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口才之佳,的确很难得。
无论什么事,在他口中都有一番动人的理由,使人无可辩驳。
杜云青道:“你要怎么样的保证呢?”
渡边武夫道:“你杜大侠的证,敝人是绝对信得过的,可是要我动手的是你杜大侠,我可实在有点惶恐,万一你死了,谁能担保你的话一定能有效。”
杜云青刚要开口,芙蓉却又道:“云青,他的顾虑不为无理,你要是真被人杀死了,任何人、任何理由都无法阻止我为你复仇,不但是我如此,相信两位妹子跟我也是同样的心情!”
她看看白纫珠与纪小如,她们也点点头表示支持。
芙蓉道:“我们是女人,女人容易感情用事,所以古人说过妇人不足以当重寄,这句话并不是看轻女人,而是铁一般的事实,男人们为了理想、责任、荣誉,可以轻抛头颅,不辞一死,但女人们的生命中,却是以自己所爱的男人为中心的,很多女子为了保全她们的丈夫、她们的子女而出卖了国家,出卖了道义,出卖了朋友,本身并不觉得羞耻,因为她们的世界就是这么大!”
杜云青民到她会冒出这么一番话来。
芙蓉笑笑向渡边武夫道:“你实在很狡猾,你心中明知无法与我丈夫相敌,才搬出那套理由来,居然振振有词,其实这些话没有什么用的,云青也没有欠你什么,更没有什么责任,一定要答应你某些条件,他下定决心要杀死你,有着很多理由不能放过你,直接动手,杀了你就行了。”
渡边武夫的脸色变了,他没有想到芙蓉的言辞如此犀利,把他的那番话整个地击渍了。
芙蓉笑笑道:“就算他答应了你什么,也没有一定要得到你信任认可的必要,你那样放意刁难,只是想避免跟我丈夫分手而已。”
渡边武夫的脸色更变,芙蓉几乎已经断绝了他的希望。
但是芙蓉语音一变道:“不过我丈夫既然答应了你,他就会做得到,既然你认为只有他可以信任,他就活着来作为见证,使你能安心地一战,现在换成我跟你对手,其他的条件不变,也就是说,你只要杀了我,就可以安全地走开了,有云青在此作证,你总安心了吧!”
渡边武夫又获得了生机,连忙道:“当然!当然只是杜大侠肯答应吗?”
杜云青望望芙蓉,芙蓉笑道:“云青,你放心,我绝对可以除得了他。”
杜云青皱皱眉头:“芙蓉,这家伙一直不大肯出手,那证明他是个相当高明的剑手,浅水低吟,深水哑然,剑技造诣越高,越不肯轻易动剑。”
信部哲雄跟着道:“杜大侠说得不错,月野流在扶桑虽是一个公认的邪恶组合,但是却为各散野武立刻派生计之所赖,大家不得已而参加,只有投入较少的人力,可是这较少的人力却是各门派中最精锐的一股。
以敝人而言,在赤皈一刀流中,敝人的技击水准约为第二位,仅次于我掌门兄长,相信其他各门的人也都是一样我们之所以把门户中次佳的人手投入月野流,目的是在避免投入太多的损失,如若选技艺较逊的人加入,就容易被人杀死,死的人太多,慢慢就会激起念而全部为人所用受到控制了。
第二个目的则是以第二位的好手投入月野流,也是为了本门的荣誉,不致于受人轻视,很多门派揉合在一起,争胜之心难免,做杀手虽不是光荣的事,但是他要具有相当的份量,才可以受到别人的尊重。
正因为各门各流的人选都差不多是门中的精华,月野流中轮值的门主,也要有相当的份量才能够统御那许多高手,渡边武夫是本年的轮值门主,若以单打独斗而言,他的造诣高于我们任何一人。”
芙蓉道:“我知道,我并没有轻视对方!”
杜云青道:“芙蓉,你的剑法或许过得去,但是你临敌的经验太少。”
芙蓉道:“不少了,在京师进剿白莲教的总坛,那一战我接触的全是好手,再加上前几天在海上接战了玉龙寺中的几个爪牙,我相信在剑法的运用上,已经获得了很多的经验了,跟你比起来,只差两三招杀手而已。”
杜云青道:“我之所以要自己来对敌,就是恐怕在必要时会用到那两式杀手。”
“不可以,那是专为对付白龙而用的,除了白龙,你绝不能在别人身上轻掷,今天我总算见到了白龙的威力,我说句不怕大家生气的话,我们任何一个人都难以接下他三招,要想杀死他,只有靠你的那两招杀手了,所以你不能轻易在跟别人拼命的动手。”
徐明道:“杜爷,假如你决心要除去这个家伙,倒是由蓉姑娘出手为佳,至少她比你少了个约束,不必等对方含笑时才出杀着。”
杜云青道:“我为了笑面追魂这四个字,不知费了多少口舌,难道又要我解释一遍不成,那个规定对我虽有一点限制,但也增加了我很多得手的机会,我的剑走偏锋,招多险着,完全是靠着对方的疏失之下落剑,对方含笑之际,正是心神疏散之时。”
徐明道:“话虽如此说,但是日子一久,大家知道你这个习惯,就成了你的缺点,他只要一直不笑,你就无法施展杀手了。”
杜云青笑道:“初生之婴儿尚未满月,就已经懂得笑了,这个举动出乎本能,不受控制,有的人曾经对我施展过这个方法,努力控住自己不笑,初时倒颇有成效,等他以为连续躲过几次险招后,心中一得意…
渡边武夫忍不住问道:“还是笑了出来。”
杜云青摇头道:“没有!他们已经有笑的意思,但是为了不给我出手的机会,依然拼命地忍住,殊不知道我要在人笑的时候出手,并不是习惯所致成拘泥于形式,而是为了那个时际对方心神旁骛,可攻之以隙,因此他们为了要克制自己脸上不露笑脸,付出了加倍的精神,也造成了我更多出手的机会。”
渡边武夫道:“可是只要他们始终不露笑容,杜大侠就无法杀死他们。”
杜云青点点头道:“是的,我没有杀他们,但不是无法杀他们,在那个情形下,他们的漏洞百出,杀之易如反掌,但为了维持我笑面追魂之名,我不能要他们的命。”
渡边武夫忍不住笑了道:“他们还是成功了。”
杜云青道:“他们还是成功了,杜某今日焉有命在,每一个跟我动手的人,都是要我的命,那些人虽然在我剑下留住了性命,可是都没有活过一个月去。”
“这是怎么回事呢?”
杜云青道:“我的杀人方式很特别,除了要在对方含笑之外,还有就是剑不沾血,也不会流血,那是一种阴寒的内劲造成的,剑封喉头,尚能含笑而终,因为他们不笑,我就不能要他们的命。
只有在不致命的部位落剑,冰封筋胳,使他们四肢僵木,纵然留得一口气在,却成了个无法行动的废人,对一个习武者而言,那是一种比死还苦的感受,我曾经这样子对付过黄河三龙,结果两个人死于仇家的报复,一个则是服毒自裁的。”
渡边武夫打了个冷嘈道:“这太残酷了。”
“是的,若非万不得已,我也不希望用这种方法去对付人,但是别人苦自作聪明,想利用我的习性来拘束我,那是他自找罪受,怨不得我。”
渡边武夫眼珠乱转,显然又在打主意了。
杜云青笑道:“阁下用言词搅和了半天,心中大概早就打妥了主意,而且也准备用不笑的方法对付我,在知道了这个方法讨不了巧,大概又后悔了,不过阁下可以放心,拙荆已经向你挑战,你可以不必为这个伤脑筋了。”
渡边武夫忙道:“杜大侠是同意了蓉格格代你出战。”
芙蓉道:“我是为我自己出战,不是代外子出战。”
渡边武夫笑道:“是!是!格格为大清宫廷第一高手,玉龙寺对格格的评价极高,若蒙予以赐教,敝人深感荣幸。”
芙蓉冷笑道:“你既然能够打进玉龙寺,成为白龙亲信的三才堂主之一,自然对我的底细很清楚,而且也有相当的把握了。”
渡边武夫道:“敝人不敢这么想,玉龙寺既然连内部的人都控制不了,像战老为首座护法,却会是朝廷伏下的暗桩,那他们的资料也不见得可靠。”
杜云青笑笑道:“这一点你倒是有先见之明,你若是靠着玉龙寺所载的资料来判断,恐怕一出手就会身首异处了,不过你虽然不以玉龙寺的记载为准,却是以玉龙的剑法作为蓝本,大概白龙已经把玉龙寺的剑法虚实告诉了你,所以你才有相当把握。”
渡边武夫道:“白龙虽然指点过一二,但是敝人也知道他的话不足以全信的。”
芙蓉道:“不!这一点你就错了,白龙对你很信任,把你提为三才堂堂主之一,高踞所有的人之上,自然把所有剑式的虚实都告诉你,使你能控制,这个也无须要隐瞒什么,我是代表大内禁卫去到玉龙寺学剑的,白龙也同样地把那些缺点虚实告诉了我,这件事对他毫无损失,因为那些缺点到了他手中,就不是缺点了。”
渡边武夫道:“不然,敝人却不这么想,他显示那些剑式缺点,意在侦知我的剑术优劣,敝人说过,三才堂还有一名堂主是个女的,是暹罗的差丽姝,他指点差丽姝的剑式缺点,就跟敝人的不一样。”
芙蓉笑道:“当然不一样,他是根据你们的所能而作的指点,玉龙寺的剑法是综合了中华武林各大门户剑派的精华招式溶于一炉后,所创的一套新剑式,侧重在攻击而那些招式也是针对着各家的剑术弱点而攻,变化灵活,应敌而制宜,重在一个快字,而你们扶桑剑法则以稳准为上,暹罗安南的武功,近乎诡异,玉龙武学破解你们的方法不同,自然你们破解玉龙剑法的手段也因之而异。
白龙自知在自己的这个圈子里不得人心,完全以高压的方式控制下属,难以稳固,所以才求之外力来压制,以免上下联成一气来反对他,因此,他教给你的破解方式,倒确是真心诚意的,绝无虚假之处。”
渡边武夫道:“这么说来,我倒是错怪了他,不过,我要声明的是我在扶桑时已精研各家剑法的精招,又得玉龙寺之助,熟悉了中华的门路招式,我的剑法已不属于固定的成式,请格格小心。”
芙蓉笑道:“你不用婉转解释了,现在是搏命,不是比剑,不.使剑法限于一格,任何求生的方法都可以用,杀死我,你就走路,否则你自己把命留下,这是外子给你的保证,只是有一个限制,就是除了我之外,你若对别的人出手,那就怪不得我们要联合攻击你了。”
渡边武夫道:“我要问的就是这一点,如若别的人在决斗中夹击我呢!”
杜云青觉得这个家伙实在可恶,而且狡猾得成了精,乃冷冷地道:“渡边武夫,杜某会看见的,尽量不使你有这种顾虑,如果杜某顾不到的地方,你就认倒霉吧!杜某无权去限制别人,也不会为了人家杀死你而去得罪朋友!”
渡边武夫一怔,他没想到杜云青会说出这句话来。
因为在他对中华武林侠义人物的认识与了解中,那怕是一个稍具名气的江湖人,都是具有十分的傲性,宁死不低头,宁吃暗亏不输口的。
杜云青是侠义道的领袖,又是处在绝对的优势下,说什么也不可能讲出这样的话。
“阁下放心,杜某保证不会有第三者插手,否则那就是跟杜某为敌了。”
这才是渡边武夫想像中杜云青说的话,也是一个江湖豪杰所应该说的话,却使心中不愿意,在这种情形下,硬着头皮,也会挤出这句话来!
渡边武夫等的也是这句话,万没想到对方却说出另一番话来。
“这个杜云青果真是江湖人出身吗?我在玉龙寺中所得到对他的资料难道全错了吗?应该不可能呀,因为在这场成名的江湖豪杰,有的已成名几十年,他们都是那样的推祟尊敬杜云青。
这可以证明杜云青是个十足的江湖人,而那些成名的江湖英雄好汉,也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推重他的,除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外,谁也无法得到这么多江湖前辈的尊敬,但是这个杜云青怎么会这样子呢!”
渡边武夫不禁在心中暗问自己,因为他实在猜不透。
不仅是渡边武夫心中不解,其余的人也同样地不明白,对杜云青的答覆.同样地感到意外。
渡边武夫看了四周的人脸上的表情,努力地清了清喉咙,正想再说出两句话,杜云青却沉声道:“阁下最好别再动脑筋,想造成对自己有利的形势,尤其是不要再提什么江湖规矩,不倚多为胜的话。
那是我们武林中对武德的尊重,也是对一个侠者的尊敬,江湖人或由于意气所争,或由于境遇使然,不得不与对手一搏,只要对方是一个武士,纵然为敌,也都抱着一分敬意,可是阁下却享受不到这种尊敬,因为你不是一个武士。”
渡边武夫有点屈辱地道:“杜大侠,这话未免太欺负了,敝人乃八幡船的帮主,八幡船帮在扶桑也是个堂堂正正的武林门户!”
杜云青冷笑道:“那是你自己的想法,未必是别人对你的看法,武者所以被称之为侠是具有一股侠气,你虽然会武功,却没有一点侠者的胸怀,你的一切,都是以个人的利益为前题,你身为月野流轮值门主,也率领着一批武林朋友,但是你却连最基本的道义都没有,为了私利你任意牺牲别人,白龙视你为盟友,以机密见托,你却在背后计算他!出卖他!”
“那是为了你们的好,证明我与各位没有敌意!”
“也许你没有敌意的话是不错的,但是我绝不是为了我们,因为你要利用白龙,你才肯出卖地,在我们看来,那是最卑劣的行为,我们今天要杀死你,也不是为了私仇!”
渡边武夫道:“那又是为了什么?”
杜云青道:“为了我们此行的任务,你知道我们是为了瓦解王龙寺,除掉白龙而来的,我到过你们的巢穴,也发现了一些你在暗中设置的一些恶毒布置,所以我才想到要利用这个地方,引白龙前来,消灭他的羽翼,这对于你的计划自然是一个打击,所以你费尽心思,也要想法子去通知他们不要前来,我很奇怪,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何以竞会犯下这样一个明显的错误而不自知。”
渡边武夫微笑道:“可否请教是什么错误。”
杜云青笑了一下:“我中华有则寓言,一个穷人幻想发达,对人大谈他的发财计划,他要养一只鸡,等到长大了,市鸡买羔,羔成为羊,市羊易犊成为壮牛,则俟其繁殖,久而久之,积牛千万成群,顿成巨富矣。”
渡边武夫又道:“这不是幻想,至少他的计划是可能实现的,只要他肯付出辛勤的努力。”
杜云青一笑道:“可是他忘了一件事,他自己的状况,他已是贫无立足的穷人,而且已经饿了好几天,那只鸡又是别人看他可怜,送给他果腹疗饿的煮熟了的死鸡,他一心想发财,舍不得吃下肚子去,抱着熟鸡,活活饿死了。”
渡边武夫不禁默然,他当然明白了杜云青的意思,冷冷一笑道:“杜大侠莫非以为敝人是在舍本而求未,今天是必死无疑了。”
杜云青道:“至少你要先使自己活着离开这个地方,然后才能想到以后的事。”
渡边武夫的脸上浮起了一个微笑,然后道:“杜大侠,多承你夸奖,说我是个很聪明的人,而你所指出的错误又是件很明显的错,一个聪明的人,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呢?若我知道自己活不下去,还会去计较那么远的事吗?”
杜云青道:“不错!这正是我感到想不透的事,你的计划很好,就是必须要有人把消息传出去,而我们从内里包抄出来,已经把你的人都剪除了!”
渡边武夫笑笑又道:“杜大侠,我告诉过你,我是玉龙寺内新任的三才堂主之一,为白龙最重视信任的人之一,一个外邦的人,所以能获得白龙的信任,一定具有相当的条件,除了本身的武功机智之外,更还具有极为雄厚的实力,以及他在必要时作退步之用。”
“这些我都知道,白龙能让你分亨玉龙寺中的许多机密,自然也是因为你有可堪以相抵的条件。”
“不错!我知道你们对玉龙寺的情况以及对白龙的为人都有着很深的了解。所以我才说去,只要你们肯耗下去,我的目的就达成了,因为我要争取的,只是时间而已!”
他的手指向了远处的天际,大家都情不自主地转头向他所指处望去,果然在海平线上,冒出了一角帆影。
那是高猛所指挥的赤龙舰,然已为白龙所掳,此刻出现在渔夫岛的附近,说明了白龙已经来到了。
群侠都有点意外,似乎为这条船的出现而感到震惊。
渡边武夫十分得意地道:“白龙对这位战老英雄已经有了怀疑,就不会完全信任他,知道了进攻渔夫岛才是你们的主力,又怎会那么托大,城海夜光岛上等候各位前去,何况他这次出来的目的就是要将各位都在海外放倒了,以免直接与朝廷抓破了脸,他还是想在长白的玉龙寺中遥控天下大权,就得跟朝廷保持个假客气。”
芙蓉道:“可是阁下已经把他离寺轻出的消息透露了。”
渡边武夫笑笑道:“这个消息瞒不了人,战老先生是朝廷的人,这个消息想必也早已传了出去,问题是他自己虽然走了,玉龙寺中仍然留有相当的人手,以朝廷的力量,大概还不足以长驱直入,摧毁玉龙寺。
白龙在择取地点,建树势力时,看中了玉龙寺,深具眼光,玉龙寺处于长白深山穷谷之中,便于防守,四临绝谷,一线中通,纵有千军万马也开不进去,以此即无重军清剿之虑,只有用武林好手高来高去之土,越险飞渡奇袭。
但是寺中只要有三五十个好手据险而守,就固若金汤,他留下的人是足够维护玉龙寺的基业的,这多亏敝人以三才堂主的身份,把寺中的高手又调了一批出来,才给朝廷一个机会。”
芙蓉道:“这笔帐白龙不会算到别人头上的。”
渡边武夫笑道:“白龙却不会知道的,因为第二批人不会有一个回去,而且玉龙寺中残存的人也不会再有活口了,战老那位主持血剑门的次公子会把人口杀得一千二净。”
战志超道:“老夫没叫他这么做。”
“他一定会这么做的,因为敝人将第二批人调走的主意说成了战老的指示,叫他务必如此,以免泄漏战老的身份,为了战老,他也会这么做的。”
战志超一怔道:“什么?你们早就知道老夫的身份了?”
“没有!白龙对战老只是怀疑而已,但是敝人却认为不妨如此一试,战老如果真有问题,令郎必遵行,战老如果没问题,令郎就更惨了。”
“这是怎么说呢?”
渡边武夫笑道:“那就证明了战老是玉龙寺死党,那位白东岳白大领班就会连令郎也加以诛绝了,因为叫令郎公子战戟死于杜大侠之手,是那位白大领班的杰作,战老大义而灭亲,对长公子之死不以为意,次公子却手足情深,对白大领班颇不谅解,曾给了他不少麻烦,他为了公报私仇,一定会除掉这个心腹之患的。”
战志超道:“边城可以管得住他,他不敢如此的。”
渡边武夫笑笑道:“不错!但是边城是忠于朝廷的,知道了战老的真正身份,自然会禁止他这么做,不过那要令次公子对敝人的通知执行了才会如此,如果令次公子对敝人的通知相应不理时,战老就是玉龙寺的死党,边城对玉龙寺的死党,自然就不会客气了。”
此人算计之精,不得不令人佩服,他的安排有着正反两面,万无一失!战志超只有摇头轻叹。
渡边武夫笑道:“敝人把自己的安排对各位说了出来,原是希望各位合作,但是各位不肯帮忙,敝人也没办法,只有使用第二步了。”
杜云青道:“第二步是什么呢?”
渡边武夫道:“第二步是敝人的一个安全退步,白龙恐怕各位不会去海夜光岛,他跟敝人约好了也没有在海夜光岛上等候,只是将掳来的人质送去,自己则在海中等候,假如战老如约把杜大侠送去了,他遥远望见了,抢先一步到岛上等候,战老如果没法,那就是战老不可靠,他就乘船自己来了。”
战志超道:“这是什么狗屁的安排。”
“战老,白龙对你已经起疑,派给你的这个工作,就是对人的考验,你若心存二志,一定不会把杜大侠送去受死的,或者就是把情形告诉壮大侠,甚至于悄悄地带着杜大侠,潜赴海夜光岛去,在暗中救出人质。
白龙是个很谨慎的人,他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所以他一定等你们在岛上现身后,确知再无其他的动静,或者是他的手下了,在海夜光岛上先跟杜大侠交手,摸清杜大侠的剑法底细后,他认为有把握取胜,才会现身相见,否则他就不会下船了。”
战志超道:“这倒是可能,白龙已经知道杜大侠是专为对付他的高手,但是玉龙寺到现在为止,一直对杜大侠的剑法未能作充分了解,在这种情形下,他是不会正面与杜大侠交手的。”
杜云青笑笑道:“那恐怕由不得他,我们没有上海夜光岛上去,他却坐船来了,这一战终将难免。”
渡边武夫也笑道:“那倒不一定,由于你们没去,他自己来了是不错,可是他不会轻易登岸的,除非是得到敝人发出的信号。”
杜云青道:“阁下打算施发什么信号呢?”
渡边武夫道:“我要用这个人,自然不会发信号叫他前来的,杜大侠,现在你是否还非杀死我不可?”
杜云青道:“阁下的先死跟他全无关系。”
“不!关系太大了,敝人如果被杀,他得不到信号,便知道渔夫岛上已经有了变故,我的人已全部被杀,他会立刻扬帆他去,等他知道玉龙寺已经回不去时,那就更麻烦了,他利用几条航船,飘行海上,另觅根据地,再潜回中原,以图重振,那时他在暗中,你们在明处,为患无已,但杜大侠如果放敝人前去与他会合,敝人可以说服他去扶桑助我成事。”
“那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好处大了,至少敝人可以使他无暇在中原捣乱,而且更使各位能把握住他的行踪。”
此人能说会道,而且剖析的利害,使人不得不接受,担柴叟陈四公公道:“杜大侠,这似乎可以考虑一下。”
渡边武夫道:“敝人知道各位对白龙仇恨极深,有很多的门派毁在他手中,誓必杀之以慰死者,敝人还可以提出保证,只要用他一两年,到敝人能把握扶桑的武林大局时,敝人一定会把他交给各位。”
杜云青笑道:“人怎么交他出来?”
“敝人如果成事,白龙的存在也是心腹之患,那时敝人会把他落脚之处告诉各位,甚至于帮助各位找到他。”
杜云青道:“你倒真是好算计,你利用他战争之后,又利用我们来替你出死力的摆脱他。”
渡边武夫笑道:“白龙志在中原,而且他绝难可能在扶桑永远立足,因此他会帮助我成事以供他暂时立足,却不会取我的地位而代之,他的存在,最多只会给我增加一点麻烦,对中原才是心腹之大患,无论是朝廷也好,江湖也好,谋取白龙之心一定比我急上十倍,自然是由各位来对付他。”
芙蓉沉吟片刻才道:“云青,渡边武夫是个重权术的人,他把利害得失看得很重,不会讲什么道义,现在他的理由是以利害为前提,大概可以信得过。”
杜云青道:“我知道,假如真能如他所说,倒是对大家都有好处,问题是他能否做到如他所说的。”
渡边武夫笑道:“这个杜大侠您尽可放心,敝人跟白龙斗的是心计,一座玉龙寺号称铁垒铜城,但是敝人在翻手呼吸之间就把它翻了过来,白龙逃得过吗?”
杜云青想了一下道:“你拔剑吧,我要试试你的功夫。”
“这是干什么?杜大侠,我提的条件对各位有益而无害,你要杀死我,无非是想利用岛上的一些布置来消灭白龙的手下,然后才跟他决一死战,敝人也能保证做到这一点,当我把白龙交给各位时,绝不会让人帮他的忙。”
“我知道,对你的心计之深,我绝对信得过,抵是这件事光靠心计还不够,至少你得有点拿得出来的东西,才能掌握大局,不反为人所制,如果你光靠心计,动静之势完全握之于人,我还是靠自己的办法好。”
渡边武夫无可奈何地道:“好吧,可是……”
杜云青笑道:“你放心,我要看的是你真正的实力,因此这一战不是切磋,无须守着点到为止的约束你用全力出手好了,能够杀死我,你仍然依约走路,如果你的功夫太差,逃不过我的杀手,你也不必费心了……”
“那还不是要跟杜大爷搏命。”
“不!你有点好处,我的寒月创法有三招杀手,到现在为止,我只用过一招,那就是锁喉一剑,相信你已很清楚。”
“不错,玉龙寺收集了很多的资料,研究过那一式,却没有多少心得,因为杜大侠的这一招没有成式,几乎在任何情形下都可以发出,白龙对杜大侠颇为顾忌,也是这个原故,他不知道要如何预防。”
杜云青笑道:“那他的研究错了,这一招单独成式,跟任何剑式都无关连,但出手的方位却是固定的,只要把握时机而已,你能避过这一式,我就相信你有能力把握大局,我们就算成约,不对你施展另外两式杀手。”
渡边武夫道:“杜大侠,你当真另外还有两式吗?”
“当然,难道我靠那一招剑法就创下笑面追魂的名声吗?”
“可是白龙说大侠那一剑已是剑中之极……”
杜云青笑道:“你能躲过第一式,我会把第二式施出来给你看的,你自己去判断优劣好了,我这么做也是帮你的忙,你把我的第二式去比给白龙看了,他也会乖乖的跟你走,因为他破不了我的第二式,才会老老实实地躲到扶桑去求你的庇护,好专心地研究破解我的剑式!”
渡边武夫道:“那对大侠岂不是很不利吗,以后你又如何去杀死他呢?”
杜云青笑道:“我还有第三式,这第二式杀手也可以说是一个陷讲,只要他破解了第二式,必将落入我的圈套,死在第三式之下,现在你可以出剑了。”
渡边武夫举剑犹豫片刻才道:“杜大侠,船影已现,如果得不到我的信号,他们很可能就会回头远飘的。”
杜云青笑笑道:“现在只看见一点帆桅,没有到你所想的程度,何况白龙不是那么容易回头的人,虽然他俘掳了我们大部分的人手,但是令他头痛的人都还在这座岛上,他现在正是自认操着绝对优势之际,不见得会舍得放弃这个机会的,时间从容得很。”
“可是我们的决斗还可能在短时间内有结果的。”
“渡边武夫,你对自己的剑法太具有自信了,我认为不出三十招之内,必有结果了。”
“杜大侠,你的剑法虽然神奇难测,可是要在三十招内就能击败敝人,则又太轻视人了,敝人在月野流中能担任五大轮值门主之一,就表示敝人的剑技在敝岛扶桑已是两大世家之外的五大好手之一,在五位轮值门主中,敝人不会排在第三位去,即便算进两大世家的高手,敝人也可以稳居在前五名之内……”
杜云青道:“在我的寒月剑法下,耐战的久暂与剑法无关,因为我真正施展的剑法不过两三招而已,其余的招式只是用以试探或诱惑对方出剑,造成我使用杀着的机会,所以越是高手,我用的招式反而越少。
因为高手喜欢采取主动,不耐久战,抢着要进招,就容易露出空隙,倒是些不太高明的对手,十分谨慎,反而能拖得久一点,还有我只是说三十招内可以有结果,并没有说我一定能胜,那结果也可以成为我被你杀死而结束。”
渡边武夫终于双手举剑,长吸了一口气道:“好吧,杜大侠请注意,敝人要出招了。”
杜云青潇洒地亮出了他的寒月剑,手伸胸前,双脚微一轮动,就成了一个很自然而严密的守势道:“请!”
就凭这一个姿势,即已显示了杜云青在剑技上的精湛造诣,因为他只是将就原先的姿势,随意稍作变化,就已经完成了严密的守备,只有对剑法具有极深的造诣,而且广涉搏及,融会贯通各家之长,才能信手拈来皆精妙。
渡边武夫看见杜云青的出剑姿势,神情即转凝重,态度也充满了敌意,不管这个人多么的工于心计。
但他在基本的气质上,毕竟是个剑手,面对着一个高明的对手时,也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发自内心的敬意。
因为这种敬意,使他在出手时,也收拾起他在性格上所流露的诡诈与多变,而表现得十分沉稳,一剑直搠,气势磅礴,俨然名家宗师之气概。
杜云青举剑斜挥而出,以强劲的内力把对方这一剑封出去,同时身形也跟着转移,转向另一个宜于反击的位置。
可是渡边武夫的剑路也很着实,他的攻势一发,就连绵不断,不愿给对方一个喘息反击的机会。
所以渡边武夫的剑就势一挥,随时移动脚骨的势子又砍了过来,出剑前的准备动作在他的剑被封开时已经完成了,因此他的攻势几乎是连绵不断的。
杜云青的剑只作成了反击的准备,却已无法攻击,只得把挥出去的剑再度移了向封架,就这样一阵十七八招过去,俱是如此,渡边武夫的神色显见凝重,态度也更为敬肃,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意。
因为他出手的每一招都是学自各大名家的精式,经他融会之后,自成一家,八幡船帮虽是一家武林宗派,在扶桑的武林道中崛起还望近几十年的事。
他们自己没有持剑的招式,全是从别家的武学中吸取而来,所以起先不受人注意,但久而久之,他们吸取得更多,不断地改进变化配合,逐渐凌驾于每一家之上了。
在旁边观战的十名武士都是各门派的高手,他们的神色更为肃然,对战斗的两个人都付出了极高的敬意。
渡边武夫的剑是他们熟悉的,有些可以说是他们本门的招式,但是在渡边武夫手中施出,却别具威力,运用之灵活,已经超过了他们。
而杜云青的化解方法尤为令他们心折,因为杜云青到现在为止,一共只施展了一个招式举剑点出去。
便是这一剑点出,却是从各种不同的角度,各种的方向,而角度方向的变化却不是在手上完成,而是利用身形步伐的变化以达成。对方用剑直膀,他曲腿招领,斜着点出,对方挥剑横削,他身形翻空,由上而下点出……
十几种身形的变化,他用一个方式点划化解,每一剑都用得恰到好处,使得对方千奇百变的攻势无功而退,正符合了以不变应万变的原则。
正如一座雄崎的山岳,不!应该说是一座巍峨的宝塔,矗立在厮基上,从每一个方向看去,它都是差不多的形状,一任狂风暴雨,损不了它分毫。
看起来,杜云青一招未回,全是采取守势,但已给人一种感觉,他却是主动地控制了战局的进行。
因为他每一次的身形移动,控制了对方的攻势,使对方必须按照他安排的方式进招,好配合他的形势。
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假如渡边武夫不从杜云青所留出的那一个空门进招,就无法使攻势连续。
假如渡边武夫不连续地攻击,势必要收回自己的剑,控制住自己的身形与劲力,才能作下一步的准备。
可是情势上却不允许他如此做,只要他一个停顿,杜云青的那一式守势立可转化为攻击,攻进他的空门。
就这样一共进展到二十九招,情形依然不变。
而杜云青预定的三十招将满,渡边武夫大吼一声,剑势突变,幻起几十点剑影,罩将下来。
杜云青微微一笑,身随剑进,抢进他的剑影中,叮然一声,渡边武夫的身影斜飞出去,长剑只剩下了半截,另外的半截飞落一边,斜插在地。
他手中的断剑也好,插在地下的半截断剑也好,雪白耀亮的剑身上凝结了一层白白的寒霜!
这个家伙居然躲过了杜云青的锁喉一剑。
他在第三十招上,知道杜云青将出手,虽然闪出了几十点的剑影攻出去,但实际上却是攻守兼具。
因为这次他不是用剑去攻击而是用他的身子去攻击,剑身始终挡在他自己的咽喉前面。
人与剑化为一体,如果以势得逞,剑尖挟着他身形的冲势仍然具有伤敌之能,如果攻势不能成功,至少他的剑身保护了他的咽喉。
这个方法果然收了效,杜云青的攻击比他快,在他剑势未发之前,击中了他的咽喉,但是那儿横着一枝剑,剑柄击断了他的长剑,寒气在剑上凝结成霜,但至少是躲过了这一击。
默然片刻,渡边武夫抛弃了手中另一枝断剑,拱手长揖道:“佩服,佩服!杜大侠的锁喉一剑,凌厉无匹,敝人若非早知大侠落剑的部位而预先加以防备,断难躲过这锁喉一剑,毕命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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