳边便是一阵锣鼓喧天,人声嘈杂。
周围慢慢亮了起来,江小司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切,第一个反应就是:他们穿越了……
街上人来人往,各个穿的都是古时候的衣服,仰头看,正对面黑底招牌上四个烫金的大字:“金湖酒楼。”
此时天未暗,夕阳正好,挂在天边,酒楼里里外外却已是张灯结彩,不远处还有敲锣打鼓放鞭炮在舞狮的。
江小司见门口牌子上扎着红绸,红纸上写着“唐行之”“陆小晚”两个名字,不由好奇的转头问林强:“原来小唐的名字叫唐行之啊?”
林强皱着眉摇了摇头:“不是。”
“难道我们走错了?”江小司正挠头,两个穿得花枝招展,有点像妓院老鸨模样的大妈笑眯眯上前迎他们。
“是沈先生和林公子吧,请里面上座。”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这时其中头上戴着假花的大妈拉着江小司道:“这位姑娘生得好标致,许了人家没啊?陆小姐的哥哥可是人中龙凤,办完妹子婚事,最近也正打算成亲托我找户好人家的姑娘……”
“已经许了许了,谢谢你。”江小司连忙打断她,懒得听她念叨,这个人是媒婆,鉴定完毕。这千年来,给她说媒给她老爸说媒的,她都不知道见了多少个。
“已经许了?哎呀,太可惜了,哪位公子这么好的福气。”
江小司嘿嘿笑着悄悄用手指指沈漠,见沈漠转过头来眼睛一瞪,连忙稍息立正,任凭媒婆拉着她往里走。
沈漠发现江小司非但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害羞,而且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他只能把这归结于江流把她保护得太好,没让她见识过什么是真正的危险。
几人跟着往里走,酒桌摆满了大厅和楼上,媒婆领了他们在窗边一桌坐下,酒宴还没正式开始。这桌加他们一共八个人,江小司试着向旁边一不停嗑瓜子的姑娘搭话。
“姐姐,这里是哪啊?”
姑娘看她一眼,见她生得可爱,嘴又甜,就是穿着奇怪了点。
“这里是小黎村,你们是外边来的吧?”
江小司不知她讲的外边是哪外边,胡乱点点头:“新郎官和新娘子呢?”
“一会就出来拜天地。”
“好多人啊!真热闹。”
“是啊,陆家小姐今天大喜,全村的人都来喝喜酒,桌子都摆到街那边去了。
说着递了把瓜子过来,江小司接了就往嘴里喂,结果大腿被沈漠暗地里狠掐一把,她一个激灵,差点没叫出声来,结果一把瓜子全洒了。
连忙不好意思的给对方说抱歉,转头看着沈漠。沈漠见她两颊通红,气鼓鼓的涨着腮帮子不由好笑,微微使了个眼色叫她别嘴馋吃东西。
江小司耸耸鼻子,一抬头见有个人走到了大厅,锦衣狐裘,身材修长,一双水墨丹凤眼笑盈盈的,只让在场的人都觉得只有自己正被他看着。
连忙问旁边的瓜子姑娘:“那人是谁?”
“陆家大公子,陆小姐的哥哥。”
江小司果见他坐到了高堂的位置上,动作如行云流水,说不出的风流恣意,同她一样,场中大部分的黄花大闺女和已婚大婶眼睛都瞪直了。
“怎么,后悔刚刚拒绝媒婆了?”亦休冷不丁的冒一句。
“哪里哪里……”江小司忙依依不舍收回目光,连连摆手,看沈漠望着别处仿佛没听到他们说话,恨不得立马扑上去再次表白,她对导师的爱可朝日月啊!
林强环顾一周,低声问道:“周围这么些人,是幻化出来的,还是……”
“全是鬼,还有些山精鱼怪什么的。”沈漠手拿过桌上的酒杯,轻轻一敲,酒杯变成一个贝壳,再一敲,又变回酒杯。
江小司张着嘴巴,好奇的拿自己的也在桌上东敲西敲。
“现在怎么办?”林强问,他不是没见过鬼,可是一想到自己周围坐了那么多,就难免一阵发毛,强抢新郎官的话有点难度啊。
沈漠淡定的习惯性举起手边茶盏要喝茶,突然想起这不是在家,又把茶盏放下,害得江小司激动的伸过来想要报复着掐他的咸猪手又恨恨的缩了回去。
“不知道小唐人被藏在哪,不如在这等他出来拜堂。”
林强一愣,“真要让他和那什么粉红飘飘成亲?”
江小司连连点头,嘿嘿的坏笑:“小唐生得好,被粉红飘飘看上了,要抢回去做压寨夫君也不奇怪啊。我看小唐也挺喜欢人家的,说不定是自己愿意留在这里拜堂的呢,妖精鬼怪也不一定全是坏人,我们还是先看看情况,不要胡乱插手坏了人家好事。”
“要真是这样,他就不会打电话来叫救命了。”林强脸黑得像包公。
“啊!出来了!”见周围人一阵欢笑起哄,江小司果然见新郎官和新娘子一身大红喜袍缓缓从内堂走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